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鹞眸光稍定,道:“我联络神相。”

“冰块找来了!冰块找来了!”昙帛端着一盆冰块一路报进。

“银针找到了!”查获也返回。

“把冰块放在她在心脏部位。”她道,接过银针,刺向嘉丽伤口附近的一处脓泡,“果然,她提前服过毒。”

“啊?”查获惊叫。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这一切应该都是她预先设计好的。”

查获很想长松一口气卸掉那份负罪感,无奈天性使然:“也许是别人给她下毒呢?”

“你们是亲眼看到她撞向你的刀口吧?”

昙帛点头:“那时完全没有预兆,她就向着查获的刀迎了过去,血‘噗’地冒出来,啊,好可怕!”

这孩子是有自虐 情结吗?特意仔细描述重温恐怖?秋观云拿棉布吸取着脓泡冒出的汁液,而后小心折叠:“把它收起来,过后我要验毒。”

昙帛将之放进一枚油纸袋内,随口道:“闻着像是无欢花的味道。”

她遽怔:“无欢花?”

“咱们先前住的母亲的那个人界据点的门前不是种了两株无欢花吗?”

八六、唇齿相依(2)

“对,是有两株无欢花树。”秋观云目光明灭,“可是,无欢花没有毒性。”

“它本身的确是没有毒的。”昙帛道,“但如果和杂竹草混在一起,就会产生一些毒性,这是我从书上看到……”

“老狐狸!”秋观云扬声。

百鹞迎着她惊疑不定的视线,沉思须臾,道:“我去找织罗安排云首领来此镇守,然后到那里走一趟。”言讫,推门走入通道。

秋观云握住嘉丽的手,颤声:“如果她不惜用这种方式也要告诉我们一些什么,这个秘密一定关系着我们的生死存亡。”

“是说嘉丽故意撞上来,是为了有机会让你为她疗伤,然后发现她的秘密吗?”昙帛问。

“十有**。”

“好壮烈,为什么我身边的女人每一个都这么出色?”

秋观云无暇理会相府小姐的慨叹,道:“小呆瓜,你到神相府把神相大人的那串璎珞拿来,它有守护心脉之效。”

查获当即消失。

“那个,那个……”一道迟疑的声腔小心接近,“我这里有一个护心轮,可以给她用吗?”

她回眸,端详着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不速客:“你是谁?”

“我是利菲斯啊,师娘。”

“师……”无论哪个世界也只有他这一号这么叫过自己,当然记得,“你不在妖界做你的妖精王,跑到神界来做什么?”

“我来帮师父的忙。”

“帮到了没?”

“才打扁五个恶魔,这女人被查获的刀刺伤了,恶魔们不打了。我需要问师父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帮上忙。”

“好呆。”比小呆瓜还呆,“把你手里摆弄的那个物件给我吧。”

利菲斯喜不自胜,将手中的圆物双手奉上。

“戴在颈上吗?”

“是,守护心脉,静心宁神。”

秋观云扣好轮扣,斜睇这张稚气面孔:“你刚刚是在哪里藏着的?为什么我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你?”

“我一直都在,坐在那边角落的沙发上。”

“那你方才听见我的话了?”

“听到了一些。”

“有何感想?”

利菲斯一窒,讷讷问:“一定要有感想吗?”

她失笑,确定这是只无害的生物,遂专心为嘉丽疗伤。

利菲斯蹲坐在一边,满目崇拜情怀:“查获说师娘很了不起,会打架,会骂人,还会降服师父。”

“查小呆的话,你只需要听前面就够了。”

“为什么?”

“因为你很可爱?”

“嗯?”利菲斯稍稍困惑,整张脸更显呆呆萌萌。

“所以,这么可爱的你,为什么选择与魔界联手?”她突然问。

利菲斯臀下失稳,差点趴在地上。

“连蹲坐也可以栽倒吗?”她好生讶异,“这是如何练成的功夫?教我。”

利菲斯脸色胀红,口齿不清:“师娘已、已经知、知道我是和魔、魔……”

她在他脑瓜顶上摸了一把:“我还知道,你是被你的手下给出卖了。”

“谁?”利菲斯握拳。

“你如此不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怎么胜任得了细作?那些不知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把你送到这里来的家伙,摆明是想你暴露,借我们的手杀了你。”

利菲斯一震:“师娘要杀我吗?”

