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脸八卦却佯装浑不在意的宋明,心里就更生气,狠狠瞪了他一眼。

宋明也觉得自己挺讨嫌,很尴尬。但他也没办法,那些话是硬往他耳朵里钻的呀。

那位夏姑娘的声音传来,“舒姐姐可别把陆氏说得那样好。她的颜色是不错,可一身小家子气,一看就是寒门小户出身,哪里有舒姐姐的端庄明艳。可笑那陆氏还得意得紧,打扮得妖妖娆娆,只捡着高枝儿结交,连和郡王府的小公子都攀上了。她以为攀上了和郡王爷的儿子,就能攀上和郡王府了?”

陆漫更生气了,她什么时候想高攀和郡王府了?

和郡王爷现在可是金龟婿,八成是人家姑娘惦记上了他,气自己跟他的儿子关系好,所以才使劲踩了自己好几脚。

陆漫嘟了嘟小嘴,又狠狠瞪了宋明和宋默一眼。

宋明也抱歉地抿抿嘴,耸耸肩。自己有魅力,人家惦记,也怪不到他呀。

只听舒明薇难过地说道,“陆氏虽然出身德才样样不行,但她却是最有福的,她嫁给了姜三哥,当了他的妻子。”说最后一句话似乎是把嘴捂上的,否则就会痛哭失声。

夏姑娘劝道,“姜三爷现在不休陆氏,却不等于将来不休陆氏。舒姐姐,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心里知道就行,千万不要说出去。当初我在谢姝跟前发了誓不说出去,她才告诉我的。”

第二百零五章 心碎了

舒明微忙道,“好,我发誓不说。”

夏姑娘又道,“前几个月,就是陆氏刚刚帮了谢大奶奶的大忙,我听谢姝在帮陆氏抱屈,说陆氏那么好,什么长得有多美,多有本事,救了她嫂子和侄儿,命却那么苦。我问她怎么回事,她悄悄跟我说,姜三爷的心机深沉,他一直在利用陆氏。先是利用陆氏进军营,因为只有进了军营他才能大有作为。然后又想办法利用陆氏分家,把弟弟妹妹带出来,彻底脱离本家,不再被嫡系打压。等到他从边关回来,就能名正言顺的休妻了。那时,他是自己家的一家之主,即使是长公主、老驸马都管不到他休妻的事…”

“真的?”舒明微的啜泣声没了,声音中带着惊喜。

夏姑娘说道,“当然了。那个话是我在几个月前听说的,后来不是都灵验了吗。脱离了家里的掌控,姜三爷一下升到了四品官,前段时间已经带着弟妹分出府单过,就差打完仗休妻了。在他打仗回来前,弟妹还住在公主府里不搬出来,有长公主的照看,陆氏不仅不敢虐待他们,还要好好照顾他们…啧啧,姜三爷的心机果真深沉,陆氏被他耍得团团转,还得意得什么似的…嘻嘻…”

“天呐…这是真的?”舒明薇惊喜的声音。

“我干嘛要骗你!我跟你说…”

说话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

陆漫完全傻了,整个人如落进冰窟窿一般。

谢姝是谢煜的胞妹,谢煜是姜展唯最好的铁大哥,姜展唯有什么烦心事和打算都会同谢煜讲。

陆漫再把之前那些不解和疑惑一点一点串在一起,她也就明白了,夏姓姑娘说得不假,自己被姜展唯那厮利用了。

在认亲那天,他利用她唱了一出哀兵之计,他是那么优秀,却娶了她那样一个不堪的媳妇,让长公主看到他的孝顺、隐忍、委屈,还有为了老驸马的付出。又一反往日的低调,锋芒必露,咄咄逼人,给长房和三房埋下忌惮的种子,不愿意这样一个强势又不听招呼的庶子留在本家。

之后几次暗示她,她是冲喜媳妇,别人不敢惹她,除了长公主、老驸马、姜侯爷,三老爷,其他人都不必怕。还明确告诉她,他的脊背已经挺直,她不能认怂丢夫君的脸。那时,他一定以为陆漫真的是糊涂的原主,为了讨好他,可以满不在乎地跟长辈顶嘴,满脸戾气地跟平辈吵架,耀武扬威地高声责骂下人。之所以不让她忤逆长公主等几个当家人,并不是真心为她好,而是因为这几人太高大上,随便惹怒一个都有可能把她扫地出门,而坏了他的全盘计划。

