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过无双,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木清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们后面。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人斜睨了她一眼,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似的,大笑了出来:“你---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你也不用急,你最多也只有个把月的时间了。”阮无双闭上了眼睛,原来他对木姑姑也下了毒。

木清“扑通”一声朝他跪了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情。当年的毒是我下的,也是我亲手灌给她吃的。”那人咬牙切齿的道:“死,你以为这么容易。我就是要让你们阮家永远的消失。让你看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看着阮无双手里的瓷瓶,嘴角冷笑着:“在这个宫里,皇上想让某人三更死,那人活不到五更的。”他转身离去,哀莫过与心死,她知道了真相,已经对她和皓哲之间画上了结束的句号。两人再无任何的可能了。

御花园内夜风如号,他看着不远处的紫一阁,默默地道:“皓哲,这都是你逼沈叔的。”若不是皓哲如此的在意她,他不会对阮无双动手的。皓哲连别人动她一下也不舍得,他怎么还能狠的下心,动她的家族呢!

木清扶着跌坐在地的阮无双:“无双-----是我害了你。”阮无双摇着头,低低地道:“一切都是命。”后宫从来都是如此,怨不得木清,她的所作所为皆是奉了姑姑的命令而已。想必他的母亲不是第一人,而在这宫里也不会是最后一人。

摇晃着站起来,一步又一步的回到了内寝。软软的跌坐在地上,全身无一丝力气,连想动动手指,仿佛也是力不从心的。只能坐着,呆呆的坐着。月光透过斑驳的窗户透了进来,明净而凄美,只是不适合她。

听说人生如戏,若有午夜梦回,真的希望这只是一出戏,只是她的一个噩梦罢了。可笑的是,戏有开头,有□、有结尾,有起承转合,有跌宕起伏,人生也有初露锋芒,有如日中天,有暮色晚秋,有旦夕祸福,有绝处逢生。但她已经一无所有了!曾经她以为她拥有很多,但却不知道那才真的是他的一出戏罢了。

戏是假的,恩爱夫妻不同床、同胞兄弟不一娘,日行千里不出房,今天是农夫舍人,落泊书生,明天就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可是发生在她身上却是真的。过往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戏,仅仅是他一出戏而已。原来曾经所有的缱绻温柔,恩爱缠绵都是戏!只是她不知,还一味地沉迷-----

他是如此的恨她,恨她们家族,从两人相遇之初开始,就已经算计,就开始布局。如此一步一步,处心机虑,等的无非就是要将她们除去。

卷缩在角落里,好冷,那冷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的心底,仿佛是从骨骼里渗透出来的,连每条经络里都侵满了冰冷的寒意。她以为她会哭,可是她竟然没有,连一滴泪也没有落下。只是觉得冷,好冷,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他与她之间的一切,需要一个死,才能嗄然而止。此生此世再不复见!

第23章

石全一刚服侍皇帝睡下,正准备退下。只听得门口有人脚步急促的禀报:“皇上,昭阳殿走水---”

只见床上的帘子“唰”的一声已经被皇帝扯开。百里皓哲心里头说不出的慌乱,顾不得穿鞋,下地径直窗口大步跨去。“砰”的一声推开西窗,一阵狂风吹来,只见不远处的昭阳殿处,火势猛烈,伴着风势,火光一下子映红了整片天。

不。他转身拎起一个内侍的衣领,盯着他,眼神却慌乱不已:“皇后呢?皇后娘娘呢?”那内侍从未皇帝如此样子,吓得几乎要晕厥了:“皇后娘娘还在里面--------”

百里皓哲缓缓地放开了他,朝四下里跪着的一群侍从冷冷地道:“给我传令下去,如果不能救出皇后,都给我陪葬。”地上冰凉的寒意一点点的从足下渗入,他只觉得心慌,仿佛就要永远失去她了。

