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达家的忙陪笑道:“回老太太,这一次未必是为了铺子里的事,奴婢见老爷手里拿着信进的院门,不知道是不是世子爷在边关寄来的。”

桑老太君面色立刻凝重了,连声道:“既如此,果然是大事。你们快回去吧,看看到底什么事,派人过来和我说一声,不然今天晚上不用睡觉了。”

常夫人和方采薇答应下来,告辞离去,须臾间回了上房,只见荆侯爷面色凝重坐在椅中,荆泽贤则是焦虑万分地在地上走来走去,一看见她们进来,便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嫂子”。

方采薇心中一紧,连忙趋前几步,沉声道:“老爷,可是大爷从边关来信了?出了什么事?”

“你自己看吧。”

荆侯爷长叹一声,将信递过来,常夫人着急,也顾不上什么尊卑身份,连忙赶上前和方采薇凑在一起,只看了两行字,眼泪就下来了。

信很简短,中心思想十分明确:儿恐被困白城,请家中调派粮草支援。

第二百八十七章:由一封信引出的大胆推测

“如今我们家能够立刻挪出来用的银子有多少?”

荆侯爷见方采薇抬头,知道她看完了,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方采薇凝重道:“如今账面上能立刻使用的银子约有十二万左右,其它的都投入到了店铺的发展中,不过若事情紧急,应该还能凑出五万银子。十七万,从江南鱼米之乡购买粮草,大概能买四万石左右,大爷信上说带去白城的官兵有六万之数,这点粮草连半个月都支撑不上。”

荆泽贤停下脚步,常夫人也愣愣看着这儿媳妇,忽地轻声道:“这没有道理,粮草难道不该是朝廷筹集?怎么倒要咱们出?若是能出得了也罢了,可咱们这点银子看着多,真正换成粮草,就如采薇说的,那不过是杯水车薪,顶什么用?”

方采薇断然道:“朝廷粮草若是大爷能得到,也就不会写信向家里求援了。”

常夫人犹豫道:“事情应该还没到这个地步,铭儿信中也说了,他和将士们刚到白城,不过是忌讳何元帅,所以未雨绸缪,要家里支援粮草。我料着事情不至于就真这样糟糕,那何元帅再怎么也不能一手遮天吧?若是白城真的被困,他敢不派援军?就算不派援军,粮草总要运去一些,哪怕是做做样子呢。若连样子都不做,万一铭儿这一支孤军出事,他就不怕皇上降罪?”

“妇人见识。”荆侯爷冷哼一声:“王老元帅到底老了,能撑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铭儿写信求援虽是未雨绸缪之举,却也可以从中看出边关情势之恶劣,王老元帅能够在军中与何元帅互相制衡已属不易,怕是没有更多精神照应铭儿。再说,那何元帅就算派了粮草支援,半路偷偷烧掉,到时推到匈奴人头上,你能拿他怎样?所以这粮草必须支援过去,咱们家银子不够,我就四处借银子去。”

常夫人迟疑道:“一时间去哪里凑这许多钱?要不然,老爷去求皇上,让皇上下令……”

不等说完,就听荆侯爷冷哼道:“让皇上下令?下令给谁?何元帅吗?到时候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推搪过去了,更不用说铭儿这信中所言,皆是推测,如今他毕竟还没有成为孤军,我难道拿这个推测去给皇上说?自古以来也没有这样的事。”

他说完便叹气道:“什么话都不用说,这很明显就是何家筹谋良久,给铭儿设下的死局,能不能死中求活,就看咱们这边的支援了。或许,皇上未必不知道这事儿,只怕他心里也存了考较的意思,想看看铭儿能否靠自己度过这一关。过了关,便是鲤跃龙门,前程似锦;过不了关,北疆大势依然要靠何元帅,何贵妃在宫中就依然可以屹立不倒,咱们家再兴盛,也始终要被何府压一头,甚至为了安抚何家,娘娘可能二次入冷宫,我们也要重回落魄之时,到那时,境况恐怕就要比从前更不如了。”

“万万不至于如此。”常夫人想到先前那些日子,身子都颤抖了,连声道:“就算皇上要靠何元帅镇守北疆,难道便只能靠着他?宫中以后除了何贵妃,就没有别的妃嫔受宠了?其他勋贵府也都要以何家马首是瞻?皇上英明神武,怎能让何家如此权势遮天?”

