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秘密跟姜侯爷露底,不仅会依诺封姜展唯为御林军副统领,还会把勇卫伯提为勇卫侯,以示嘉奖。

二老爷一听,当时就笑开了怀,说道,“没想到我儿有一天也会封侯,哈哈哈哈…”

长公主等人也都是欢喜不已。片刻后,长公主沉吟着说道,“本宫觉得,应该让展唯推辞这个爵位。当初,皇上是让他将功赎罪的,他依诺就好。皇上已经给了我们这个家太多圣恩,不能再要额外的。”

姜侯爷捋着胡子点头道,“儿子也是这样认为。”

三老爷点点头,他也是如此认为。

姜展举没有发言,他一直觉得这种会议他只有资格列席,没有资格发言,除非长辈点名。

二老爷搞不懂了,瞪着眼睛问道,“我儿立了大功,为什么不能受?”见母亲瞪了他一眼,赶紧闭了嘴。

长公主又问陆漫道,“展唯媳妇,你觉得呢?”

第六百三十七章 受与不受

陆漫自从得到姜展唯初三要回京,就一直处在兴奋状态。分别十个月,终于又要见面了,而且以后会天天相守,不再像之前那样聚少离多,她心里如吃了蜜一样甜。

但长公主和两位老爷的表态让她一下清醒过来。

“皇上给了家里太多圣恩,不能再要额外的。”

这话说得深明大义,但得多让姜展唯寒心。

本家得了太多圣恩是该得,庶子得了圣恩是额外,还让庶子推拒圣恩掩锋芒。

长公主的确是从家族大局出发,但这个家族的荣辱兴衰不是应该由将继承侯位的长房撑起吗?

庶子立了大功,抢了一份给嫡支。嫡支不能要了,就让庶子直接拒。若真要这个家敛其锋芒,为何不让嫡支推拒,或者姜展唯出去开府?这样,长公主府得的圣恩再多,姜展唯再耀眼,也是两个个体。

陆漫对政治比较迟钝,也不太清楚姜展唯到底该不该受那个爵位。但她就是觉得,不管受与不受,都应该由姜展唯来决定,却不能再由这几个坐享其成的人作决定或者作人情。

老太太把姜展唯困在东辉院,的确打了一手好算盘。姜展唯得用,嫡支借光。姜展唯不得用,就是分出去的旁支。

陆漫甚至怀疑,老太太让姜展唯推辞爵位,不只因为家里得的圣恩太多,最大的可能是怕姜展唯封侯后会单独出去开府,同嫡支彻底分开。

姜侯爷只能守城,姜展举还没有成长起来,又因为外家是洪家而对仕途有所阻碍。老太太已经跟皇上言明,不再为子孙谋利。她只有把前途大好的姜展唯跟嫡支紧紧拧在一起,嫡支才能获得更多的利。她平时最爱念叨的,就是长安长公主的后人如何越来越衰败。她说的当然是长安长公主的嫡支,庶支已经不知道被打发去了哪里。

陆漫又联想到姜展唯被封伯,皇上连个宅子都没赏。在财物方面,皇上不应该那么小器,很可能还是长公主给了什么暗示,怕当时对本家怨念犹深的姜展唯就势离开长公主府单过。

陆漫知道古代大家族重视嫡支,可姜展唯牺牲了那么多却还是嫌不够。现在人还没回来,还没有开始享受胜利果实,这边就开始打压,她总是意难平。

老太太的确活成了精,贤惠,大度,怜惜弱小,一切为这个家和后人着想,如今对姜展唯这一房也越来越好,甚至为姜悦讨了县主的封号。可一到关键时候她就太过偏颇,生怕庶子一房只顾自己不顾本家,这样对姜展唯何其不公。

