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和李儿走进来,服侍她穿衣,洗漱,再喝了一碗补药,才去了餐厅。

那一大几小还没吃完饭。

几个孩子起身给她见了礼,姜展唯笑道,“你怎么没多睡一会儿?”

陆漫坐下,还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姜展唯炽热的眸子。她的目光滑向几个孩子,说道,“睡好了,就起来呗。”

她的早饭跟他们不完全一样,一小碗鸽子红枣汤,一小碗人参蒸蛋,两个核桃软糕,一个奶油小馒头。

吃完饭,姜展魁和姜玖去上课,姜展唯一家三口回上房。

陆漫没怎么说话,看着他们父女互动。姜悦一直挂在姜展唯的身上,莫名其妙的童言童语也能让老爹捧场大乐。说高兴了,一串银线从嘴角流出,姜展唯就掏出帕子给她擦净。

姜展唯跟闺女说笑几句,就会抬头看看陆漫,冲她笑笑,生怕把她冷落似的。

这个男人对外人没有多少好脸,但对自家的妻女弟妹,绝对态度好。陆漫的思绪又飘到了刚来异世不久,对姜展唯的一个猜测:若被这个男人疼惜,是幸福的。若被这个男人厌弃,日子是不好过的…

自己过了一段非常不好过的日子,如今算是幸福的吧?

几人正说着话,老驸马来了。

姜展唯可不愿意面对老驸马的臭脸,老头对自己的媳妇闺女乐得再欢,对自己也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姜展唯把姜悦放下地,说道,“跟太祖父玩去吧。”

小妮子还不太愿意,姜展唯又起身从炕橱里拿出两个木制小帆船给姜悦,“这是爹爹在外面给你带的礼物。”

姜悦高兴地接过去。

老驸马伸手道,“我的礼物呢?”

姜展唯抽了抽嘴角,说道,“我买了一些软糯吃食,昨天已经交给鹤鸣堂管事了。”

老驸马冷哼道,“我不稀罕吃食,我想要玩具。”

姜展唯又道,“好,我记住了,下次给悦儿带什么,就给祖父带什么。”又对姜悦道,“给太祖父一条小船玩。”

姜悦非常大方地同太祖祖分享快乐,给了他一个。老驸马吹着胡子接过,觉得这个孙子实在太怠慢自己了。庶子就是庶子,一点都不讨喜。

那一老一小出了门,姜展唯又一本正经地对站在一旁的王嬷嬷说道,“我不在的时日,嬷嬷照顾漫漫辛苦了。以后你每个月的月钱为二两银子,我已经跟明叔说了,从今年正月算起。”

王嬷嬷愣了愣,她不明白怎么三爷突然给自己涨工钱。但涨工钱总归是好事,她赶紧给姜展唯磕头道谢。

陆漫哭笑不得,男人都就是精虫上脑。王嬷嬷之前表现得那么好,也没见他给人家涨工资。一经过那事,就觉得王嬷嬷“辛苦”了。真是!

她的脸又烧起来,低头喝茶以掩饰窘迫。

从今天吃早饭开始,姜展唯的余光就看出陆漫非常不好意思,小脸一直红得如三月桃花。他心里喜不自禁,她愿意那样对自己,一定是已经放下曾经的那份不甘和委屈了吧?

屋里终于没有外人了,陆漫忍不住问道,“公干还顺利吗?”

