说着话众人就来到正厅,荆泽铭告辞出去,这里桑老太君又细细问了几句庄稼的事,便不说话了,只慢慢啜着茶水。

方采薇心里有些不安,暗道老太太莫非觉着这是下里巴人的勾当,所以不愿意我做这样事?可听她刚刚打听的劲头,好像不是很反感啊,那是怎么回事呢?

正想着,就见桑老太君将茶杯放在桌上,抬头道:“咱们家也算是经历沉浮了,如今总算大家同心协力,这家的架子还没倒。可熬了这么三年,也是外强中空,不用说别的,前些日子梅丫头病了吃药,不过几十两银子,还要铭儿媳妇和她婆婆商量着,后来不知从哪里东攒西挪的弄了出来。这些事,我素日不说,不代表我心里没有数。”

“老太太,都是儿媳无能,让老太太操心。”

常夫人连忙站起身,却听桑老太君叹气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家里的情况我难道还不知吗?如今说这话,也不是为了让大家伤心,我想着铭儿媳妇这个主意不错,咱们后院那园子,实在不小,偏偏种的东西又没什么章法,如今家里伺候的人不多,打扫园子也没个专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倒不如交给铭儿媳妇,让她再从婆子里找些精于农事的,就是不精通,跟着现在这些人学也不错。咱们这样人家,自然不指望这个赚钱,但如果真有收成,倒是能省一笔开销,儿媳你觉得如何?”

常夫人笑道:“老太太这真是好主意。我为那园子愁了一年,平时也没多少人过去看,倒白白费人力,花草也荒废了不少。家中这个境况,那些老人也都惫懒了,我素日不忍说她们,如今看来,这却也不对,懒下去,人的精气神儿都没了,倒不如交给铭儿媳妇,让她今年规划一下,明年就可以种东西了。”

桑老太君笑道:“那好,就这么办。今年咱们且先好好尝尝她说的这些东西,什么煮玉米炸花生芝麻酱的,哪样好吃咱们就吃哪样。那个棉花就别在园子里种了,弄得满府里棉絮乱飞就不好了。”

方采薇笑道:“老太太,棉絮乱飞那是在弹棉花的时候,这个活计咱们可做不到好处,到时候收了棉花,街面上有专门的弹棉花店,让他们帮着加工就行了,这都是上好棉花,就算只有十斤八斤,回来还能做两床上等的棉被呢,不枉辛苦一场,何况肯定不止出这些。”

第五十四章:风趣

因为高兴,中午桑老太君和常夫人就留在大房用的午饭。吃完了这才坐着春凳回去。方采薇直送到大门口,方回屋里来,对梅姨娘笑道:“看见没有?日后咱们的事情又多了,说起来,咱们府里的园子可不是这后院能比的,我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总算在后院淘澄出几亩地,那园子怎么着也有三五十亩吧?哈哈哈,这下可发财了。”

梅姨娘忍不住笑道:“瞧把奶奶高兴的,若别人摊上这个差事,还不知怎么抱怨劳累呢。”

方采薇叹气道:“没办法,我是女人,空有一身开源主意,奈何出不了大门,什么也干不成,如今也只能在节流上下下功夫了。”

梅姨娘道:“这怎么还不叫开源呢?在妾身心里,这就是开源。只是奶奶打算什么时候去规划园子?我料着这风声一传出去,怕有人坐不住,要来奶奶面前求差事了。”

方采薇笑道:“那敢情好啊,若有这样的人才,有多少我全都要了。”说完又听梅姨娘道:“说起来,再过半个月就是何家老太君的生辰了,奶奶那日真的要去?”

