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假意对陆漫道,“展唯媳妇,就让豌豆黄去陪默哥儿几天吧。这孩子小小年纪老成得紧,难为今天哭成这样。”

站在宋默身后的唐妈妈有些吃惊,又赶紧低头敛尽眼里的错愕和不情愿。

宋明赶紧给长公主躬了躬身,笑道,“默儿顽劣,皇姑还这么宠着他。”

陆漫笑道,“好,去吧。悄悄的,别让驸马爷看见,否则就走不了了。”又让服侍猫的青青去收拾东西,三日后回来。

宋默一听,赶紧闭上嘴,过去抱起豌豆黄就跑出了门,生怕陆漫改变主意,猴急的样子逗得众人乐起来。

老驸马正跟酥心糖和几个女孩玩得欢,根本不知道豌豆黄已经被别人拐走了。

送走所有的客人,姜展魁和姜玖也回了自己的屋,院子里归于静谧。

陆漫没有进屋,她久久站在廊下望着天空发呆,也没听王嬷嬷等人的劝阻。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又飘起了小雪,雪花一点一点堆积在树上,地上,房顶上,把枯树枝变成了玉树琼花,把眼前的世界变得白茫茫一片。

这里不像在兰汀洲,站在兰汀洲看到的天空悠远广袤,但她望眼欲穿也望不到长公主府以外的世界。而这里,东墙外就是广阔天地,偶尔还能听到路过行人的说话声。

她若想出去,不需要向任何人请假。

她很想站去门口看看外面的世界,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却很理智地没敢实施。若那样,王嬷嬷会被气哭的。

王嬷嬷又一次来提醒道,“三奶奶,回屋了,莫凉着。”

陆漫也觉得自己的脚已经冻僵了,才转过身来。丫头掀开棉帘,打开门,她走了进去。

她先去了卧房,脱去昭君套,取下头上多余的首饰,再把棉褙子脱下,换了一件洋红锦缎小袄,一条丁香色绸子长棉裙,穿上紫色棉拖。

陆漫再次来到东侧屋,已是一身轻松的家居服。她盘腿坐在炕上,绣金钱纹的鸦青薄褥子软软的,暖暖的。

她四下望望,鸡翅木的橱柜,圈椅,茶几,半人高的大花斛里插着蜡梅,孔雀蓝釉三足香炉,摆在炕角的小炕屏,白色窗纸…

这是她的家!她能够安心住着,不需设防的家。

她又抿嘴傻笑起来。穿越不到一年的时间拥有这样一个家,还是不错嘛。

这时,明叔和王伯求见,他们把今天的礼单交给陆漫过目。

长公主和老驸马送的大红包里装了八千两银票,小兄妹各四千两银票。

大房、二房、三房各送了一套金玉器皿,宋明送的是一架紫檀木架绣富贵如意刻丝屏芯的八扇围屏,闵家送的是血檀蝴蝶小博古架,谢家送的是鎏金粉瓷飞马摆件。

陆漫直说破费了,把帐记好,以后人家有事了好还情。她拿着那张银票呵呵笑出了声,长公主真可爱,不管俗不俗,只要实用就好。

她现在缺银子,同仁堂用了一些钱,以后她还有大用。虽然姜展唯把家里的六万两银子都交给了她,但她还是要公私分明。那些银子是这个家的,她会用在自己享受和这个家的开支上。而自己私人的产业,还有何氏以后的生活,最好不用那些钱。她之前想买的三进宅子已经买好了,口岸比较好,离这里不算太远,花了一千多两银子。

又让人把两兄妹的银票上帐。

陆漫又跟明叔和王伯说了一下家里主子和奴才们的分配,以及月银开支。

他们已经不是极度富贵奢侈的长亭长公主府里的人,现在的家主是姜展唯,他只是一个四品武官。那么,一切待遇便不能像在长公主府那么高,也就是要降薪。若是以后姜展唯高升了,或许会提薪。若是他不幸牺牲了,连现在的待遇都不一定能保持。