再加上王皇后的厌恶,大夫人的不喜。

只凭这三点,足以达到他分家的目的。

最最诛心的还是,他想分家又不愿意承担不孝的骂名,还要贴心地为大房和三房考虑,送上好的借口,不让他们担着忌恨庶子太优秀的名声。所以就希望陆漫不孝、不贤、闹腾,他再以怕自己媳妇惹长辈生气为由,促成他日思夜想的分家…

可惜,此陆漫非彼陆漫,她不仅没有忤逆长辈,讨他们的嫌,还让除大夫人以外的所有长辈都对她赞许有加…

在陆漫没能让他如愿之际,大夫人正好送上一个绝佳的机会。

于是,他提出分家了,他口口声声用他的痴心,他的痴情,她的糊涂,逼迫长公主答应分家。因为他没有明面拆穿大夫人,给了长房台阶,长房投桃报李,长公主又心疼他识大体,所以在分家时他占尽了好处…只等他打仗回来,他这个一家之主再休妻,谁也管不到。

亏她一直以为分家不离府是为她的安全着想,原来却是怕她虐待他的弟妹!

亏她一直以为他分家是为她好,想给她一个安宁的家,想让她当家作主,让别人再也不能随意休弃她…是的,别人不能休弃她,只有他才有这个权力!

自己就是个被他玩弄于掌心的傻瓜!

陆漫的心都碎了,眼泪忍都忍不住,接着是极尽压抑的啜泣声。

若是在昨晚之前听到这个话,该多好。自己会守住身和心,跟他继续当着合约夫妻,不会傻傻地被他的谎话所蒙蔽,不会傻傻地陷入他的温柔乡中,不会傻傻地同他做那事…

还有,他嘴里的痴情,痴心,昨夜的温柔,温存,都是骗她的,实际上是为了让她更好地照顾他的一双弟妹。他又用那么多的钱财买了她的心,看在他“善待”她的情份上,她也会善待他的弟妹…

想到昨夜自己的“醉态”,陆漫羞惭难当,觉得自己比新婚那夜还屈辱。她呜呜地哭着,手一松,豌豆黄掉在了地上。

自己应该是最最傻冒的穿越女了。

还是妈妈说得好,看人要先看恶的,再看好的,以防上当受骗。可是她,即使看到他恶的了,却还是被他蛊惑了进去。自己两世为人,怎么还被一个熊孩子骗得这样惨?也是,连长公主和姜侯爷都被他骗了,何况是自己。

这个男人太可怕,太寡情,心思太多,让人防不胜防…

“三少夫人,你还好吧?”宋明问道。他先还听八卦听得带劲,怎么后面说到了这事。再看陆漫伤心的不能自已,心里极是不落忍。

那姜三郎看着聪明,其实就是个傻的。这么美丽温婉,冰雪聪明,一千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好女子,他能娶到该是何其有幸。他应该捧在手心里珍惜,放在心头疼爱才对啊,怎么会动了这么多不好的心思。他怎么忍心!

宋明又违心地宽慰道,“那两个人的话当不得真,三少夫人不要太难过。”

陆漫似一下子被宋明叫醒了。

透过水雾,她看看宋明,再看看杏儿、桃儿、宋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丈夫嫌弃自己、设计自己、将要休弃自己被人明晃晃地说了出来,这个脸可丢大了。

真如夏性姑娘说的,自己还得意个什么呢?

第二百零六章 绕回原点

陆漫的骄傲和自尊让她不愿意被人看贬了,特别是当着一个不熟悉的男人。

她赶紧用帕子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给了宋明一个标准而优雅的笑容。说道,“家务事,让和郡王爷见笑了。别人有什么心思我无法左右,但我能让自己活得畅快淋漓,无愧于心。”

说完,还贴心地把豌豆黄抱起来塞进宋默的怀里,又给宋明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郡王爷,告辞了。”

然后昂头挺胸带着杏儿和桃儿走了。

宋明呆呆地望着那个曼妙的身姿消失在梅林中。一阵风过,金黄摇曳,芳香更浓,似乎刚才就是一个梦。哭得梨花带雨,笑得从容灿烂,被风一吹,都散去了。

“父王,嫂嫂怎么哭了?她哭得好伤心,父王该哄哄他的。”宋默的嘴终于离开父亲的大手,埋怨道。

宋明定了定神,刚才的不是梦,那抹笑容比哭泣还令他心痛和动容。那么美好的女子,竟是所嫁非人。可惜了!

