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生死之间逾心墙

轰——

一截假 山被长刀斜劈出去的寒光扫光,倒塌在地。公主府内因此再发震鸣之声,滚滚烟尘冲升天际。

“公 主!”十数侍卫第一时护持到主子面前,以防对方趁着诸人视线被蔽时偷袭。

雅和公主握紧剑柄,道:“弩手准备。”

“是,弩手准备——”

“啊——”那边的查小呆目睹自己制造出的灰飞烟灭的盛况,在在体验到了破坏的乐趣,一声仰天长吼,挥刀向那些持弩待发的侍卫冲去,“英雄正义剑术三——不破不立!”

秋观云对这个狐假虎威上瘾兼取名品味极低的孩子端的是没了脾气,驭使刀锋向上偏移三分,刀光过处,所有弓弩支离破碎。

“用这种不济事的东西对付爷爷我,也太幼稚了!”查小呆一手以刀支地,另手掐腰狂笑,“看爷爷的究极大绝招!”

数十侍卫又一次被打飞各处。

此时,有机灵的侍卫发现了一个天机:此人只打不杀,尽管受伤者众,始终未有死者。于是,为了在主子眼前有所表现,不遗余力地向前冲去。

“波融府的人还没有到吗?”看着满天乱飞的侍卫,雅和公主问。

随身侍卫中正好有查看情况才回到主子身边的人,上前道:“禀公主,不止波融府的人,连驸马也不见了踪影,明明方才就已经离府不远,可现在全不知去向。”

雅和公主面浮阴翳:“如果本公主嫁得不是一个大难来头各自飞的孬种,就只有一种可能:这座府第的周围被布下了结界,外面的人或者难以逾越,或者被误导到了他处。”

“以波融家主的功力,区区结界岂拦得住他?”

“话是不错,但需要赶来救援的人是他才行。”

“波融家主若晓得公主有难,定然亲自赶来。”

“……但愿如此。”雅和公主突然不能确定:倘若真如属下所说,那么,新上任的波融家主,此刻你在哪里呢?

“本家主承认你真的很有胆,敢用这种方式公然对波融家掀起挑战,现在就让本家主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一刀刺中,面前的白衣人半身鲜红,蜷缩成渺小的一团,波融家主不胜舒畅,用脚尖踢了踢这只待宰羔羊,伸手掀开遮挡住面目的宽大袖角……

“……啊?”目之所见,空无一物,进而连那只袍袖直至整件白袍也一并消失。

“很意外吗?”波融家主的身后,也响起了话声,“你不奇怪自己的目标为何被刺中了却没有跌落云端吗?一旦得手,一味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不思其它,这样的心胸也想开拓出更大的格局?”

“你......”

“最好别动。”一脉尖锐的寒意抵中波融家主身后死穴,“虽然我不像你喜欢从别人背后下刀,但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波融家主僵声问:“你到底是谁?与波融家有什么恩怨?”

后方人轻笑:“我是谁有那么重要?与波融家主有恩怨者多不胜数,阁下可妨好好梳理,找到其中最想置家主于死地的那位呢?”

“置本家主于死地?”波融家主心神一凛,“你认为杀死本家主,波融家任你自在吗?到时你将是整个波融家族的仇敌,你的余生也永无宁日,永远处于被追杀中,直到死亡。不,就算死亡,你的灵魂也会成为波融家的奴隶,永远为波融家所驱使。”

“听起来委实可怕。”后方人淡淡道,“可是,谁知道新任家主是不是当真能够贯彻阁下的复仇方针呢?也许,那位大人很愿意看到阁下的死,毕竟你只不过是个窃取了父亲的家主之位的不孝子而已。”

“……家主之位?”波融家主目光一闪,“难道是你是我父亲派来的杀手?”自从家主易位,大势已去的父亲便不知所踪,连带的还有族中那群死忠的拥趸,如果是他,做任何动作都有可能。

后方人顿了顿,道:“一个将死的人,不需要知道太多。”

波融家主冷笑:“真是替阁下可惜,如此的身手,竟然受一只丧家之犬的驱使。”

“多谢,不过不需要。”

……果然是那个老不死吗?波融家主眸底凶芒乍现,道:“既然你是家父的鹰犬,难道他没有向你说起过本家主的底细就将你派来送死?”

“底细?”

“对,本家主的底细!”波融家主倏然矮身,一片黑色的烟雾欺挡后主视线,待烟雾散去,一条五丈开外的庞大蜈蚣现出原形,每一只巨足上都闪着黑色毒芒。

“原来是只蜈蚣精吗?”百鹞轻声道。

蜈蚣头顶有人发声:“愚蠢,这只是被本家降服那只蜈蚣妖的精魄,本家主天生就有吸收败者灵魂的异能,不管你这个连本来面目也不敢露的愚蠢杀手是什么来历,最终不过是本家主的饵食罢了。”

百鹞扶了扶脸上的面巾,道:“那么,就让我看看家主阁下的全部本事吧。”

一声巨响再次震彻天地,波融家大宅,黑衣者将红衣军团的攻击引至到了波融家最高的楼层上,那座琼楼玉宇刹那壁倾柱倒,瓦砾横飞。

“你......”见得金堆银金砌建成的家园被这般摧毁,波融家主面上恶起,“你真的让本家主怒了,今日就让你魂飞魄散!”

