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就在宋二奶奶的陪伴下离开了。

不管宋二爷是因为什么那样看她,陆漫都讨厌。都走到院子里了,第六感觉还觉得那双眼睛在黏乎乎地看着她。

陆漫不知道的是,她一走出院子,宋二爷就去了上房,厅屋里正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

宋二爷给他作了个揖,喊道,“祖父。”

硕亲王问道,“那个陆氏说了什么?”

宋二爷低声道,“禀祖父,陆氏说济哥儿得的是风寒,还给了济儿哥一瓶白贺丸和十颗黄克来。”

硕亲王道,“她真的认为济哥儿只是得了风寒?”

宋二爷道,“是,她应该没看出其它不妥。”看到硕亲王眼里的探寻,又道,“孙子不会看错,那妇人小小年纪,即使再不动声色,也会有细微变化。可孙子在一旁不眨眼地看着她,她确实没有看出不妥来。何况那妇人应该不太会隐藏情绪,听说她给人顺个胎位,还吓得哭天抹泪。”

硕王爷的表情放松下来,说道,“长亭跟皇上和太子的感情深厚,她的话在那父子两个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不是万不得已,本王不能与她生隙。可恨她娶了个什么神医孙媳妇,总是让本王心里不踏实。若陆氏没有看出不妥,就不要动她。我们现在要尽量做到什么也不做,让王皇后和王家尽情地蹦跶。”

宋二爷点头,又恳求道,“祖父,既然陆氏没看出不妥来,是不是给济哥儿把毒解了?”

硕亲王沉了脸,训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一个孩子,你是要让我们多年的谋划毁于一旦?陆氏万一真的有所怀疑,你又没看出来怎么办?只有济哥儿中毒身亡,才能打消她一切怀疑。”看到孙子似有不忍,又道,“你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以后还会更多。呵呵,他再是皇上,只要儿子生不出孙子,这个天下就会是本王子孙的…”

陆漫来到五彩湖边,宋二奶奶请她上船游玩。

陆漫摇头笑道,“不了,我就在湖边转转。宋二奶奶回去照顾哥儿吧。”

宋二奶奶告了罪,就离开了。

陆漫沿着堤岸走着。尽管已经初秋,午后的阳光依然十分强烈,小中给她打着遮阳伞,秋风拂面,倒也不觉得很热。

岸边的人不多,大多去了瑶轩。偶尔能碰上几个小姑娘,小姑娘都诧异又好奇地看着她,还悄悄议论着。或许没想到“神医”能长得如此妍丽,还如此年青。陆漫也不怪她们的唐突,都还是孩子呢。她冲她们微笑点头,她们也就回陆漫一个笑容。

陆漫看着轻松,其实心里焦躁不安,觉得自己做为一个医者有愧于那个孩子。不管他是被谁下了药,他都是受害者。那么小的孩子,又那么可爱,那些人怎么忍心…

她站下,伫立在岸边。风一过,阵阵幽香扑面而来,层层荷叶如碧波翻滚,挺立的荷花随风摇拽生姿…还有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

这时,湖面上划过来一条两层楼的画舫船,船上站着几个男人和孩子。一个孩子看见陆漫了,就跳起来大声喊道,“嫂嫂,嫂嫂,我在船上,好好玩啊。”

一个老头也跳着向陆漫招手道,“唯唯媳妇,我也在船上,好好玩啊。”

陆漫也看出来了,那个孩子正是宋默,老头正是老驸马。他们的旁边站着俊朗的宋明,正在向她这边微笑。

陆漫也笑起来,向他们招了招手。

那银铃般的笑声越来越近,三个小姑娘打打闹闹,一个姑娘被另一个姑娘推向陆漫身边,时刻注意着周围动向的钱嬷嬷一挡,就被撞进了湖里。

这个突然的变故把众人吓一跳。陆漫几人叫着“救命”,岸上的两个婆子跳下水救人,那条画舫上的两个婆子也跳下水救人。

陆漫前世会游泳,看到有婆子跳下水救人,便没有下去了。

她紧张地注视着湖里,还好婆子跳下去的及时,边上的湖水也不算太深,小半刻钟就把钱嬷嬷拉上了岸。

钱嬷嬷还有意识,坐在地上吐着水。陆漫轻轻拍着她的背部,见她没有大碍了,才放下心来。

第三百零四章 都会死

陆陆续续有许多人聚过来,一个管事婆子用一件披风给钱嬷嬷披上,绿绫又把钱嬷嬷扶起来,一起去了莲院。

陆漫才想起来刚才惹祸的三个小姑娘,说道,“撞人的人呢,跑了?”她直觉,那几个人是故意的。

小中、小西道,“呀,刚才奴婢们都担心着钱嬷嬷,不知道那几人跑到哪里去了。”

