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魏郯从座上起身,微笑地上前。

众人的目光中,我走到魏郯面前,款款一礼:“夫君。”还未完礼,一双手将我扶住。抬眼,魏郯神色和煦,平日里冷峻的五官在阳光下展现出好看的弧度。

“诸公,此乃内人傅氏。”他一手虚扶着我,转向宾客。

我望去,那些人的面孔一一映入眼中。心里吃了一惊,除了几位我素未谋面,大部分却是见过的。

“夫人,今日聚宴诸公皆长安士人。司徒当年宴乐,诸公曾为座上宾客,不知夫人可还记得?”魏郯温声道。

我抬眼,他头微微低着,颇有一位翩翩夫君对新婚妻子的温情姿态。只有我这个角度,才能看到那双眼睛后面的平静和审视。

“妾彼时年幼,只记得些许音容。”我声音柔婉地答道。

魏郯莞尔,携我走入席间,将这些士人一一与我引见。

我像母亲那样从容又优雅地与众人见礼。这些士人皆以揖礼来拜,有几人还满面动情之色,对我提起父兄当年之谊。

我听着他们的话,保持着端庄的淡笑。

当年自从傅氏翻覆,这些人我再也没有见过,如今在魏府中重遇这高朋满座,心中滋味着时奇妙难言。不过,我明白这正是自己的价值所在。我不喜欢被利用,但在羽翼丰满到足以摆脱一切之前,我会本分地做我该做的所有事。

他们归附魏氏,也并非是看我这个傅氏遗孤的薄面。

董匡被灭,山东尽归魏傕,中原一半土地已在他掌握之中。这足以使得一些摇摆观望的士人生出归附之心。魏傕有天子,本已是名正言顺,再加上一个我,能让他们的归附理由变得更加纯良。

果不其然,见到我以后,他们高谈阔论的重点变成了痛议卞后弄权、党争误国,那些对傅氏的赞誉和痛惜之言,似乎一直都那样响亮。我甚至不知道,当年我披麻戴孝高歌送父兄上刑场的那段往事,已经被人归入了新修的《列女传》。

这些士人,有的已经须发花白,有的还正值青春,不少人的名号我曾经听过,只是从前年幼,我从不费劲去把他们谁是谁记下来。

不过,有一人例外。

坐在末席的公羊刿,御史大夫公羊瓯的次子,是这席间我唯一名字和人都能对上的宾客。

他与二兄同龄,是二兄的好友。公羊氏世出大儒,公羊刿却个性桀骜不驯,崇拜游侠,在酷爱五石散和敷粉涂脂的长安纨绔之中是个异类。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那位同样崇尚游侠的二兄跟他交好,常常把他邀到府中比试剑器。

我和这个人不算陌生,有几回,我想去看市集,二兄又无闲暇,就请公羊刿带我去。

几年不见,公羊刿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骑马持剑奔过长安街头的意气少年。他个子长得更瘦更高,腮下蓄起了胡须,甚至会参加这种从前他不屑一顾的权贵筵席。只有一点似乎没有变——他看人的时候,眸中仍然带着几分锐气。

我温婉地低眉,听着魏郯介绍过之后,唤一声“公羊公子”,然后行礼。公羊刿也无多表示,还礼之后,坐回了席上。

人言武夫卤莽不善辩,我发现这话不尽然。魏郯算是武夫,言辞却不差。他很懂因势利导,那些士人们把话题跑到先帝那里的时候,魏郯三言两语提起当今时政,士人们又说起了天下局势。

魏傕如今占领了西凉至山东的大片江山,虽天子定都雍州,可天下仍然四分五裂。势利最强的是北方的谭熙,河南大部、河北、以及幽云州郡全被其割据。除此之外,吴璋割据淮扬,皇帝宗亲梁充割据荆楚,王茂割据百越,其余各路小兵小勇更是数不胜数。

能被我的父兄邀请赴宴清谈的人,其实并非是些碌庸之辈。我坐在魏郯身边,听着他们对比着各方强弱,议论攻伐之事,正当入港,一个声音忽而冷笑道:“诸公这般热心,莫忘了丞相才伐董匡,雍州钱粮已近空虚。又起战事,难道教这百十州郡饿殍遍野?”

