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采薇“恼羞成怒”,摸摸鼻子悻悻想着:太可恶了,简直是门缝里瞧人啊这是,哼!不用别的,我把太祖的诗词随便拎一首出来,震不死你们。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哦,下一句是什么来着?糟糕,好像就记得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是怎么说来着?好像和射雕英雄传有点关系?哎呀多少年不碰诗词了,真是忘得底儿掉,算了算了,抄太祖他老人家的诗词太不地道(作者菌:拉倒吧!你根本就是抄不上来。方采薇:闭嘴。)

众人笑完了,又催着她讲笑话,方采薇便一本正经道:“呶,这可是你们逼我的,到时候笑得肚子疼,不要说是我害了你们。”

众人都叫道:“快说罢,哪里来这么多啰嗦。”

方采薇实在无奈,只好道:“说是有一个极抠门的人,这一日傍晚放工回家,看到巷子口有人卖西瓜,一文钱三个,此人大喜,以为极便宜,便用一文钱买了三个西瓜……”

不等说完,就听荆初雨疑惑道:“嫂子莫要骗我们不知世情,就算是普通西瓜,也要几文钱一个,你这一文钱三个西瓜是从哪里来?可知是胡说。”

方采薇笑道:“二妹妹稍安勿躁,你且往下听,一文钱三个自然有一文钱三个的道理。”说完见众人都好奇盯着她,这才慢条斯理继续道:“这人欢天喜地回到家中,将瓜放在水缸里,想着晚饭后吃。谁知等到用完饭,掌起灯来,在灯下切开西瓜一看,里面的瓤儿已经烂了,只得扔了。这人不死心,就又切开一个,还是烂的,又扔了……”

众人都点头道:“果然便宜无好货,一文钱三个瓜,自有它的道理。”议论完见方采薇停下来,大家都着急听后续,催她快说。只听方采薇悠悠道:“下面么,便没什么了,这人跑了一夜的茅厕,第二天人都软了,也就没有去上工。”

众人都奇道:“怎么会?不是说看见是烂的,都扔了吗?再说第三个瓜你还没讲啊。”

方采薇忍着笑道:“恰是这第三个瓜的事儿呢,这人实在抠门之极,害怕第三个瓜也是烂的不能吃,于是心一横,就把油灯吹灭,摸黑把那个瓜吃了。”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寻思过来,一个个果然笑得不能自已,荆初雨荆初雪两个女孩儿滚作一团,就连温氏,心中恨死方采薇,此时也笑得捶桌子。

要说起来,还是世子爷的定力超群,荆泽贤都笑得靠他肩膀上了,他还能勉强维持住不失态,一面笑一面点评道:“这笑话分明是另一个版本的掩耳盗铃了。”

方采薇见众人笑作一团,自以为得意。其实这个笑话并非她原创,乃是当初上高中时看的一部都市轻喜剧片子叫做《红男绿女》的,里面有这样一个情节,当时她也笑喷了,所以印象深刻,一直记到如今。

正得意着,忽见荆泽铭又笑着摇头道:“虽然可乐,但道理上其实不通。吹熄烛火不过是眼睛看不见罢了,但吃进嘴里,那烂西瓜的滋味儿难道还吃不出来?只要感觉到了这个味儿,必然吃不下去的。”

方采薇:……所以她就说嘛,考据党最不解风情了。

等到三个节目都完了,果然就有一个媳妇进来说:“老太太,老爷太太,世子爷大奶奶二爷二奶奶,月亮都出来了,这会儿挂在天上明晃晃的一轮,请问是不是现在就移步后院飘香亭?”

“是吗?月亮出来了?”桑老太君兴致极高,对众人道:“既如此,咱们便去飘香亭,一面供月一面赏月吧。铭儿媳妇,可曾在那里备下了点心?”

方采薇道:“已经备下了,这会儿想是桌子都摆好了。除了点心果子蜜饯外,还有咱们家自酿的桂花酒和百果酒,加了一点甘蔗汁子,喝起来更加爽口甘甜。”

“好。”桑老太君点头笑道:“到底你后院里种的那些东西没有白弄,这一秋沾着这个光,多吃了许多好东西,这都是你的功劳。”