荆侯爷沉默半晌,方叹息道:“你说的没错,即便要依靠何元帅,也不至于就让何家权势熏天。但问题是,皇上可以用别的势力来平衡何家,但荆家,却是一定要败落的,因为这就是失败者的命运。”

“可是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常夫人眼泪都下来了,心中却也明白丈夫说得没错,对于政治斗争的残酷,她比方采薇看的还明白,因为从出生到现在,她是真的亲眼见证过,也亲身经历过这些沉浮。

房间中的气氛低落到极点,荆泽贤也不再转圈了,而是怔怔站在当地。

就在此时,只听一个迟疑地声音响起:“那个……老爷太太,二弟,我记得……我们爷现在应该是刚到白城,还没到孤立无援草尽粮绝的地步吧?他和何元帅的斗法,也还未分出胜负,只要咱们及时准确地将粮草供应上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是这样没错吧?”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荆侯爷回过神来,沉声道:“铭儿媳妇说的对,胜负远未分出,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是怎么回事?贤儿你这个不成才的,你母亲是妇道人家,受不得这样消息也就罢了,你怎么也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男儿气概呢?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方采薇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唾沫星子飞溅的老侯爷,心道老爷,您刚刚那样子好像还比不上二弟呢,怎么好意思这会儿就理直气壮的训斥人家。

“不仅如此。怎么说王老元帅此时还在边关,虎死尚不倒威,何况老元帅还活着。真要是何元帅在他的监督之下搞这种小动作,那倒是和铤而走险差不多了。到底是什么事?能够逼得何元帅狗急跳墙?恐怕绝不止是大爷在边关立下的赫赫战功,毕竟论起功劳,何元帅身为主帅,这两年对匈作战胜多负少,他的功劳肯定比我们爷要大得多。

“你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就直说,我们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情去推测?”

常夫人擦擦眼泪,直接对方采薇下了命令,于是大奶奶立刻从善如流,凝重道:“我想,我们爷手中或许握着何元帅的什么把柄,这一点何元帅知道,爷也心知肚明。何元帅派爷去白城,目的很可能就是为了害他,而爷也推测出了这一点,所以立刻来信向家中求援。而从这一点引申开来,爷向家中求粮草,莫非是预测到将来他可能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要怎样才能陷入这种境地?当然是被匈奴大军包围,可何元帅为什么能够断定将爷派去白城就能害他被匈奴大军包围,陷入死地呢?”

话就说到这里,总结这种活儿,得留给大老板——荆侯爷来做。

第二百八十八章:我不同意

果然,听了方采薇的话,荆侯爷身子重重一震,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何元帅……有可能……勾结匈奴?不不不,这怎么可能?他勾结匈奴,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在大夏已经是位极人臣,匈奴就算给他再多的好处,难道还能比大夏给他的多?不,这太荒谬了。”

“这世上的荒谬之事还少吗?老爷且想一想,皇上为什么这样着急就重用我们爷,猎场上爷刚崭露头角,就被他派去京郊掌管重中之重的神枪营,匈奴大举进犯后,为什么立刻就把爷派上战场,甚至不惜让王老将军重新出山,为爷押阵?”

“自然是为了以荆家取代何家。”荆侯爷完全不觉着自己回答儿媳妇的问题有什么不妥,可见这两年多的时间,府中众人都已习惯以方采薇马首是瞻,就连老侯爷也不例外。

“没错,是为了让荆家取代何家,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以荆家取代何家?就算何家嚣张些霸道些,但权臣都是如此,更何况何家的气候,离造反还远着呢,皇上为什么就开始起了戒心?”

荆侯爷明白方采薇的意思,只是他实在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因蹙眉道:“可是没道理啊,何元帅通敌卖国,这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倒也未必是通敌卖国,何元帅在边关与匈奴作战这么多年,算是血海深仇了,而且他的根基都在大夏,把咱们江山拱手让给那些鞑子,他也落不了好。”

“那你是什么意思?”这一下就连荆侯爷都糊涂了:“不是通敌卖国,皇上因何会警惕他?铭儿又能拿到什么天大把柄,逼得那老家伙狗急跳墙?”