这件事她从昨天挂心到今天。本来昨天夜里就想问他,但做完那事她已经累得不想说话,直接睡了。

姜展唯把她揽进怀里,小声道,“一个妇人,就喜欢操心这些。”还是说道,“我这次出去,不辱使命。谢大哥得到了一条线报,张家…哦,就是之前收留史嬷嬷的张大人家,他们也留了一手,一直有一个子弟秘密养在外面。若家里突遭横祸,那个人就会找机会跟太子的人接洽…”

原来,史嬷嬷是张大人的亲姑姑,张大人不姓张,而是姓史。几十年前史家家主是南越总兵,为了立功,杀了几百个大楚百姓,却冒充剿灭了倭寇,这事被告发后,史总兵被先帝砍头,其余人被发配琼州。因为先太后母亲的妹妹嫁进了史家,她母亲不忍妹妹的儿女落到这个地步,去求了先太后。先太后不敢救男丁,就想办法让当时才十四岁的小表妹史莺冒充史家丫头进宫当了宫女。

那时硕亲王还是皇子,无意中知道了这个秘密。当时先帝身体已经非常不好,硕亲王知道自己争不过当今皇上,又看出当今皇上子嗣不丰,便起了某些心思。派人去琼州找到史家人,史家人从五十几人已经死到只剩几个人。派去的人抱回了史家一个两岁的男孩,养去一个张姓人家,又送了一封信给当宫女的史嬷嬷。史嬷嬷听说自己的一个侄子被救回来之后,喜极而泣…

史嬷嬷一反往日的沉闷,木纳,极力报答着先太后的救命之恩,样样事做得周到贴心。特别是有一次先太后生病,她不仅天天上香祈求菩萨保佑先太后身体快快康复,还“割肉”熬羹,以此感化菩萨。先太后知道后,极是感动,把史莺调到近身服侍,几年后就升为贴身女官。

先太子的死,的确是先太后让人做的,但硕亲王也在暗中帮了忙。否则,皇上把先太子保护得那么好,想动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先太后让人给李妃和先刘三夫人下毒的事,还是史嬷嬷交待下去做的,那个解毒的药方也是史嬷嬷亲手保管的。史嬷嬷偷偷把药方交给硕亲王,硕亲王私下找人按照那个笔迹重新写了一张纸,把关键的一味药去掉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做不到

史嬷嬷在宫里权势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被先太后倚重的同时,史家那个小孩也在张家健康长大,考上了举人,还通过关系当了官。怕暴露,都在偏远地方,官也不大。但史嬷嬷非常感激硕亲王,一直暗中帮他办着事…

先太后薨了以后,史嬷嬷知道王皇后为了灭口不会让自己活下去,便在先太后的灵柩去皇陵的路上“投了河”,实际上是被硕亲王派人救了。

张大人非常狡猾,知道自家一直在硕亲王的监视之下,也总怕自家有一天会被灭口。特别是硕亲王已经用不上史嬷嬷了,他的子孙没有顺利登上大位,那么自家就更危险。所以他悄悄让自己的一个丫头怀了孕,又借口这个丫头犯错赶出去嫁了人。其实,“嫁”的那个人是他安排的心腹,他的亲生儿子一直生活在另一个地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他手里有一封信,里面详细记述了硕亲王救史家子弟,以及交待史嬷嬷做的所有事情。另外,还说了几个硕亲王在宫里的钉子,其中两个嬷嬷现在还在宫里当差…若是自家惨遭灭门,那么那个孩子和其“养父”就要想办法找到太子的人,把这封信和一些证据呈上。

张家那个后生和养父已经被姜展唯带回来,并安排在京郊一个健锐营势力范围内的秘密别院。但光凭他和张大人留下来的信和证据还不能完全定硕亲王的罪,还要有时机。他们正在想办法,希望那个“时机”早日到来。

陆漫唏嘘不已,那史嬷嬷就是一个双面间谍。这么长又这么复杂的过程,像是一本精彩的话本。

姜展唯见陆漫眼珠转动着想心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道,“这些朝堂大事你莫要多想,好好把身子调养好。还有,何承和绿绫你已经带出来了,即使身子养好也尽量不要给人看病,除非推辞不了的。”

陆漫看看眼前这个男人,他非常的大男子主义,若他一直守在她身边,自己不一定能那么随心所欲地做所有自己喜欢的事。他跟长公主不同,长公主虽然是封建大家长,但她颇有些女权思想,喜欢能干的女人。而这个男人,他不愿意自己妻子过多地出现在人前,除非实在推脱不掉,或是对他仕途有利…不说这个封建社会,就是在现代,能干和强势的男人大多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太过能干。