救人的一个婆子说道,“姜三奶奶放心,定能查出来。”

进了莲院,小中服侍钱嬷嬷去沐浴,陆漫赏了那四个救人的婆子各十两银子。

钱嬷嬷洗完澡换了衣裳,王府的婆子又给她喝了姜汤水,宋二奶奶才赶了过来。同来的,还有王府的长史官。他们不住地跟陆漫和钱嬷嬷赔着礼。

钱嬷嬷虽然是婆子,但她是服侍长亭长公主的女官,身上还品级。

陆漫冷哼道,“她们是冲着我来的,钱嬷嬷是为了护着我。”

她觉得那三个小姑娘不应该是硕王府的安排的人。若他们想要她的命,不会用这种卑劣又不能一招毙命的手法。因为那里的湖水很浅,到处又有巡视的婆子。

害她人的打算是,即使她死不了,也要让她丢尽脸面。

不多时,硕王世子妃和长亭长公主都赶过来了,三夫人也牵着姜展昆和姜玖来了。

世子妃又跟长亭长公主和陆漫道着歉。

这时,三位夫人拉着三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来了这里。就是这三位小姑娘不注意把钱嬷嬷撞进了湖里。三个小姑娘吓坏了,哭得眼睛通红,被自己的娘亲拉着来赔礼道歉。

她们跪下给长公主磕了头,说对不起,她们不是故意的。因为撞了人害怕,所以跑了…

三位夫人也给长亭长公主道着歉,说一定会回去严加管教。

她们一个是英武侯的孙女,一个是进昌伯的侄女,一个是右卫营统领曹大人的女儿。陆漫觉得这三家跟自己没有任何恩怨或者牵扯,难道她们真的只是不注意才造成了这个意外?

长公主也觉得或许是她们淘气,她狠狠训斥了那三位母亲,却没好多说三个小姑娘,只说让她们以后注意,别这么毛毛躁躁的。若真的出了人命,那祸可就闯大了。

硕王世子妃非常不高兴,也严厉斥责了那三位夫人。

她们走之前,又每家给了钱嬷嬷一百两银子,算是压惊。世子妃也送了钱嬷嬷一百两压惊银子。

几人兴冲冲的来,却扫兴而归。

回了鹤鸣堂,老驸马还在跟长公主和陆漫说,“哎呀,先我还以为是唯唯媳妇,吓一跳。后来听说是珉书,才放下心来。”又赶紧对钱嬷嬷说道,“只放了一点点心,听说是你我又开始担心。”

钱嬷嬷给老驸马屈膝施了礼,说道,“还让驸马爷担心,老奴惶恐了。”

陆漫又郑重地给钱嬷嬷道了谢,让绿绫拿了二百两银子,感谢钱嬷嬷救了自己。

长公主也赏赐了她五十两银子,一柄玉如意,让她回去歇息两天。

没人以后,陆漫才悄悄跟长公主说了宋济中毒的事情。

长公主听了也是一惊,对陆漫说道,“好孩子,你做得非常好。济哥儿中毒,不管是硕王府在试探你,还是的确是别人所为,都不是你能管的事。以后,你知道那些‘毒术’的事,切忌不要传出去,也不能随便给人解毒…”

陆漫点头,又说道,“我觉得那孩子太可怜了。那么小一点,他没有得罪过任何一个人,因为大人的某些心思,却让他遭那样的罪,或许连命都不保。若真是硕王府用他来试探我还好说,他们给他解了毒就是。但若真的是别人下了毒,让他死于非命,我心里总觉得不好受…”