她笑:“我不杀可爱的孩子,你的师父就未必。”

“不要告诉师父!”妖王惊叫。

八六、唇齿相依(3)

“好,不告诉他。”傻孩子,我都知道的事,你家师父焉能不察?难怪方才一副心情郁卒的模样,看来对这个徒儿颇投入了几分真情实感呢。

秋观云与利菲斯抵膝而坐,笑吟吟道:“我替你瞒着你的师父,作为回报,把你与魔界如何走到一处的经过细细道来怎样?”

妖王阁下心怀忐忑:“我告诉你,你就不会告诉师父吗?”

她点头:“绝对不告诉他!”

“阿钦不小心中了魔界的毒,我派使臣拿妖界最珍贵的夜明珠去交换解药……”

仅第一句,她就知道后续故事的发展趋向。不过,老狐狸前些时日到妖界,为何没有任何觉察?

“你与魔界的合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

难怪。她左手支颚,看着这个呆呼呼的妖王少年,问:“阿钦知道你与魔界合作的事吗?”

利菲斯大摇其头:“不能给他知道!”

“那魔界想让你做什么?”

“观察师父的一举一动,写信告诉他们。”

写信?对方是有多想借刀杀人?生怕这位妖王没有真凭实据落在他们手上是不是?

利菲斯脸色稍挂阴翳,道:“师娘刚刚说我的手下出卖我,是哪一个手下?”

她莞尔:“你认为哪一个手下最可疑?”

“除了阿钦,都可疑。”

“……”莫非这是个大智若愚的孩子?

“你和阿钦都不愿和魔界走得太近,你的手下中有谁最主张与魔界联盟,便最有可能是想除去你替而代之的那个。”

利菲斯张口结舌,半天挤出两字:“叔、叔?”

可怜的孩子,豪门恩怨,王权斗争,果然是扼杀亲情的摇篮啊。她笑得愈发亲切和蔼:“仅是想到还不行,须有证据方可服众。”

利菲斯双手握拳:“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把害阿钦的凶手抓起来!”

“你的师父不是教过你谋定而后动吗?先把自己稳住,再拿你这张呆呆的脸将对方稳住,伺机寻找破绽。”

“师娘果然和阿钦和师父一样聪明!”利菲斯越发崇拜,“师娘是怎么发现利菲斯和魔界联手的?”

“你脸上写着。”

摸摸自己的脸,利菲斯茫然:“没有啊。”

唉。她啼笑皆非:“你方才一直盯着你家师父,还用藏在袖里的笔不时在衣服里襟上写写划划,你当我们全体失明吗?而且,你全程不敢看你师父和查获,与写在脸上有什么两样?”

利菲斯眼珠暴凸:“那师父不就知道我是个叛徒了吗?怎么办?怎么办?”

“放心,你家师父全心放在外面的战争和这位伤者身上,发现不了你的秘密。”假的。

利菲斯泫然欲泣:“呜,师娘,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她捏了捏他的尖尖小耳朵,这个妖界特征真是讨人喜爱至极。

“……是吗?”狐王修长秀颀的身影斜倚殿门,声音轻浅闲凉,“今天仿佛是个告白的好日子呢。”

“师父!”终于能抬头挺胸地面对敬爱的师尊,利菲斯欢喜不胜。

秋观云没想到这厮连自家徒儿的醋都吃,真真不可救药,没好气道:“你不是去取东西了?”

“法卡去了。”

“织罗何时来救嘉丽?”

“午后赶来。”

“你何时能把醋吃完?”

“马上。”

八七、非此即彼(1)

听罢利菲斯被不知名者出卖的隐情,狐王大人阴翳覆罩的脸色渐形好转。

“不管是不是你的叔叔,出卖你的这个人一很了解阿钦的才能并有所忌惮,方先使他中毒,无法给你提供支援再把你推到神界。”百鹞道,“依我看,接近王权中心者中,除了你的叔叔,至少还有二人值得你好生揣摩。”

“嗯嗯嗯,利菲斯一定好好想想,找到这个人,然后把他关进最黑暗的地牢里!”妖王阁下虎起可爱的妖精脸,边挥舞拳头,边大发狠声。

秋观云“噗哧”失笑:“那可是伤害你最好的朋友甚至想杀死你的背叛者呢,你最厉害的惩罚就是把他关进最黑暗的地牢里吗?”

