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迁怒,”纳兰好笑地看着她不断在身上撒娇打滚,半真半假道:“谁叫他姓苏呢!”

“好嘛!”如

意嘻嘻一笑:“守城门就守城门,不过皇姐和我去一躺西宫呗,父后可说了千万让你去一躺!”

纳兰挑眉,如意则不断在她身上撒泼:“去吧去吧,求你了~”

她没有推脱,自然要去。

东宫和西宫相隔不远,苏君后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不甘示弱,将风华殿改成了西宫,纳兰带了兰秀,依然简从,如意不肯先走,非要拉着她一起。

纳兰不紧不慢跟在后面,还没等走近,就听见西宫里传出一阵哄笑声,如意在苏君后面前,不敢放肆,装模作样的俨然是一副小大人模样,她轻咳了声,站住了脚。

宫人高喊:“皇上驾到!”

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纳兰走在如意后面,生生受了众人的跪拜,之后随如意一同跪下。

“如意给父后请安。”

“纳兰给父君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吧!”苏君后笑道:“可有些日子没看见纳兰了,怎么也不来看看父君?”

如意走到一边坐好,纳兰也坐在了下面,她也是笑了:“从江南回来之后一直是有伤在身,也是忙于国事,没得空闲。”

她的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这才看见苏锦衣也在,挨着他坐着的,是一个少年,大约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他一直偷眼瞧着她,待她的目光转向他,偏又飞快别开了脸,耳根却红了一红。

纳兰眸光流转,她的样貌在女子当中,可也是数一数二,那双凤目,任他是谁,盯着你瞧上那么一瞧,怕是也受不住。

苏君后轻笑出声:“还没见过这孩子吧,这是我家里的,算起来也是锦衣的叔叔家的,他叫素塔,一家人都在边疆一带。”

他使了个眼色,素塔起身走到纳兰身前,忽然双膝跪下,他背脊挺得很直,一双黑又亮的大眼睛直直盯着纳兰:“素塔见过公主殿下!”

真是不亢不卑,她多看了两眼,少年头上发辫极多,他皮肤黝黑,一笑倒出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身上穿着的是边疆少数民族的衣饰,小饰物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快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纳兰看向苏君后:“不知父君唤儿臣来所为何事?”

很显然,她对面前的少年是一点兴趣也不感,苏锦衣松了一口气,低头不语,苏君后慈爱地看着素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素塔这孩子一早就想入京

见见纳兰,这回可是如愿以偿了呀!”

素塔在腰间解下小弯刀,也不避嫌径自走到纳兰面前双手奉上,他笑得眉眼弯弯,大声说道:“请殿下收下素塔的弯刀!”

纳兰垂眸,他手上的弯刀刀身十分华丽,竟是镶嵌着珍贵的玉石。

“有什么寓意吗?”她挑眉以对,并不接下。

“是有寓意,”素塔掷地有声:“在我们那里,有看上的姑娘就将自己护身的弯刀送给她,求得美满姻缘!”

“你这孩子,”纳兰失笑,在她眼里,像兰绯那般大的男子都可以称作孩子:“我不能收!”

“请殿下收下!”素塔一动不动:“素塔对殿下仰慕得紧,弯刀只想送给殿下!”

“咳咳…”苏君后圆场道:“纳兰不必为难,这也就是男子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即使收下也不代表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纳兰又不是傻,苏君后这么明显的撮合再看不出来就…

门口处宫人低头交谈,她一眼瞧见了,厉声喝道:“什么事!”

有人过来跪下一一见礼,对纳兰急切道:“老家主不好了,请公主殿下回兰家一趟!”

这还了得!纳兰赶紧起身:“儿臣告退!”说着也不等君后言语,竟是快步走了。

素塔单手抓着弯刀,怔怔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有不甘。

苏君后冷笑一声,咬牙道:“那老匹夫能有什么事!无非是想坏我好事!”