他猛得大步朝外走去,石全一在后面追着道:“皇上,皇上,鞋子—鞋子-----”阁楼里守着的侍卫和侍从只见皇帝穿了件贴身内衣,赤着足踏在石砖上狂奔。

皇帝僵站着,听着一群无用的人伏地禀报:“皇上,这火从昭阳殿后殿引起,再加上秋末时节,气候干燥,今晚风势又猛---------奴才等人罪该万死-------”皇帝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问道:“昭阳殿的守卫呢?”声音从骨子里透着冷。

石全一忙命人将今晚当值的几名侍卫带了过来,只见几人伏地跪倒,磕头如捣蒜道:“皇上饶命。奴才等人也是奉了皇上你的命令才-----”百里皓哲眼露凶光:“奉了朕的命令----”那几人回道:“亥时有位公公奉了皇上您的口谕过来,说让小的们退下休息。”那几人描述了大致的相貌。

门“咣”一声被人用脚踹开了,两扇门“乓”的两声撞到了墙上,力道之重,让人能马上感受到踢的人的怒气。

沈诺畴却一点也不惊讶,不急不徐的为倒了两杯茶水:“哲儿,难得这么晚还想着沈叔,特地过来看我。”百里皓哲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是你,你做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沈诺畴毫不畏惧的盯着他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告诉她,太子是您的亲骨肉。”百里皓哲闻言,双目如同喷火:“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沈诺畴忽而笑了出来:“怜英,你的哲儿长大了。”对着百里皓哲道:“你杀了我吧,如果你能将我杀了,我反而觉得高兴。因为你能对我动手,必然能把阮家剩余的人除去。那我大仇已报,身无可恋了。”

百里皓哲拎着他的胸口,摇晃着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放过她。我说过不准你碰她分毫的” 沈诺畴盯着他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要除掉她?你问问你自己!她不过被尹水雅的婢女打了一巴掌,你就受不了了,这么急急把尹水雅贬到上水宫。人家是不晓得她身份才动的的手,若是知道她的身份打了那一巴掌,你是不是觉得将她五马分尸了还不解气!哲儿,我太了解你了,你中了她的蛊惑了-----你爱上她了。容不得别人对她有丝毫的伤害。可你忘记了吗?是他们家害死了你母亲。”

百里皓哲着放开了他,缓缓得道:“我就是一直记着母亲,所以才一直忍着,忍着将她禁足在昭阳殿里,忍着不去疼爱她,忍着让自己去恨她们-----可我得到了什么呢?母亲能重新活过来吗?可我还是一直忍着,时刻提醒着我自己,我不能去爱她,不能去宠她-------”可她离去了,从此离去了,永远得在他生命里消失了。他的心就像被挖了一个很深很深很深的洞,他从未有过如此的疼痛,仿佛明白的知道,从此以后生命里最温暖最明媚的色彩也随着她离去了。

他慢慢的后退了几步,泪从眼眶中缓缓的流了出来。沈诺畴心里不知为何也痛了起来:“哲儿,你是皇帝,天下最大的皇帝。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哭什么?“哲儿仿佛又是当年那个在角落里哭泣的小孩子,那么的渴望着被爱。

百里皓哲摇着头:“我谁都不要,我只要她----”自她出现后,他才知道什么是温暖。刚成亲的时候,他也不甚在意的。可慢慢的,她就在了他心里---只要他回到府邸,就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她的存在---她会为他披衣,为他守夜,为他担心---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家,偌大的府邸再也不是多少间的屋子了。

可这一切永远的失去了。

百里皓哲失魂落魄得退出了房间,吩咐道:“来人,将他绑起来,送往青州。”沈叔自小就如同他半个父亲,他不能杀他。可他也不能放过他。将终身他幽禁在青州----他的故乡。

而他自己呢?也将永远囚禁在这个众人仰慕的牢笼里。再也无法出来了。生命无法填补的空洞,有时候只是一错手而已!