方采薇沉声道:“不通敌卖国,不代表和匈奴没有联系。我听说这些年何元帅以削弱匈奴国力为名,数次上书请求皇帝坚定执行同匈奴不通往来的政策,边关打击走私之严厉,也是前所未有。甚至为此杀了不少人。可很奇怪的是,好像……大夏境内来自匈奴的皮毛,白银,矿物,精铁等似乎也没有减少很多。”

荆侯爷终于明白了,好半晌才震惊道:“你的意思是说?何元帅严厉打击走私,其实是为了给自己谋私利?他不许别人和匈奴暗中通商,只是为了把这块生意垄断在自己手里?”

“这也只是儿媳的猜测,事实究竟如何,只有我们爷才清楚。但不管怎样,爷既然发来了求援信,就说明他急需家中支援,咱们必须不遗余力帮忙,明白这一点也就足够了。”

方采薇站在当地侃侃而谈,顾盼间仿佛胸有成竹。荆侯爷面色数次变幻,忽地常常舒出一口气,沉声道:“你说的没错,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没有路可回头了。”

“那这件事就交给儿媳来办吧。”

“好,注意不要走漏了风声。”荆侯爷沉着点头,此事关系重大,在他心里,二儿子都不能做的滴水不漏,好在他们还有一个能干的大儿媳妇,这夫妻同心协力,但愿能得上苍护佑,力克强敌。

以侯府的资金,的确不能满足购粮所需,好在荆泽铭还有一位莫逆之交,而这位莫逆之交的家族又正好是底蕴深厚财大气粗。

方采薇没有说具体的事,但路那是多聪慧的人,仔细分析一番,就做出了和方采薇差不多的推论,那还有什么说的?现如今保国公府是和荆家走在一起,断断不能让何府势大。

许是何家也接到了何元帅的信件,在这样生死搏命的关头,他们也急需一支可以帮助自己的强大力量。最理想的人选,自然就是保国公府。

所以在路答应方采薇说动父母借钱后,不到两天时间,何家那边就派媒人上门,欲为路和何家四姑娘撮合良缘。

“若说起来,何富贵虽然不堪,但他那位四妹妹,倒是人们交口称赞的。都说是知书达理,才貌双全,我觉着不错,路儿你是怎么想的?”

曾夫人坐在世子对面,爱怜看着下首的儿子,越看越是骄傲。

“儿子不同意。”路连点犹豫都没有就推辞了,话音刚落,便听曾夫人不悦道:“为什么?如今是何家求着咱们,你还顾忌什么?”

“娘,咱们刚刚答应荆府要借钱给他们周转,如今转头又要去和何府结亲,做人不能这么墙头草吧?”

路无奈看着母亲,他知道母亲也是因为自己的婚事着急,可问题是,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没办法忘却那个天生丽质精明强悍的女子,去随波逐流随便娶一个自己没办法付出情感的女人。

“这有什么?怎么就成了墙头草?又不是咱们要找别人做靠山,反而是荆府何府都要找咱们做靠山,这叫做左右逢源。实话说,荆府何府相斗,谁知道最后赢家会是谁呢?咱们一个都不得罪,岂不是好?更何况何家那位四姑娘品貌出众,你还看不上,那你想找什么样的?”

“反正我不同意。让我做何富贵的妹夫,除非我死。”路站起身,意识到母亲态度强硬,便立刻用更强硬的态度将她堵了回去。

果然,只见曾夫人气得捂住胸口,眼睛看着江世子,生气道:“老爷,你看看你的好儿子,也不管一管吗?再由着他这样任性下去,可真是要孤老终生了。”

江世子苦笑道:“他也是你生出来的,从小你就宠着他,宠成了这么个模样,现在却要我管教他,你若舍得也罢了,我好好儿揍他一顿,务必要让他答应了这门亲事,怕就怕你舍不得。”

曾夫人果然舍不得,她知道儿子的秉性,不是他愿意,就揍死也没用。因又是气又是恨,却万万不肯让丈夫揍儿子,只能捶着炕床叫道:“老天爷,我这是前世里做了什么孽,生出这样一个倔强的东西来。”

路一看母亲要不顾形象施展辣母,连忙起身找个借口溜了,待他身影从门口消失,曾夫人越发气得要掉眼泪,忽听丈夫轻声道:“不用伤心,这门亲事不是良配,不要也罢。”

第二百八十九章:巾帼

“嗯?老爷什么意思?”听话听音,曾夫人一下子就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了,抬起头狐疑看着丈夫,却见世子爷一摊手,无奈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说不上来。但荆府如今也早非昔日可比,身家即便不丰厚,也不至于周转不灵,忽然间就要借二十万银子,这当中必有文章,很可能和北征的泽铭有关。”

曾夫人皱眉道:“泽铭?他不是战场猛将吗?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饷银器械粮草全都是朝廷供应,万万不至于短了他的,这是唱得哪一出?”