虽然他们分了不少钱,却要做长远打算。

主子不能像原来那样,当家夫人、当家奶奶、少爷小姐的如何奴仆成群。而现在,陆漫院子里的下人只有一个管事嬷嬷,两个大丫头。姜展魁一个贴身小厮,一个一等丫头,一个二等丫头。姜玖一个管事嬷嬷,一个一等丫头,一个二等丫头。洒扫小丫头、粗使婆子什么的,都共用。

陆漫是当家夫人,拿二十两银子,比长公主府的当家夫人少了三十两。姜展魁和姜玖,各五两银子,比之前少拿五两。

明叔是总管,五两银子。王伯是副总管,三两银子。各种管事,二两银子。管事嬷嬷,大丫头,厨房师傅,贴身小厮,一两银子…

下人们的月银看似降低了,其实明叔、王伯、柳信、柳芽、绿凌等人因为提成了总管和管事,比原来在长公主府拿的钱还多了。王嬷嬷吃亏了,比原来少了一两银子,但王伯多拿了钱,所以她也没有亏。而绿绫彻底成了陆漫的助手,名曰医护管事,她手下还有两个刚买来的小丫头,叫小中和小西。

这两个特殊的名字,只有陆漫知道其意思,就是中西医结合。

第一百九十八章 基本康复

杏儿、桃儿、兰芝、灵芝几个丫头,因为提成了大丫头,也拿得跟她们之前一样多。实在有从那边跟来的下人吃了亏,陆漫就一次性补贴了一些银子,总不能让他们忠心跟过来还吃亏。新买来的奴才和护院就照新标准拿了…

当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院子里传来姜展魁及旗长的声音,接着是姜玖和酥心糖的声音。

王嬷嬷笑道,“八爷和二姑娘来了,又要吃晚饭了。”

以后,陆漫几人只需逢十和月末在鹤鸣堂吃晚饭,其余时候都是自家在东辉院里吃。今天虽然是二十,但晌午在一起吃了饭,晚饭也就不过去了。

当时陆漫跟长公主提出这个要求,长公主开始还有些不愿意。但仔细想了想,最终同意了。因为她对陆氏的偏爱,还有姜展唯意外的高升和出人意料的能力,已经有人有危机感了。

都是自己的后人,她希望他们都好,能团结友爱,共进共退。她不愿意嫡系打压旁系,而是能够提携。更不愿意旁系有非份的想法,而是能成为嫡系的助力。所以,长公主在明面上要做到不偏不斜。

姜展魁和姜玖爬上炕挤进陆漫的怀里,都是乐得眉眼弯弯,嘴咧多大。

陆漫打趣道,“怎么,还没乐够?”

姜展魁道,“嗯,没乐够,还要乐一宿。”又道,“咱们东院墙外就是大街了,我无事能不能出去逛逛?”

姜展魁再是庶出,也是侯门少爷,带得娇贵。

陆漫摇头道,“你现在还小,可不能随便出去。若有事,要跟我说,再多带些人才能出去。”

姜玖问道,“那玖儿呢?”

陆漫点点她的小鼻子笑道,“你嘛,必须跟嫂子一起出去。”

饭后,小兄妹玩到戌时才回各自的院子歇息。

陆漫也没看书,而是早早上了床,一夜好梦到天明。

吃过早饭,陆漫和姜玖带着酥心糖去了鹤鸣堂。姜展魁已经放了假,不需要再去前院上学,就自己回房看书。老驸马不待见他,他也想不去那里碍眼。

因为搬来了这里,姜展魁也不需要象长公主府的男孩,一到七岁就孤孤单单住去前院,依然会离嫂子妹妹这么近。他想到这些,就高兴不已。

穿过竹林,走过一段游廊,便到了通往晚轩的甬道口,正好遇上去鹤鸣堂的二夫人。搬来了这里,反倒离二老爷夫妇更近了。

二夫人跟陆漫说着姜展玉的病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姜展玉好多了,不光是身体,关键是心态,情绪。