锦云遮,陌上霜二

第1章

秋风阵阵,带着微凉的气息。依稀还有淡淡的花香随之而至,纠缠与鼻尖,轻轻绽放迷人的味道。

琉璃推门而进,只见内房的帘子依旧低垂,显然小姐还未起身。轻手轻脚的将梳洗之物放在了外间的桌上,这才移步掀帘。一抬头,只见小姐早已经起来了,支着手,靠在窗沿上,随意的披散着如云如雾的长发,见她进来,转头而笑,眼波里流转着浅媚娇慵。

琉璃忙拿起一件外褂给她披上,讨饶道:“我的好小姐啊,求求你好好照顾自己吧。若你不小心有个头疼发热的,老爷夫人不得把我的皮给剥了啊。”自三年前皇后娘娘也就是阮无双小姐去后,阮宰相就辞官退隐了,而夫人更是因思女心切,病倒了一年多。若不是大少爷将小姐从信州接来,相似的容颜一度让夫人以为是无双小姐复活,也才让她的病情日渐好转。

穆凝烟哑然而笑道:“姨夫姨母哪有这么凶啊?”琉璃没好气的道:“若是你病了,他们就有这么凶了。且你身体一向虚弱------” 穆凝烟忙求饶着笑道:“好了,一大清早的,就这么唠唠叨叨,以后看谁受得你。”琉璃也是为了她好,一路的从信州陪着她来到了京城,千里迢迢,只为了能好好服侍她。

琉璃闻言,脸已经躁红了起来:“我看啊,小姐还是早些应允了孟公子的提亲,这样的话,也不用着看着我心烦了。”

孟冷谦,是户部尚书之子,前年又高中状元,是京城多少名门闺秀心中的最佳夫婿。自一年前,在府邸见过小姐后,三天两头就往府邸来拜访,老爷夫人对他印象也极佳。这一年多来,他已经数次提亲了,小姐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点头,但老爷夫人却似乎已有默许之意。所以府邸的下人,见孟公子来时,招呼的也越发勤快周到了起来。

穆凝烟脸也微微红了起来,与她打趣道:“就这么等不及的让我嫁出去,你好回信州跟你的虎哥成亲啊。”孟大哥对她是很好,可她好象没有像琉璃那般对她的虎哥日思夜想的。琉璃的脸越发红了,如石榴红的颜色,娇艳欲滴,不依地跺着脚道:“小姐------”

穆凝烟笑着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不再与她贫嘴了。镜子里的女子眉目如画,明眸皓齿间擒着淡淡的浅笑。琉璃侍侯她梳头,道:“夫人身边的金枝姐姐一早来找过我,说今天府邸有贵客到,请小姐不要随意到前头走动。”

穆凝烟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她很少到前面的厅堂走动,一是她素来喜欢清幽,二是由于她与已故皇后娘娘太过于相象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曾经一位姨夫的同僚在花园里看到她,吓了一大跳,竟然朝她下跪。若不是后来姨夫出来解围,她都不晓得如何向那位大人解释清楚。

她望着镜子的容颜,旁人都说她像极了表姐,可这位母仪天下的表姐她一点印象也没有。因两家相隔的太远了,自母亲远嫁信州后,每年只与姨母尺素往来。

三年前由于父母双亡,姨母怜其无人照顾,本想派人将她接了过来。结果还未起程,就得到了表姐离去的消息。后来因姨母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就耽搁了一年多。来到这里后,姨母将她照顾的极周到,用琉璃的话来说,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溶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心里知道姨母是将她当成了故去的表姐。姨母这么大年纪了,竟然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苦楚自是常人难以承受的。她唯一能为姨母做的也就这点,每天陪在她旁边。所以孟大哥三番四次探她的口风,她都回绝了。她并非一点也不喜欢孟大哥,只是想留在姨母身边多陪陪她而已。

宰相府邸的前头一个个却是如临大敌,昨日宫内就传来了口谕,说是皇帝今天要来到府中。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每半年皇帝就会来住一两天。每次来了必定是要住到无双小姐原来的闺房,凭吊思念。虽然皇后故去这么久了,但皇帝对阮家却依旧盛宠不衰,甚至比皇后在的时候还要照顾。世人皆称皇帝是个念旧之人,情深意重。