方采薇道:“去,怎么不去?难得一趟出门机会。”

梅姨娘这些日子和她相处,对她的性子也有些了解,若是从前,这些心里话再不会说出来,此时却笑道:“奶奶说的是,除了可以出门逛逛,我看太太也是十分热心。也不怪太太,自从娘娘出了事,咱们被何家压得实在难受,尤其是那位李姑娘的事情出来,爷差点儿为此发了狂,太太此后去何家,每每都是沉着脸回来。听她身边丫头说,那李姑娘在何家虽只是个姨娘,但地位很高,长辈们都喜欢,玲珑懂事的很,我料着,这大概也是何家故意在太太面前显摆,太太心里怎能高兴?如今奶奶这些气质做派,真真沉稳端庄又大方得体,太太怕是早就憋着一口气要去何家扳回这一城了。”

方采薇心想呵呵!虽然你不说,但以为我不知道吗?太太之前每次去何家都灰头土脸,只怕我这前身也没少给她拖后腿啊。

一念及此,不由叹气道:“其实何必?如今何贵妃在宫中风头无两,何家权势熏天,咱们家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关起门来过好自己日子也就是了,倒是不必做这些意气之争,反正也争不过。”

梅姨娘先前还跟着感叹,待听到最后一句“反正也争不过”,不知怎的,竟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方采薇幽怨看着她:“喂喂!这是多么悲凉无奈的事情,你怎么还能笑出来?”

梅姨娘越发忍不住,她行动又守规矩,此时非要掩着嘴,不敢大笑,只弄得面红耳赤,好半晌才止了笑道:“奶奶竟然还问我,这该问您才是啊。如今妾身才发现,怎么不管什么样的处境,奶奶总是能这样淡泊乐观?就如刚刚这事儿,确实是无奈的,可让奶奶加了那一句,平白的就让人发笑,且好像也不是十分悲伤了。”

方采薇白她一眼,在她身上戳了一下,咬牙道:“好啊,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这是变着法儿讽刺我呢,敢情我成了那些女先儿?”

梅姨娘忙道:“妾身不敢,奶奶借给妾身几个胆子也不敢啊。”

方采薇见她收敛神态,这才得意笑道:“知道你不敢,不过是句玩笑罢了。如何?果然我这样一说,某个强作胆大的就露出原形了吧?”

梅姨娘哭笑不得,摇头道:“这有什么值得得意?瞧把奶奶乐得。”说完又感叹道:“实话说,妾身倒是真羡慕奶奶这份儿本事。难不成真是当日奶奶死里逃生,所以大彻大悟了?若真如此,我巴不得也死上一回,叫我也看开看透些,不敢求像奶奶这般活得潇洒自在,只要每日里安宁和乐,妾身就知足了。”

“你现在还不够安宁和乐的?你当死上一回那滋味儿好受吗?我到现在,脖子让金簪刺的地方还隐隐作痛,不过是不说出来罢了。”

梅姨娘忙凑近去看了几眼,点头道:“还好,皮肤上只有一点疤痕,其它倒看不出来了。叫我说,富姨娘用心歹毒,却也是做了件好事。从前奶奶活成什么样儿?现在又活成什么样儿?单说老太太和太太吧,先前哪一次看见奶奶,还会说笑的?过年过节,奶奶想请她们过来赏个花草都不得,如今不用奶奶去叫,老太太太太自己就过来了,可见如今是真喜欢奶奶。”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梅姨娘就回去了。便有管库房的辛婆子过来,请示说这两日天气好,想把库房里的料子晒一晒,再拣选一番,有那虫蛀霉烂了的都要清理出来。

方采薇想起当日收拾库房时,因为料子不少,所以只是笼统归纳在箱子中,的确没有细看,因便点头对那辛婆子道:“你倒是细心,既如此,今儿晚了,明日就做这件事吧。”

辛婆子乃是吴婆子的亲家,原先在厨房里伺候,因为和管厨房的苗大娘不对付,早就想投去别处,恰好大房这边方采薇管家后,清理了几个人,缺人手,吴婆子就推荐了她过来。

因冷眼旁观了几日,发现这位大奶奶果然不似从前那般好糊弄,于是不敢怠慢,兢兢业业管理着库房,今日桑老太君和常夫人过来走了一趟,说笑声满院子人都听得到,辛婆子远远儿就看见二奶奶面色跟抹了白面似得,心中暗暗趁意,只说人往高处走,如今大奶奶这里明摆着就要成为府里的高处,所以老太君和常夫人前脚走,她后脚便来表忠心显能力了。