“老太太吃的舒心,孙媳就高兴了,什么功劳不功劳。”方采薇嘴里谦虚着,眼睛却瞟向荆泽铭,却见老板接收到她的目光后,面上半点儿表情都没有,然后将头转了过去。

可恶啊,这是怕我功高盖主吗?故意装作听不到。哼!你以为你装聋作哑就行了?等回去的,非要让你在功劳簿给我添上这浓墨重彩的一笔不可。

中秋佳节,人间团圆夜,天上明月也来应景,挂在天上如同银灿灿一轮玉盘。众人喝酒吃点心果品,纷纷夸这加了糖汁的酒水好,只是遗憾桌上没有水果月饼。荆泽贤最喜欢吃那款桃子味儿的,因刚嚷嚷了一句,听方采薇说让他把奖品贡献出来,就立刻摸摸鼻子再不肯做声了,引得众人又是好一通嘲笑。

至半夜时分,眼看月轮西去,寒意渐重,众人的兴奋劲儿也过了,桑老太君方道:“咱们散了吧。”

众人纷纷答应起身,荆泽铭和方采薇同荆泽贤温氏一起,陪着父母将桑老太君送回,接着又送了荆侯爷常夫人回去,两对夫妻方彼此告辞,分道扬镳。

第一百三十九章:大奶奶的脆弱一面

月照千里,桂香浮动,秋虫在草丛中低鸣,先前的鼎沸喧哗声渐渐寂静下来。荆泽铭和方采薇默然走在回院子的路上,世子爷见自己的优秀员工一直抬头痴痴望月,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不由有些纳闷,忽见她踉跄了一下,于是连忙伸手扶住,一面道:“虽然月光明亮,也要看路啊,不然一样要摔……”

一个跤字儿被硬生生憋了回去。荆泽铭诧异看着方采薇:她哭了?这个强悍坚韧,乐观豁达甚至是活泼可爱的女人竟然哭了?泪痕在脸上纵横交错,竟是连脸都哭花了。

“这是怎么了?”饶是世子爷定力无双,此时也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他便明白了,暗道我真笨,这女人不过是一缕孤魂投身到此,值此中秋佳节,她岂能不思念家乡亲人?我竟然还问怎么了。

一念及此,就挥挥手让碧丝带着小雀先回院子,果然,见小丫头们走了,方采薇方擦擦眼泪,哽咽道:“也没什么,我只是抬头看到月亮,想到那句‘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户仰头看’的诗句,想到家乡此时此刻,也不知多少人和我一样举头望月,那当中定然有我熟悉的面孔,可我却是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有些伤感。”

说完见荆泽铭不言语,她就赌气道:“干什么?惊呆了?想着我这样不学无术的怎么还知道这句诗?早告诉过你了,我虽然于诗词上不行,但那些千古名句,还是可以记不少的。”

荆泽铭摇摇头,叹息道:“不敢举头忘明月,犹恐低头思故乡。这个时候,我怎会嘲笑你?只是怜惜你罢了。”

“算你还有一点关怀之情。”方采薇吸吸鼻子,念了两句“不敢举头忘明月,犹恐低头思故乡”,忽地轻声道:“果然如此,竟是我错了,早知会这般伤感,就不该抬头望月才是。”

“喜怒哀乐,人之常情,只要不过度,就是经历一些也无妨,酸甜苦辣尝尽,这一生也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荆泽铭拍拍方采薇肩膀:“你放心,虽然在这里,你举目无亲,只能以采薇的身份活下去,但我永远是你的知己,只要我活着一天,必定护你周全。”

“老板你太厉害了,这感情投资的……怎么办?我更想哭了。”方采薇用帕子擦擦眼睛,感觉泪水又要夺眶而出

“那就哭一场,有什么心事,哭出来也许就痛快了。”荆泽铭微微一笑,鼓励地看着方采薇:”哭吧,不用不好意思,丫头们都回房了,方圆三里内没有人,你就尽情哭一场吧。”

“不是不好意思,只是……想找个依靠的地方,老板,肩膀可以借用一下吗?只是借用一下,你放心,我才不会生出非分之想呢。'

就算是生出来,又有何妨?荆泽铭哭笑不得,暗道我们毕竟是夫妻,哪怕只是名义上的,那也是夫妻啊。

于是在一棵桂花树下的白石上坐了,荆泽铭将方采薇的头轻轻掰过来,让她靠在肩膀上,很快的,就有温热泪水透过长衫,湿透了他的肩膀。

听着女人的啜泣声,世子爷心中满是怜惜,一时间眼眶也不禁酸涩起来。他轻轻抚着方采薇后背,喃喃道:“且让往事随风去吧,从此之后,这里便是你的栖身之地,是你的家,老太太,老爷太太,还有我和二弟,哪怕二弟妹不是个贤惠的,但终归,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嗯嗯嗯!”方采薇抽噎着点头,动作看在荆泽铭眼里,又透出那份熟悉的可爱来,他不禁微微一笑,伸手将方采薇鬓边松散了的头发向耳后掖了掖。