他们夫妻哪怕放下以前的怨气,包容彼此,但有些观念还是到不了一条线上。只有随着相处增多,多勾通,多了解,继续相互包容和理解吧…

姜展唯看到陆漫沉吟着没吱声,又说得更明白了一些,“我不愿意别的男人多看你,更不高兴他们看了你以后有什么企图。漫漫,你长在深闺,不知道外面复杂,人心险恶。”

这家伙,还是在吃宋明的醋。

陆漫应付道,“好,若能推得过,我尽量推。有人养着我,我也乐得当个一觉睡到自然醒的米虫,什么事也不做。”

姜展唯哈哈笑出了声,说道,“只有你想的稀奇古怪,居然把自己比作虫子。虽然很贴切,也不好看啊。”又道,“你男人天天在外劳累奔波,就是为了好好养活你。”

陆漫特别喜欢看姜展唯这种直达眼底露出大白牙的笑,特别灿烂,而且也特别少。对别人从来没有过,在家里也不多。

她伸手摸着他眉心中那几根浅浅的皱纹,他再高兴,这里也不平展。她心疼地说道,“现在,那边所有的人都从心里接纳你和尊重你了,你的愿望也都实现了,有些事就不要一直记在心里了。生别人的气,自己也不好过。活在世上,开心最重要。还有,祖父有些观念不对,但他现在得了病,也左右不了你的一切,对玖儿、悦儿又是真心疼爱,你不要跟他计较了吧。”

姜展唯的笑意收敛了起来,把她的手从眉心拿下来轻轻握住,涩涩地说道,“我也不想记。但是,我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二老爷冷漠的眼神,祖父冰冷的眼神,他们随时都在骂我是拎不起来的庶子,恨不得把我的自尊踩进泥里。除了五弟对我和别人没有两样,其他人都是漠不关心。还有我姨娘的眼泪,展魁玖儿懵懂的目光,唉…这些伴随着我长大。我知道我跟这个家是一体,荣辱兴衰,我都会跟这个家共进退。但是,让我放开心思,坦然面对所有人,除了五弟和不懂事的九弟,以及几个小侄儿,其他的人我都做不到…”

陆漫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做不到就做不到吧,时间能治愈一切。”

姜展唯又问,“我是不是很小心眼?”

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这就是一个缺爱的大男孩,今年刚刚二十三岁。陆漫伸出另一只手抹着其间的那几根皱纹,摇头道,“不。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背负太多,想你开心快乐。”

姜展唯又笑起来,笑容直达眼底,露出白白的两排牙齿。他把她的手拿在唇边吻了吻,说道,“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开心。”

晌午,姜展玉抱着一坛酒来了东辉院,他的说辞是,“许久没看见三哥了,想跟三哥喝几盅。”

姜展唯知道这个同父异母弟弟是在跟自己拉关系,以期自己能减少对二老爷夫妇的怨念。虽然他觉得自己对二老爷的怨气不可能减少,对二夫人更谈不上什么怨不怨,但这个弟弟温润多才,品行高洁,他还是敬重的。

陆漫又让厨房多弄了些下酒菜。她同几个孩子吃了饭后就走了,留下他们兄弟继续喝酒。

她走之前,还是提醒姜展唯不要让姜展玉喝多了。

姜展玉笑道,“嫂子放心,我不会多喝,三哥喝两杯,我只喝小半杯。”

看到姜展玉脸上那抹明媚干净的笑,他哪怕跟陆漫说话再随意,姜展唯也没有一丝反感。

第四百九十四章 熟悉的陌生人

陆漫午歇起来,李儿念叨着,“三爷有事出去了,他让奴婢告诉奶奶,要晚些时候才回来。王嬷嬷请假回家了。我们都笑她一下涨了那么高的月钱,要请客。她就回去准备了,说晚上请两桌。”又放低了音量说道,“绿绫姐姐被那边叫过去了,好像粉瓷姐姐闹自杀,绿绫姐姐去救人了。”

粉瓷因为被强迫堕胎,气不过闹自杀?