他叹了一口气,轻声对宋默说道,“今天的事不要跟任何一个人说,切记…”

陆漫没有进鲁老太君的院子,只让杏儿进去跟长公主告了假,说自己凉着了,头痛,要先走一步,回家吃药。

陆漫浑浑噩噩坐车回了东辉院,马车直接停在了她家侧门外的胡同口。她下了车,也没如往常想的那样,好好观察一番她家门外的风景,吸一吸门外自由的风,急急进了内院。

王嬷嬷正在耳房给何氏做着衣裳。她听说何氏和何承要来京城了,就去针线房找了一些好看的料子,想着给何氏做两套衣裳。听见陆漫回来了,赶紧走了出去。

她跟在陆漫背后笑道,“三爷被几位老爷留在外院商量事情,晌饭也是在外院吃的,二姑娘在鹤鸣堂没回来。八爷被五爷接去了晚轩,在那里吃的晌饭,现在还在那里,还说,今天晚上也请三爷、三奶奶、二姑娘一起去晚轩吃个三房的团圆饭。还有啊,陆家二老爷派人来接三爷和三奶奶回娘家,说他要去边关了,想接你们回去聚聚,三爷直接拒了。”

陆漫嗯了一声,净了面和手,直接上床躺下。

王嬷嬷才发现陆漫的眼睛红肿,气色极差。她吓坏了,放下罗帐,把杏儿和桃儿拉去厅屋悄声问道,“三奶奶怎么了?”

桃儿没吱声,心直口快的杏儿气道,“那个不要脸的舒姑娘还惦记着三爷,合着人家一起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还有三爷…”她咬了咬嘴唇,还是没敢说出口。

王嬷嬷气得一叠声地咒骂。又问道,“快说,三爷怎么了?他也跑去鲁家欺负三奶奶了?”

杏儿嗫嚅道,“那倒没有。”

只要他们小两口没吵架就好。王嬷嬷也放下了心,昨天他们小两口好得蜜里调油,她还盼着三爷能在走之前给三奶奶留个孩子呢。她去耳房把针线活拿来东侧屋做,把丫头打发了出去。

可是,没多久又从卧房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王嬷嬷只得起身进了卧房,望着天青色绣富贵如意的罗帐说,“三奶奶,莫生气了,跟那起子小人生气不值当。舒姑娘再气也无用,她没有三奶奶的好命,嫁给三爷的人终究是你。等到明年开春,太太和承少爷来了京城,三奶奶不仅婆家富贵,男人能干,又有亲娘胞弟相伴,多好啊。”

罗帐里传来陆漫瓮声瓮气的声音,“嗯,我知道了。我想歇息一会儿,嬷嬷自去忙吧。”

听到王嬷嬷出了门,陆漫把泪水擦干。自己真是没用,不就是被欺骗感情了吗?不就是自己心甘情愿被他睡了吗?那么多的大灾大难都闯过来了,还克服不了这些?

不过是又绕回了原点,不过是让他多睡了一次,他们只是合约夫妻,自己做好各种准备,等着他回来休妻就是…只不过,心付出去了,再想收回来却是这样痛,痛得如刀割一般。

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她擦了一次又一次,开始强迫自己想着姜展唯的各种不好,就像当初想着姜展唯的各种好一样…却原来,他有那么多的不好。

也是,他们是以那样一种形式开始,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有的只是互相憎恨和利用。感情纽带脆弱得不能再脆弱,轻轻一扯就断了,干嘛还相信他的鬼话,那么急着把心交出去。

天渐渐暗下来,她听到有人来请她去晚轩吃晚饭。说三爷明天要去战场,二老爷想自己一房清清静静吃顿饭。

王嬷嬷对来人道,“三奶奶生病了,从鲁府一回来就躺下了,我去问问。”