如今见方采薇认可自己的工作,不由高兴非常,连忙表功道:“是,奶奶。自从老奴管了库房,有前面人的教训,当真是半点不敢马虎,连着几天都在库房清扫打点,昨儿看见那么些布料,好的坏的都堆在一起,老奴想着当日大奶奶整顿大房,以至于大房几个院子转眼间就是焕然一新,所以厚着脸皮,也想效仿大奶奶,把这库房管得井井有条……”

第五十五章:为人处世

碧丝在一旁撇嘴道:“是会说话,就是未免太会说话了。多大点子事,瞧瞧她把自己夸得,快成花了都,还好意思说什么跟着奶奶学,咱们奶奶本事大了,她学得去吗?不照照自己的嘴脸。这也就是奶奶脾气好,竟然还夸她。”

方采薇在一旁听两个丫头说话,此时方笑道:“碧丝这嘴也是个不饶人的,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还好,不要说去人前,这些婆子们别看在府里地位不高,可心思却多得很,万一让她们记恨上,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给你使绊子。再者,她不过是喜欢表功劳,人皆如此,谁愿意做好事做到黑影里去?只要有能力,她就是自夸几句又何妨?我夸奖她两句,费什么事?换她日后勤恳工作,把库房打理的干净整洁,不用我操心,这不好?这就叫多栽花少种刺,明白吗?”

绿枝笑道:“碧丝才是应该好好儿跟奶奶学习的,真真儿,听奶奶这番话,我觉着比那些先生教的什么四书五经还管用呢。”

碧丝被她抢白了一句,忍不住笑啐道:“别不要脸了,四书五经轮得到你去学?”

绿枝道:“四书五经不过是死知识,奶奶这才是真正为人处世的道理,可惜奶奶是个女儿身,不然肯定会中进士,经世济民,做一代大家。”

“算了,中进士这种事还是交给你们爷就好了,我可不想做女驸马。”方采薇摇头笑说着,话音落,就见两个丫头都好奇看过来,疑惑道:“奶奶,什么是女驸马?”

“哦,女驸马啊,是我从前不知在谁嘴里听过的一个故事……”

于是当荆泽铭回房之后,就看见绿枝和碧丝两双哭得红肿的眼睛,见两个丫头羞窘,当面也就没好问她们,等两人出去了,这才问方采薇道:“怎么了这是?好好儿的就哭成这样。”

“别提了,我哪知道她们泪点这么低,不过是讲了个故事而已,中间虽然曲折困苦了些,可好歹结局是圆满的啊。这幸亏讲的是女驸马,这要是给她们讲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知道最后董永差点被雷劈,七仙女为了保护他,不得不含泪回天庭,最后生下孩子下凡交子,结果却发现董永和琵琶女在一起的故事,还不得哭死她们?”

饶是荆泽铭聪明绝顶,也实在不能理解方采薇这连珠炮似的一番话,只得无奈道:‘这是你们那个世界里的东西?你也不怕露馅儿。”

“这个不怕,这个就说是随便从哪里听来的就行,反正都是古代背景。我要是和她们讲蓝色生死恋,那才会露馅儿呢,不过我估计到时候她们大概只顾着哭去了,也不会去追究背景什么的。”

说完见荆泽铭毫无动静,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她便站起身倒了杯茶,微笑道:“老板可是有什么吩咐吗?看你这神游天外的模样,怎么?被什么事儿难住了?”

“再过几天,就是何家老太君的寿辰……”

荆泽铭叹了口气,不等说完就听方采薇笑道:“又是一个说寿辰的,看来这何家的寿辰还真成咱们家的头等大事了。”

荆泽铭纳闷道:“怎么?还有谁和你说了?老太太和太太吗?”