陆漫暗叹,想在这个家上位当姨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又想到了舒明薇,不知道她是死了还是逃了。有些女人就是这么贱,大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去想别人的男人,为了当小老婆连命都可以不要。

晚上,绿绫回来了。她说,粉瓷不愿意喝堕胎药,说侯爷允了她怀孕。那两个婆子怕姜侯爷,但更怕长公主,还是强灌了药。粉瓷想不通,趁人不在上了吊。虽然被人救了下来,但还是引起了大出血。长公主大怒,让人明天把她卖出去…

此时,鹤鸣堂的东侧屋里只有长公主和姜侯爷。今天长公主通知家里人,她不舒服,晚饭在各自院子里吃。

长公主正黑着脸训斥为粉瓷说情的姜侯爷,“你父亲早就定下家规,家里不能有姨娘庶子。有周姨娘和展唯三兄妹是为了老二能有健康子嗣,留下柔姑娘和姜珍是因为被人闹了出来怕影响你官声,这都是万不得已。你做为一个当家人,居然敢明晃晃忤逆你父亲订下的家规,还想让一个丫头为你生孩子。况且,你明年二月就要迎娶杨家姑娘,怎么能在定亲后再弄个庶子出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姜侯爷赶紧跪了下去,抱住她的腿说道,“儿子罪该万死,娘莫生气…”

他是真对粉瓷上心了,觉得她虽然没有柔姑娘漂亮,但温柔可人,善解人意。这两个女人是春花秋月,各有所长。他想在娶杨姑娘之前,把这两个女人提为姨娘。

看看朝中上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偏偏自己家,连个姨娘都不能有。虽然父亲定下了那个家规,但家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庶子女,周姑娘也成了周姨娘,这个家规实际上已经废了。

他哄了一阵长公主,见她没有那么生气了,又道,“娘,其实庶子也没有什么不好。展唯就是庶子,陆氏是庶子媳妇,他们对家族的贡献比嫡子嫡孙大得多。”

长公主又气着了,提高声音道,“有大出息的庶子,满京城就出了一个姜三郎。至于陆氏,几百年就出了她一个。还有,展唯能够出人投地,不只因为他足够优秀,还因为有陆氏。若陆氏当初嫁给家里另一个子弟,他再优秀,也不一定有那个破釜沉舟上战场的勇气和机会。即使去了战场,也不一定有命回来,更不要说封妻荫母了…那个贱丫头明天必须卖了,柔姑娘还是只能当‘姑娘’,也不许她再怀孕。‘周姨娘’的名份是展唯用战功和退让挣下的,可不是哪个阿猫阿狗能够比的。”

“退让”二字咬得特别重。姜侯爷红了老脸,知道老娘说的“退让”是指姜展唯的战功让自己升了官。

长公主看看一把胡子的大儿子,这个儿子虽然不是很有才智,但稳妥,听话。只一样,好女色。若不是有那条家规束着,他的院子里还不知道会弄多少女人。

她叹了一口气,又提点道,“你以为庶强嫡弱了好吗?你父亲的那几个庶兄就是例子。展唯之所以没有动你们的利益,还为家族贡献了不少。那是因为他靠自己的努力已经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也因为他聪明地看到我们团结一致可获更大的利,还因为有本宫镇着,有陆氏的大气…否则,这个家可不得安宁了。不要以为你父亲傻了就可以不听他的话,谁对他好,他心里门清,看看他对陆氏的态度…”