王嬷嬷进来,悄声问陆漫的意思,还劝她若能坚持,最好去。

陆漫轻声道,“去帮我告个罪,我身子骨不好,实在去不了。”

王嬷嬷无奈,只得让柳芽去告罪,给二老爷和二夫人好好解释一番。

陆漫坐在床上吃了半碗抄手,又躺下。还对王嬷嬷说道,“若三爷回来,你就跟他说,我来了月信,不舒服,让他去前院书房住。”

王嬷嬷惊道,“三奶奶,你可不能任性。那舒姑娘惦记三爷,也不是三爷的错啊…”

陆漫现在没有心情跟她解释,只得说道,“嬷嬷,就照我说的做。”

王嬷嬷又为难地说道,“哎哟,三爷曾经问过老奴一些三奶奶的生活起居,其中包括月信,他知道你的月事已经过了。”

陆漫闭着眼睛咬咬牙,又道,“那你就说我得了风寒,怕过病气。”

王嬷嬷无法,只得答应。

天彻底黑了下来,空中又开始飘起了花雪。

姜展唯三兄妹在二房急急吃了饭。因为善解人意又能说会道的陆漫不在,这顿饭吃得很尴尬。二夫人像不接地气的仙女,二老爷话多却引不起各方共鸣,姜展唯三人基本无话,只姜展玉的话还能得到姜玖的一两句附合。

饭后,因为惦记陆漫的身体,姜展唯谢绝了姜展玉的挽留,带着弟妹赶紧回了东辉院。

姜展魁和姜玖想看三嫂,一起来到正院。

看到卧房的小窗没亮灯,想着陆漫的病一定很重,都急急进了屋。

王嬷嬷迎上来说道,“三奶奶得了风寒,已经睡了,她请三爷去前院书房歇息。”

第二百零七章 看不懂你

姜展唯对小兄妹说道,“你们回去歇着吧,不要过了病气。”

小兄妹都担心嫂子,却也不敢忤逆哥哥,只得嘟着嘴走了。

姜展唯绕过王嬷嬷向侧屋走去,说道,“我的身体壮实,不怕风寒。”

王嬷嬷和柳芽不敢拦,只得跟了进去。

来到侧屋,姜展唯一推卧房门,推不开,却是从里面反锁上了。

他知道了,陆漫的“病”不是那么简单。他的目光看向柳芽,说道,“说,怎么回事,我要听实话。”

柳芽不敢有隐瞒,只得轻声道,“三奶奶从鲁家回来,像是哭过。奴婢听桃儿和杏儿说,三奶奶好像在鲁家听到了什么不好的嫌话。至于什么嫌话,她们也没细说。”

姜展唯坐去炕上,沉声说道,“去,把那两个丫头给我叫来。”

不大的功夫,桃儿和杏儿来了。

姜展唯道,“说吧,今天三奶奶听了什么话,一个字不许落,通通说出来。”说完,还用拳头砸了一下炕几。

两个小丫头吓不得行,哆哆嗦嗦跪下,不敢再有隐瞒,把听到的壁角都讲了。虽然不算很全,但两人互相弥补,还是把大概意思都说了出来。

大意就是,舒姑娘还惦记着姜展唯,甚至为了他想出家当姑子。姜展唯也倾慕舒姑娘,并且新婚之夜离家出走。姜展唯心机深沉,利用陆漫投军当了大官,利用陆漫分家当上一家之主。分家不搬离长公主府,是为了让陆漫替他照顾弟妹。等到他功成名就回来,再把陆漫休了,任谁也管不着…

姜展唯听了,勃然大怒,前额的青筋都鼓了出来,大拳头砸了几下炕几。咬牙骂道,“可恶至极。”又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把自己的嘴管紧。”

几个丫头都低头退了下去。王嬷嬷气死了,大哭起来,壮着胆子悲愤地说道,“三爷,天地良心啊,我们三奶奶是多么贤良淑德,多好的女人啊。她治好了驸马爷和五爷、九爷,孝敬长公主,对八爷和二姑娘更是掏心掏肝,还为三爷谋划一切,连千里眼那物都做了出来…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你这样,你这样,是要遭报应的!呜呜…”

姜展唯气得不行,若别的下人敢如此放肆,他早一脚踢死她了。但她是漫漫的乳娘,她说的话更是让他无法反驳。他只得咬牙怒道,“下去,滚!滚!”