方采薇摇头道:“老太太太太就是心里想,也不会说出来。这叫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重视对手。今儿是梅姨娘和我说的……”

不等说完,就听荆泽铭道:“你等等,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重视对手?听着像是兵家之道,不过并没有在哪本兵书上看过这句话。”

“唔,兵书上没有这个话吗?可能有差不多的?”方采薇抓抓脑袋,她不是军迷,对这句话的来历实在不知道,便解释给荆泽铭听道:“就是说,爷将来要率军打仗,对手比你强大,或者和你差不多,如果士兵们心中不安畏惧,爷就要灌输他们对手很弱小的观念,仿佛那就是一群不值一提,一脚踩过去就能碾死的虫子,如此才能安定军心。但是你身为主帅,万万不能真的把对方当虫子,你得有个清醒的认识,安排战术什么必须要周到全面,做万全考虑,要估计出对方最大的战力,甚至可以将他们当做天兵天将看待,如此才能一击即中百战百胜。唔!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荆泽铭低头仔细想想,点头道:“你这话很有道理,这也是你们那个世界的将军总结出来的经验?”

唔!应该是吧。方采薇努力回忆了一下,实在想不起这是不是《选集》的内容,只好含混回答,被荆泽铭瞪了一眼,听他沉声道:“这样的金玉良言,你竟连出处都不记得,太不应该。”

方采薇一脸囧样:“拜托老板,我是女人啊,女人中喜欢军事的本来就很少好不好?对了,我刚刚和你说的这个,要灵活运用。万一你要是带了一群特种兵,个个飞檐走壁武功高强,听说有敌人,不但不害怕,反而自高自大,觉得敌人不过就是一群虫子,这会儿你就不能灌输他们敌人就是虫子的思想了,你得给他们泼冷水,告诉他们敌人很好很强大,他们不要很傻很骄傲,这样容易做炮灰……”

“这个不用你说,战场上本就该随机应变的。”荆泽铭摇头失笑:“倒是你这个说法,当真新鲜有趣。特种兵又是什么?”

“特种兵就是优中选优的一支部队……”

一下午的时光,就在夫妻两个的追问与讨论中度过,方采薇过足了给老板上课的瘾,心中十分得意,直到吃完晚饭,才想起荆泽铭似乎对何家寿辰很是上心,这才道:“老板对我前往何家祝寿一事,有什么指示吗?”

荆泽铭心神尚且沉浸在方采薇说的那个军事世界里,他本就是文武双全的人物,立刻意识到这些话对于自己国家的军队来说,是多么宝贵的经验,因正默默消化思考,就听那女人旧话重提,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心中不由一沉,好半晌方喃喃道:“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寿礼挑选的如何?”

第五十六章:无语世子爷

“寿礼是老太太和太太安排,还轮不到我做主。”方采薇耸耸肩,心想嘿!今儿可算是见识了关心则乱的现实版,想不到咱们家这位狂霸酷炫拽的老板也会有这一出。

荆泽铭让方采薇饶有兴趣的眼神盯着,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可笑的错误,不由俊脸一红,连忙正襟危坐,威严道:“如此就好,那个……你去何家,须要谨言慎行,莫要惹人笑话,行动跟着太太,凡事和太太商量着,不许自作主张。”

“是,老板,我记着了。然后呢?还有什么嘱咐?要不要好好和秋芳姑娘说几句话?近距离观察一下她的情况,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方采薇原本只是打趣,现代时和失恋的男同事开这样玩笑,根本不算个什么事儿,却不料荆泽铭这个在她心中绝对是冷酷有型的老板竟然头一次露出黯然神伤的表情,好半晌才轻声道:“没什么,秋芳的性子有些刻薄,她看见你,也未必不难受,万一言语间有冲撞了你的地方,你忍一忍,她……她在那样人家做妾室,也不容易,那个何富贵是什么人品,你先前也见过了,在这样人身边,她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知道了。”方采薇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还是错了,这位冷酷老板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不是现代那些经过无数次恋爱,网恋更是跟吃饭喝水一样的男同事可比,不知怎么,这个多情的荆泽铭让她的心也泛起几丝柔软伤感,因递了块帕子过去,轻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老板想哭就哭吧,我会替你保密的。”