姜展玉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把洋地黄看成了能救治他病的“神药”。陆漫清楚,洋地黄虽然能治心疾,但还没好到能根治心疾。姜展玉的病,还是要配合顾老大夫的药慢慢调理。不过,心情好了,放松了,对他的病总有好处。而且,他已经不闹着一定要上国子监了,而是有了更长远的打算。

二夫人还难得地关心了姜展魁几句,说若他在课业上有什么疑惑,可以找她,也可以找姜展玉。还有,若陆漫愿意,她会帮着找一位好先生在东辉院单独教授姜展魁。

陆漫听了一喜。姜展雁本身就比姜展魁年纪小,悟性也差得多,关键是他们的先生还更加重视嫡子姜展雁。而且,姜展唯已经让姜侯爷等人侧目了,他们肯定不愿意姜展魁再比嫡支优秀。特别是老驸马清醒多了,他打压庶子决不手软,而长公主又很尊重他…

陆漫早有此意,只不过她认识的人不多,找不到好先生。二夫人认识许多大儒,推荐的先生肯定不会差了。

她笑道,“这样再好不过,谢谢太太。”

明年姜玖也七岁了,到时候还要给她请两位先生。姜玖只是跟着学写字认字做简单的诗,先生倒不一定学问有多好,只要够耐心就行,同时还要找位教琴的先生,贵女必须要懂琴棋书画,可以不精,但必须要有所涉猎。这两位先生倒不需要二夫人帮忙,到时候问问谢大奶奶。

到了鹤鸣堂,竟看到老驸马在游廊里来回踱着步。不说健步如飞,也称得上步履稳健。

老驸马看到陆漫了,赶紧快走几步迎上前,邀功道,“孙媳妇,我吃了早饭就开始走路,走到现在,还想走。”

他披着斗篷,戴着帽子,脸通红,鼻尖上还有几颗汗珠。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思绪也比较清晰。陆漫又摸摸他的手,手心是热的。

跟着他的婆子笑说,“驸马爷昨天是自己从东辉院走回来的,没有坐轿子。回来也不闲着,又绕着鹤鸣堂的游廊走,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陆漫暗道,老头的身体已经康复了。至于智力,肯定恢复不到得病之前的老谋深算,但能不能变得再聪明一些,或者聪明到什么程度,她也不知道。

他们进了上房,三夫人和姜展雁已经去了。两位御医正跟长公主禀报着老驸马的病情,他们也觉得老驸马的身体已经好了,不需要再吃药,也不需要再系统进行康复运动,只平时多锻炼即可。至于脑子,没有更好的药,平时多吃些核桃等补脑的食物。

长公主看向陆漫,问道,“展唯媳妇觉得呢?”

陆漫又给老驸马把了脉,笑道,“孙媳跟两位御医的看法一致,也觉得祖父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不需要再吃药,是药三分毒…”

长公主心里也清楚老驸马能恢复到现在的状况已经非常不易了,甚至被说成医学史上的奇迹和壮举。既然不用吃药,不需要刻意进行康复运动,那么也不能再把两位御医留在府里了。

她笑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回太医院吧。本宫谢谢你们,这么久了一直在府里没日没夜地照顾驸马爷。本宫还要在皇上那里为你们请功,为你们讨封赏。驸马爷能有今日,你们功不可没。”又对身后的嬷嬷说,“跟严家令说,赏二位御医各二百两银子,再送两份重礼。”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三爷回来了

