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未时,宋明就领着丁玉盈来了。把他们请进正房,上茶,落座。

宋明的笑容如旭日般和煦明媚,浑身散发着浓浓暖意和喜悦。丁玉盈则神彩飞扬,美目流盼,哪怕朱唇未启,也能看出桃腮带笑。

他们两人偶尔相视一眼,眼里的情愫能让旁人一个激灵。

寒暄几句后,陆漫就把丁玉盈带去了侧屋。问新婚情况,是出嫁闺女第一次回门,娘家女长辈必须做的事。

陆漫把侧屋门一关,就盯着丁玉盈打趣道,“看你们肉麻麻的,我身上的鸡皮疙瘩抖落了一地。”

丁玉盈咯咯笑道,“想看我害羞脸红,是不是?可惜了,你看不到。”

陆漫拉着她一起坐上炕,又八卦地说道,“你是我妹子,按惯例,我得问问,他对你如何?”

“如何”两个字放着得很是暧昧。

丁玉盈瞥了眼关紧的门,对着陆漫的耳边说道,“都说第一次很痛,我怎么没感觉到呢?只是有些发胀,过程还是很美妙的。”又道,“不是处男也有好处,有经验…呵呵,我家明哥唯一的缺点,也被我否了。”

她的话让陆漫无语。自己还没问得这么露骨,她把什么都招了。

陆漫用指头戳了一下她的脑袋,轻声说道,“不害臊。前世说,那什么什么是感情的催化剂。看看你们两人,真是。”又问,“你的保守版比基尼穿了吗?”

丁玉盈笑道,“我昨天就穿了,我家明哥眼睛瞪得牛眼大…”

两人说了一阵悄悄话,就听见院子里热闹起来。是姜展举夫妇、姜展玉夫妇、姜展昆夫妇,隔壁的刘世子夫妇来了,他们是姜展唯请来陪客的。

本来还请了赵亦、何氏、小鱼儿几人,但小鱼儿有些不好,他们来不了。

男人们在厅屋里闲话,女人们在侧屋里聊天。

吃过晚饭后,才把宋明和丁玉盈送走。宋默依然不走,说明天早上再回去。

忙完了这件大事,就开始忙碌姜展魁的事了。虽然陆漫帮不上多少忙,但每天的营养餐她都要亲自过问,甚至亲自去厨房做。

三月十三那天,不仅是姜展魁府试的第一天,也是小兄妹十二岁的生辰。

十二岁,在前世还是上小学六年级的年龄,可在这个时代对女孩子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意义,就是金钗之年,该打扮了,该相看人家了。

清晨,姜展唯在外院打回拳回屋,看见陆漫正把一套漂亮的襦裙放在炕上,旁边还放了一套涉芳斋的胭脂水粉,以及一套翡翠头面。头面不复杂,只有一长两短三只钗,两朵珠花,外加一对珍珠耳坠和一对翡翠镯子。

看到这些东西,姜展唯似才觉得自己的小妹妹已经长大了,该说婆家了。恍忽道,“妹妹晃眼长这么大了。”

陆漫看到他愣愣的眼神,嗔道,“哪里是晃眼,是一天一天慢慢长大的。你天天忙忙碌碌,心都没用在孩子们身上。”

姜展唯很是惭愧,笑道,“还好弟弟妹妹有你这样的嫂子…”

陆漫笑笑,就带着拿着衣裳首饰的丫头去了晨轩。

姜玖已经起来了,正穿着中衣中裤坐在床上。她今天要送哥哥去考府试,所以早早起了床。她也知道今天嫂子会亲自打扮自己,所以洗漱完坐在床上等嫂子。

陆漫笑道,“玖儿生辰快乐!”

然后,把衣裳给她穿上,丫头给她梳了头以后,陆漫又亲自给她化了一个淡妆,再把首饰戴上。小妮子亭亭玉立,明眸皓齿,如一朵刚刚打开花苞的莲花,清新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陆漫有些感动,这是她一手养大的女孩。原来那个胆小懦弱,瘦弱得一阵风就吹倒的女孩,已经长到这么高了。

小妮子看到镜中的小美儿,眼睛亮晶晶的,抿着小嘴直笑。

姑嫂两人手牵手去了餐厅,姜展唯和姜展魁,以及老驸马都等在这里。

看到如此的姜玖,三个男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老驸马笑道,“玖儿漂亮,只比唯唯媳妇差一点点了。”

陆漫嗔了他一眼,老孩子不会说话。

姜展魁赶紧说道,“祖父没说对,妹妹和嫂子一样漂亮。”

陆漫又笑着纠正道,“玖儿年纪小,比嫂子更漂亮。”