石全一站在花园里远远的伺候,看着百里皓哲推门进了屋子。看着皇帝落寞的背影,他叹了口气,想不到皇上对皇后用情竟然如此之深。当年昭阳殿走水,皇上一怒之下,迁怒了许多人,可皇后还是没有救出来。等火扑灭的时候,整个昭阳殿几乎已经移为了平地。

百里皓哲慢慢的走进了屋子,里头纤尘不染,仿佛她只是到园子里去一下似的,即刻就会回来了。屋子里的几上插着几朵海棠花,叶茂花红,高低错落,幽幽地吐着香气。

他一直不愿意相信她就这么离他而去了,带着对他的恨意,就这么的天人永隔了。可是这么些年就这么过去了,子信一天天的长大了,会骑马了,会射箭了-----他慢慢的有些相信她真的不在了。当年昭阳殿火烧后,他近一年多的时间里,根本没有办法靠近那里。她走了,永生永世再也无法见到了----

轻轻的推开了窗,满眼望去一片的盛景,嫣红翠绿,姚黄魏紫,依次绽放。不远处的溶树下,系着一只秋千架,偶有风吹过,偏轻轻的晃动,别有一番闲适的风情。

当年她就是在这里度过了年少时光,何曾想过,就因为他,毁了一生的幸福。她若是没有遇见他,这一生肯定是幸福无忧的。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君,过着“赌书泼得消茶香”的日子。

他微微苦笑了出来。可他若是没有遇见她,那他这一辈子有什么值得珍藏的呢?小的时候,躲在数后面偷偷看着父皇和皇兄父子情深。大些的时候,以为勤学苦读可以换来父皇的一顾,可是无论他做的多么的好,父皇只是点一下头而已,来偶尔微微一笑,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奢侈。四皇弟虽然从小父皇也不大关心,但却由母妃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可他却什么也没有-----相比之下,他可怜的与孤儿无异。从来也都是如此!久了,他几乎成了习惯了。直到生命中有了她的存在。他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看到她,并非是她本人,而只是画像而已。沈叔探得阮皇后寿诞那日,她也会出席,便定下了计策。画像中的她清丽婉约,气质可人。不知为何,让他对那个计划有了隐隐的期待。

而在寿诞那日,真实的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画像只能描绘出她的一点影子而已,现实中的她,肤若美瓷,唇若樱花,站在众皇姐皇妹中,显得清雅之极。偶尔低头浅笑,眼波盈盈似是不经意的诱惑,仿佛诱人一点一点的心动。

皇兄皇弟皆朝她所处的位置扫了好多次眼,他只站在角落里悠闲旁观,或许是因为笃定她以后就是他的了。

婚后的她,静静的,仿佛一枝幽兰,在他身边绽放。一点一点的慢慢得开满了他的整个心房。他从来没有刻意去留意的,直到那一天,她在昭阳殿里握着他的手,给他鼓励和力量,也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温暖。那么长的人生中,他第一次觉得有人在乎他,有人会与他一起,一起去面对那些风雨----也直到那一刻,他才忽然发现,他已经不能没有她了-------所以后来,他再也没有办法按照原来的计划,将她在产后除去了。

微风轻轻地拂了过来,仿佛是她温柔的触摸。他微微闭着眼睛-------空气中带着花开的味道,还有,还有一些悦耳动听的琴声------他猛得睁开眼睛!