说话的是公羊刿。

席上众人都望过去,我看向他,微微讶异。

“仲平,”坐在他邻席一个中年人瞥瞥魏郯这边,似有尴尬之色,对公羊刿笑道,“仲平何出此言,丞相乃英明之人,必不致有饥荒之事。”

公羊刿看看他,冷着一张脸,却不再出声。

席间有人适时地提起近来雍都几桩新鲜事,话题被引开,众人又热络地谈了起来。

魏郯笑意淡淡,听着他们说话,甚少发言。

我将一枚樱桃放入口中,目光瞟向末席。

公羊刿手中持盏,神色沉默。忽然,他看向我,目光相触。

他面无表情,将盏中的酒一饮而尽,转回头去。

这场宴饮算得宾主尽欢。

事后,我曾让阿元去打听关于宴上那些宾客的枝节。她回来告诉我,宴上的绝大部分人都被魏傕任以官职,只有一人例外,就是公羊刿。

我讶然,阿元告诉我原委。

公羊刿在赴宴之前就已经入朝为官,是太仓丞。他的家中对这个位置不大满意,于是公羊刿的族叔,太仆丞公羊弘将他带去了那日的宴上,准备向魏郯引荐。

我记起坐在公羊刿旁边那个和事的中年人,想来他就是公羊刿的族叔。

其实公羊刿那两句话虽然煞风景,魏郯却并不反感。那日宴席之后,魏傕曾亲自面见公羊刿。阿元告诉我,魏傕觉得公羊刿是个人才,欲将他收入麾下,做个军师祭酒或主簿。可来任命的使者还没有到,公羊刿已经挂印而去,连太仓丞都不做了。

“真是个怪人,对么?”阿元一边帮我理着织机旁的乱麻,一边疑惑地说。

我淡笑地点头,看着手里的梭子,将织机上的经纬密密交错。

若婵

魏傕回师,天子亲临城门迎接,虽也算隆重,却不过是走过场,真正的犒劳是在几日后。

听说朝堂上,一份魏傕拟的诏书上面加盖了皇帝玉玺,上面从魏傕开始,密密麻麻地写着讨董有功的将领名字。其中,魏傕已是赏无可赏,总不能把帝位赏给他,于是他名下只有金银之数。魏郯被封淮阳侯,魏昭被封山阳侯,而其他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则雨后春笋般催生了着许多闻所未闻的亭侯、乡侯或将官称号。

魏郯进爵,连带我成了侯夫人,可我在魏府的生活并未因此发生任何改变。魏郯仍然住在魏府,我仍然要尽心服侍舅姑和夫君。

魏郯有时在家,有时出门。魏傕麾下谋士将官众多,常常要在正堂议事,魏郯亦陪伴在侧。因为这个缘故,他们出征回来之后,我很少去正堂,也再也没有出过门。要么去郭夫人那边伺候,要么留在自己的院子里消磨时光。

但是,魏郯仍然没有跟我同寝。

他常常夜宿兵营,要是不便出去,就会在外室的榻上另起一铺。

我很疑惑,有几次想问他究竟为何,可究竟脸皮薄,问不出口。魏郯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有时晨起,我和他在外室相遇,他还会无比自然地一边穿衣服一边对我笑笑,“夫人早。”

这些事,只有阿元知道。她替魏郯收拾木榻上的被褥,又看向我,眼神怪怪的。

周氏有一回到府里来,私下里偷笑地同我说,魏氏的成年男丁之中,只有大公子未有生育,家里都盼着我能快快为家中添丁。

我听到这话的时候,简直要吐血。我也想添丁,可丈夫也该出力不是!

面上,我却只能微笑地支吾过去。周氏以为我害臊,露出又偷笑又暧昧的表情,就像在说起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

我不知道魏郯的上一次跟别的女人行房是什么时候,或者他从来不曾碰过女人。让我感到挫败的是,我傅嫤当年也算公认的长安仕女,就那么引不起丈夫兴趣么?

那日周氏提起的卢公寿宴,魏傕果然不去。

不过,卢公毕竟资助朝廷,魏傕还是要卖个面子。他将此事交给了魏郯,魏郯当日却要去城外的兵营巡视,于是,赴宴的就成了我一个人。

卢公的府邸果然热闹,各色车马将门前的大街堵了一路。据说卢公要市粥,于是全城的流民和乞丐几乎都来了,被持着棍棒的家人拦在街口不让进来。

各种喧闹声熙熙攘攘,我好不容易下了车,由家人左右护着来到门前。

“傅夫人。”卢公见到我来,红光满面的胖脸堆满笑容,与他的妻子一道下阶来迎。

“卢公寿比南山。”我微笑贺喜,道,“家中舅姑与夫君俱有事务缠身,不得前来,于是托我来贺,聊表寸心。”

“夫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卢公忙客气答道,肥硕的身体作起揖来显得吃力得很。说罢,他命家人接过我带来的贺礼,又让妻子王氏亲自引我入内。

卢公请的人比我想象中多得多,三进院子全都摆满了酒席。有许多人跟魏氏一样,主人不方便来,又不好拂了卢公面子,就让家眷代贺。

于是很不凑巧,我又遇到了玉莹。

“阿嫤。”玉莹看到我,满面喜色,迎上前来,“我还想你是否也会来,果不其然呢。”

她的话语亲热,握着我的手,眼睛不住地看着我身上的锦衣和饰物,满口称赞。

我瞥到包括朱氏在内,许多人都张望着这边。再看向双目盈盈的玉莹,我也微笑:“正是,玉莹别来无恙。”

玉莹的笑容更盛,寒暄了两句,拉着我的手转向身后几位衣饰华丽的少妇:“阿嫤,我方才还与友人说起你,她们可都对你景仰多时呢。”

“哦?”看着她娇憨的脸,我再看向那几位少妇。她们纷纷过来行礼,眼睛看看我,又看看玉莹得意的脸,娇羞或殷切的笑容中藏着些闪烁。

我是在贵女堆里长大的,这些小眼神后面的心思,岂会不懂?