“巧了,我也很不高兴。”是的,很不高兴。方才,仅差一毫就中了对方那支浸满符水的利剑,那一刹,脑中惟一浮现的是那张嬉笑怒骂的乖张面孔……对此,很不高兴。

~

“啊,英雄正义刀术六——乱七八糟!”

此刀落下,两座假山再遭殃及,碎石四下崩落,华美辉煌的公主府已是狼藉一片,真真乱七八糟了。

雅和公主被贴身侍卫架着向后避退,对眼前遭遇的所有破坏怒到极致,命道:“迅速鸣响飞云钟,召集丧尸队!”

丧尸队?感官全开的秋观云一怔: 那就是公主府的秘密武器吗?

一阵急迫的钟声敲过,稍顷侍卫来报:“禀公主,丧尸队到位!”

雅和公主挥臂:“全员撤退,交给丧尸队歼灭来敌!”

所有侍卫无论是正在打斗中的,还是爬伏地上的,悉数向后飞身,推开可以推开的每一道门,隐蔽身形与气息。

钟声又度敲响。

秋观云猝地掩鼻:这是什么味道?

巫界恶霸好难闻!

闭嘴小呆瓜,别把话连在一起说。

……就像是尸臭味,好难闻。

对,就是尸臭味,快走!

走?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本大爷莫名地不喜欢,快走!

……

貌似晚了。

他们的周围,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

尸体。

二一、无情有思花非花

丧尸队。

是波融 家族为二公主开发的秘密队部。利用囚牢中的死囚,注入符咒,抹煞其灵魂,符咒的支配下力大无比,且没有疼痛,不会死亡,为听从信号即投入战斗,在是公主府绝不轻易示人的战斗工具。

今日 ,若非侍卫溃不成军、外援遥遥无期、府中的亭台楼阁树被这个不知来历的怪物毁坏得面目全非,践踏到公主天一般的骄傲自尊,她绝不会启用这个工具。是而,一经启用,格杀勿论。

当然,倘使公主殿下晓得一件事,必定分外喜欢:这些东西,正中始作俑者的软肋。

巫界美少年生来不惧神仙,不畏妖魔,却最怕一个“鬼”字。而眼前这些眼神空洞却行走迅速的东西,纵算不是鬼,也相差无几……

小呆瓜,别和这些脏东西打,我们离开这里!

为什么?不是很有趣吗?

有趣个头啊,快走!

再玩一下嘛。查获少年不知愁,对这新鲜的物什兴致极高,尽管行动不得自由,仍竭力迎向那些冲来的僵尸军团。

这只呆货!她不得不抬脚踢飞几只缠上来的脏东西,纵气跳到高处。

查获少年望着正蠕蠕向自己脚下靠拢的物什嘻笑:巫界恶霸不用害怕嘛,这些东西长得是丑了点,但只是一群被人操纵着的尸体,是死人,没什么可怕的呢。

你想玩请便,本大爷要走了。

你不是就为了救我才来的?这么走了就是白忙一场。

她眯眸:你这只呆货是在要挟本大爷吗?

再玩一下嘛,你不觉得很好玩吗?

不觉得!

可是,不管它们怎么厉害,砍断它们的腿就限制了它们的自由……

限制自由?她眸光一闪:那就限制自由。此念滋生,她蓦地跳落平地,放开面前呆货:替我抵挡一阵,本大爷有事做。

好!少年精神焕发,舞一把大刀向那些好玩的冲了过去。

自由的大地,广褒的晴空,予吾以力量,还汝以丰茂,正在盛开的花儿啊,将你们的种子撒落吾手下土地,结树成林,起——

她口中念咒,右手划符完毕,翻手拍于地上,而后纵身而起。

而后,无数的树木藤枝平地钻出,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繁衍扩展,转瞬之间,整座公主府已成为一片开满奇花的茂密森林。

不肖多说,僵尸军团被淹没其中。

“啊啊啊啊,救命,救我下来,啊啊啊啊——”

她回眸,看着那只被倒挂在树间的呆货,心情顿时大好:“安静,少年。”

查获向她伸出手来:“救我啊,救我啊,我的腰被树枝缠住了!”

她抱臂,悠闲旁观:“不是树枝,是树藤。”

“那个不重要,先放我下来再说……”

“谁说不重要?”她踩着一条柔软的藤枝,如履平地走近过去,蹲下身,掐一把少年因为倒悬变形的包子脸,“这些都是对本大爷的法力积极响应的可爱宝贝,若被你这只一味贪玩不听大人话的忤逆小辈叫错了,岂不冤枉?”