这个动作有些熟悉,似乎在很久之前,自己也曾经做过。是了,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他只有十四岁,正是初通男女之情的时候,有一次看见秋芳鬓边松散了,因为兄妹两个从小玩到大,所以顾忌较少,他一时忘情,就替她抿了鬓边的发,秋芳当时低头敛目,故作不知这动作的暧昧,只是那羞红了的脸颊和脖颈,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想来就是在那个时候,两人心中就已经有了朦朦胧胧的爱恋,所以才会有后来的山盟海誓,什么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然而,随着镇宁侯府的盛极转衰,那些山盟海誓终究还是成了最脆弱的泡沫,转眼间就随风消散了。

哭泣声渐渐低了下去,接着消失,肩膀上的脑袋抬起,荆泽铭转头看向方采薇,轻声道:“哭完了?心里舒服了?”

“嗯。”

方采薇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自己从十岁以后就再没这么哭过,哪想到今天竟然在老板面前哭成一个花脸猫。

她用帕子擦去眼泪,只是月光下,可以看到两颗眼睛都红肿了,荆泽铭站起身,淡淡道:“回去让小厨房煮几个鸡蛋,把眼睛敷一敷,不然明天怎么见人?别让老太太太太以为我欺负你了。”

“怎么可能?再说,就算你欺负我又如何?老太太太太再怎么喜欢我,终究我也比不上爷在她们心中的地位啊。”

“唔!采薇你不要太谦虚,端看今晚儿这情景,我觉着若是我欺负了你,老太太太太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给我做主。会把你私房钱都罚给我吗?”

……

“不罚私房钱的话,那会让你给我赔礼道歉?”

……

“啊!不至于执行家法吧?老太太太太真的会这样公正公平吗?”

“什么公正公平,你这根本是滥用私刑,果然最毒妇人心,想什么呢?口角几句就要给我执行家法。”

“口角几句?那是口角的事儿吗?老板你这样一说我才想起,貌似今天晚上你为了表现长兄风范,把我的五斤水果月饼都输出去了,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什么长兄风范?你说的,我那是马失前蹄。”

“我那是照顾你的面子而已,不要信以为真啊我说。”

“什么?你这原来叫照顾我的面子?呵呵!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了。”

“我知道,你是不是很想感谢我十八辈祖宗?”

……

第一百四十章:秋猎开始

往事难追,或许有一天,他也可以卸下心中思念,完完全全敞开心门,接受这个女人,让她成为自己真正的妻子。

睡在窗前榻上,荆泽铭看着已经睡熟了的方采薇,忍不住就浮想联翩。

好像还真是有点喜欢她,这个女人的一切一切,都太合自己胃口了: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她的思想她的坚韧她的善良却不软弱,真的是……怎么就这么合自己心意呢?所谓的志同道合,所谓的红尘知己,该当就是如此吧。

只可惜你来的晚。

世子爷惆怅地叹了口气,目光挪到窗外,月色朦胧,恰如他此时迷茫的心情:一面是心心念念从不曾忘怀的表妹,一面是志同道合相见恨晚的方采薇。一面是往事难追,一面是未来可期。这个选择,道理上不难做,可感情上,依然两难啊。

算了,顺其自然吧,这个时候苦恼也没有用。秋芳已为人妇,哪怕她并不愿意,这一生终究与我无缘,时日长久,我终归还是可以放下的吧。到那时,若采薇愿意和我白头偕老,我自可全心全意回报于她。而不是此时,既负了表妹,又违背了采薇的心意,她是那样自尊骄傲的人,我若心里还不能放下秋芳,这边却又和她好,只怕她知道了,只会愤怒伤心,将我看做脚踏两条船的负心汉。

在学业和谋略上向来干脆果断的世子爷,却在自己一条情路上愁肠百转。这样美好夜晚,他却辗转反侧,可见谁的人生都不能完美。

中秋一过,就要为秋猎的事情忙碌了。今年的秋猎是八月二十二到二十六,在这几天里,荆泽铭一面和路何富贵等几个青年子弟聚会应酬,一面抓紧时间教方采薇梅姨娘骑术。别说,这样的临时抱佛脚下,两个女人竟然还学的有模有样,让世子爷放心不少。

眼看第二日就是秋猎,这一天晚上,方采薇叫了梅姨娘来自己房中,同荆泽铭一起用晚饭,饭后让他说一下秋猎的注意事项,例如规矩啊,行止啊等等,却听荆泽铭笑道:“并没有什么需要特殊注意的地方,到时候自然有皇宫内侍引领你们,我也是头一次参加秋猎,也并没有太监过来教我什么规矩,可见都是到了宫门前再说。”

方采薇点点头,忽然问道:“你说何贵妃会不会去?”