陆漫想到姜展唯从北边打仗回来,他拚死挣下的军功却被长公主谋了一半给嫡支。当时,陆漫还觉得没有不妥,偏执的姜展唯就是不能太一帆风顺,就是应该多受挫折。

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看到这一家人,包括自己都在家里安享富贵太平,而姜展唯却马不停蹄在外面艰难打拚,付出的不仅是汗水,还有可能是生命。每一次有了成绩,看到功名利禄唾手可得,却又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失之交臂。而一旦有了闪失,最先被丢出去的永远是他。

之前她不喜欢姜展唯功利心太强,可后来却心疼不已。这个男人之所以那样拚命,不止因为他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想护好自己在意的人,更知道自己不努力没有人会帮他。

这个家里,无论仕途还是婚姻,长公主帮助了每一个成年子孙,唯独没帮过姜展唯。上次帮姜展唯谋了一块免死金牌,还是揣测出了皇上的心意,献上陆漫的夜黄花和药方。她老人家借花献佛,讨好了几方人…

想到那张倔强的脸庞和总也舒展不开的眉头,陆漫的心好痛。

她觉得自己不能代替姜展唯退让,也不应该再装得无所谓。她冷了脸,斟酌着说道,“祖母,我觉得您的这个提议或许是对的,这个府里的确承了太多圣恩。但是,这件事不应该征求孙媳的意见,因为功劳不是我挣的。皇上赏罚分明,我制出青和丸和抗疟有功,已经赏了铁券丹书和财物给我。而三爷雄才大略,以最小的代价消灭罗泌国,为大楚开疆扩土,这是他挣下的功劳。受与不受,应该由三爷作主。我相信,经过这么多的磨砺,三爷应该知道哪些能受,哪些不能受。”

这些话意有所指,让屋里所有人都沉了脸。

陆漫过去真真假假忤逆过老太太,但老太太都当她那是撒娇。可这次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一点没有拐弯,别说晚辈,就是外人也不曾有过。老太太气得一下把茶碗撂在桌上,她想骂人,可想到若真的把人骂跑了,姜展唯就更如脱了缰的野马——拴不住了。

二老爷见长公主生气了,喝道,“陆氏,你怎么能如此跟祖母说话,真是把你宠坏了。道歉,快道歉。”

这个屋里,只有这个二货老爷没有明白长公主的真实意图,也只有他没有听明白陆漫话里的机锋。还觉得是陆漫“恃宠而骄”,顶撞了长公主,道个歉就没事了。

陆漫听了,只得起身屈了屈膝,说道,“对不起,祖母,孙媳的话太过直白了…”

只是直白,没有错。

二老爷又笑道,“娘,展唯媳妇给您道歉了,您就别生她的气了吧。”

长公主的气正没地方发,见这个蠢儿子送门,气都向他冲了出去,指着他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草包儿子,白活了几十岁,没为这个家做过一点贡献,娶媳妇,当官,娶儿媳妇,一切一切都是本宫给你谋划…老娘也不想生气,可老娘哪里有那个福气。老娘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为你们这些儿子孙子谋划,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说着,眼泪也流了出来。

姜侯爷和三老爷吓坏了,赶紧跪下磕头说道,“母亲臊着儿子了,儿子不孝,儿子无能,让母亲伤心了…”

姜展举和陆漫、二老爷见状,也赶紧跪了下去。

第六百三十八章 翅膀硬了

众人听长公主骂了一阵,三老爷起身,把茶水递给长公主,说道,“娘喝口水,消消气。”

姜侯爷又说道,“我和三弟留在这里陪陪母亲,二弟、展举、展唯媳妇,你们几人就先回吧。”

陆漫和姜展举非常听话地躬身退了出去,二老爷还有些蒙。他一直知道自己不受母亲待见,原来经常是他代哥哥弟弟受气,可这次怎么代自己的庶子媳妇受了气。他想不通也没法子,只得愤愤退了出来。