长公主叹道,“傻孩子,不管济儿是谁下的毒,他都活不成了。若是硕王府在试探你,为了逼真又不引起怀疑,你不帮他解毒,他们不会让他孩子活。若另有人下毒,他们不知道孩子是中了毒,孩子也会死。”

陆漫惊道,“宋济是硕王爷的嫡重长孙,世子爷的嫡长孙,他们怎么舍得让他死。若真不想孩子活,完全可以用地位比不上他的庶孙什么的来试探我啊。”

长公主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让嫡长孙中毒才更容易取信你,让你少些顾虑。自古天家无情,特别是要登上那个位子,不知道要踩过多少白骨…”或许想到之前的事情,她的眼神变得虚无起来,愣了好一会儿神,才说道,“以后太子登了大位,不管你们之前帮了他多少忙,都不要放在心上。放在心上的,是你们该对他的利,而不是情…本宫累了,你回吧。记着,除了和郡王府,其他几家王府、郡王府都要敬而远之,给他们治病,必须经过本宫的同意。”

陆漫点头,起身退下。她的心里很不好受,若真是硕王府给宋济下的毒还好说,那是他们歹毒,自己让他家的孩子死。可若是别人下的毒,只因为她有所怀疑,就不去救命,这有悖医德…

陆漫回了东辉院,姜悦坐在廊下的席子上,怀里抱着豌豆黄,旗长和酥心糖爬在她的旁边,正笑闹着。

何氏坐在一旁的锦杌上,对陆漫笑道,“玖儿回院子歇息去了,承儿和展魁去了谢家还没回来。”

姜悦一看娘亲回来了,放下怀里的豌豆黄,打着哈哈向她爬来。豌豆黄更快,已经跳进了陆漫的怀里,旗长和酥心糖也跑来咬着她的裙裾。

何氏赶紧把姜玖抱起来,笑道,“悦儿不急。”

回到家,看到她(它)们,陆漫沉重多时的心情也欢快起来。还是自己家好,简单,有爱,母慈子孝,心思不多。她笑着揉了揉豌豆黄的脖子放下它,又在盆中净了手,把姜悦抱过来。

她狠狠亲了闺女几口,逗得小妮子咯咯直笑。看着心爱的闺女,陆漫在心里下着决心,一定要看好她,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不管什么利益,都没有她的闺女重要。谁若敢拿她闺女的命去交换利益,她决不容忍。

第三百零五章 扔麻烦

陆漫和何氏坐在廊下聊天,逗着怀里的闺女,就有下人来报,和郡王府来人了。

他们也应该才回郡王府,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陆漫见来人是和郡王爷的一个贴身长随,他有些欲言又止,便起身把姜悦交给何氏,把他领去了厅屋。

这个长随才轻声说道,“禀姜三奶奶,我家郡王爷说进昌伯李家跟西勤伯夏家有亲,还说有些事是因他而起,他自有计较,请三奶奶莫生气。”又笑道,“郡王爷还说,哥儿想豌豆黄了,想请它去家里作几天客。”

原来如此,陆漫也想明白了。长公主等人不知道夏姑娘跟自己有过节,便没往进昌伯李家同西勤伯夏家有亲上想,也没想到不相干的人会来故意害她,只觉得那是小孩子玩闹没注意。而宋明知道那两家的关系,猜测那件事肯定不是巧合,所以才遣人来告诉自己。

看来,那三个小姑娘中,至少李家小姑娘是故意的了。

陆漫真的生气了。那夏姑娘真是莫明其妙,她嫁不了宋明,不关自己一毛钱的事,居然把气发泄在她身上,还敢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这些小姑娘坏起来,心肠真是歹毒得很呐。

既然宋明想法子收拾她,不用自己出手,那更好。想着他要接豌豆黄去,八成会让小东西去做什么事。

陆漫笑起来,说道,“你家郡王爷有心了,谢谢。”又起身带着绿绫去了药房,配了几味补药给老王妃补身子,又给宋默带了一些吃食去。

想到宋默,陆漫心里漾起了汩汩温情,觉得自己跟那小鬼头真是一种缘分。若他中毒事件发生在发现太子中毒以后,长公主从大局作想肯定不敢让自己施以援手。那孩子那么可爱,中毒跟皇家争位没有一点关系,若死了,自己于心何忍。