姜玖一点都不生老驸马的气,笑道,“在我的眼里,嫂子永远是最好看的女人,谁都比不过。”说完,她的眼圈有些红了,也把陆漫的胳膊搂得更紧了。

姜展唯哈哈笑道,“大姑娘了,还跟嫂子撒娇。来,吃饭,晚上给你们庆生辰”

饭后,姜展唯去衙门,陆漫牵着姜展魁去府试考场,老驸马和姜玖把他们送到垂花门口。他们来到前院,一身红的姜展玉又等在这里了。

姜展魁过去给他躬了躬身,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陆漫上了另一辆马车。

第六百八十八章 再次怀孕

到了考场,陆漫鼓励了姜展魁几句,看着他走进考场,就坐马车走了。而姜展玉依然会在附近的茶楼喝茶,等他出来一起回府。

陆漫让车夫拐了个弯,去了赵府。

小鱼儿是赵亦和何氏的老来子,两口子养得太娇贵,相反容易生病。

小家伙的病已经好些了,但还是没有精神,躺在小床上厌厌的。看见大姐来了,才咧开小嘴笑起来。

陆漫把他抱起来,心疼地说道,“又瘦了。”

何氏听了,眼圈都红了,说道,“还好已经不发热了。”

陆漫说道,“等小鱼儿病好了,让他多在阳光下活动。”看看何氏苗条的身材,又道,“娘活动的时候,就把他也带着。看看我家那两个小子,无论寒冬酷暑,都在外面玩闹…”

何氏又叹道,“昨天知雅遣人送了信来,灵姐儿上个月得了天生,病倒是好了,却留了几颗麻子。哎哟,一个女孩子,可惜了。我家老爷昨天夜里一宿都唉声叹气的。知雅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法子把麻子消了。”

赵知雅是赵亦的女儿,跟着婆家在石州府住。灵姐儿是她的大女儿,今年八岁。

陆漫也挺为那个孩子可惜的。可消除麻子,这个本事她还真的没有。但是种牛痘,这件利民利国的事她曾经想过,却没有付诸实施。关键是附近没有大批量的牛,找牛痘疫苗就必须要去牛多的地方,她似乎一穿越过来就忙忙碌碌…

她摇头说道,“彻底消除麻子,我没有办法。但我有两个美容方子,娘写给知雅姐姐,看看能不能起点小作用。”

这两个方子是《回春杂记》里的,对脸上的斑点有些作用,再试试对麻子有没有用吧。

陆漫在这里吃了晌饭,就回了东辉院。

小哥俩刚刚起床,正在院子里同老驸马追着着二豆一狗跑着,老迈的旗长爬在荫凉处打着盹。午后的春阳无比灿烂,院子里百花盛开,鸟啭莺啼,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

他们看到陆漫回来了,小哥俩跑过去扯着娘亲的裙子咯咯傻笑,老驸马大着嗓门说道,“唯唯媳妇,丁小丫头让人把生辰蛋糕送来了,说是她亲手做的,还送了生辰礼物。”

陆漫笑道,“她有心了。”

晚上,东辉院又请了姜展雁、宇哥儿、和姐儿,还有隔壁刘府的刘六姑娘,前一个胡同谢府的妍姐儿、萍姐儿,这些跟姜展魁兄妹年纪相当又玩得好的人来给他们庆生。当然,还不能落下沛哥儿。

晚上热热闹闹吃了一顿生辰宴。庆祝姜玖小姑娘的金钗之年,也预祝姜展魁能取得好成线。

一晃忙到三月十六,陆漫把姜展魁送到考场后回到家,见王嬷嬷看她的眼神冒着精光。

她玩笑道,“嬷嬷是又要添孙子,还是又要添外孙了?”

王嬷嬷答非所问,“三奶奶,今天十六了!”

“我当然知道啊。”陆漫笑道。

“你还没来月信!”王嬷嬷又提醒道。

三奶奶自从初潮,月信都是每个月的十二至十四之间来。除了怀孕,从来没提前过一天,也从来没推后过一天。王嬷嬷昨天就注意到了,但见三奶奶挂心八爷考试,就没有说。

陆漫也是一阵惊喜,嘴上还是说道,“有时候情绪紧张,也会致使月信推后。”

她说是这样说,还是坐去炕上,为自己把着脉。真的有滑脉,只是非常浅。但陆漫已经肯定,自己再一次怀孕了。

王嬷嬷看到自奶奶满脸欣喜,笑容更大了,问,“三奶奶,你真的又怀上了?”