他们刚出屋门,就听见里面砸茶碗的声音。几人的脚步顿了顿,又如没听到一样继续向前走去。

回东辉院和晚轩都要经过那条林荫路,陆漫不愿意跟二老爷同路,而是带着新荷和李儿沿着游廊向后院走去。看似她去了姜悦住的湖心院,实际她是直接向鹤鸣堂的后门走去。路过湖心院的时候,还能听到从玻璃窗里传来老驸马和姜悦的笑声。这些人里,只有老傻子是不带任何目的对自己和儿女好吧。

陆漫出了后门,又走上那条她刚刚穿越过来天天走几次的甬道。

漫天星空璀璨,秋天的晚风已经很凉了。

她四周望望,夜幕中,那层层叠叠的飞檐翘角,还有望不到边的重重院落,让她又有了之前那种被困于深宅的困惑和难受。

她深呼了一口气,才抬脚向东辉院走去。

而鹤鸣堂侧屋里,姜侯爷低声劝着长公主,“娘,我们都知道您是为这个家好,可您今天急切了。”

长公主气道,“老婆子天天谋划,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这些儿子孙子都好过。唉,展唯媳妇之前那么乖巧,识大体,怎么现在也学着眼孔小了。我之前还一直觉着,只有她能把展唯劝在这个家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好了,才可以相互帮衬不是。”

三老爷又劝道,“展唯媳妇一直比较识大体。她之所以如此,或许是从展唯那个角度考虑。她这样,也给咱们提了个醒儿,展唯已经成长起来了,他的事,母亲最好先听听他的意见。他与我们不同,从小受了些委屈…”

长公主霸道惯了,一听这话就生气,提高嗓门说道,“展唯有今天的成绩,既有他的智慧和努力,也少不了本宫的维护。他若不是本宫的孙子,就凭着他是谢家一党,也不可能被皇上信任和重用。还有他媳妇,忒能惹事,行医这些年,若不是本宫护着,她不知道死了多少回,还能当上回春夫人?我对他们一房多好,姜悦享受的待遇,嫡孙女都没有。哼,他的翅膀长硬了,就想飞出去了…”

三老爷说道,“是,是,是,母亲说的没错。展唯的翅膀的确长硬了,不过还不是没有飞吗。若是咱们给他加把力,兴许他就真的飞走了…”

他很无奈,长公主如此主要是为了长房的利益,但他也不得不顺母亲的意。

陆漫回到东辉院,上房那扇橘色小窗里传出丁玉盈和姜玖逗小哥俩的声音,还有小哥俩咯咯笑声,间或有狗吠猫叫声。

那两只猫出去野了这么久,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陆漫的心里如照进一缕阳光,立即明媚温暖起来。她刚走进东侧屋,就见两条黄线一闪,她的怀里多出两只猫来。

陆漫笑着拎了拎它们的小耳朵,放下,又过去抱了抱站在炕上要抱抱的小哥俩。

几人说笑一阵,就让菊香带二狗二猫去耳房里歇息。菊香现在主要负责二豆二狗的喂养,青青已经放出去嫁人了。

姜玖也回院子歇息了,陆漫领着小哥俩去了东厢房,看着乳娘把他们哄上床,才回了上房。

丁玉盈还坐在炕上做“嫁衣”。外衣由针线房帮着做,她做的都是里面穿的。四个绣花胸罩和平角短裤已经做好,现在做的是睡衣睡裤。睡裤经过她认真仔细研究,又请教了许多绣娘,裤裆已经裁剪得比较熨贴了。

陆漫挤去她身边坐下,玩笑道,“想想你穿着异世‘比基尼’的身姿,连我这个同性都会迷昏头,还不知道要把你家郡王爷迷成什么样。”

丁玉盈经常被陆漫打趣,脸皮早变厚了。瞄了她一眼,笑道,“你家三爷就要回来了,都说小别胜新昏,咳咳…”

她咳嗽两声,笑起来。

一提到姜展唯,陆漫的气性又上来了。她叹了一口气,说了今天同长公主争执的事。最后羡慕道,“你现在该知道和郡王爷最大的好处是什么了吧?是家里人口简单!有利益了,不会出现那么多人来争抢。出人头地了,不会有人把家族捆在他身上。”又气道,“关键是,姜展唯是庶子,已经被分了出去,为了继续把他捆在这里,居然想让他放弃用命换来的利益…”

丁玉盈说道,“笨,已经被分出去了,为何当初不马上搬出去?”