苏锦衣拍拍身上站了起来:“我早就说过了,她不喜欢这么小的小公子。”他没说出口的是,他不光小还黑,一点大家公子的模样都没有。

苏君后自有自己的打算,纳兰久居京中,大家公子看的厌烦了,换一个模样的,说不定还能看上呢,她那么宠兰绯,对这般大的少年多少会有些怜惜,若是看在他的面子收入府中,那一切皆有可能。

纳兰出了西宫,脚步就慢了下来,老家主若是真有事,那前来禀报的不会只是普通的下人,多半是恼了她昨晚没去,这才让她自己上门。

她坐了马车,一路直奔兰府,果然如她所料,老家主好着呢,她头疼至极,一眼瞧见老家主身边的锦衣公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双十年华,尚未娶夫,现在她的终身大事,就是头等大事,硬着头皮走过去,一只茶碗就飞了过来!

>“你还知道回来啊!”

她讪笑着坐下:“这不是回来了么!”

男子站起身来,他年纪与她相仿,模样端正,眉间清秀干净,是她心喜的样子…

兰家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出一个兰染,她无心娶夫,自然是敷衍了事。

从兰家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近黄昏,兰索早等在书房外面,她好奇苏云载的做派,叫他留意了。

兰索一一说了,苏云载没有任何的异状,她贬职之后也是宠辱不惊,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回到四合院再未出现,倒是她的绝色弟弟,竟带着一老一小,就在城门口开了一家糕点小店。

城门之处,来往过客很多,说是小店,也是简单的支起来的方棚子,在家里做好的糕点带去卖,还是天价。

苏流云变了一个貌美的模样,他什么都不做,只在一旁看书,糕点卖得十分快,不到晌午,竟是横扫一空!

多少女子流连忘返,使着各种方法搭讪…

姬于纳兰哭笑不得,他倒是怡然自得呢!

“殿下?”兰索不解道:“既然打压,为何不驱逐出京?”

她收起了唇边笑意,淡淡瞥着他。

他连忙躬身:“要不要去城门口看看?”

纳兰轻笑出声:“兰索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兰索登时闭嘴不语…

*****

城门口,一方棚下,苏流云悠闲地看着书,糕点已经卖完了,他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老师早就回去了,清歌百般无聊地四处张望。

回头看他,完全不受四周议论纷纷的干扰,不少女子顿足,他一一赶走,实在不耐了,走到流云身边 ,一把将他手中的书抢在手中。

“流云哥!”他咬着唇低声道:“像耍猴似的让人随便看,这样好吗?”

苏流云索性闭了眼睛,什么也不看才最干净,他的声音带着些许轻快,真真的难以琢磨。

“别着急,哥哥在等人。”

作者有话要说:妖妖爬回来更新啦!求留言求收藏!

棋逢对手

第九章

人来人往的大街边,一方茶棚十分扎眼,之所以这么引人注目,却不是因为茶香,而是茶棚内,那个绝色男子,他接连三日,都坐在桌边看书,先还只是卖一些糕点,另有一男童在旁收些银两,后来干脆卖起了茶点,男子身边的旧桌上,放着一个木盘,多少吃了茶的,就随手往盘中扔些银两,都不是小数目。

一时间,街边的起哄声和吆喝声,分外精彩。

这男子眉目如画,肌肤似雪,虽是白衣简装,但可真是集淡雅和妖媚与一身,多少女子为其驻足,他从不展露笑颜,随性至极,只在一边翻书看。

这个人貌美惊人,就连小女皇如意都听闻,继而传入宫中相见。

东宫内,一微胖的女子使劲抻着腰身,纳兰坐在一边翻看着奏折,殿内没有别人,胖女子揉着肚子,按了又按,嘻嘻笑道:“没想到皇上也是小色坯啊,这么小就知道什么叫倾国倾城了?还作了首诗给他,要是太傅知道她学习不好生学着,偏就对男人能作出绝句来,还不气死!”

此人是刑部尚书许墨,纳兰飞快下了批示,轻轻哼声说道:“我教导出来的孩子,若是这么个色坯,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母皇?”

“诶?”许墨轻笑出声:“殿下是不信了?”

“你也太小看她了,”纳兰无比欣慰地轻抚案上小印:“她是女皇,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

“嗯…好吧,属下会密切关注着的。”其实她是不大信。

“不必理会,”纳兰向她挥挥手:“我知道她想做什么,赌上一赌!”