付、王两御医赶紧给长公主作揖道谢,告辞离开。

陆漫很舍不得他们。在她的心里,他们已经成了跟她朝夕相处的同事。特别是付御医,说是她的师傅也不为过。

她依依不舍地把他们送至垂花门口。

付御医笑道,“三奶奶不是分家另过了吗?若有事,三奶奶可去下官的家里。下官若有难题,也会去府上叨扰。”还把家庭住址告诉了陆漫。

陆漫笑了。的确,现在她已经没有住在深宅大院,与人交往比之前自由多了。

等到大奶奶母子几人来了,她交给长公主两张贴子。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后天,是安国公鲁太夫人七十大寿。安国公位高权重,颇得皇上倚重,鲁太夫人跟长公主关系又好,所以长公主肯定会去。

给长公主府下了一张贴子的同时,还单独给姜三奶奶陆漫下了一张。

陆漫已经分府另过,成了旁枝。若长公主接到一张贴子,一般只会带没分家的儿媳或孙媳去,不可能再带分家另过的陆漫。

陆漫有些莫名其妙。她见过一次鲁太夫人,很慈祥也很精明的老太太。姜展唯只是一个分家另过的四品武官,她似乎当不起人家如此专门对待。

三夫人笑道,“听说,鲁太夫人的孙媳妇鲁六奶奶快生孩子了,鲁六奶奶又跟谢大奶奶的娘家有亲…”

长公主了然了,对陆漫说道,“那就去吧。给她把把脉,再摸摸胎位正不正…”意思是去干大夫的活,不能干接生婆的活。

陆漫笑着答应。姜展唯专门说过,给豪门大族里的人看病,要听长公主的意见。既然长公主觉得能去,她就去吧。

长公主又对大奶奶道,“展唯媳妇跟我们一起去,你就让外事房备两份寿礼。他们没有多少积蓄,还要养小叔小姑,穷。”

陆漫又红了脸。虽然省了礼金,但总被人说穷,也很不好意思啊。

大奶奶赶紧笑着答应。又说,送贴子的婆子专门说了,鲁太夫人还特别请姜二夫人一定要赏光。

鲁八姑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开了一个诗社,那天她们会为鲁太夫人大寿做诗添彩,想请姜二夫人去当评委。

一般的寿宴二夫人不会去凑热闹,但听说贵女们做诗请她去当评委,她也点头允诺。

众人又说笑一阵,二夫人、三夫人、大奶奶等人就走了。而陆漫和姜玖要陪老驸马,一直呆到午时初才告辞。

走之前,陆漫又跟长公主商量,老驸马现在不需要诊病和进行康复运动了,她能不能只上午来请安,多陪陪老驸马,下晌在家里处理家务事。一个是她真忙,现在家里还没有完全理顺,她还想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还有一个原因是,都分出去了,是偏分了,不好在鹤鸣堂呆得比人家正份的时间还长。

长公主也知道她的想法。点头同意,说道,“展唯不在家,那个家只有你一个成年主子,事多…”一提姜展唯,她的脸上又堆满愁容,“那孩子,都快过年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陆漫带着姜玖回了东辉院。

下晌,陆漫又跟明叔、柳芽理了一下帐。要过年了,要购置年货,主子奴仆还要做新衣。家里针线房只有两个绣娘,这么短的时间只能给主子做,陆漫又给下人发了做新衣的银子,让他们自己做…

第二天晚上,陆漫几人一吃过晚饭,就挤在一堆说着话。天空下着铺天盖地的大雪,狂风呼啸的声音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几人挤在一起,觉得都暖到心里去了。

突然,看二门的黄婆子大声喊道,“三奶奶,三奶奶,三爷回来了。”

几人听了,相互望望,有些不敢相信。接着,听到院子里传来姜展唯走路的声音。

姜展魁和姜玖一下跳下炕,奔了出去。陆漫也下了炕,摸摸狂跳的心脏,走出侧屋。

来到厅屋,姜展唯已经进了门,带进来一股凉意和冷风。

姜展唯的第一眼不是看姜玖,而是看向陆漫。

他里面穿着戎装,外面披着玄色披风,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拎了个陆漫设计的绿色背包。他把头上的风帽抹下,眉毛成了白色,面颊鼻子被寒风刮得通红。