世子摇头道:“具体大概要问青路,我是不明白的。不过青路那里,你问了也没用,他既然和荆家世子是至交,那自然要全力帮助对方。这般情况下,咱们就算两不相帮,也会被划进荆家的阵营去,没办法,谁让咱们做父母的拧不过儿子呢?这些政治斗争,最可怕的倒不是站错队,而是左右摇摆不定,咱们既已经借了荆家钱,成为荆家的支持者,就不要再生出别的想法了。”

曾夫人不服气道:“什么啊,怎么两家都帮,咱们就成了墙头草?你问问方采薇她敢这样认为吗?若情形真像老爷所说,咱们要帮也是该帮何家,毕竟那女孩儿真不错,党争和我儿子的婚事哪个更重要?当然是后者。”

世子爷摇头笑了笑,没有和妻子分辩,只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和儿子两票胜过你一票,就这么办,不服憋着。

“嫂子,这……忽然交代下这么些事,我有点晕。您容我歇一会儿醒醒神。”

方采薇没有办理过古代这种筹集粮草之事,好在她身边可靠的优秀人才不少,若明珠,梅姨娘,绿枝,荆泽贤,更不用提侯爷派给她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什么风浪没经历过?再加上还有碧丝父母,芦苇父母等忠心耿耿的人在外面替她悄悄奔走,所以粮草很快就筹集完毕,只等一声令下,便向边疆进发。

荆家二爷这两天心情不太好,因为怎么看,运输粮草这事儿都只能由他来做,交给别人父母嫂子都不会放心。可问题是:自己的大型水车纳凉系统眼看就要完成,这个是准备在慧妃过寿时献上去的,到时整个凤仪殿在夏日里都可以阴凉湿润,不必承受骄阳似火带来的热浪滚滚。

谁知今日被方采薇叫过来,看着大奶奶交到自己手里的工作计划,又听她滔滔不绝说着之后对铺子的发展安排,饶是荆泽贤再迟钝,也察觉到此事有些不对劲了。

“嫂子,您用不着说这么详细吧?再说……我……我还可能要押运粮草去白城,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别人也不放心啊。”

荆泽贤抬头看向大奶奶,小心翼翼试探了一句,果然,话音刚落,就见方采薇也抬起头,干脆利落道:“白城不用你,我亲自去。”

“什么?”

荆家二爷吓得险些跳起来,叫了一声又连忙掩口,然后才小声急切道:“这不行,怎么……怎么能让您去呢?这不是胡闹吗?”

“不是胡闹。”方采薇严肃看着荆泽贤:“一来,京城中达官贵族们都盯着你这纳凉水车的进展,忽然间你就没影了,岂不惹人猜疑?何富贵虽是草包,但何家也不是没有聪明人,微微一琢磨,大概也就能猜出你的去向。如此重大之事,哪怕就是有一点点怀疑,他们也不会等闲视之,车队庞大,稍微用心追查就能查到端倪,到时定会全力阻止,你要到达白城,可谓危险重重。所以你必须留在府中,继续研究纳凉水车,迷惑何家,由我暗度陈仓,悄悄将粮食运到白城。”

荆泽贤整个人都囧囧有神了:“嫂子,想出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容易吧?真是辛苦您了。”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冠冕堂皇?我这理由绝对是光明正大好吗?”心思面临被拆穿的风险,大奶奶有点恼羞成怒,却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正襟危坐以显示自己的“大公无私”。

“可算了吧。我出去容易被人察觉,难道你出去就不容易被人发现?”荆泽贤呵呵笑着摇头:“谁不知道如今您是咱们家主心骨,你要走了,一样会被人得知的啊。”

方采薇道:“我到底是女人家,平日里都在府中,只负责下达指令,自然有人去替我跑腿。如今我把大部分人手都留给你,装一下病,不出屋子,再请老太太太太配合一下,每天派人探看探看。外面铺子你就按照我这后续安排来做,怎么着也能瞒上十天半个月,到那时何家再发现,想做点什么也迟了。”