话是这么说,许墨沉默了,她不懂公主殿下。

老家主又派人来叫,纳兰头疼得紧,她无心娶夫,若是回去怕是要被逼婚,恍惚想着过去的那点事,缓缓走出东宫。

就像是预料到的,流云刚好行到跟前。

她只当没看见,自顾走自己的路,不想他竟真的出声唤她。

“公主殿下真是绝情啊!”

纳兰停下脚步等着他并肩过来:“不然呢?你想进公主府的后院?”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

她想起自己的兰玉,怅然道:“身在皇家,婚姻大事总不能儿戏,几次都想娶夫总不能行,这次你若想嫁人公主府,或许我贪恋美色会想上一想应了你也不是不无可能。”

“算了,”流云走得飞快

,轻笑道:“我可不想被你关进牢笼!”

他先一步踏上她的马车,挑着车帘等着她一同上去。

纳兰微微皱了皱眉,坦然上车,这车上有着二人缠绵的回忆,她不知他想做什么,第一次,对男人有了无法掌握的感觉。

车夫甩起了鞭子,跟着流云的小男孩与兰秀兰索一车,竟也是小大人一样,有模有样。

马车缓缓驶离,纳兰转眸,微微启唇:“你这是在干什么?美男计?”

“你说呢?”流云慵懒靠在车壁上,随意地歪着,一点拘谨之意都没有。

纳兰轻笑出声,不予理会。

到了兰府,兰绯早就等在了大门口,纳兰先一步下车,他迎上前来,刚要撅着嘴牢骚一番,忽然双眼瞪得溜圆,马车上的车帘轻轻被挑起,一只秀美修长的手露了出来,扶着马车的车厢,男子露出了半个身子。

他容貌冠绝,媚眼如丝。

“殿下~”

纳兰回首,不解地看着他这番失态模样。

“送他回去吧。”

“他他是谁啊!”兰绯一把拉住她:“表姐!”

纳兰淡淡瞥着他 ,一副不想说的模样,更是让他心中烦闷。

呆呆看着她走地远了,竟是杵在原地不能动弹,兰秀在后面收拾好了东西,才跑进来,见他恍惚的模样,伸手拍了一下。

“小殿下?你怎么了?”

“蓝秀?”他回过神来,抓住兰秀的胳膊使劲掐着:“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

纳兰就知道,叫她回兰府不能有别的事,果然,上次那个兰染做客在旁,老家主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她都快被他瞪出窟窿来了。

无奈,只好开口:“不如,我带公子出去转转?”

这样最好,老家主欣慰地点点头: “去万山寺吧。”

兰染顺从地站起身来,纳兰轻快地应下,他若是希望她娶他的话,那就娶。

郊外有个万山寺庙,传说卜卦很是灵验,多少善男信女婚前都要去求卦。老家主的言外之意就是让她成亲。

兰染带着两个小厮,搬上了许多物件到马车,宽大的车厢顿时变得拥挤起来,一方小矮桌横在两个人中间,上面摆了个香檀。

她有些失神,这香气不俗,偏她

就想起了流云,那天他引得她在这马车上面要了他…

“不知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兰染在桌上摆弄着一个木像,她忽然想起了这个人,是的兰染,她小的时候曾经见过,在她还是蹒跚学步的时候,曾见过他。

彼时他一身粗布衣衫,是个小小孩童,整日跟在老管家的身后,拿着木块要学雕刻,他的爹娘是兰家家臣,好像是都故去了。

也是她超常记忆,才忽然想起。

了然的目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兰染略显尴尬地将小木像放在小矮桌敲了敲,叹息道:“殿下记得我了?没有殿下就没有兰染的今日。”

是的她记起了,他曾哄过她,感念他的小小愁绪,小纳兰曾经叫兰家将人好生养着,却没想到,养到了自己跟前。

“现在还喜欢刻画?”出其意外的,纳兰伸手接过木像,她仔细看着,是她的模样,只是衣衫还只个轮廓。

“是啊,”兰染垂目:“除了这个,再没有别的事做。”

“你平日都做什么?”她忽然有点好奇。

“从小就研习各种大家公子要学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纳兰惊讶地看着他:“老家主让你学的?”