荆泽铭想到李秋芳,心里本来难受之极,听见方采薇这句话,倒忍不住笑了,摇头道:“最伤心的时候早就过去,可惜那时没有你在身边,没人对我说,想哭就哭吧,我替你保密。到现在,心中虽还酸楚,却是哭不出来了。”

“车过卷帘劳怅望,梦来携袖费逢迎。这样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的故事,确实令人惆怅,尤其老板你还是这故事里的男主人公。”

荆泽铭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喃喃道:“车过卷帘劳怅望,梦来携袖费逢迎。这两句诗忒地婉转多情,是你做的?倒想不出你还有这份儿才思。”

方采薇脸一红,小声道:“不是我,是我们那个世界历史上一位有名的大才子吴梅村,他和名妓卞玉京曾在年轻时有过一段交往,终究未成,后来他的好朋友想重新撮合他们,就宴请他,当时卞玉京坐在屏风后,却没有出来见他,吴梅村就留下了四首诗,曰琴河感旧,然后离去,细想想,也是令人惆怅的一个凄婉故事呢。”

“四首诗?你说来听听。”荆泽铭来了兴趣,却见方采薇咳了一声:“那个……不好意思啊老板,我于此道没有研究,只记得这两句,其它一概不知。”

荆泽铭:……“这样的佳作,你竟只记得两句,你……你你你……简直是不学无术。”

方采薇一翻白眼:“拜托,我能记得两句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更何况我不但记得两句,我还记得四首诗叫做琴河感旧,还记得这个故事,这真的是非常难得了,你当我像你,有那份儿过目不忘的本事啊。”

荆泽铭整个人都无语了,好半晌才摇头道:“好吧,你不记得这诗我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你怎么能说得这样理直气壮?好像只记得诗名和故事,对你来说一点儿也不丢人,倒像是什么巨大的荣耀一般,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方采薇:……“老板您讽刺人的本领真是不下于我了,好,我实话告诉你,因为这对于我来说,就算是莫大的荣耀了,当初中学课本后面的古诗词,我就没有能记住的。唔,说起来,我倒还记得一些名句,老板你要不要听听?不过作者我可能记不住了。”

荆泽铭:“嗯,反正闲来无事,你说说看。”

方采薇:“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作者不详”

荆泽铭:……

方采薇:“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哎呀这一首我能记得四句,太了不起了,而且我还记得这是纳兰容若的作品,厉害厉害。”

荆泽铭:……

方采薇:“还有百无一用是书生。嗯,我只记得这是明末清初一位大才子的诗,前面还有一句,和这个组成了千古名句,好像是什么白眼青眼的,记不住了。”

荆泽铭:……

方采薇:“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这个好像不是诗,是戏曲来的。老板您没听说过吧?”

荆泽铭:……“没有。”

方采薇:“啊啊啊,对了,还有这首水调歌头,我大概能背下大半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荆泽铭:“不好意思,这首我也会背,宋朝苏东坡的名作,但凡读过书的,不会背这首词的大概不多。”

方采薇:……“哦,这么说,咱们俩的世界是从宋朝以后分化的。那这一句你没听过吧?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荆泽铭:==“这是唐朝元稹感念亡妻的三首悼亡诗中的诗句好吗?千古流传,我怎么可能没听过?”

方采薇:“啊!原来它是唐朝的诗句吗?老板,我发现这幸亏是我穿越过来,如果是个男人穿过来,他就惨了,除非他是研究明清文学的,不然想靠抄袭诗句在这里大放光彩,根本就行不通啊。”

荆泽铭:“什么乱七八糟的?行了行了,你的诗词水平我大致了解了,我看你还是和我说说特种兵是怎样炼成的吧,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方采薇:……

第五十七章:园中偶遇

“这两日真奇怪,怎么来大房里的婆子忽然就多起来了?咱们院里人的人缘原来这么好吗?”