陆漫同抱着两大包东西的绿绫又去了正院,把豌豆黄抱起来说道,“默儿想你了,去陪他玩几天吧。乖乖听话,回来后,放你十天的假,你想去哪玩去哪玩。”

豌豆黄高兴得扯着嗓门“喵喵”叫着,似乎在说,人家也想小默儿,人家听话嘛。

把东西和豌豆黄交给那个长随,杏儿拿了一个装银锞子的荷包交给他,把他送走。

宋明看似温文而雅,手段却层出不穷又狠戾,从他让人狠揍那几个纨绔和把柔姑娘的事情弄去洪家就可见一般。他出手,夏姑娘和李家姑娘肯定讨不了好。

何氏看陆漫的脸色有些沉,问道,“是默儿有什么事吗?那孩子,讨人喜欢的紧。”

想到何氏和何承的单纯良善,特别是何承,以后或许真的会当御医,那么在皇宫和大宅门里走动的时间肯定多,必须要让他们多知道一些大户人家的阴私。陆漫就把今天差点被人撞进湖的事说了,又说了自己莫名其妙被人恨,被人害。

何氏吓一跳,惊道,“那些人,那些人,还是小小年纪的姑娘家,怎么心思那么坏。”

五天后的下晌,豌豆黄被还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宋默。

宋默抱着陆漫说道,“嫂嫂,我想悦儿了。”

陆漫笑着用双手揉了揉他的小脸,让人把他领去跟姜悦一起玩。此时,姜悦又同老驸马等人在镜湖坐船玩呢。

听那个长随说,昨天,进昌伯李家的一位姑娘和西勤伯夏家的一位姑娘在酒楼吃完饭下楼的时候,突然蹿出一只穿红着绿的猫吊上房梁冲她们眦牙咧嘴怪叫,嗓门奇大,且叫声凄厉。吓得一个姑娘踩空了楼梯的台阶,往下栽去,她推前面的人,前面的人又推前面的人,一群人滚下楼梯。

那两位姑娘没有受什么大伤,一个摔出了鼻血,一个摔破了头皮,但面子可跌大了。因为那时正是进餐的时候,楼上楼下有许多人。她们不仅跟两个纨绔子弟摔在了一起,还被更多的公子哥儿看了个正着。

客人里有几个变声期的小子不怕事,不停地起着哄,让场面更乱。

而且一位姑娘的一只绣花鞋还不知道被谁捡了去。

那两个姑娘羞愤难当,哭着让人去打杀那只猫。结果那只猫是和郡王府小公子的宠物,李家和夏家都惹不起和郡王府,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之后,我家郡王爷还是让小的去李家和夏家送了礼,给两位姑娘压惊。”那长随又笑道,“只不过,那两位姑娘可能要嫁给跟她们摔在一起的公子了。那两位公子名声不太好,家里也日渐衰落。听说,今天上午那两家已经托人去进昌伯府和西勤伯府求亲了。那两位公子中意那两位姑娘得紧,到处宣扬他们不注意摔到了一起,他们还好心给夏姑娘和李姑娘当了人肉垫子。若夏姑娘和李姑娘不愿意嫁他们,就必须远嫁了,或者这几年暂时别说亲。”

想到那个场面,陆漫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李小姑娘的岁数还小,但夏姑娘已经十六岁了,不想嫁也得嫁。宋明可谓一箭双雕,既为她报了仇,也把妄想硬贴他的麻烦扔远了。

陆漫把豌豆黄抱起来笑道,“黄黄能干,再把那件事完成了,就出去玩吧。”豌豆黄“喵”地叫了一声,跳下陆漫的怀里,往榆青院狂奔而去。

“那件事”是给刘惜蕊送水杨丸和白贺丸。因为豌豆黄办多了“那件事”,所以一听“那件事”几个字,就知道是干什么。

他狂奔到榆青院,何承在同仁堂还没回来,只有何氏、吴叔、吴婶几个人在家,家里清清静静的。

它一下蹿上何氏的身上,何氏笑着拿帕子把它的小蹄子擦了擦,起身说道,“今天晌午吃的青鱼,知道你爱吃,专门给你留了半条。”