“是的,”兰染点头:“家主说我可以嫁给殿下。”

“这么说来,岂不是我耽误了你?”纳兰暗自想着,自己已是双十年华,他就得有二十三四了。

“殿下成人时,家主本来给我接了来,”他颇为不好意思说道:“可殿下宁愿去了青楼,也未看我一眼。”

嗯…说起这个好像有点印象,兰家给她送来一个人,她直接打发了。

“后来殿下和蒙家大公子如胶似漆,让人好生羡慕,家主说要将我送到你房里,再次被殿下拒绝了。”

这个也是真的。

“等蒙大公子招赘入门,家主又命殿下回兰家见我想撮合一番,不想殿下又有了苏大公子,兰染自然不能比拟,本以为我与殿下也算是阴差阳错,有缘无分,不想苏公子也非殿下良缘,千难万难,终于见了殿下一面。”

真是…她唏嘘不已。

“我此生便为殿下而活,”兰染忐忑地看着她,十指在桌上紧紧交握。

纳兰下意识看向他的手指,干净的指尖上面是厚厚的小茧,想必

是常年弹琴所致,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握了握,倍觉温暖。

说话间,马车经离南街,一个小男孩突然闯了出来,他扑到马车前面,高声呼喊救命!

车夫马上拉住了缰绳,纳兰挑起车帘,男童梳着包子头,见了她喜形于色。

“公主殿下救命啊!”

“你是~”她犹豫不决。

“兰小殿下带人给我家茶棚砸了,流云哥哥还被他们…还被他们辱骂不堪…呜呜殿下救命!”

说实话,她不想管。

苏流云这个人,他绝对有能力避开祸事和解决祸事,使了人来叫她,目的可是太过于明了。兰绯怎么跑到那里去胡闹了…

“你且回去吧,”纳兰温和道:“告诉你哥哥,莫要惹事,一会儿我叫人过去看看。”

“殿下!”清歌站起来拉住缰绳,凑近了些,眼中泪花闪现:“我哥哥说…我哥哥说殿下会管的!”

“你哥哥还说什么了?”纳兰饶有兴致地看着小男孩悲戚的脸。

“他说公主殿下是不会看着她的男人被欺辱的…”

兰染背脊挺得更直了。

城门前,茶棚已经不复存在,地下狼藉一片,兰绯冷冷站在一边看热闹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四周百姓议论纷纷,白衣男子只躲闪,竟也毫发未伤,他手中书本一直抓在手里,掩于袖中,真真的是悠闲至极,纳兰赶到的时候,那些小混混正是骂得起劲。

什么不堪入耳骂什么,周围百姓瞧着地痞无赖也不敢上前,偏就当中的流云不受其乱,充耳不闻。

“住口!你们快住口!”清歌跑进场内,护在流云身前,对那个辱骂流云的男子大声喊道:“你爹你哥哥你弟弟才是妓院卖屁股的呢!”

那小混混刚要还口,只见马车停下,一女子乌发高挽,穿着雍容华丽,竟是帝姬纳兰,顿时有些怯气。

几个人看向兰绯,兰绯见了表姐只管着撇清关系,哪还敢管他们,他想遁入人群,却不想被她凌厉的眼神吓住,一动不敢再动。

流云的目光也锁在他的身上,谪仙一般的人,冷冷盯着他一动不动。

纳兰只往那一站,几个小混混顿时跪下来高呼千岁,京中无人不识纳兰,她年幼时候,心狠手辣也是出了名的。

“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她站在马车边上,也不过去:“连本宫的男人你们都敢辱骂?”

四周百姓哗地一声,几个小混混只顾着高呼饶命,她也不多说,只飞快地看了兰绯一眼,回身就要上车。

流云轻咳一声。

她像是才想起似的,回身道:“我要去灵寺求卦,你去也不去?”

这是往坑里带他呢!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流云心中极其不悦,他沉默地靠近,不想车帘一挑,露出了里面的优雅男子,他俯视着他,淡淡笑容挂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