“……我错了,我听话,下次不敢了,放我下来,好不好?”少年哀声央求。

她隆恩大赦:“把他放下呗。”

“放……啊!”树藤松开,少年直直落下,幸得反应还算灵敏,一个翻身,重要登临树顶,呜哇大叫,“巫界恶霸你是要杀死我吗?”

她眯眸:“不可以吗?”

“……也、也不是不可以。”少年嚅嚅应声。

她冷哼,向下俯望一眼,道:“你所钟爱的僵尸们已经被藤枝缠成了干尸,不想下去看一眼?”

“不,不,不需要了。”鉴于此前的不乖表现,查小呆忙不迭摇头,打算用甜言蜜语讨好一下自家大人,“巫界恶霸好厉害哦,一下子变出一座森林,果然是天才。”

她也果然受用,道:“那是自然。这几天是识香节真是太好了,有足够的种子可以作为媒介,那些美丽的孩子们真是慷慨呐。”

虽听不明白,但很厉害就是了。查小呆摸着雾煞煞的脑瓜,问:“这座森林就这么永远留在这里吗?”

“你记得我们初到西漠时那个荒凉的小村庄吗?我会把它们移植到那里。不过,暂时保持这个样子一两日也没有什么关系,公主殿下及她的骑士们如今正在花朵的芬芳里做着酣美的梦境,仓促结束太残忍了点。”这么想来,和叶诺王子的约会当真是一趟愉快的行程,惊艳发现的黑色花儿在此表现恁是不俗,只是移植的时候麻烦了点,“此间的活动结束,我们走吧。”

查获颠颠随上:“去哪里?”

“找老狐狸。”

“诶?”查小呆恁是困惑,“老狐狸还没有走啊?”

她不知所云:“他走去哪里?”

“我是想说啊,巫界恶霸对老狐狸从没有好脸色,老狐狸那么心高气傲的性子,早就该甩手走了,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她倏地止步:“对呀,你说他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嗯?”难得被征求意见,查获少年力求好生表现,认真思索了三秒后,“因为他脑子不好用?”

“……”她伸出四指,掐住这厮脸颊向外方抻拉,因为弹性绝好,更使她火大,“明明是只脑子不好用的呆瓜,皮相这么好做什么?”

“偶撤了……挠命……”我错了,饶命。

她放手,将这厮流出的口水擦在了他的前襟上。

睹着这番恶形恶状,查小呆咕哝有语:“不然就是另一个原因,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说。”

“什么?”她满脸煞气,一只粉拳跃跃欲试,“有什么话给本大爷大声说出来。”

少年拿出豁出性命的觉悟,吼道:“老狐狸爱上巫界恶霸了!”

“……什么?”

“只有这个解释不是吗?”左右已经说了,索性说个畅快,“能让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赴汤蹈火的理由是什么?答案只有爱情。”

她不怒反笑:“照你这么说,你为了本大爷不也曾经赴汤蹈火,难道你也爱上本大爷了?”

少年骇得面目变色,抱肩跳出丈远:“不要说这么可怕的事情!”

她嗤了声,转身向前:“所以,我权当你方才的话是废话。”

“才不是废话!”尽管暴力委实可怕,查获少年仍选择坚持真理,“不信你看啊,那么孤傲的老狐狸会为谁做到这种地步?那个凌茗姑娘?还是那个冯珍姑娘?你一直想不透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像你这么自恋的人却从来没有怀疑他爱上你?啊,难道……”少年撇嘴坏笑,“你怕自己知道后会爱上老狐……啊呜——”

她一脚将呆货踢出结界,之后,盘踞树顶,抱膝沉思。

老狐狸爱上本大爷?虽然他当下的行为有种种的不合理,但,这个推论岂非更不合理?那只冷冰冰老狐狸,除了小嫂子别人连个笑脸也吝于给予的狐王大人,对凌茗、冯珍两位姑娘的痴情守候尚不予回应的薄情男子,本大爷身上哪寸美德能够使这个推论成立?当然,不是本大爷不够好,而是彼此的气场太过悖离,显然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好吗?初时的相见两厌能够进化到如今的并肩作战已是奇迹,莫说……

你怕自己知道后会爱上老狐……

唔!她捂住胸口:这股难以名状的恶意是怎么回事?

好像不是首次,每当自己准备思考一些事情的时候,它就会如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般迅速蹿上,猝不及防地扼杀掉所有思绪……可是,那些“事情”是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如此,很难再不求甚解下去了吧?

波融大宅内的战斗,正是如火如荼。

被波融家主操纵的蜈蚣已然灰飞烟灭,不过,百鹞也因此必须召回分 身,方能在这只多足生物的攻击中保持一身洁净。

只是,费力征服的材料被对方用一种不付任何代价的方式毁灭,对于波融家主绝对是个无可容忍的刺激。他嘶力狺叫:“兕,该你出场了,来带给他颤栗到灵魂的畏惧吧——”

兕?百鹞微愕:这波融家主一介凡人,居然可以操纵那等上古猛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