坐在院子里摘菜的吴婶笑道,“豌豆黄的鼻子真好用,闻到咱家烧了它喜欢的青鱼,就跑来了。”

夜深了,万籁俱寂,漫天星星给世间万物笼上了一层清辉。

何承给豌豆黄背上了一个跟它的猫毛颜色相仿又绣着黑纹的小“四肩背包”,包里装着三瓶水杨丸和三瓶白贺丸,把它抱出房门。

第三百零六章 回赠

来到院子里,何承把门打开一条缝,豌豆黄钻出门缝,瞬间奔过小路,跳上对面的那堵院墙,没了踪影。

星光下,何承看着对面那扇小门发了一阵呆,才把门缝关上,回了自己住的东厢。

每次豌豆黄给刘惜蕊送了药过去,回来的时候包里也不会空着。有时候是一包刘姑娘做的点心,有时候是几小盒她自制的胭粉和香膏,再有时候是她做的一些娟花和绣花鞋垫、荷包、抹额、小玩偶等小绣品。小绣品绣工精湛,非常漂亮。胭粉和香膏颜色好,细腻,香味清淡悠长。

不说何氏喜欢,连陆漫都喜欢,说刘姑娘聪慧,心思巧,这些一定是她之前在庵堂里学的。

何承知道那些东西是送给姐姐和母亲的,他拿到手后就给姐姐和母亲分了。

渐渐地,那些东西里便会夹杂着一样男人用的东西。先是适合男人用的绣着几竿翠竹的帕子,再是适合男人配戴的镶着玄色花边的小荷包,或是适合男人用的香丸。

这几样东西何承都心虚地偷偷藏起来了。

何承回到自己的卧房,也没有心思睡觉,又把那个装香丸的荷包拿出来。香丸的香味淡雅,清冽,用玄色绸子绣着金色云纹的荷包装着。

他拿出一颗香丸吃进嘴里,略苦,微凉,涩涩的,几种味道渐渐地化成甜香味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先苦后甜,大抵就是如此吧?

想到刘姑娘还在受着积症的痛苦,何承起身把香丸放进柜子,又从小箱子中取出几味药出来。再把一碗汤药端来放在案上,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张方子,他看着这几样东西发呆。

方子是“盗魂散”的方子,药是方子上的药,可惜差了两味药。而碗里的汤药,是这几味药里另加了姐姐说的曼陀罗熬制出来的,可依然起不了作用…

突然,窗外传来豌豆黄极具特色的叫声,接着一个花色的身影从敞着的小窗里爬了进来。何承吓得一下护住装了装汤药的碗,把它抱进了怀里。

平时豌豆黄去刘惜蕊那里,都会玩上一两天,而今天不到两刻钟就跑回来了。

想到姐姐说的让它出去野十天的话。何承笑起来,边把它背上的背包取下,边说道,“惦记着出去玩,这么快就回来了。”

豌豆黄“喵喵”叫了两声,又跳出了小窗。

包里是一套小女孩穿的小衣裳,一条适合中年妇人戴的抹额,还有一条月白色的绫帕。帕子是男人用的,比女人用的小帕子大些,上面绣的是两只翠鸟,站在一枝梨花上,四周滚着云纹。

看着那两只似要飞出来的翠鸟,何承的心又有了异样的感觉。不知为何,每次他都盼着她回赠的东西里能有一样男人用的。

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不好,还有些羞愧。他和姐姐是治病,怎么尽想着她有所回馈。可他就是忍不住要那样想…

何承把帕子拿出来,想着另两样东西明天交给母亲和姐姐。

八月初九,传来硕亲王重嫡长孙宋济夭折的消息。

长公主府备了丧礼送去。因为陆漫给那位小公子看过病,东辉院也单备了丧礼让何承和柳信送去。

陆漫的心里非常难过。她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又有救治那孩子的能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掉。

孩子是无辜的,还有那么强硬的出身。只因为成了政治角力的牺牲品,小小年纪就死了。

陆漫的心情一直不太好,无事便会去后跨院看看夜黄花的结果情况。为了夜黄花能长得更好,长公主已经把花房的卫嬷嬷送给了陆漫,连奴契都拿给她了。

这些天卫嬷嬷一直住在后跨院,寸步不离地守护着夜黄花,生怕弄丢一颗种子。直到八月底,三十六盆花的七十二颗种子全部成熟落下。卫嬷嬷又把种子泡好,种下,几天后种子都发出了绿芽。