荆泽铭摇头道:“这个目前还不知道。论理,她恩宠正盛,皇上应该带她去;但她身上又有管理后宫的重任,所以不去也正常。这个没法预测,真要是去了,你们也只能自己小心,每日晨昏定省不要缺失就好。”

“那怎么能叫不要缺失就好?难道夫君不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前咱们让他家出了那么大一个丑,何贵妃肯定恨死我了,万一她把我留下来说话,然后就给我栽一口黑锅,到那时,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谁会为我一个小小女子说话?”

荆泽铭沉声道:“皇上在猎场呢,何贵妃万万不至于胆大如斯。别人不敢说什么,皇上不可能不敢说。”

“万一何贵妃不讲理,就直接把我拉出去杖毙了呢?”方采薇抹了把额头冷汗,觉得这种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如果真有这种事发生,她也完了。身为贵妃,竟然对一个世子夫人滥用私刑打死,皇上和太后都不可能容许这样跋扈狠毒的女人。”

“这不是废话呢吗?皇上太后容不下又怎样?我死都死了,也活不过来了啊。”方采薇急了:老板平时英明神武,怎么今天晚上这么不靠谱呢,这算是哪门子的安慰。

荆泽铭额头上下了一排黑线:“问题是,你觉着何贵妃会为了你而搭上自己和何家的前程吗?你害怕同归于尽,人家比你更害怕好吗?”

方采薇:……唔!好像是有点道理啊。

“行了,不必庸人自扰,早点睡吧,明儿四更就要起来的。”荆泽铭站起身,他今天需要想的事情很多,所以打算去书房睡。

“好吧,嗯?等等,爷刚刚说什么?庸人自扰?我……我成了庸人?喂!不带您这样的,我今天晚上不就是关心则乱了下吗?毕竟这可关系到我的小命。”

荆泽铭笑道:“也对啊,不能说是庸人自扰,夫人自然是冰雪聪明的。唔!那用杞人忧天是不是会更合适一点?”

方采薇:……

“对了。”

荆泽铭都走到门口了,忽然又停下脚步,转头对方采薇道:“今天何富贵说,他会带表妹过去秋猎,你……做好准备。”

“做什么准备啊。”方采薇根本不在意,耸耸肩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呗,咱们两家的帐篷不可能扎在一处吧?表妹若是想来找我说话,我就陪她说话,我料着她总不至于来找茬儿。”

荆泽铭淡淡笑道:“你说的没错,这一次倒是我关心则乱了。”

“不。”方采薇认真纠正:“爷您这才是真正的庸人自扰。”

荆泽铭:……女人果然是不能得罪的,尤其是小心眼的聪明女人。

“原来这一次秋猎何贵妃真的没来。”坐在八宝香车里,梅姨娘悄声和方采薇说着闲话。

“是啊,我这心算是彻底放下来了。”方采薇嘻嘻笑着,一面透过掀开的车帘看外面景色:这跟着皇帝出去就是爽,一路黄土垫道净水洒街,如此庞大的车队,却是烟尘不起。

一面听梅姨娘感叹道:“可惜爷说过,这不代表什么,不然咱们家让何家压了这么久,也能抬头挺胸了。”

这一直是方采薇纳闷的问题,单这个层面的事,显然碧丝和绿枝的身份是不可能知道的,恰好此时梅姨娘说起,她就悄声问道:“说起来,何贵妃入宫十年,一路从常在到贵妃,而宫中没有皇后和和皇贵妃,她可以说是六宫第一人了,家族的底蕴也远不是荆家可比,可为什么他们对咱们家一直恨之入骨呢?论理不是应该不屑一顾才对?大姐姐都进了冷宫,何贵妃也用不着把她放在心上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散架了