正是晚春时分,被桑老太君和常夫人托付给方采薇的那座园子也是花红柳绿,风光正好。恰好这一日方采薇无事,所以就带着碧丝绿枝往园子里来逛,顺便做下简单规划。

听见她的话,绿枝便抿嘴笑道:“前两日还和奶奶说过,怎么这就忘了?那些人到咱们院里,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是为了这园子里的差事罢了。咱们后院那么大点地方,如今也是欣欣向荣的,分了地的几个婆子日日喜气洋洋,谁看见了不羡慕?”

方采薇笑道:“可这事儿也总要会弄才行啊。我说过,我巴不得会摆弄地的人多一些,只是到咱们院里的人,她们会这个吗?我怎么看着就那么不靠谱呢?昨儿那个张大娘,你说是太太院中的,拿着咱们院子里那把铁锹,做的姿势却是趟地,我在窗子前当笑话看的,还以为她是故意开玩笑呢,就这样的人,也想弄块地种种?”

碧丝也忍不住笑了,摇头道:“我早就和奶奶说过,这些婆子没有一个好的,论勤恳忠厚,她们排不上号;但要是异想天开,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占便宜一拥而上,她们都是全挂子的武艺。连奶奶都知道种地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们可不这么想,她们就想啊,不就是个种地吗?有什么?泥腿子都能干的活儿我干不成?撒了种子拔拔草不就行了?秋天一收成,除了交给主子的,剩下那些粮食或卖或留着自家吃,都是一笔钱呢,哪怕不多,这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碧丝学着婆子们的语气神态,只把方采薇和绿枝都笑倒了。方采薇就用指头点了小丫头一下,嗔道:“偏偏你会作怪。行了,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好在不急,今年赶不上节气了,就等明年再说,不信这期间找不到会种地的,我那天粗粗问了厨房来送饭的媳妇一句,感觉如今这一个厨房,就是咱们府里最费钱的地方,到时候地里有各种出产,厨房那边能省下好大一笔呢。”

绿枝笑道:“厨房管事的苗大娘是二奶奶的人,真要是奶奶这地里有了产出,岂不是把厨房的生财之路给硬生生掐断了?二奶奶更要把您当成眼中钉了。”

方采薇叹气道:“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我怎会不懂?不过等着爷出人头地为家里赚钱,谁知道还要多长时间?这会儿能筹划一下,自然要好好筹划,有数的,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再说我又不是把她们一刀切了,不过是让她们收敛收敛,别那么贪心而已。”

话音未落,忽见前面凉亭前一架秋千,她便笑道:“许久没有玩过这个了,反正今日难得闲暇,让我也乐一乐。”说完三两步来到秋千前,往那里一坐,碧丝和绿枝见她高兴,心中也自欢喜,忙上前起劲儿地推起来。

柔风扑面,秋千被荡得高高的,荡到最高处时,甚至能看见墙外一点风景。

主仆三人正乐呵着,忽然就听风中传来一个尖厉的声音:“你干什么?好大胆的小蹄子,明知道大奶奶要规整园子,你还敢在这里乱挖,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接着就是小丫头的哭叫声隐约传来:“大娘饶命,我就是挖些野菜,没想干什么啊。”

“胡说。”那尖厉声音却越发高了:“跑来园子里挖野菜,你当这是山头地垄呢?这里面一颗牡丹花都比你贵重得多,挖坏了你赔得起吗?”

“没有没有,我没有挖牡丹。”许是害怕,那辩解的声音也大了,方采薇冲两个丫头使了下眼色,接着三人便不动声色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还敢犟嘴。分明是你看这丛牡丹开得好,想挖了去卖钱,别以为我不知道,外面这样一丛牡丹,能卖一百钱呢,这牡丹根儿又可以入药,卖了得钱更多,是也不是?”