陆漫苦笑道,“唉,说来话长。分家的时候,我们这一房分了个宅子。正好姜展唯要去北边打仗,他不放心我和展魁、小玖儿单独住,就暂时住在了东辉院。等到他打仗回来,立下大功。长公主看出皇上不愿意姜展唯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就主动迎合皇上压制了他,还帮姜侯爷升了官。当时姜展唯都气死了,也没辙,只得另提条件,给他生母请封了诰命。那时,长公主已经看出他是这个家最能干的人,当然还因为有我这个神医,就舍不得放我们这一房出去了。后来,他长住京郊健锐营,不常回家,我又是这样一种情况,离本家近也方便受长公主庇护。所以,我们即使看出了长公主的心思,也没有提出单独出去住。想着,在三爷彻底成长起来之前,我们这样可以互惠互利。如今,三爷立了奇功回来,必受重用,我又因为青和丸和抗疟的功劳被皇上所看重,我们已经完全可以自我保护了。他若再被封侯,皇上很可能会赐个府弟,长公主怕我们就势离开这里,跟嫡支彻底分开…我之前非常非常尊重她,觉得她虽然强硬霸道,但是个明理的老人。可她这样一到关键时候就想牺牲庶子,很伤人心的。”

第六百三十九章 生病

丁玉盈想到那个看着特别慈善,实则特别精明的老太太,说道,“你们家那个老太太就是贪多嚼不烂的老猾头,什么好东西都想往自己家划拉,偏话还说得好听。当初还想把我弄给她当孙媳妇,她也不看看她那孙子是什么德性。我以为她只对外人如此,原来对亲孙子也是这么不客气呀。”

陆漫叹道,“老太太就是典型的封建大家长,维护家族利益。当整个家族是统一利益体,一致对外的时候,她维护家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在她的羽翼下,我活了下来,成长起来,平反了我外祖。可一旦家族内部嫡庶利益遇到冲突时,她就不顾一切维护家族的核心——嫡支长房。之前我们没有办法,可现在却不能让她再拿着庶支拚命挣下的功绩去便宜不劳而获的人…不提嫡庶利益,老太太还是非常不错的,身为最尊贵的长公主,却没有那些公主病,强势,明事理。唉,只是她总怕长房守不住祖宗留下的基业,渐渐没落,帮他们谋了那么多,还觉得不够…”

丁玉盈又问,“那你准备怎么办,那个爵位是受还是不受,家是搬还是不搬?”

陆漫道,“咱们是从现代过来的,谁不喜欢小家小户过清静小日子啊。但古代到底不同,这个家更不同,什么孝道啊,政治啊,牵一发而动全身。”声音又放小了些,“长公主不仅是这个家的家主,还跟和郡王爷、谢家、我家三爷一样,暗中都是太子党,政治上的牵绊多着呢…明天一早我让柳壮去迎姜展唯,把这里的事跟他说说。我对政治不敏感,受不受爵位,搬不搬家,我都听他的。”

丁玉盈看看她抿嘴笑起来,说道,“倒真是贤妻良母,什么都听你家三爷的。”

陆漫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之前我也任性过。自从上次他不顾一切把我救回来,我就想了,以后不管怎样,我都跟他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在我们这种家庭里,有些事是家事,小事,被人做起文章来,就是大事。”