梅姨娘叹气道:“难怪奶奶不知道,你到底来府里的日子晚,我却是亲自经历过大姐姐恩宠无双那一年的。若说起来,何贵妃在宫中升迁已经够快了,她有娘家势力帮衬,这无可厚非。可谁也没想到,忽然间大姐姐就崭露头角,而且这一上去,就是风头无两,不到一年时间,就从答应升到嫔位,可说是古今未有,而且大姐姐还没有怀过皇上血脉,咱们镇宁侯府底蕴又稀薄,所以那个时候人人都说大姐姐独宠后宫,竟比杨贵妃还要得宠,杨贵妃时还有个梅妃可以和她争持,大姐姐却是一枝独秀。这传言显然是说何贵妃失宠已成定局,甚至有人觉着大姐姐就是未来的皇贵妃甚至皇后。那时镇宁侯府真是炙手可热啊,只是爷未及弱冠,所以还未蒙皇上亲自召见教育,只有一个闲职。可有这样一个姐姐,谁敢看轻他的前程?那会儿我们都以为,这府中的未来会越来越好,谁也没想到,忽然一朝风云变,从大姐姐到侯府,立刻都从云端打落凡尘,唉!不但如此,还因为之前大姐姐风头太过,招惹了何贵妃的嫉妒,以至于何家疯狂打压镇宁侯府,才会有如今两府里的水火不容。”

方采薇这才明白:原来已经不仅仅是争宠,而是荆初虹曾经真的有机会将何贵妃取而代之,甚至是将她踩在脚下,难怪她会如此紧张。这样一来,事情就有意思了。荆初虹入冷宫,何贵妃怎会放过她?就不怕忽然有一天,皇上对她死灰复燃么?毕竟那样宠爱过,是一定有真感情的。可如今三年多来,慧嫔安然无恙。

方采薇绝不相信何贵妃要下毒手,慧嫔小心防范就能够躲避,这当中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事,难怪荆泽铭一次又一次从心底升起希望,皇上的态度,的确暧昧得很啊。而且荆初虹的骤起骤落,本来就处处透着诡异,那位英明神武的大夏皇帝,到底肚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呢?如果就是要挑起何荆两家相争,你总得给个差不多的筹码啊,你这样做,还指望着镇宁侯府以弱胜强怎的?这要求可太不近人情了。

“奶奶想什么呢?”梅姨娘见她不语,不由问了一句,方采薇回过神来,方笑道:“没什么,我看外面风景呢。”

“也是,许多日子没有出去过了。”梅姨娘也向外面看了几眼,然后感叹道:“这还没出京城,等出去了,风景才好,想来定是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

碧丝在旁边笑道:“姨娘就这样兴奋?连我都知道,鸟语花香是形容春暖花开时分景色,如今都快深秋了,哪来的鸟语花香?鸟儿都飞去南方过冬了呢。”

方采薇白了她一眼:“就你饶舌,难道姨娘的才学比不得你?咱们北方也有留着过冬的鸟儿好吗?你总不能因为喜鹊乌鸦歌喉不够婉转,就给人家改了类别吧?都长俩翅膀,谁比谁更高贵?”

一句话说的梅姨娘和碧枫都笑了,碧丝也吐了吐舌头嘿嘿地笑,想了想,又忍不住回身扒住窗户往外看,梅姨娘连忙拽了她一下,紧张道:“不要乱看。”

碧丝却抻着脖子,喃喃道:“我看看能不能看到爷,没事儿,这前后都是女眷的马车。”

说完就见方采薇也凑过来,兴奋道:“是吗?能看到你们爷吗?我也瞅瞅……哗,好壮观。这要是从哪座高山上向下看,大概真的就如一条长龙吧。”

梅姨娘无语看着和丫头一起胡闹的方采薇,面无表情道:“奶奶,用不着山上,在哪座高高的酒楼上就可以看到长龙车队了,而你和碧丝必定是唯一探出头去的风景。”

“哦?是吗?”

方采薇这才察觉自己失态,连忙拽着碧丝坐回来,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那个……我只是想查看下前后左右的环境,其实……做唯一的风景也不错啊,就是太高调了,以咱们家现在情况,还是该低调些,低调是王道啊。”

车队行了一天,直到夕阳西下时分,才终于来到皇家猎场。

“奶奶,猎场到了。”

八宝香车里响起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是碧丝的,只有这小丫头此时还有说话的心思,但也已经是一副瘫倒模样。

“到了就到了吧。”

方采薇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车里都是自己人,连她做五禽戏的模样都看过,还有什么可怕的?于是摊开手脚半倚着车厢,也是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