我一一见礼,待到落席,才终于与玉莹分开。

酒宴上男女分席,卢公特地辟出一幢阁楼,将女眷安置在上面,由王氏亲自陪席。

论年纪,我离最长两个字差得远,但是论身份,我代表着魏氏,在这众人中无疑是最显赫的。于是,我堂而皇之地坐在了王氏的下首。

席间,王氏很是殷勤,不时地问我菜色合不合胃口、是否要再添些之类的话。我客气地应答,看着案上摆得满满的肉食和米面,心里却想着李尚的事。

这样一场寿宴不知要用去多少肉,如果李尚的生意能做起来的话,必是可观呢。

我的心痒痒的,乘周围无人,低声问阿元:“你父亲那边可有消息?”

阿元点点头,道:“今晨才来了消息,未及告知夫人。父亲说,肉食买卖安好,前些日子买下的牲畜,全都卖到了卢公这宴上。”

我一听,心中登时大喜。

李尚不负我望,主意竟然与我想到了一块去了。

“得了多少?”我忙问。

阿元说:“不知,父亲说还须厘清。”

我颔首。这是第一笔买卖,能不能赚或者赚多少我已经不那么关心,成事才是最重要的。

心里高兴,我吃着盘中的肉,津津有味,似乎这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而用过膳后,乘着倡优演戏歌唱,玉莹过来搭讪,我也一直笑眯眯的。

她交好的那些少妇都是长安来的,出身不如玉莹,却同样嫁入仕宦之家。玉莹把她们带到我面前来,似乎很是扬眉吐气。

我听着她们带着话锋地互相奉承,又看看场中用心表演的几名倡优,手里握着酒盏,脸上淡笑。眼前都是戏,席前一场,席后一场,而魏氏将我迎入门来,何尝又不是一场大戏?

正胡思乱想间,我忽然听到一阵大笑。

笑声是从阁楼下传来的,透过阑干的细竹帘望去,只见庭院里灯火辉煌,正中的红毯上,几名舞伎正妖娆起舞,身上的彩衣翩飞如蝶。

“真是,又来呢……”少妇们看到,脸上纷纷露出厌恶之色。

玉莹扭过头来,道:“管他们呢,眼不见为净。”

我心中了然。这是长安的糜风,贵族们宴饮半酣,便喜欢看倡优艳舞取乐。卢公要讨好众人,排场是必不可少的,便安排这样的余兴之乐。

笑声又起,我再望去,只见一个油头敷粉的肥胖男子坐在卢公下首,似乎正说着什么高兴的事,哈哈大笑。他怀中搂着一名容色娇艳的女子,笑靥如花。

我的目光落在她眉间的红痣上。

手中的酒盏几乎落地,我脸色一变,将竹帘撩起。

“阿嫤,你做什么?”玉莹连忙将我的手按住。

我转向她:“那是……”

“嘘!”玉莹脸色僵住,忙示意我噤声。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她现在同我等不一样了,你可不能与她往来,看也不行。”

“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玉莹撇撇嘴,满是轻蔑,“雍州最大的伎馆凝香馆就是她开的,她如今可是艳名远播。”

那席间传来一阵大笑声,我透过竹帘看去,若婵坐在上首一个衣着华贵的肥胖男子身旁,笑着向他敬酒。男子笑得色迷迷,我看到他的手抓着若婵不放……

身上血气发凉,我有些看不下去,回过头来。

心砰砰直跳,方才那些,恍然一场最不可思议的噩梦。

若婵姓陈,她的父亲是中散大夫陈康。这个官职在长安不算大,但陈氏也算士族,若婵的母亲与我母亲是多年的密友,所以,若婵和我就自幼就是玩在一起的好友。

出身纨绔的孩童,多少都染上些大人那样的势利眼色。我的家势虽然算不得最盛,在长安却是十个指头里能排上名号的,所以在我那个年纪的贵女圈子里,我很是如鱼得水。若婵也混得很好,不过,并不是因为我。

她长得漂亮,眉间一颗红痣,一笑一颦总比同龄的女孩们多出几分女子风情。她也很善解人意,有什么事到了她那里总能得到最妥帖的解决。这一切,让那群躁动任性的孩子们羡慕不已,什么都乐意听她的。