他对陆漫笑道,“我回来了,只能在家里住两天,后天一早就要走。”

“家里”两个字咬得很重。

陆漫笑道,“三爷快去洗漱,再上炕暖和暖和,我去给你准备酒菜。”

说完,就向门口走去。她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到了这一刻还是不敢面对姜展唯,她想出去冷静一下。

陆漫跟姜展唯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姜展唯伸出大手拉住了她的小手。大手冻得像冰,冷得陆漫一个激灵。

姜展唯用力捏了捏陆漫的手,说道,“谢谢你,那望远镜不止是神器,更是壮举。”然后,松开大手。

陆漫走到门外,还能听到姜展魁的说话声,以及姜玖又笑又叫的声音。

王嬷嬷赶紧跑回卧房,抱着陆漫的斗篷跑出来,给陆漫披上。埋怨道,“三奶奶,可别凉着了。”

通往后罩房的月亮门已经上了锁,柳芽拿出钥匙把门打开。几人进去,又把值夜的婆子叫出来,进厨房准备饭菜。

厨房里的食材很齐全,甚至还养了几只鸡。厨娘麻利地杀了一只鸡,炒了一个蒜苗香干腊肉,一个虾仁豆芽,一个四喜丸子,一个炝白菘,又煮了一大碗鸡肉馅的馄饨。

再次回到上房,陆漫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姜展唯已经沐浴完,披散着头发,穿着紫色棉袍坐在东侧屋的炕上,小兄妹倚在他的怀里。

此时的姜展唯格外不一样,少了往日的冷峻阴郁,脸上堆满笑意,眉眼弯弯的,居然还很阳光。

当酒菜摆上桌,姜展唯推了推姜展魁,说道,“晚了,你们回去歇着吧。明天哥哥也在家,会陪你们玩一天。”

姜玖嘟嘴说道,“不晚,再坐一会。”

郭妈妈和灵芝过来低声劝解了几句,姜展魁看看没有松口的兄长,自觉地下了炕。姜玖见八哥都走了,也不情愿下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下人们也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第二百章 醉了

见没有外人了,姜展唯方对陆漫笑道,“你坐,我有件大喜事要告诉你。”

陆漫一喜,问道,“是我娘有消息了吗?”说着,忙不迭地坐了下去。

姜展唯从怀里掏出一封给她,笑道,“这是你弟弟的信。”

“我弟弟?”陆漫吃惊不已。

姜展唯道,“当初岳母离开京城,才发现已经身怀有孕,回到蜀地后,生下了你弟弟,取名何承。”

陆漫乐开了花,不仅母亲还活着,自己居然有个同胞亲弟弟,真是意外的惊喜。她急忙抽出信笺,字迹清秀端正,称谓是“长姐慧鉴”。

陆漫一看到“长姐”二字,眼泪便涌了上来,泪光里似乎看见一个清俊的少年冲着她微笑——前生今世,她终于拥有一个除了母亲以外的血脉亲人了。陆放荣等人,她根本就没当他们是血脉亲人。

信笺有六页,说当他和母亲听说长姐的消息,知道长姐过得很好,还嫁了个好人家,都是喜极而泣。然而,母亲因为生他坐了病根,又因为日夜思念长姐,身体一直不好…虽然他和母亲一得到长姐的消息,立刻就想启程北上与长姐见面。但是,此去京城山高路远,又天寒地冻,怕母亲的身体吃不消,只得等到天气稍微暖和一些后再启程…

又说,他们的日子过得很不错,住在乡下,有一个四合院,还有十亩地。他一直在读书,已经中了童生,还略懂医理,时而会凭医术挣些钱财…

他让陆漫保重身体,不要着急,开春就会团聚。

落款是,弟承敬上。

陆漫流泪道,“什么叫日子不错啊,住在乡下,只有十亩地,十二、三岁的孩子,还要去给人看病挣钱。我娘走的时候带了那么多银子,一定又是被人坑没了…”