“没有,大娘,我真没有,您……您别血口喷人。”

方采薇和碧丝绿枝绕过两棵木槿,就看见前面争吵的两人,一个婆子身材矮胖,气势汹汹;被她责问的小丫头却是瘦骨伶仃,手里挽着个破柳条筐,从筐子的缝隙里透出几颗叶子,看起来挖的野菜并不多,还不到筐子一半。

“还敢犟嘴狡辩。”

婆子一下一下在小丫头身上拧着,方采薇实在忍不住了,正要出去,就被碧丝拽住了衣角,听她小声道:“奶奶,那小丫头是二奶奶房里的芦苇,这婆子却是廖妈妈的妹妹,平日来咱们院里也很勤快,从富姨娘被送去庵堂后,她过来几次了,还对奶奶表过忠心的。”

“那又如何?似这等仗势欺人之辈,就因为对我表过忠心,我便要容她放肆?那小丫头,只因为是二奶奶房里的人,便活该被欺负?呵呵,好像这的确是大宅门的潜规则,可惜它不是我的规则。”

方采薇这一说话,婆子和小丫头也看见她了,小丫头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拼命挣扎着就要跑,无奈她身子瘦小,手腕被婆子抓住,任她百般挣扎也挣不脱。

“大奶奶,从老太太和太太将这园子托付给了大奶奶,老奴怕有人使坏,便日日精心打理巡视,果然今日抓到了这小蹄子捣鬼,您看看她筐里,挖了这许多东西,这不是吃里扒外是什么?若不是老奴及时将她抓住,怕是她连那些贵重花卉都能挖干净了呢。”

那婆子一边说着,就来到方采薇面前,面上堆满谄媚笑容,低声道:“大奶奶,老奴怀疑这是有人知道老太太太太把园子给您管着后,心中有气,所以特意派人来使坏。”

“你先把手放开。”方采薇下巴冲小姑娘手腕的方向点了点。那婆子有些不情愿,她自觉这是立了大功劳,放开?万一小蹄子再跑了怎么办?这大奶奶也是,多好的机会,这小丫头就不是来使坏的,也得趁机给她坐实了,这样以后也好拿捏二奶奶,怎么这么浅显的道理她都不懂?自己该不会效忠错了人吧?

第五十八章:怜悯

“跟着我的人都知道,我向来不喜欢狐假虎威。做什么事都要脚踏实地,勤恳忠厚,这我才喜欢。我最讨厌的,就是空口白牙,望风捕影,多少事情都坏在这样的凭空猜测和谣言下。”

方采薇看了那婆子一眼,她何尝不知这婆子的心思,她也知道温氏对自己的确是满怀敌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妯娌俩还真要过过招。然而就算是真到了妯娌相斗的那一天,她方采薇也决不会通过这种陷害别人的手段去打击温氏,这种宅斗的段数太低,太卑鄙,她可是穿越过来的白骨精,怎能允许自己的宅斗史上出现这种丢人现眼的污点。

婆子听明白了她的话,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今天是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心中有气,面上却半点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唯唯诺诺退在一边,只听方采薇问那小丫头道:“你到园子里做什么?”

“回……回大奶奶的话,奴婢……奴婢那天陪着二奶奶来逛园子,看见……看见这里野菜肥大,原本……原本奴婢也不敢打主意的,只是……只是听说这园子要交给大奶奶重新打理规划,奴婢想着,万一……万一大奶奶很快动手,这些野菜被挖了也是浪费,怪可惜,奴婢……奴婢外面爹娘和弟弟饭都吃不饱,所以……所以今日就悄悄进来,想着挖些野菜,等晚上弟弟过来时交给他带回去给爹娘。”

方采薇纳闷道:“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你们家就过成这样?”