我记得她曾经的梦想,就是变成若婵那样,然后嫁给……一些回忆被蓦然勾起,眼底有些涩涩的感觉。

从玉莹的口中,我得知了若婵遭遇的大概。

她的父亲得罪了何逵,阖族男丁被灭,妇女则赏赐给了何逵手下的军士。我不知道若婵那时经历了什么,只听玉莹说她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经是雍州排得上名号的艳妓了。

玉莹只轻描淡写地跟我说了大概,没多久,转而同邻案一名少妇谈论着手上崭新的白玉钏。侍婢端着美食琼浆穿梭在案席只见,歌声琴声婉转悠扬,伴着各色贵妇们的琳琅笑语,似乎一帘之外的那些喧闹声根本不存在。

天灾人祸,我自认早已经学会见怪不怪,可听到这些事,胸口仍隐隐作痛。

长安罹乱的时候,我已经嫁到了莱阳,但有些事我并不陌生。

傅氏是太后一系的,自然支持皇子琛。

我仍记得我家出事之前,有那么几个月,父亲议事的那个院子彻夜灯火通明,进出的人都神色凝重。连平日里最爱同我嬉闹的二兄也很少来找我玩了,我逗他笑,他也不过叹口气,摸摸我的头。

我还记得那时候若婵是喜欢二兄的。她每次来到,总有意无意地向我打听二兄近来做了什么。而凡是有二兄在的场合,若婵的脸就会莫名其妙地发红,并且温顺得像只小兔。

那样一个永远待我如妹妹的女子,总牵着我的手去花园里偷采花朵的女子,她笑起来的时候,似乎天下的鲜花都会为之绽放。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那么一天,她在这原本属于她的高堂上,被她曾经殷殷以目的众人,轻蔑地称为艳妓。

那些笑声仍然不绝,我觉得刺耳,站起身来。

“阿嫤?”玉莹诧异地看我。

“我有些醉了,出去走走。”我说。

玉莹道:“我同你去。”说着,便要起身。

“不必。”我按住她,“我少顷便回。”说罢,朝外面走去。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卢公的花园不大,却很精巧,花荫水榭无不尽有。这也不难理解,卢公不能跟别人比房子大,但他有钱,要向撑出排场,就在装饰上花心思。

宾客还未散去,阁楼那边的琅琅笑语如同屋檐下的无数明灯般热闹,却更映得园中的花树水池幽静无声。

晚风缓缓吹来,我走在池中的长桥上,看着水面漾着落花的波光。

在莱阳的时候,我闲来无事,也曾经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再遇到长安的故人,会是如何情形。

母亲曾告诉过我,女子无论如何落魄都不可蓬头垢面。即便家境贫寒,也要把自己保养得齐齐整整,不让别人小觑了你。

这话现在想起来,是有那么些不知疾苦的味道,不过我离开长安以后,一直都遵照这话行事。我即便不穿金戴银,也绝不肯穿粗劣的衣服;即使生病,也绝不肯让自己憔悴无光;即便不得姑舅重视,也绝不肯让自己低声下气。我知道自己还年轻,能变得更美貌,有朝一日站到任何的仇人、恩人或看热闹的人面前,都能昂首挺胸地藐视他们,让他们看清楚傅氏虽不在,可傅嫤还是傅嫤。

但是我没有料到,若婵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是这样一种面目。我甚至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笑眯眯地问她,若婵姊姊,我变美了么?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我听到“叮”一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掉了。

我回头看去,一个身影却已经捷足先登,将我落下的玉佩拾起。

我愣了愣。

若婵仍穿着宴上那艳丽的衣裳,却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泽。她手中的纨扇洁白,掩着描绘精致的半边粉面,唯有眉间一粒朱砂红痣显眼。

“夫人的玉佩。”她声音柔和而淡漠,将玉佩放在我手里,转身走开。

“若婵。”我忙跟上去,拉住她的袖子。

若婵脚步顿住,回过头,将纨扇放下,淡淡一笑:“我以为你跟她们一样,不认得我了。”

花影

黄昏的晚风带着些许炊烟的气息,落日前的霞光黯淡而瑰丽,我只觉眼前这位盛装美人熟悉又陌生。

“你我并未老得发秃齿疏,怎会不认得。”好半天,她轻声道。

这是我们两人曾经说过玩笑话。有一天,我和她随着两家尊长到城外的芙蓉观进奉,在那里看到一名头发快掉光的老妪也来烧香。我盯了许久,问若婵,我们将来是不是要会老成这样。若婵却笑,拧拧我的脸说,你要是敢老成这样我就不认你……

若婵没有答话,严妆下无所波澜。

“若婵,”我上前,“你还好么?”

若婵微笑:“好不好又如何,听说你如今成了魏丞相的儿妇,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