老驸马晚上在东辉院里吃的饭。他悄悄跟陆漫说,“长亭生气了,她不让我跟别人说,你不是别人,我就跟你说。老大不听我的话,居然想让那两个女人当姨娘,还想让她们给他生庶子。哼,我不喜欢他了。以后,我的私房都留给你和小悦儿,还有玖儿,黄黄,豆豆…”

陆漫赶紧拦了老头的话,笑道,“孙媳知道祖父对我们好。”又给他夹了一个四喜丸子,“祖父吃菜。”

老驸马指着黄金大排说,“我还想吃黄金大排。”

陆漫摇头哄道,“那东西晚上吃多了,不好克化。”

饭后又玩了一阵,才把老驸马送走。

姜展唯是在后半夜回来的。昏暗的烛光透过纱帐,把那个侧卧着的背影照得曲线尽露,黑缎一般的墨发散落枕间,再想到另一面的绝世丽颜,他的身体躁热不已。想到她孱弱的身子,他又不忍再把她弄醒,只得去净房冲了一个冷水澡。又坐去东侧屋看了一阵书,让身体暖和过来后才上床歇息。

第二天姜展唯没有出去,给长公主请安也只呆了两刻钟,其余的时间都在东辉院里陪妻女弟妹。

这种时候太少了,别说那几个小的,连陆漫都觉得要珍惜这个难得的时光。他们没有说朝堂,没有说治病,也没有说一点不开心的事情。只看着孩子笑闹,回答着孩子们稀奇古怪的提问,偶尔会说几句跟彼此有关又开心的事。

一直以来,他们两人除了朝堂、治病、孩子、还有那些不开心的往事以外,似乎没有太多共同的话题。但今天他们宁愿选择相视一笑,或者沉默片刻,也默契地没去触碰那些二人以外的人和事。

这就是先结婚后恋爱的无奈吧。虽然他们已经成亲了四年,有了三个孩子,但聚少离多,之前的彼此伤害也多,还做了一段时间的合约夫妻,以致于他们现在还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

彼此之间的轻松、温暖、愉悦的气氛,要小心翼翼地营造和呵护。

第四百九十五章 路

长公主和老驸马白天去了明阳长公主府吃寿宴,晚上老驸马又来东辉院讨嫌吃晚饭。

老驸马来吃饭,姜展唯就会同姜展魁去另一桌吃饭。

老驸马不知道是人家不想面对他的臭脸,还非常得意,觉得自己有魅力,让孙媳妇和孙女、重孙女喜欢自己而不喜欢唯唯。

饭后,姜展唯居然非常孝顺地要亲自带着陆漫送老驸马回鹤鸣堂,这个举动让陆漫吃惊不已。

姜悦和姜玖都不依,要跟着去送。

老驸马也嫌弃地对姜展唯说,“我不稀罕你送我,让你媳妇带着悦儿、玖儿,还有二豆豆和狗狗送。”

姜展唯并没有生气,给姜展魁使了个眼色。姜展魁就赶紧说家里买了几只黄黄的小鸡崽,漂亮极了。姜悦听了后,就要跟他去后罩房看鸡崽。他们两人都去了,姜玖也只得跟着去。

姜展唯没让东辉院的下人跟着,只他和陆漫把老驸马送到鹤鸣堂的垂花门前,看着他和跟着的几个下人走进去。

“走,天还早,咱们去湖边走走。”姜展唯建议道。

陆漫懂了,原来他是想跟自己单独谈“恋爱”。她抿嘴笑起来,娇糯地说了一个字,“好。”

两个人向镜湖走去。

彩霞映红了半个天际,归巢的倦鸟鸣叫着掠过长空。甬道弯弯曲曲,两旁的佳木琼花五彩缤纷,散发着阵阵清香。

这条路他们再熟悉不过,特别是陆漫。在搬进东辉院之前,她每天要走四次。那时,她的脚步是沉重的,心情是忐忑的,天天都在谋划如何让身边这个…“恶棍”放自己一马,如何能够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这家伙就是个愣头青,这条路满满都是不好的回忆,却把她带来了这里。陆漫顿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姜展唯侧头看了眼陆漫,晚霞给她的小脸打上了一层胭脂,水汪汪的眼里似乎盛满了落寞。他很想拉她的小手,但看到在远处做事的婆子,还是没有拉。低声说了句,“漫漫,对不起。”