“不行不行,再怎么说你是女人家,从来没听说过女人……”

荆二爷的话戛然而止,看着面前目光炯炯的方采薇,额头开始冒冷汗。

果然,就听这位大嫂轻声道:“女人家怎么了?女人家就没有干大事的?花木兰少年替父从军百战而归;穆桂英五十岁执掌帅印保家卫国;武则天一代女皇君临天下。我虽不敢和她们相比,可这两年多,家里家外我一手操持,自问也是细腻谨慎,功不可没,我凭什么不能走这一趟?巾帼不让须眉这种话,难道是创造出来做摆设的吗?”

“可……”

荆泽贤还想再说,却见方采薇一挥手:“行了,你不用多说,你也劝不了我,应该把希望放在老爷太太身上,现在你乖乖把这三个月的发展计划给我认真研读,背熟吃透,为日后管理铺子做准备就行了。”

荆泽贤无奈,更何况方采薇说得有道理。自己这个级别的确劝不了她,那该是老爷太太操心的事。于是也只好静下心,继续和方采薇商讨起来。

“这样看的话,倒也没有多少大事,只是嫂子,山海阁前那几栋民房怎么办?如今其它地方已经全部平整,规划图也已完善,不日后就要开工,那几栋民房难道真的就不管了?”

第二百九十章:出发,目的地白城

方采薇淡淡道:“那几栋民房不就是当日刘二根陈昌贵等人的吗?呵呵!别人都熬不住搬走了,他们仗着何府收买他们蛊惑人心的钱,倒是还在咬牙硬撑着坚持。既如此,那就不管了,由着他们去。”

“可……可这好好儿一片园林,就这么几幢民房横在那里,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荆泽贤皱着眉头,一想起那几栋又臭又硬的房子,心中就万分不甘。

“二弟,世事哪有尽如人意的?那几栋民房留着也好,也算是天然之趣嘛。更不用说留着这几间房,还有些警醒世人的意思,等到那几家无赖穷困潦倒之时,便可以作为活生生的惨痛例子告诫大家莫要太贪婪了。”

荆泽贤吞吞吐吐道:“其实……之前倒是有人托关系找到我这里,说……只要给他们五十两银子,他们就立刻签约卖房搬走,只是当时我心中生气,没有答应,要不然……咱们再派人去说说看?晾了一年多,我觉着他们现在应该差不多穷困潦倒了,哪怕四十两银子,可能也会答应。”

方采薇眉头一挑,轻笑道:“是吗?这就熬不住了?比我想象中投降的还早啊。且不用去理会,别说四十两,二十两也不给,那几栋民房咱们不买了,就让它们在园林中做个点缀吧,挺好的。”

“啊?真不买了?”荆泽贤没料到大嫂这么刚强,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

“对,不买了,就让他们守着这破房子过一辈子吧。哼!当日上蹿下跳的多厉害?鼓动了多少人家?给咱们添了数不清的麻烦,以至于这园林建造一直推迟到现在,这是多大的损失?如今还指望我们不计前嫌?我可没有这么宽广的心胸。”

“那个……嫂子你好像一直说自己的心胸比天空大海还要宽广的。”荆泽贤实在忍不住,在旁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方采薇被吐槽的无言以对,好半晌方恼怒道:“我这宽广心胸也要分对象,对诚恳善良老实的人,我的胸怀无比宽广,但是对这些可恶小人,我便是睚眦必报。哼!做人就该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不然若是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呢?”

荆泽贤知道这的确是大嫂的性子,耸耸肩也就不再多说,比起这几栋民房,二爷现在更关心大嫂的白城之行能否成功。想来……老爷太太是一定不会同意的吧?不过他们能够阻止大嫂吗?嗯,应该能阻止,那毕竟是老爷太太,不是自己这个软脚虾可比。

荆家二爷想着素日里父亲对自己的“批评教育”,信心陡增,无论怎样,白城之行都可说是一趟冒险,他怎么也不愿意让方采薇去承担这个风险。

出乎荆二爷预料的是:被他寄予厚望的荆侯爷和常夫人在经过两天考虑后,竟然答应了方采薇的请求。

“为什么父亲?大嫂毕竟是个女子,让她去白城,这不应该。”平生头一次,荆二爷在书房里向自己的父亲严词质问,接着叹了口气,喃喃道:“还是让我去吧,虽然我比不上大嫂,但我毕竟是个男人。”