丁玉盈走后,陆漫让人叫来前院的小厮,让他去告诉柳壮做好准备,明天卯时三刻启程去给姜展唯送信。之前,她提笔给姜展唯写了一封信。

第二天一早,陆漫刚洗漱完毕,柳壮就在垂花门外等着了。陆漫让新荷把信和一个装了吃食的背包拿给他,让他快马加鞭给姜展唯送去。

柳壮走了不久,姜侯爷又派一个护卫送了一封信去给姜展唯。

陆漫去了餐厅,丁玉盈、姜展魁、姜玖都在桌前等着了。

姜展魁和姜玖满脸喜色,跟丁玉盈说着姜展唯如何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丁玉盈玩笑道,“他这么好,我都急不可待想早些见见了。后天南征军进城,我也去他们路过的茶楼里看热闹,扔个绣球荷包什么的。”

姜玖喜的双眼亮晶晶,赶紧道,“好啊,好啊,丁姐姐把我也带着。”

陆漫嗔道,“你可是和郡王爷的未婚妻,真要干这事,恐怕言官就有事做了。”

饭后,姜展魁和姜玖去上学,陆漫看着小哥俩起床,吃完饭,便要去鹤鸣堂给长公主请安。老驸马这些天一直在念叨黄黄和豆豆,也让菊香把二豆带上。

丁玉盈悄声问道,“你这时候去,不怕那个老太太骂你?”

陆漫道,“一码归一码。我不高兴他们压制庶子,为我家三爷争权益,这种立场已经表明了,他们高不高兴我也控制不了。但该讲的孝道还是要讲,在这种大家族里,不可能快意恩仇…”

他们走出东小门,丁玉盈右拐回了晓轩,陆漫等人正要往前走,就看见三夫人急匆匆迎面走来。

小哥俩给她作了揖,喊着,“三祖母,三祖母。”

三夫人笑道,“哦,真是好孩子。你们这是去给老祖宗请安?”

“是。”小哥俩异口同声地回答。

三夫人对陆漫说道,“我就说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三叔父还非得让我来看看。”声音又放低了些,说道,“长公主病了,到现在都没有起床。”

陆漫的脸上一僵,惊道,“这是怎么说的?哎哟,她老人家什么时候生的病,怎么不来叫我呢?”

说着,她赶紧急步向鹤鸣堂走去。她没想到,好强的老太太还用起了装病这个策略,只不知她要达到什么目的。

陆漫心里非常无语,封侯拜将是多大的喜事,这个家怎么搞成了这样。

去了鹤鸣堂,老驸马走了出来,也没理奔过来咬他衣摆的黄黄和豆豆,难过地陆漫说,“唯唯媳妇,长亭又起不来床了,你去看看吧,别让她死了。她死了,我受不了。”

陆漫边向里走边说道,“祖父放心,祖母福泽深厚,不会有事的。”

厅屋里站着姜展玉和一排小豆丁,他们的表情都非常严峻,大气不敢出。去了卧房,三位老爷没有上衙,都在这里,还有杨氏、二夫人、大奶奶、江氏、鲁氏。

陆漫走去床前,看到长公主闭着眼睛,嘴抿成了一条线,脸色不太好看,但也不算难看。她俯身轻声道,“祖母,孙媳给您把把脉。”

说着,她便开始把脉。

脉像还算平和,除了老太太一直有的轻微脑血栓,没有任何不好。

钱嬷嬷低声说道,“长公主高兴孙子有了大出息,昨晚睡得晚了些。怎么半夜寅时就开始说不舒坦,头昏,胸闷。”

陆漫拿出银针给老太太施针,轻声埋怨钱嬷嬷道,“嬷嬷怎么没赶紧去叫我呢?若耽误了病情,可是我的罪过了。”

钱嬷嬷又道,“我本来说去请你的,可长公主心疼三奶奶,说三奶奶的孝心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孝顺老的,照看小的,还要给其他人诊病,辛苦,舍不得你半夜辛劳…”

陆漫感动极了,忙说道,“谢祖母的体恤,可您这样,我们当晚辈的很心疼呢。”