利菲斯大惊:“不行吗?太****了吗?”

“……”她很不确定这是一位什么含量的王者,“不会,非常恰当。”

“是喔。”利菲斯腼腆憨笑。

这样的孩子,放在那个王权倾轧遍地荆棘的舞台上,委实强他所难了呢。秋观云忍不住再次捏捏那个尖尖小耳,道:“但是,如果放在最黑暗的地牢里仍然不能使他反省,你不妨用另一个方法。”

“咦?”利菲斯两眼闪闪晶晶,“师娘要教我吗?”

她含笑反诘:“你要听吗?”

利菲斯猛点下颌:“要,要,请师娘教我!”

秋观云油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母性正在泛滥,鉴于某只狐狸在旁边散发出可疑的黑暗气场,她拼命克制住抚摸小耳朵一把的冲动。

“你可以悄悄观察那个背叛者在地牢中的表现,如果他能够潜心反省,安静的服刑,自然不必理会。如果他仍有作乱犯上的意图,按照律法,把他交给妖界的律刑机构加重判处。 如此,既给了他一次修正改过的机会,也能警告到那些潜在的心怀不轨者,令他们不敢再滥用你的仁慈。”她道。

“对喔,师父说过,把仁慈用在普及民众与弱小孤老上才是仁慈,用在那些总是喜欢作奸犯科屡教不改的坏蛋身上就是纵容,阿钦也这么认为。”利菲斯露出尖尖的虎牙,开心欢笑,“你们都是对我好的人,所以都这么说。”

这只生物能够活到现在,依仗得就是这份本能吧?虽然心慈手软到令人质疑他王者的魄力,但他却感觉得出身边人的善意与敌意。

“阿钦中了什么毒?”百鹞问。

“不知道。”想到最好的朋友仍然危在旦夕,妖王的笑脸再度枯萎,“魔界已经送来了一半的解药,阿钦服下后脸上的黑色退了,对方说下一半在我从神界回到妖界的时候再给……怎么办?他们是为了杀我才把我推到这里,如果我回去,他们也一定不给解药。”

唔,这娃娃只是呆了一点,反应慢了一点,而一旦得到指点,就是个能够给人惊奇的孩子呢。秋观云莞尔:“我帮你救他吧。”

“啊呀!”利菲斯跳起,惊喜万分,“师娘真的帮我救阿钦吗?”

她颔首:“可是,不是白救。”

“师娘要什么利菲斯都答应!”

“把你们妖界最可爱的小女妖送我一只。”

“咦?”利菲斯煞是困惑,“女妖精比较好吗?”

“至少我在抚摸女妖精的耳朵时,你的师父不会吃醋。”

八七、非此即彼(2)

午时才过,织罗即赶来神宫,着手救治嘉丽。而此时,法卡也从人界返回,带回了嘉丽藏在无欢花树上的消息。

“这是嘉丽用生命传递的信息吗?”娥依诺举着那张用隐形黑水写在羊皮上再用牛皮纸包裹的机密情报,震愕亦感动,“难怪嘉丽不惜如此也要把消息递到,倘若继续无知无闻下去,我们将要受到到重创将无法想象。”

织罗刚刚治疗完毕,还在净手的途中听到母亲如此感叹,不及拭净水渍便赶了过来:“是什么样的情报?”

娥依诺把那块羊皮递了过来,沉声道:“你自己看吧,看完烧毁,这个消息目前只能局限在我们几个范围内。”

织罗接那块不足百字羊皮看看足足有两刻钟工夫,才慢慢抬头,看向母亲道:“如果上面所说属实,母亲准备怎么办?”

娥依诺目光一闪:“织罗的看法呢?”

织罗将羊皮捏在指内:“暂时装作不知道。”

娥依诺颔首:“我晓得你是不想如上一次那般躁急而动打草惊蛇,但这回不是小鱼小虾,有如此一只大鳄在我们的腹地多一日甚至多一时多一刻的运作,都极可能为我们带来重大损失,而要想不露痕迹地监测他的一兴一动也绝对不易,稍一不慎还是会重蹈覆辙。”

织罗一笑:“我们装作不知道,但须让对方晓得我们已然知道。然后,需要观察监测的就是他而非我们了。他想了解我们下一步的想法和打算,就需要主动和我们按近。这就是观云所说的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反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