梅姨娘也颠簸的够呛,然而此时看见她们主仆的形容,仍是又好笑又好气,摇头道:“奶奶这会儿怎么没精神了?刚出城那时,不是兴奋地和碧丝在车里低声吼叫么?还有心思哼曲儿呢,什么‘一座座青山紧相连一朵朵白云绕山间’的,怎么这会儿就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了吗?这可是猎场,风景最好,有数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一座座青山……绕山间是《谁不说俺家乡好》的歌词,作者菌代表个人强烈向大家推荐,特别婉转悠扬的老歌)

方采薇喃喃道:“朝阳明天还会升起,夕阳也依然会落下,我还是明天再看吧,今天已经让马车颠散了骨架。”

“噗!”的一声,梅姨娘碧枫碧丝都忍不住喷笑,碧枫就对梅姨娘道:“怎么三姑娘还说大奶奶不学无术呢?这分明是出口成章啊,明明只是寻常话,竟还顾着押韵。”

方采薇白了她一眼:“懂不懂行?这就是诗。谁规定诗只有五律七律的?难道你不知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么?看看,这也是七律诗,但字数都不相同的。”

碧枫摇摇头:“奴婢还真不知道,听奶奶念得怪好听,不知这是谁做得,是爷么?”

“不是爷,是李白。”方采薇翻了个白眼:“李白,知道吗?诗仙来的。”

碧枫继续诚恳摇头:“不知道,李白是谁?奴婢应该知道吗?莫非竟是爷的至交好友?可没听爷说过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丢人啊

方采薇:……不行,院中丫头仆妇们的文化课必须要开展起来了,这一个个的,连李白都不知道,出去不要说是她的丫头,哦,对了,碧枫本来就不是她的丫头。

于是转头看向碧丝:“你知道吗碧丝?”

碧丝正在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道:“这个名字奴婢好像还是有点印象的,但就忘了是什么时候听说过。”

方采薇:……好吧,她的丫头也好不到哪里去,早知道就不带碧丝出来了,连点场面都不能撑,可惜家里那边也离不开绿枝,唉!想要一个素质高的好员工,真是不容易啊。

一面感叹着,这里马车又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车厢外荆泽铭的声音响起:“夫人,出来吧,猎场到了。”

这话说的,怎么跟放归野兽似得。

大奶奶心里暗暗翻了两个白眼,有气无力哼哼道:“爷啊,能再等等不?走了一天,我这快让马车颠散了。”

“不能等,立刻就要扎营的,两个小公公都在等着呢。”

什么?有外人?次奥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方采薇一骨碌爬起来,大奶奶别看在家里向来是谈笑无忌,但在外人面前,那还是很注意保持形象的。因让碧丝为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这才扶着小丫头的手下了马车,目光好奇在荆泽铭身旁一瞟,见除了双喜双福之外,还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穿着统一的太监服饰,应该就是宫中分派过来帮着扎帐篷的小太监了。

“奴才们见过世子夫人。”两个小太监上前拜见,方采薇也微笑点头招呼,温言道:“麻烦小公公了。”

“不麻烦不麻烦,能为世子爷和夫人效力,是小的们的荣幸。”两个小太监笑着说完,再行一个礼,就离开他们到不远处堆着的那一堆东西前,手脚麻利地干起来,双喜双福也连忙上前帮忙打下手。

方采薇见碧丝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显然对从未见过的帐篷十分好奇,便含笑道:“碧枫碧丝,你们两个也过去看看,这扎帐篷可是个麻烦事儿,能帮把手的地方就帮一把。

两个丫头巴不得这一声,也都跑了过去,这里方采薇就看着荆泽铭紧张道:“刚刚……我那个……没丢人吧?”

“你说呢?”荆泽铭斜睨她,就见方采薇泄气道:“不用说了,我知道一定是丢人了的,唉!其实也不怪我,我哪知道车厢外还会有人,这皇家的服务也未免太周到了,竟然还实行承包责任制,难道不应该是所有太监通力合作,把帐篷都搭完了再分派吗?”

荆泽铭笑道:“你管人家怎么弄呢,入夜之前让你能住在帐篷里不就行了?”

方采薇听自家老板到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风凉话,越发生气,咬牙跺脚道:“都怪你,也不说提醒我一声,这会儿还有心思取笑我。”

荆泽铭道:“你这话可是不讲理,我要怎么提醒?难道我要说:‘夫人,出来吧,猎场到了,我身边可是有两位小公公等着看你表现呢。’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