他缓缓踱步到了园子的角落里,横在他面前的是一堵白墙。而那琴声分明是墙那头传过来的,轻快而动人,仿佛在人的心头轻轻跳跃。

他眸光四转,没有发现有什么门可以通过这堵墙。这里是宰相府邸,不可能有别的府邸挨的这般近的,近地可以让他听到琴声悠扬的。而整个宰相府邸,据他所知,只住了宰相和宰相夫人而已。无双的大哥和二哥,皆另有驸马府邸居住。而宰相又没有妾室------

他沿着墙,走了好一段路,才终于找到了两扇门。没错,琴声就是从门那头传来的-------可惜是用铜锁锁着的。他轻拍了一下手掌。有两个身影从不远处窜落了下来,躬身朝他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他的眼光落在了铜锁上。两人会意,只见一人起身,走到门边,一手捏着铜锁,只见瞬间中,那铜锁已经扭曲变形,那人略用力一扯,便将铜锁给扯落了下来。

两人轻推开门,恭敬地请他过去。映入眼帘的,又是一个园子,精致不下于无双所居住的地方。满园的鲜花,红的红,白的白,蓝的蓝,绿的绿,紫的紫,黄的黄,璀璨盛开。他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蜿蜒走去。

耳边的琴声越发清晰了起来,仿佛就在不远的那头。他的脚步却沉重了起来,每一步都迈地极缓慢,仿佛像是灌了水银,千斤重似的,跨不出去。转了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只见一个雅致的小湖跃然出现在了面前,湖边无数的柳枝轻摆。

一瞬间,他的呼吸几乎要停止了。湖中的九曲桥中央,有一个八角飞挑的亭子,有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他,正在弹琴。那背影纤细婀娜,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了她身上,脚却仿佛被定住了似的,没有力气移动,也不敢移动。就怕一动,那背影就如同过往无数个梦里一样,马上就消失不见了。

穆凝烟听得有脚步走近,以为是琉璃来了,娇声笑了出来:“好琉璃,我不吃补品,你端下去吧。”姨娘吩咐厨房每日里要端两次补品给她,她见了就头疼。每日央求琉璃不要给她端过来,可琉璃哪有那个胆子,每天不盯着她吃光就已经不错了。

有一双手臂从她身后穿了过来,将她一把抱住,有个温柔又惊喜地声音响在了耳边:“无双,我终于找着你了----------无双,我的无双-------”那温温地,湿湿地气息喷在了她的耳后,脖子上,带着一片的酥麻。她大惊失色,忙用力挣扎,想要推开他:“你放开!我不是无双表姐--------”

可那人却越抱越紧,仿佛怕她一下子又不见了。她急得用力捶着他的手臂,道:“放开。我真的不是无双表姐------你再不放开,我要喊人了----------快放开我------”

那人还是没有放开,只是将她的脸板了过去。一张俊美无胄的脸出现在了她面前,可是那一张脸,她分明是不认识的。她急得几乎要晕倒了,他离她如此之近,热热的气息就扑在她脸上,一只手牢牢地将她固定在他怀里。就算连温大哥也没有这么无礼过。他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吗?

可她就算再挣扎,也挣扎不开去。他的脸在她面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她的心急促地在跳动,仿佛知道他要干什么--------可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湿热的嘴唇已经覆盖了上来,在她唇上辗转吸吮,肆意妄为------她又恼又急又气又羞,想要推开,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只能被迫的接受他给予的一切--------她的鼻间唇畔皆是他的气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是满足了,这才气喘吁吁地离开了她的唇畔。喃喃地道:“无双-------我的无双。”她也同样的气喘吁吁,眼里一片迷蒙。可却恼到了极处,她的清白就毁在他手里了-------孟大哥,她怎么对得起孟大哥啊!想到一向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温大哥,她竟心如刀绞。

她抬手,朝他脸上狠狠地摔了一巴掌过去:“你这个登徒子,快放开我。否则我让人死无葬身之地。”他似乎没有什么防备,没有闪躲,只听“啪”一声,他脸上已经着了一掌。

他一怔,一动不动的瞧着她,手没有放开,依旧将她搂的紧紧的,却笑了出来,眼底的哀伤似乎也淡了些,喃喃道:“会痛-----是真的------不是梦。无双,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她恼怒得盯着他,用脚踹着他,推着他道:“我不是无双表姐。无双表姐已经去世了-----”那人猛得一颤,脸色呈现出一种痛苦之色,竟然缓缓地放开了她,慢慢后退了两步。

好一会,他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那你是谁?”