陆漫也开怀起来,若这些花都能顺利长大,就有一百零八株夜黄花,能制更多的药,能救更多的人。

晃眼就到了九月十五。

今天姜悦满周岁。无论是因为长亭长公主,还是陆漫现在的人脉,以及姜展唯在前线立的大功,都会有许多人家来恭贺。

长公主怕陆漫应付不了这么多客人,几天前就让大奶奶来这里帮着陆漫作准备。大奶奶知道上次得罪了陆漫,这次是卯足了劲帮忙。不仅布置了东辉院,还把长公主拾掇了一下,许多客人会去那边游玩。

早晨,陆漫就把姜悦打扮起来。小妮子不光长得俊,还长得高大健壮,比许多同龄的男孩子还要高些。被大人牵着走得比较稳,单独能走几丈远。

不仅能说“爹爹”,还会说“太太”,“娘娘”,“外外”,“姑姑”,以及“打打”。“太太”是指太祖父和太祖母,而不是人们常说的太太。总之,是个非常聪明讨喜的孩子。

果真如陆漫之前所料,请了的没请的来了许多,甚至有些之前没有多少联系的人家,也来了。

实在令陆漫没想到的是,舒家居然也来了人。只不过舒明薇没来,她的三婶娘来送了礼。

舒三夫人笑着夸奖姜悦道,“哎哟,好漂亮的小妮子,跟他爹长得一样一样的。姜大人前几年偶尔会去我们府做客,我见过他。人俊俏,又有礼貌,没成想如今还有了大出息…”

她的话还没讲完,陆漫就起身对走进屋里的老和王妃笑道,“我家姐儿面子大,有福气,还劳烦您老人家亲自来给她过生辰。”

宋默从老王妃身后钻出来笑道,“还有我父王和我,我们都来了。”

陆漫又笑道,“欢迎。”

老王妃笑着逗了几句姜悦,就被扶去了后一进院子的东厢。长公主怕吵,去了那里。凡是够身份的女客,都会去那里跟长公主一起聊天。

舒三夫人见陆漫不再搭理她,只得坐去一边。今天来的几乎都是豪门大家,除了陆大夫和陆雨,舒家三夫人的地位算是最低的了。

第三百零七章 帮忙

陆老太太知道陆家所有人中陆漫只待见陆雨,所以让陆大夫人带着陆雨一起来祝生。

舒家三夫人无聊,陆大夫人也无聊,两人便说到了一起。

陆漫虽然极其讨厌陆大夫人,但她们之间的矛盾也算家庭内部矛盾。而舒家摆明了要撬自己闺女的爹,还跟王家是一伙的,他们妥妥的是敌我矛盾。

若舒家利用陆家摆自己一道,那真的就恶心人了。

陆家算是姜悦的外家。他们来给姜悦祝生,陆漫也不可能把她们撵走。听说陆鑫也来了,在前院。陆鑫到现在也没候到官,陆家人都急坏了。

陆漫给绿绫使了个眼色,绿绫便把陆雨拉到一边耳语几句。

陆雨就把陆大夫人拉去了旁边的耳房,说着她,“娘,你就听点劝吧。就算为了爹爹和大哥,也不要再惹二妹妹的不快。那些高官夫人,不是咱们能高攀得上的。你这样,反倒惹二妹妹的厌…”

陆漫跟了进去。她沉脸对陆大夫人说道,“若陆大夫人想在这里攀高枝儿,那还是请回吧。也让陆大老爷和陆大爷把行礼收拾好,随时去远地方当官。”

陆大夫人心里气得要命,赶紧笑道,“二姑奶奶莫生气。好,好,我们母女坐去一边,只我们两人说话,等吃完晌饭马上回家,不碍二姑奶奶的眼。”

陆漫仔细看了陆雨一眼,她的脸色不好,人瘦了许多,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了憔悴和疲态,竟是一下老了好几岁。

听说她的公爹是太常寺里的一个六品官,还有个在督察院里当给事中的二伯父。当时陆大夫人因为高攀上这门亲事,得意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