荆侯爷一直半闭着眼睛,此时听见这话,才将眼睛睁开,沉声道:“虽然你是个男人,但你毕竟比不上你大嫂。这就是我让她去白城的理由。”

荆泽贤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父亲的话,不由焦急道:“可是……”

刚说出两个字,就被老侯爷打断,只听他断然道:“没有什么可是。匈奴如今是倾举国之力打这一场战争,两年了,他们的日子不好过,我想他们也撑不了太长时间,所以白城之行不容有失,在这方面你不如你大嫂,隐匿行踪你也不如你大嫂方便,你大嫂可以对外称病,没几个人会疑惑,你呢?你如果对外称病,会有多少人猜疑?这样重要的时刻,当然要行出人意料之举,所以你不用说了,按照你大嫂的吩咐,管好铺子就行。”

荆泽贤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父亲到底还是比他更理智,看的更明白,他默默行礼,然后告退出去。

筹集粮草不是易事,虽然方采薇能力卓绝,可仍然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从各种途径将粮草筹集完毕,待把其它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完,等到启程之时,就已是将近立秋。”

“虽然奶奶将这些粮草分成了十队,到时候可以陆续过关,但若是遇上有心人,只怕还是会引起怀疑。别的倒不怕,咱们请的几个镖局都是名声响当当,再说这粮草虽然对咱们来说无比重要,却没有让亡命徒们冒险抢夺的价值。我只担心,朝廷的那几个关卡不好过,何家经营这么久,总有一些官员是以他们马首是瞻的。”

和方采薇一起坐在马车上,看着车窗外远处的青山连绵,若明珠有些忧心忡忡。

“不用担心,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朝廷那边的几个关卡还是可以拿下的。”方采薇倚在车厢软枕上,一脸惬意,明明是一趟冒险之旅,大奶奶却如同公费旅游般舒心畅快。

“奶奶怎会如此自信?”

这也正是若明珠最好奇的一点。这一次为了掩饰行藏,方采薇对外称病,将碧丝绿枝等人全都留在府中,身边只带了若明珠,因为她在青城生活过很长时间,熟悉环境,而常夫人也要求方采薇身边须得有个可靠人服侍,不然的话,她连若明珠都不想带着。

微微动动身子,换个舒服的姿势,大奶奶轻声一笑,傲然道:“我当然自信。明明应该是朝廷的差事,结果还要咱们自己掏腰包准备粮草,为此甚至欠了江家二十万两银子,从古至今也没有这样道理。若是连关卡都不能保障顺利通过,皇上还重点培养世子爷做什么?不如直接将他丢去沙漠中自生自灭好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道是无情确无情

若明珠一愣,接着心中隐隐有了一层猜测,小心试探道:“莫非……皇上竟然知道奶奶这一趟白城之行?先前您进宫见慧妃娘娘,就是为了请她给皇上通这个气?”车上只有她和方采薇两个,所以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只要控制住音量,不让外人听去就好。

“聪明。”方采薇打了个响指,动作十分潇洒帅气,接着呵呵笑道:“这么多粮草,没用朝廷出一分钱,皇上总不能连个人也不出吧?”

这样一说,若明珠就明白了:想必皇上已经安排好了。何家再怎么权势熏天,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只要关卡问题解决,那就没什么大问题。朝廷运到边关的粮草会被何元帅截留,而皇上在没有彻底赢得这场对匈战争之前,不可能摆明车马站在何元帅的对立面,毕竟那是皇帝,身系江山社稷,做任何事都要留有余地。但是暗中帮荆家一点忙,总是应当应分的。

“白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正出神间,忽听方采薇有些好奇的声音,若明珠回过神,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摇头道:“我是住在青城,白城还要往北三百里,所以那里到底风土人情如何,我也不知。只是听那些南北客商说,那里民风彪悍,许多人都上马是兵,下马为民。就是响马盗匪,也轻易不敢打白城人的主意。”

“咦?这不成了朝廷的屯兵吗?”方采薇直起身子,眼睛发亮:“这么说的话,爷可以用的兵力远远不止六万人,还可以更多啊。”