第2章

她一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背靠着凉亭的柱子,这才略略稳住了气息,抬着头,反问道:“那你又是谁?”一双眸子如水浸染,清清灵灵,双颊嫣红如晕,甚是娇艳。

他站在亭边,一身淡石青色的云纹锦服,下摆随风微微飘动,虽然只这么淡然而立,却隐隐有种矜贵不凡。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仿佛在审视,缓缓地道:“百里皓哲。”

她秀眉微微一蹙,名字异常的熟悉,似乎听过,但绝对不是自己平日里的亲近之人。但瞬间已经反应了过来为何觉得此名字如此的熟悉了,忙雅致动人地跪下行礼道:“皇上万岁。”到底是大家出来的人儿,恢复常态后马上做到了进退如仪。他没有作声,空气里仿佛窒息一般。而她只能跪着。原来此人便是当今的皇上,无双表姐的夫婿。听说无双表姐去世这几年,他每年都会到表姐的闺房纪念凭吊。可见是个痴心之人。长的又是如此的俊美,与无双表姐真是一对壁人。只可惜无双表姐去的这么早------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反应,从一开始的有点茫然,到反应过来后的吃惊之色,以及后来的惶恐一一的望进了眼里。她的反应很自然,也很真实。

他压制了心里不停翻涌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平和地道:“你平身吧。”她缓缓地站了起来,静静站在旁边。只听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现在你可以告诉朕你的名字了吧。”

她忙又微微一福,禀道:“民女姓穆,名凝烟。”他的嘴唇略动,仿佛在咀嚼:“穆凝烟----穆--凝---烟------”浑然不觉这么唤一个人的名字,很是暧昧。她心里微微一动,只觉得略略平复的脸又微微红了起来。

微风轻拂,他似乎已经忘记她存在似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她偶尔略略抬头,便可瞧见他的背影,不知道是否因站在栏杆边的关系,衣角轻摆,竟让人有种孤寂的感觉。

正怔仲间,只听园内脚步声起,她转头一看,只见姨夫姨母等人快步正过来,后头跟了一群的大内侍从。

阮崇吉携阮夫人下跪行礼:“皇上吉祥。”百里皓哲淡淡地道:“平身吧。”阮崇吉起身,偷偷瞧了皇帝一眼,只见他神色依旧如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皇帝这些年对无双甚是怀念,今日见了与无双犹如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穆凝烟,必是相当震惊的。但此刻他平静如水的脸上竟然看不出任何的异色。

其实对无双的这位夫婿,当今的皇上,他了解的并不多。早年无双未嫁他事,他对于他而言,只是妹子阮玉瑾所收的一子。这种事情在后宫是很普遍的,皇后未有所出,便会将嫔妃所生之子领至门下收养,名分也如嫡出一般。但他当时并不想介入皇位之争,所以与当时的几位皇子皆保持了距离,不愿过份亲近。

后来,无双下嫁后,他才与他接触多了起来。他表现的谦恭有礼,对他客气中有十分的敬重。而在国家大事方面又表现出很多惊人的才干。他考虑再三后,这才决定帮助他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无双夫婿的身份,更令他不得不参与到那场皇位争夺战中。毕竟他一旦争位失败的话,那么连带无双和阮氏家族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后来他成功了,如愿的登上的皇位。无双也成为了皇后。但似乎一切的不幸也从那里开始了。太后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仙去了----而无双后来被禁足在了昭阳殿,身为父亲的他,位极人臣,却连女儿被禁足的原因也不知道------后来无双又被烧死了在昭阳殿里-------

后宫之内,有的是侍从和守卫。连小小的一间偏殿,也有数人守着,更何况是堂堂的昭阳殿呢?可无双就在那堂堂的昭阳殿里被火火烧死的------若是没有皇帝的半点授意,无双怎么会救不出来呢------