第六百四十章 两个意思

几位老爷更是感动不已,红着眼圈说了些谢长公主贤惠、怜惜晚辈之类的话。

陆漫施完针,又按了摩,再让人端来一碗青菜肉糜碧梗粥,姜侯爷和三老爷把老太太扶起来,陆漫亲自喂了她。

老太太眼睛半眯着只吃了几口,就说恶心,不想吃。几位老爷和陆漫又是打着叠的说好话,哄着老太太吃完了。

之后,又来了两位御医。

大概午时初,太子代表皇上来探望长公主。

今天虽然不上早朝,但身为重臣的姜侯爷应该去皇宫商讨朝事。他遣人去请了假,说长公主不好,皇上和太子便担心起来,皇上还是让太子百忙之中来探病。

长公主拉着太子的手,老泪横流,虚弱地说着皇恩浩荡,让她感激涕零,一刻也不敢忘怀之类的马屁经。

太子送了长公主一支千年老参,坐在床边任她拉着手,温言笑道,“皇姑贤德,把儿孙都教导得好。三郎这次立下大功,又用兵如神,父皇和本宫甚慰。罗泌国虽小,但收复它的意义远大…”

又巴拉巴拉说了一些表扬长公主和姜展唯的话,就起身告辞。明天姜展唯抵达京郊,后天进京,还有许多事宜。陪太子一起走的,还有姜侯爷。

太子走后,长公主的气色也好多了,她坐起来斜靠在床边,除了把陆漫留下,挥退了所有人,“你们都回去吧,该上衙的上衙,该干什么的干什么。”

看到老驸马牵着姜悦站在门口舍不得离开,又哄道,“我的身子好多了,驸马爷带着悦儿去后院玩吧。”

姜悦福了福,说道,“太祖母好好歇息,我同太祖祖出去了。”

说完,就拉着还不想离开的老驸马走了出去。

长公主招手让陆漫坐去她的床边,拉着她的手说道,“祖母知道你是识大体的孩子。前些年的展唯桀骜不驯,在你的规劝下,跟家里的关系一日好似一日…”

陆漫忙道,“祖母折煞孙媳了,三爷良善多智,又有祖母这样的贤明长辈。即使没有孙媳,他也不会跟家族生隙的”

长公主说道,“你也不要太过谦,你为家里做了多少事,展唯为家族做了多少贡献,祖母心里都有数。唉,祖母昨天夜里几乎彻夜未眠,觉得亏待展唯了,对不起他,心里特别难受。他也是我的亲孙子,还是最能干的孙子…”说着,握陆漫的手更加重了几分,又道,“驸马爷的老祖宗特别能干,也为开国皇帝所忌惮,因为怕功高盖主,刻意收敛了锋芒。他养废了自己的孙子,还不许子孙从军。你也知道,但凡勋贵之家,大多都是靠军功起家,家学渊源是武。无论是传承还是门路,他们从文这条路肯定比不上那些世家,或者穷举子。所以也不能怪他们无能,实在是他们要听从祖宗的遗训,放弃了最适合自己走的那条路…展唯从军是意外,又被分了出去,已经不属于恒昌侯这个嫡系,也就由他了…本宫做梦都没想到,展唯继承了姜家祖宗的雄才大略,年纪轻轻就立了奇功,当然更有你的辅助和功劳…我想着,他还年轻,还有上升的可能,就私下求皇上,拿了一些补偿他们…”

强势的老太太是在用怀柔策略跟她说明情况并商量呢。既然这样,自己也应该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陆漫轻声说道,“我能理解祖母的良苦用心。祖母站在家主的位置上,看的是家族的利益。但我是三爷的妻子,我满心满眼看到的是三爷的艰辛和不易,还有说不出来的满腹委屈…祖母说他还有上升的可能,这话没错。但您想没想过,三爷立功是用命去搏,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若他真的有个万一,活着时享受不到自己挣下的荣耀,对他又何其不公?何况,一次又一次这样,得多伤他的心…祖母对我的好,对我们这一房的好,我一时一刻也不敢忘记,一直铭记于心。可是,我不想再看到三爷被压制,不想家里一遇到事就只牺牲他,不想他再伤心…他茁壮起来,对整个家族并没有坏处…”