若明珠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那里因为临近匈奴,所以每次匈奴大举进犯,白城都是首当其冲。兵灾之下,那里的居民越来越少。之所以民风彪悍,并非是因为屯兵,而是面临匈奴进犯,他们必须要有一点自保之力,最起码要保证在朝廷援军到来之前,能助守军守住城池,不让亲人乡亲们遭受屠戮劫掠之灾。但这样的可用人才应该不会超过五千,所以如果真是匈奴大兵围城,世子爷面临的形势依然很严峻。”

“白城有草原吗?”方采薇想到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我听说白城外就是一大片草原,直接天际,不知道城里有没有草原。”

“城里自然没有,不过据说白城外有一片牧场,咱们大夏的战马多是由那处牧场提供,所以奶奶若是想和爷纵马驰骋,可以去那片牧场里。”

方采薇心思被看破,有些羞涩,然而一下子就亮起的眼睛却瞒不了人。

想一想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牧场,还有那个已经两年多未见的老板,大奶奶一颗芳心忽然前所未有的热切起来。

此时她很想高歌一曲“套马杆”,不过想想这样奇特的曲风在精通音律的若明珠面前有点不好解释,而自家老板也绝不是什么套马的汉子,他可是擎天将军来的,这首歌其实不太适合,所以只好按捺下放声歌唱的。

“这个荆泽铭,也真是厉害。在边关经历了这么多大小战斗,竟然还能活下来,而且官儿越做越大,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品大将军,再过几年,岂不是就要做元帅了?哼!在我爹爹眼皮子底下做史上最年轻的元帅吗?那我何家颜面何存?”

何富贵坐在太师椅中,愤愤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不远处的李秋芳说话。

李秋芳正在烹茶,闻听这话便轻声道:“那又能怎么办?当日你说过,元帅在边关,他必定有死无生,可如今两年多过去,不但人活得好好儿的,更是积累军功到这个地步。现在表哥已经势大,他势微的时候元帅都拿他没办法,现在还能怎么办?”

“呵呵!”

何富贵站起身,走到李秋芳面前,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沉声一字字道:“那可是你表哥,当日你和他险些就成了夫妻,如今说这样话,不嫌太过无情么?”

李秋芳眼睛都不眨一下,淡淡道:“更无情的话爷又不是没听过,都到了今日,若非若明珠捣乱,我们孩子都有了,还何苦来试探我。虽说他是我表哥,但我到底是你的人,我本来也不希望他死,但两相比较,自然还是咱们家的荣华富贵更重要些。”

“这话没错。”何富贵点点头,满意道:“秋芳,我最欣赏你的就是这一点,里外分的清楚。你放心吧,荆泽铭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呵呵!”

“什么意思?元帅有对付他的法子了?”李秋芳心中一凛,手却没有半丝颤抖,稳稳将一道茶水注入茶杯,这才微抬凤目,向何富贵看过去。

何富贵得意道:“当然。虽然爹爹没有明说,但我大致也可以猜出来。荆泽铭被调到白城,手底下只有六万人马,呵呵!一旦被匈奴大军包围,便是孤立无援,只待城中粮草用尽,他纵有天大本领,也不能变出粮食,啧啧,可怜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就要和士兵们一起饿死了。”

“当真?”李秋芳也说不上是担心还是兴奋,但何富贵这话确实引起了她极大关心,旋即疑惑道:“白城是防守匈奴的第一重地,城里岂会不备好丰厚粮草?到时候城里士兵要吃粮食,匈奴大军也要吃粮啊,那些鞑子撑得住吗?”

“你不懂,白城因为屡屡遭灾,所以即便是第一要地,城内粮草备的也不多。更何况,历史上它无数次被匈奴攻破,所以谁敢备下丰厚粮草?一旦守不住,那些粮草岂不都便宜了鞑子?有这个理由,再加上我爹爹从中周旋,那荆泽铭进入白城后,粮仓里就算不至于一点存粮没有,也定是可以跑老鼠的。”

他这样一说,李秋芳就明白了,暗道果然姜是老的辣。何元帅这一手太狠了,她目光转向何富贵:“这样说来,元帅是指望匈奴大军困死表哥?只是……王老元帅不会插手此事吗?再说,怎知匈奴大军就一定会死死围住白城?万一他们觉着不划算,带兵退走,元帅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二百九十二章:败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