陆漫虽然原谅姜展唯了,但对他之前的某些行为实在说不出“没关系”这种话,只深呼了一口气,没言语。

姜展唯又艰涩地说道,“我们曾经共同走过几次这条路,几乎每一次都非常不愉快,原来是我不好。我希望从今以后,不管哪条路,只要有我陪着你,你都能快乐安心地走过。”

说完这句话,他也顾不得远处的婆子,垂下的大手把她的小手紧紧攥住。

前路千千条,谁知道能怎样呢!

不过,他的话还是让陆漫有了些许感动。她轻声说道,“希望如此。”

两人没再说话,手拉手默默地走着。远远望见熟悉的兰汀洲,没有驻足,继续往湖边走去。

湖边杨柳青青,湖水已被晚霞染红,随着轻风微微荡漾着。湖里稀稀拉拉长着一些荷叶,还有几支打着朵儿的荷花伸出水面。

姜展唯看看陆漫的鼻尖已经有了几颗小汗珠,指着前方一个亭子说道,“去那里歇歇。”

陆漫的确有些累着了,点点头,两人一起去了亭子。他们坐下,姜展唯为了哄陆漫开心,还搜肠刮肚讲了几个笑话。

这个男人虽然口才极好,却没有什么幽默细胞,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陆漫听得尴尬症都要犯了。但看到他憋得脸都有些微红,还是捧场地笑了几声。

他们有一打无一打地说着话,轻松,自在,不时传出几声轻笑。

当西边天际的霞光越来越暗,直至最后一圈金光彻底消失,天幕上撒满星星,姜展唯才站起身。说道,“我们回吧。”

星光下,两个人手拉着手,回去的脚步轻快多了。

白天高兴,晚上陆漫又充分满足了姜展唯,喜得他不时地喃喃叫着,“我的妞妞…”

完事后,两人相拥着入眠。陆漫现在特别畏寒,被一个大火球抱着,尽管已是初夏,还是感到舒适又温暖,很快进入梦乡。

而姜展唯却睡得不踏实,要出汗。一出多了,他就会用干帕子擦干,又继续抱着媳妇睡。

姜展唯在家里住了几天,五月初一一大早又要去军营。本来他想带陆漫和儿女妹妹一起去,但因为陆漫要为二夫人看病,只得留下。

这天天刚蒙蒙亮,陆漫还是跟姜展唯一起起床了。陪着他吃了饭,再把他送出上房门。

晨光中,看他走到垂花门口,又转过身对她笑道,“下次休沐,我一定回来。”

之后,她又去了竹轩的厢房,宋默也已经起来了。现在他满了七岁,不好再由着他的性子睡在姜悦的晓轩,而是睡来了姜展魁住的竹轩。

宋默惊喜地说道,“嫂嫂,你好久没有来看我起床了。”

陆漫笑笑,陪他吃过早饭,把他送上马车。

陆漫带着儿女弟妹又过起了平静而悠闲的小日子。每个休沐日姜展唯都会回来,虽然他没有再像那天那样一直陪着他们,只在吃晚饭和睡觉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的身影,但陆漫几人已经很满足了。

五月底,陆漫的身体已经调养得好多了,虽然依旧瘦弱,但起码月事正常了。她这样,最开心的当然莫过于姜展唯。但因为陆漫的身子骨还很虚弱,也并不敢像她怀孕前那样任性放肆。

这个月中,仁和堂新招收了三十名“女护士”,都是贫穷人家的女子,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也有二、三十岁的妇人。绿绫每天都会给这些人“上课”,陆漫偶尔也会抽出小半天的时间教她们。之前绿绫的某些活计,已经交给了小中去做。