柳芽反身进来把还要说话的王嬷嬷硬拉了出去。王嬷嬷固执地站在厅屋里听壁角,想着若是三爷敢再欺负三奶奶,她就是豁出命也要护着三奶奶不被欺负。

姜展唯又来到门边,拍了几下门说道,“漫漫,我知道你醒着,开开门,我有话跟你说。”

屋里寂静无声,只有外面的狂风刮着枯树,呼呼地响着。

姜展唯又拍了几下门,依然没有动静。他双手把在门上,心里像填满了沙子,堵得他喘不上气,重得他无法负担。

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他早就没有那么想了,怎么那些话却被无情地翻了出来。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句话非常不幸地应验在了他身上。

他想跟她当面解释,告诉她原来是自己傻,自己眼瞎,那时的确是那样想的。但后来已经改变主意了,他是真心心悦她,真心把她捧在手心,怎么再舍得休了她…分家不光是为了自己和弟妹不再被压制,也是为了她过得自由。分家不离府,也不完全是为了弟妹,更主要是为了她有长公主的庇护…

姜展唯在门外站了一刻多钟,见陆漫依然没给自己开门,只得用屋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漫漫,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是的,刚开始,我的确有那种诛心的想法。后来,我知道了你活得比我还委屈,还不易。可你并没有因为那份委屈而心生怨念,善待你该善待的,包容你能包容的。你让我无地自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竟是比我一个大男人还光明磊落…还有你的温婉,美丽,无人能及的聪慧,都让我惊艳,让我倾慕…不知从何时起,我就不想让你再受委屈,不想再看到你流泪。想把你护得好好的,不再受伤害。我还有了一丝后悔,我不该上战场的,我死了你该怎么办…你长的这么美,有时候又傻得紧,还有那样复杂的外家…我怕,怕我死了,你会遭罪。之前想分家出来,的确是为了我们三兄妹不受压制,还打着那个诛心的主意。但是后来,真的是为你着想。分了家,你不会受别人的气。不出府,又能得到祖母的庇护…还有,我已经上了折子,为你请封诰命。”

门的另一边传来啜泣声。

姜展唯惊喜地敲了两下门,说道,“漫漫,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陆漫哽咽道,“我竟是傻傻分不清,哪句话是你的真心话,哪个你才是真正的你…”

姜展唯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在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比之前想的还浓烈。他都记不起自己有多少年没哭过,可这个女人,把他的心都揉碎了。

原来,被心爱的女人误会,被心爱的女人伤心,却是这样痛,痛得他恨不得去死。

他哽咽着说道,“你这个傻女人,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怎么还不懂我的心?”

陆漫说道,“你在这个府里生活了十九年,他们还不是不了解你。祖母那么聪慧,她还不是看错了你…我跟你才认识多久,我哪里有那个魅力让你改变本性另眼相待,我哪里有本事看懂你复杂的心…我,我看不懂你…”

姜展唯浑身有嘴说不清,原来一直自信自己的口才,可面对这个女人的质问,他竟是无能为力,百口莫辩。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语无伦次地说道,“漫漫,你把门打开,让我给你解释清楚,我已经改变主意了,我是真心心悦你…明天我就要走了,我想你想了那么久…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求求你,开门…”

第二百零八章 告别

听了姜展唯的话,陆漫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说道,“或许,你后来是真的改变主意了,但你应该是因为迷彩服、望远镜而改变了主意。那以后别人给了你更好的东西,助你走得更高,更远,比如说那位聪明美丽的舒明薇姑娘,你会不会又改变主意呢?你的心思太多,想法太多,我不敢信你。求求你,你不要再说了,我也不想听了。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哪句该相信,哪句不该信。”

陆漫的那些话让姜展唯羞惭难当。

自己在她的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人?不错,他欣赏她无人能及的聪慧,里面包括了迷彩服,望远镜。可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他更喜欢他的美丽,善良,坚韧,善解人意,以及跟她在一起的轻松自在,不用设防…甚至,哪怕她有小小的迷糊,小小的犯蠢,小小的任性,有时候还邻牙俐齿地让他无言以对,他也喜欢,也愿意包容。怎么可能因为谁给了他更好的东西,他就改变心意?居然还把舒明薇说了出来。

她怎么能这样想自己!