陆漫低声笑道,“应该是。”

王嬷嬷喜不自禁,一迭声的说自己现在开始值夜班,让新荷服侍好主子,又念叨小丫头们没轻没重照顾不好人,是不是让杏儿再回来,服侍完三奶奶生产,再嫁人…

陆漫摇头道,“今年杏儿已经二十岁了,不好再耽搁她。”

前几天就让杏儿回家待嫁了。因为杏儿是陪陆漫从最艰难的时候走过来的,服侍自己也一心一意,陆漫赏了她二百两银子,一些首饰。杏儿的未来公爹负责姜展唯外面的产业,未婚夫也在铺子里当掌柜,她一嫁过去就能过少奶奶的清闲日子。

两人说了一阵话,杨氏又来了,她昨天夜里来了月信。

陆漫给她开了药,又让小中给她施针和施艾。

等到杨氏去了后院诊室,陆漫望向窗外。繁花似锦,树竹青翠,天空蔚蓝而悠远,真是一派大好春光。

自己来这里还有几天就六年了。那么艰难的开始,奋斗了几年,自己不仅拥有了事业,还有了丈夫的爱,生了三个儿女,现在肚子里又孕育了一个…

自己的确如丁玉盈说的,是人生赢家了!

这天晚上,姜展唯没有按时回来。等到戌时还没有回来,也没有派人回来送个信。陆漫有些犯困,等孩子们睡了,她也就歇下了。

她正睡得熟,就听见院子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姜展唯回来了。他已经听王嬷嬷说了妻子怀了孕,让他轻些。

他见陆漫醒了要坐起来,赶紧把她按住,笑道,“把你吵醒了…你又怀上了?”

陆漫笑着点点头。

姜展唯笑得更加灿烂。他上床躺下,大手不敢再压陆漫的肚子,而是握着她的小手。两人又闲话一阵,憧憬了一番美好明天,才睡去。

六日后,姜展魁看榜回来,他又过了府试,排名依然靠前,为二十一名。

这一天,陆漫怀孕四十天,也去跟长公主说了自己怀孕的事情。

双喜临门,让长公主大喜过望。她的身子也好些了,在鹤鸣堂摆了酒,一家人晚上在那里庆祝了一番。

这天晚上,老驸马和姜悦又回了鹤鸣堂住。但因为长公主的身体还是没有大好,怕老驸马吵着她,只让他住西屋卧房。

四月初五,这次是院试。

陆漫依然一早就起来,陪姜展魁吃了早饭,她和姜玖把他送至垂花门口,由姜展玉送他去了考场。

第六百八十九章 胡姬

送走姜展魁,陆漫就回去倚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这次怀孕反应比较大,嗜睡,没有胃口,尤其不喜闻肉味,一闻就吐。

不吃肉怎么行!姜展唯和王嬷嬷急要命,一个想办法收罗好吃食,一个想办法给她改善伙食,可她依然瘦了。

陆漫正半梦半醒,听见院子里传来说话声,还有豌豆黄和黄豆豆高分贝的叫声。能让它们如此兴奋肯定是来了客人,客人还是何承两口子、何氏和小鱼儿母子,再就是宋默和丁玉盈这一对母子。

陆漫睁开眼睛,又听到了丁玉盈的清脆笑声。

陆漫也开怀起来,一下坐起身,下了榻。吓得王嬷嬷魂飞魄散,过去扶着她一阵埋怨。

丁玉盈已经进了屋,咯咯笑道,“伟大的母亲,我专门给做你孕餐来了。”

还是四月初一那天,宋默从东辉院回郡王府,跟丁玉盈说了陆漫怀孕,又不喜欢吃肉的情况,丁玉盈才知道陆漫怀了孕。但因为这几天老王妃又有些不好,她在家服侍老王妃,今天才抽出空来东辉院。

两个人手拉手坐去榻上说悄悄话,下人们都退了下去。

陆漫说道,“我不想吃点心…”

丁玉盈道,“我做你最喜欢的回锅肉和炒腰花。”

陆漫一听说肉菜,又干呕起来。摆手道,“不要说肉。”

丁玉盈道,“我炒的这两个菜不只是肉菜,还有满满的回忆味道。想想前世咱们楼上楼下的情谊,多好。”

陆漫的胃果真就好一些了,说道,“回锅肉就算了,有肥肉,腻。就炒腰花吧…”

丁玉盈又说了宋明听说陆漫怀了孕,看她的眼睛都发绿光,“我跟他说了因为落水原因,我得了宫寒。还说姐姐正在给我调理,一年后就能好。他又跟我说不急,我岁数还小。”

很是得意的样子。

陆漫笑道,“看你得意的,我知道你家明哥体贴你。”