陆漫把姜展唯这么多年如何辛苦,如何从北边打仗回来满身伤痕,如何满腹心事连睡着眉头都放不开的事都说了出来。

她说完,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长公主也落了泪。

这时也到了吃晌饭的时候,陆漫又服侍老太太吃了饭,给她按摩,见她的眼睛闭上了,才起身出屋。

她走到门口,背后又传来老太太苍老的声音,“展唯成长起来了,本宫甚慰。今天听太子的口气,皇上是真的看重他。受不受爵,展唯说了算。”

陆漫听了,回过身给长公主屈了屈膝。见她又闭上眼睛,才出了卧房门。

回到东辉院,除了丁玉盈还在等她,孩子们都吃完饭午歇了。

她们两人的饭摆在东侧屋的炕几上。由于身心疲惫,陆漫还要了一壶青花酿。

“这都午时末了,干嘛不先吃呢?”陆漫道。

“你家三爷一回来,我就不能跟你同桌吃饭了,要珍惜这个难得的时光。”丁玉盈道,又说,“你家的事,真的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大事,老太太任个性,把太子都折腾来了。怎么样,她又逼迫你了?”

陆漫叹道,“老太太多聪明呀,她越逼迫,不是越把我们往外推吗?硬的不行,就软的呗…”

她讲了一下跟老太太的谈话。摇头道,“她通过太子的意思,还有她讲了这么多,不外乎传达了两个意思。就是姜展唯出息少不了她的教导和支持,长房如此是替家族受了大委屈。承不承爵姜展唯说了算,她已经不管了。但想撇开这里单独开府,她恐怕不会同意。我的立场已经表达了,具体的还是等我家三爷决定吧。”

丁玉盈看看陆漫,耸耸肩说道,“还好我要嫁的家庭简单。我属于头脑简单型,只会听话不会听音,那些弯弯绕更搞不明白。”

第六百四十一章 抵达

听了丁玉盈的话,陆漫说道,“和郡王府是简单,但属于宗室,亲戚关系也复杂。以后,你还是要学会处理这些大家族里的关系。”又笑道,“你家郡王爷八面玲珑,他会教你。”

丁玉盈听了,宋明那张和煦温暖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抿嘴笑起来。

陆漫又取笑道,“看你甜蜜蜜的样子,够了。”

丁玉盈还嘴道,“再甜也没有你甜,你家三爷就要回来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居然喝了大半壶酒,也都有了些微醉。

王嬷嬷有事回了家一趟,此时回来看到她们两人如此,气得把新荷和李儿骂了一顿,过去把酒壶收了起来。劝道,“两位姑奶奶,你们一个是小媳妇,一个是大姑娘,酗酒的名声要是传出去,多丢人啊。好了,好了,去床上歇歇。”

但凡王嬷嬷说话,陆漫都会听,也只得由丫头服侍去床上歇息。丁玉盈不想回晓轩,赖去了陆漫的床上。

陆漫是被院子里的声音闹醒的。廊下的雕栏画栋前几天就重新刷了一道漆,此时下人正在换新灯笼,又增加了不少。

小哥俩喜欢灯笼,看着一排排崭新的灯笼跳着脚地尖叫。

陆漫睁开眼睛,看到丁玉盈正不眨眼地看着自己。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丁玉盈伸手摸了一把陆漫的脸,笑道,“真是太奇妙了。若是你前世长了这样一张明星脸,别说咱们住的那个小区,就是咱们那位城市,都装不下你。”

陆漫失笑,“当然奇妙了。你上辈子做梦都想不到,你居然还能当王妃。”

丁玉盈又一脸坏笑道,“你家三爷回来,记着穿我给你做的那个胸罩——性感。”

陆漫瞪了她一眼,“猥琐。”

丫头们服侍两人穿衣裳,新荷说道,“刚刚光华院的一个丫头拿着一幅图来见三奶奶,说五爷感谢三奶奶一直为他诊病。奴才代三奶奶收下了,还了那丫头一个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