姜展唯呆呆地看着陆漫又笑又哭,见她平静下来,才说道,“李将军来信说,当初岳母去投靠外家,她的舅舅怕被连累不愿意收留,但猜测岳母身上肯定有不少钱财,就暂时收留了她。在连哄带吓把岳母的钱搜刮得差不多了,就要把她们主仆赶出家门。那时岳母已经怀孕八个多月,就快生产了。岳母的外祖母实在看不过眼,以死相逼,才逼迫她舅舅在乡下置下三十亩地,修了一个院子,岳母才有了安身之地…因为岳母的外家搬去了另一个县城,所以很费了些时日才找到…你放宽心,我派去的人会一直陪着岳母和小舅,李将军也会照拂他们,等到明年开春他们就会进京了。”

现在已经年底,再等两个月就到春天了,快了。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陆漫擦干眼泪对姜展唯说道,“三爷,谢谢你。”

姜展唯又给陆漫斟了一杯酒,拿起杯子说道,“漫漫,祝你和岳母小舅早日团聚。”

“承你吉言。”陆漫喜滋滋地举杯,一口而尽。

姜展唯又给自己和她各斟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探寻地问道,“漫漫,你有没有祝福我的话?”

“哦,”陆漫赶紧拿起酒杯,真诚地说道,“祝三爷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凯旋而归。”

“承你吉言。”姜展唯咧开嘴笑得极是欢畅,一口饮尽杯中酒。

姜展唯吃饭之际,陆漫又拿着信反复看。她看得非常认真,想尽量从信中多得到一些言语之外的消息。她没注意到,姜展唯吃饭的同时一直在偷偷打量她。

姜展唯暗乐不已,果真如他所料,知道母亲和弟弟的消息,知道他们要来京城,她都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他也替她高兴,自己不在家,有了母亲和弟弟的陪伴,她的日子会更好过。

几杯酒下肚,姜展唯更加心猿意马起来。他贪恋地、满足地、怜惜地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眼睛。

孤身在外,只要一想到“漫漫”这个名字,他的身体就如被火苗烫到一般,似要一点一点把他燃尽。特别是在冰天雪地里带兵训练,只要一想到她,想到那个美貌温婉、无比聪慧的媳妇在家里等他,便不再感到寒意,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想尽快完成任务挤出时间回家一趟。

还有那个陆放荣,多年来一直无视这么好的女儿,让她受尽了委屈,居然还敢为那个害了她的贱妾求情。在营里,他没少公报私仇整治他,为她出气。可是,自己也曾有眼无珠地委屈了她,他该怎样整治自己为她出气呢?

烛光下,她的肌肤如三月桃花般滢润粉嫩,大眼睛因为有了水雾而氤氤氲氲,红唇微勾,两旁还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美人如斯,是他的妻子。

这么多时日,不知道她想通没有,不知道她能否挥去那些阴影,暂时放下那些委屈,重新接纳自己…

陆漫把信看了许多遍,一抬头,看见姜展唯正痴痴地看着她。

姜展唯被抓了个现行,羞赧地笑了笑,一仰头,喝尽杯中酒,放下筷子,再用绫帕把嘴擦净。

陆漫问道,“吃完了?”问完才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傻话,低下了头。

姜展唯望着陆漫说道,“嗯,我头有些头晕,嗓子干。”

陆漫赶紧放下手中的信下了炕,说道,“三爷一定是喝醉了,我这就去让人煮醒酒汤来。”

姜展唯也下了炕,走到陆漫面前说道,“我不想喝醒酒汤,让我深醉的不是酒…”他拉起她的手又说道,“漫漫,我后天一早就要走,快马加鞭在晌后赶到营地,第二天一早军营开拔…”

想到他要在这个鬼天气去边关打仗,陆漫也心酸起来,抬头说道,“三爷注意身体,万万珍重,好好去,好好回…”

姜展唯把她揽入怀中,低声道,“为了你,我会珍重。若是万一我回不来,你也要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