丁玉盈不谦虚地说道,“那是。”又笑道,“他让我教府上绣娘做了两套睡衣睡裤,就是前世唐装那种,立领,盘扣,衣裳两边开岔,裤子虽然比较肥大,但裤裆裁剪得比较熨帖…哎哟,听说皇上和太子特别喜欢,说穿着舒适,好看,方便。赵贵妃见了,昨天又宣我进宫,让我教宫女如何裁剪。”

陆漫笑道,“恭喜你呀,你在这个朝代的裤子改革,已经迈出一大步了。”

丁玉盈笑得眉眼弯弯,又道,“赵贵妃还问我有没有更好看的女式睡衣,我才不想告诉她,好让她去勾引老皇上,只说没有。”又拉了拉陆漫,神秘地说道,“我教那几个宫女的时候,瞥见一个宫女从门前走过,她长得像混血儿,特别好看,也特别丰满。其他宫女都苗条,畏畏缩缩脑袋一直埋着,只有她挺胸收腹高昂着头,哪怕离得远,我也注意到了。我回府跟我家明哥说,我家明哥居然不知道凤阳宫里还藏了这号人。”

陆漫也奇怪。飞扬跋扈的赵贵妃,她手下的宫女有这个样貌还有这个表现,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两人正说着,刘惜蕊就来了,再接着,何氏又领着小鱼儿和珉姐儿来了。

几人去鹤鸣堂给长公主请了安,回东辉院后,丁玉盈就去厨房做了爆炒腰花。陆漫吃着这道菜,似又回到了前世那间不大的厅餐里。她居然没有恶心,一个人吃了大半盘。乐得王嬷嬷在一旁直念佛。

晚上,宋明、赵亦、何承都来接媳妇,顺便在这里吃晚饭。鉴于丁玉盈的好厨艺,宋明特批她隔一天来东辉院一趟,为她姐姐服务。丁玉盈比陆漫还高兴,当众就给了宋明一个“秋波”。

晚上,陆漫跟姜展唯讲了丁玉盈的话,只是把“混血儿”改成了“胡姬”。姜展唯严肃下来,说道,“听祖母说,因为先帝过度沉迷女色,荒废了朝事,几个皇子争位也争得厉害。皇上引以为戒,在女色方面,从年轻时起就很有节制。可自从赵贵女生下三皇子后,几乎天天夜里都去赵贵妃那里。之前,皇上对赵贵妃并没有那么宠爱,会不会是…现在,皇上不仅对赵贵妃和三皇子更加宠爱,对太子也更加防范了。”

陆漫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个特别的宫女有可能代替赵贵妃勾引皇上?”

姜展唯思索着说道,“我也只是一种猜测。许多国家给皇上进贡过美女,皇上都没要,怎么可能迷恋一个胡姬?”又道,“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保胎。祖母现在的身子不好,这些事也不要拿去烦她。”

陆漫点头。

四月十五,院试发榜,十二岁的姜展魁中了第十七名,成为一名秀才。他进国子监,不是凭门第的恩监,而是被选拔的贡监。他的名次,按理当不了贡监,但因为他年纪小,还是入选了。而且,如今的姜展魁已经大名顶顶,许多人家都来给他说亲。

长公主喜极,不顾姜展唯的反对,决定于四月二十大摆筵席。因为大奶奶怀孕,具体事宜交给杨氏和三夫人办,江氏和鲁氏协助。

为了子嗣,从这天起,姜展玉又停止吃药,鲁氏也开始吃调养身体的药。他们每隔两三天会去一趟东辉院,陆漫给他们检查身体的同时,还要给姜展玉施针。

转眼进入六月,又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陆漫的孕吐已经好了,她天天给长公主吃药和施针。可长公主的身体依然不太乐观,头痛,耳鸣,恶心,嗜睡,短暂性视力障碍,行动也较缓慢。

一家人都非常焦心,特别是大房,长公主气病是大房子弟所为,长公主真的现在死了,大房不仅是不孝,也最吃亏。

初六这天下晌,皇上突然在姜展唯的陪同下来鹤鸣堂看望长公主。老姐弟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长公主拉着皇上的手哭了起来。

突然,长公主看着皇上的脸说道,“皇上,你瘦了,脸色也不太好看。让陆氏给你瞧瞧…”

第六百九十章 梦到花儿

皇上老脸一红,他知道自己最近比较近女色,也一直在吃滋补汤药和食物。说道,“皇姐不必挂心,朕年纪大了,有一些毛病也属正常。”

长公主不赞同地说,“皇上的龙体多重要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和耽误。陆氏虽然主要精妇科和心疾,但对某些病她还是有独到之见。让她看看,总要好些,本宫也放心。”又道,“皇上比本宫还要小七岁,年轻着呢。”