他拍门的手又重了几分,吼道,“漫漫,开门。我要跟你说清楚,我虽然不够君子,但也不是那样的小人。”

陆漫把委屈和不甘说出来,心里似乎好过了一些。她擦干眼泪,幽幽说道,“三爷,你自去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还是那句话,即使你回来会休弃我,我依然希望你能活着回来。我是真心喜欢展魁和小玖儿,不用你费尽心机,我也会对他们好。还有,我们的合约依然有效,我会竭尽全力替你及你的家人打算,等着你功成名就。我的身体不好,明天就不送你了。刀枪无眼,万望珍重!”

门的另一边再没有一点声音。

姜展唯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

他又气又愧,想冲进门去抓着她的小身子骨把她摇清醒,让她看清楚自己。他是真心喜欢她的,喜欢她甚至超过了自己,超过了这世间的一切…

但这扇小门隔断了他和她,让他毫无办法,无计可施。

其实,这扇小门不堪他的一击,但他怕吓着她,他再也不敢唐突她。

他笔直地站在门前,呆呆地看着那扇不再为他打开的门。烛台上的大烛一点一点矮下去,烛泪一点一点堆起来。

当远处的打更声传来,柳芽走进来低声劝道,“三爷,去书房歇息吧,现在已经三更天了,明天一早你还要赶路呢。”

姜展唯一直站在那里,连头都没回,柳芽只得退出去。

当远处的打更声再次传来,王嬷嬷又走了进来。

姜展唯的话她们在厅屋里的人都听到了。她觉得,三爷即使有做错的地方,但他现在应该是真心对三奶奶的,她希望三奶奶能够原谅他,跟他一起好好过日子。她活了这么大岁数,真没看到几个当大官的男人是一心一意对妻子,不藏小心思的!像陆放荣那样的男人多的是。不论哪方面,三爷都把陆放荣甩出了几条街…

她走过来低声劝姜展唯道,“三爷,去歇息吧。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三奶奶会想通的。”

姜展唯依然如雕塑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王嬷嬷也不敢再劝,退了出去。

当后罩房养的那只公鸡开始打鸣,窗纸渐渐泛出白光,姜展唯知道他没有时间再等了。出征前,他不能再看一眼她,不能再抱一抱她,还让她痛苦如斯…真是天大的遗憾。若自己回不来了,死都闭不上眼睛。

能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当初眼瞎心盲,起了那样不好的念头,伤了她的心。现在,他说再多的好话,发再多的誓言,她已经不相信了。

他低声说道,“漫漫,我走了。若我能活着回来,一定会同你好好过日子,时间能证明一切。若我回不来,你也不要太难过。你是坚韧聪慧的女子,一定要好好地、快乐地活下去。”然后,转身出了东侧屋。

陆漫躺在床上,也几乎彻夜未眠。开始以为他走了,后来听到柳芽和王嬷嬷来劝解他的声音,才知道他依然站在那里。

她硬起心肠没去开门。已经被他狠狠伤了两次,若再信他,那她就真成傻子了。但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她又伤心的不能自已。

王嬷嬷和柳芽正坐在厅屋里的锦杌上,背靠着椅子打盹。听见声音,都站了起来。

王嬷嬷没动,柳芽跟着姜展唯去了前院。

一夜未眠,姜展唯头有些发晕,用冷水洗了脸后,人才清明起来。他刚穿戴好,姜展魁就过来了,两人又手牵手一起去鹤鸣堂。今天早饭会在那里吃,家里人为他送行。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淡淡的晨曦笼罩着东辉院,宁静,美丽,安祥。这就是自己给她留下的家!

他又望了一眼那扇糊了白纸的雕花棂窗,她正在里面悲伤欲绝。

姜展唯狠下心肠,沿着游廊向西走去。

明叔、王伯、柳信、柳芽等人把他们兄弟送到东小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