那婆子仿佛又看见机会,连忙插嘴道:“就是,京城哪有这样穷人家?定是这蹄子撒谎。”

方采薇没好气看她一眼:“我没问你。”

婆子再次退下,却见小丫头双眼噙泪道:“我们家原是逃难过来的,当时逃得急,家里什么东西都没带来,全都被水淹了,爹娘想着回去也没处讨生活,就在城南贫民区住下来。谁知今年爹爹在一户人家做长工,让落下来的檩子砸断了腿,虽然命保住了,却再也干不了活,靠着母亲浆洗,也养不活一家人,好在前几个月,有个邻居看我们艰难,就托一个人牙子带着我,这才来了府里,被分在二奶奶院中。奴婢弟弟小,每天在外面也没什么事做,所以经常来这儿,他不敢进门,我也不敢出去,姐弟两个常常隔着门说两句话,我……这才想挖了野菜交给他……”

“这样啊,也是可怜。那你就继续在这里挖吧,奶奶我准了。”

小丫头猛然抬头,眼中泪光盈盈,然后忽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谢谢奶奶,谢谢奶奶,奴婢谢谢大奶奶。”

说完站起身,拐着筐去到先前就看好的一大丛野菜边,开挖前还扭回头看了方采薇一眼,见她没说话也没阻止,只是托着下巴笑眯眯看着,这才蹲下身去,忐忑不安地将那从野菜挖起放到筐里。

“这小蹄子真是个没眼色的,论理奶奶开恩,她就该躲远远儿的,也省得碍奶奶的眼,竟是在前面就开挖了,二奶奶院中的人就没教教她规矩?”

碧丝看着那挖的起劲的小丫头,喃喃抱怨着,却听方采薇淡淡道:“你看她的动作就知道了,那丛野菜必定是她先前看中的,婆子和她大概也是在那里起的争执。所以这会儿我同意了,她舍不得那些野菜,才又折了回去。我反而觉着恰是如此,才显得她可信,这么瘦瘦弱弱一个小丫头,二奶奶院中的人自然是不在意的,会教她什么规矩?如果教了她,只怕她连这园子也不敢进。”

“她刚刚也说了,原本不敢进的,是听说奶奶要规整园子,这才大胆进来。”绿枝在旁边帮腔,却听方采薇笑道:“所以说了,这必定是有个缘由,她说她爹娘弟弟吃不饱,我倒是信的,不是如此,她一个小丫头敢冒险进园子偷挖野菜?”

“奶奶,这俗语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碧丝认真提醒了一句,却见方采薇笑道:“不错,我的碧丝终于成长起来了,不是奶奶死后那个在外面被人欺负的小丫头,竟然能想的这样深远。”

碧丝一时间也听不出这是夸奖还是贬低,这丫头有个好处,就是乐观,有时候更是盲目乐观,听不出来?那我就当夸奖好了。

因笑得见牙不见眼,方采薇不理她,只是淡淡看着不远处那个小丫头,碧丝都懂得道理她怎会不懂?刚刚那些话在了解小丫头来历的同时,其实也是在考察,如今倒是信了对方八分。毕竟温氏要往她身边安插人的话,不会用这种办法,怎么知道就会被人碰上呢?万一碰上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岂不是白费了心机?而且自己今儿是临时起意来逛园子,就算有耳报神去告诉温氏,现派了这小丫头来也赶不及啊,再则,温氏和自己接触不多,还不知道自己为人,用这种办法,万一激怒自己,将小丫头打一顿撵出去呢?岂不功亏一篑?方采薇很清楚地记得:自己这个前身的脾气貌似不怎么好。

正想着,就见小丫头终于直起身,她便招手叫道:“你过来。”

“大奶奶还有什么吩咐?”小丫头先前许是和她说过话,觉着这大奶奶也不像后院中人说的那么可怕,所以这会儿表情行动自然多了。

“方采薇坐在大石头上,看着小丫头筐里野菜,好奇问道:“这些都是什么菜?真的能吃吗?”

“能啊,奶奶您看,这是灰灰菜,拿水烫一下就可以吃的;这是婆婆丁,凉拌可以生吃,拿水烫一下,做粥也行;这是车前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