一将功成万古枯------一将功成万古枯啊!!他在朝廷几十年,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历来每个朝代皇帝一向是忌讳外戚专权的,而他们阮家的声势几乎可以与皇家并驾齐驱了。没有一个皇帝愿意看见这样的场面的,百里皓哲也不例外。

所以无双去后,他也心如死灰,递上了奏折表明辞官的决心。如他所料,皇帝没有半点犹豫就准了他的奏。这也更加加深了他内心的揣测。这几年他命无涛和无浪多次请辞,想要辞去实权的官职,就挂个驸马的虚名算了,可百里皓哲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准奏。他猜不透为什么,心里却更是忌惮,只得嘱咐两个儿子行事谨慎再小心,就怕被皇帝抓到什么把柄。可这几年下来,皇帝似乎也没有什么想动他们阮家的布局。至少在外人看来,皇帝对阮国丈一家,恩宠犹盛阮皇后在世之时。

这也让他越发猜不透皇帝的想法。每次皇帝前来府邸,他更是小心翼翼,深怕有个万一。果然,今天便有了意外。其实自穆凝烟来到府邸后,他就担心会发生今日之事,所以命人远远的在府邸外头又扩建了这么一座小园子,与正府只有一门可通。而皇帝一旦驾凌,他就命人将此门锁起来。可是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

皇帝回宫不到一个时辰,圣旨已经到了阮府。府邸大厅摆起了香案,众人下跪接旨:“国丈阮崇吉之姨女穆凝烟,天资聪颖,姿色过人,特封为凝妃,三日后进宫。钦此。”

阮崇吉心头一颤,想不到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且如此之快。方要磕头谢过接旨,只听身边“咕咚”一声传来,还未转头,众人已经惊呼了起来:“夫人,夫人----”原来是阮夫人晕倒了过去。

众奴婢帮七手八脚的搀扶着阮夫人进了内房。阮崇吉接了圣旨,强颜欢笑地招呼传旨的公公入座喝茶,那公公却笑道:“恭喜国丈大人了,阮府又出一凝妃娘娘。茶水奴才等人就不用了,皇上还在等奴才们回话呢。”

阮崇吉忙命人送上赏银,客气地道:“请公公笑纳!”那公公也不客气,谢过之后便带着几个小太监和几个侍从离去了。

阮崇吉目送几人离去后,忙穿过花园,进了内房。只听阮夫人哀哀戚戚的声音传了过来:“烟儿,这如何是好啊?这一入宫门深似海,姨母要见你一面是千难万难。这也不当紧----可这后宫可是吃人的地方啊---你看你无双表姐--------你无双表姐就这么没了------------”说到这里,阮夫人已经泣不成声了。

阮凝烟的声音亦低低柔柔地响了起来:“姨母,我亦不想入宫----凝烟只想多陪在姨母身边----”阮夫人道:“早知道如此,当初我们就早些答应孟府的亲事,过了文定就好了----”

阮崇吉闻言,心生一计,忙挥手招了一个家丁,吩咐道:“快去将大公子和二公子请过来。”家丁领命,匆匆而去。他这才推开了房门,进了屋。

阮夫人进他进来,用袖子微微擦了一下泪水,道:“老爷,这如何是好啊?你快想个万全之策,千万不能让烟儿进宫啊?”阮崇吉叹了口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啊!”

阮夫人闻言,泪水一下子又出来了,哭道:“你难到让我眼睁睁看着烟儿进那笼子不成,难道我们失去一个无双还不够吗?别人家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千方百计的把女儿送进宫去,我们又不要这些。我已经这把岁数了,只想看着烟儿好好成亲生子而已---” 阮崇吉虽然位极人臣,但素来对妻子极疼爱,如今见她哭得如一个泪人儿般,心里也如刀割般难受,忙劝慰道:“我又不是不肯想办法----”

阮夫人闻言,已经止住了哭声:“什么办法?”阮崇吉缓缓的道:“如今之计,只希望皇帝还能念些旧情,看在无双的面上,收回圣旨。”

晚膳时分,承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