皇上看老姐姐比前几个月更显苍老,眼里满是担忧,再想着姐姐夸自己年轻,笑起来,便点头同意了。

姜展唯内心一直希望陆漫能给皇上把把脉,但这话根本不敢说出口。见祖母把皇上说动了,心里窃喜不已,但面上不显。

长公主让人去叫陆漫,又遣人去把老驸马、姜展玉、姜得宇、姜悦叫来给皇上磕头。

此时,陆漫正带着姜玖和小哥俩在厅屋里玩,几人都穿着家居的薄衫子,小哥俩还穿着露胳膊露腿的短衣短裤。

怕直射的阳光照进来,厅屋的大门关着。窗前的树木枝繁叶茂,挡住了烈日,所以几扇窗户都大开,屋里还放了两盆冰,陆漫和姜玖扇着团扇,倒也不觉得太热。

钱嬷嬷小声在陆漫耳边说皇上来府里看望长公主,还让她去给皇上诊病,陆漫赶紧去换了比较隆重的衣裳。因为皇上是微服私访,倒不需要按品大妆。

陆漫去的时候,老驸马等人已经给皇上磕过了头,退了出去。

陆漫进去给皇上磕了头。

皇上和长公主一起坐在罗汉床上,旁边摆了一个锦凳,陆漫就坐去锦凳上给皇上诊脉。

脉象倒没什么,就是脉沉迟,属于肾虚。皇上这么大岁数还纵欲过多,肾虚也正常。只要生活有节制和规律,吃一段时间的汤药,再合理搭配饮食,便会好。

诊了脉后,她又抬头看了皇上几眼。她之前见过皇上几次,都是低着头,用无限崇敬的余光看他,而这是她第一抬头正眼看皇上。

看病要望、闻、问、切,此时她看皇上光明正大。

皇上的脸色苍白偏暗,很瘦,长长的脸上皱纹很深,眼白偏黄还有几根血丝。一看他这副尊容,就是为了江山社稷不辞辛苦、日理万机的勤勉皇上。

眼白偏黄有血丝加脉象沉迟,也不能说明一定有什么。但是,皇上或许跟“胡姬”夜夜笙歌,就不一定是巧合了。

陆漫再次把了脉,又轻声问道,“恕臣妻冒昧,请问皇上,您夜里是否多梦…”或者夜里睡不踏实?

后半句没敢问出口。

皇上想了想,说道,“半年前开始,朕就经常做梦,总是梦到花儿,不是在花园里下棋,就是在花园里散步…”他没好意思说还在花园里做那事,顿了顿,又道,“朕专门让钦天监的人解梦,钦天监的人倒是说梦见花卉,只要不是白花,就是吉兆…而御医说多梦也是热症的一种症状…”

皇上所有的表现,包括做梦,都是肾阳虚,御医说的没错。皇上没好意思说肾阳虚,就用热症代替了。

陆漫的心里惊涛骇浪,使劲把情绪往下压。但皇上是个老鬼,还是看出了陆漫的不同。又问道,“是朕有什么不妥?三郎媳妇但说无妨。”

陆漫缩回手,恭敬地说道,“御医说得对,臣妻也是如此看法。皇上的热症已经比较严重,为了皇上的龙体安康,还请皇上在吃汤药的同时,一定要保证睡眠,静养为宜。否则,皇上的身体堪忧。”

做为一个年轻小媳妇,还是臣子的妻子,她的后两句话说得非常不妥。就差说皇上如果再天天夜里睡女人,身体就会垮。她如此说,也是无法了,刚才她的表情引起了皇上怀疑,她是为了掩盖另一种情绪。

长公主和姜展唯不知道她的用意,吓了一大跳,直觉陆漫莽撞了。这种话,她应该说得再委婉一些,或者让长公主和姜展唯转个话,才妥当。

皇上点点头,并没有恼怒陆漫。他觉得,做为一个大夫,陆氏敢于讲真话,也是难得了。而且,但凡有大才的人,都不太通俗务,反倒容易讲实话。看来,自己是应该节制一些了。

陆漫退下后,长公主又劝诫了皇上一阵,皇上也宽慰了长公主一番,才起身回宫。

陆漫没有回东辉院,而是侯在厅屋里,送走皇上和姜展唯后,陆漫又进侧屋给长公主施了针。

由于皇上微服来看她,长公主极其激动,情绪又有了波折。脸色潮红,手抖得更厉害了。

她一直喃喃念着,“龙恩浩荡,龙恩浩荡,能让皇上亲自出宫看望的人,也就是本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