为了不让陆漫太辛苦,课堂设在长公主府的一个小院里。

一晃到了六月底,小哥俩茁壮成长,长成了人见人爱的胖小子。

这时候,陆漫也开始忙碌起来。因为何氏的预产期是七月中,就快生产了。二夫人的预产期虽然是八月,但她的情况不太好,随时都有危险。上至长公主,下至二老爷、姜展玉,天天都是提心吊胆。

第四百九十六章 危险

陆漫每隔两天会去赵府一趟,还把小西留在了何氏的身边。而二夫人,陆漫每天会去晚轩一趟,给她检查身体。

现在,二夫人真的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任性了。若自己死了,别说操心展玉的下一代,连展玉恐怕都会送掉半条命。

而姜二老爷和姜展玉就更难受了。之前,二老爷被长公主和姜展玉反复告诫不许给二夫人压力,不许当着她的面说让她紧张的话,他也就不敢再多说废话。后来,看到陆漫果真三天来一趟晚轩,亲自把脉、开药、施针,二夫人的阳亢也好多了。他的心又放松下来,还不时给陆漫赏些东西,给姜玖和姜悦买些小首饰。

可是,近半个多月来,二夫人的阳亢又有了反复,吃药施针都起不了大的作用。二老爷又开始急躁起来,上衙的心思都没有,经常请病假在家呆着。

他只要一看到陆漫,就会说,“都说你是善妇科的神医,你看了这么久,怎么文儿的情况总不见好?”

陆漫本来对二货老爷印象就不好,这种话问的更是二,实在让人生气。她先是很委婉地把他顶回去,“二老爷也说了,别人叫我神医,而不是神仙。既然是‘医’,总有医得好的时候,也医不好的时候。何况,‘神医’这个称谓也是别人送的,我不敢当。”

老二爷不醒眼,再接再励继续问。陆漫被问烦了,就更加直接了当,“若二老爷不信我,就请御医来吧。”

这话噎的二老爷说不出话来。他还真不敢让御医来代替陆漫,因为他也知道在妇科方面似乎没有谁能比陆漫更好。也只得不愿意地闭上嘴,等下次再见着了,又没记性地老话重提。搞得陆漫烦不胜烦,偏又不能不管。

而姜展玉的心理负担就更大。因为他知道得更加详细一些,二夫人的情况生产时会很危险,很可能要实施剖腹产。

虽然他知道陆漫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也知道她在生产时曾提议过给她实施剖腹产。

但是,开腹取子前所未闻,多可怕呀。即使陆漫当时提议了,也因为太危险而何承一直不愿意做。还好最后时刻顺利生下孩子,没有走到那一步…

二十八这天下晌,陆漫给二夫人诊了脉施了针,又让她躺下摸了摸肚子,笑道,“孩子的情况还好,二夫人要放宽心思,我会想办法让你们母子平安。”

为了二夫人能够放宽心思,几乎每一次检查完身体,陆漫都会说同样的话。

二夫人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点头说声“谢谢”,但微皱的双眉明显表示她不太相信自己和孩子真的能够平安。

陆漫走出卧房,脸上有了些许凝重。跟出来的二老爷又在念叨,陆漫没理他,对也守在这里的姜展玉说道,“我要去看看祖母,五爷去吗?”

姜展玉知道这是有事要背着父亲同他和长公主谈了,点头道,“我也正要去给祖母请安。”

此时太阳正烈,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睛。即使走在树下,滚滚热浪和蝉鸣声也让人心焦。

姜展玉看看沉着脸的陆漫,说道,“我爹也是关心则乱,三嫂不要往心里去。三嫂的情,弟弟记下了。”

陆漫笑了笑,没言语。

姜展玉又轻声问道,“我娘不太好吗?”

陆漫轻轻“嗯”了一声。

见陆漫不愿意多说,姜展玉也只得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