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没有理会,还是挥手让凤予去了,然后才似笑非笑地道:“到了我的地界,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难道在我这里连让你喝一碗自己喜欢的茶都那么难?”

慕知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了。

李恒见自己没人搭理,又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哥。

李毓这才看向他,笑道:“又想要什么?说说看。”

李恒连忙希冀地道:“就是你新买下来的那座在东郊的梅园,送给我好不好?”

李毓闻言似是没有想到李恒会是要这个,不由得有些讶异:“梅园?你要这个做什么?”

李恒嘴硬道:“就是,就是觉得园子好看呗。”

李毓嗤笑一声,踹了李恒一脚:“你去都没有去过,从哪里觉得园子好看的?”

李恒就势在地上一滚,然后又依旧爬了回来:“我就是想要那个园子,哥你就给我呗。反正你又不差银子。”

李毓脸上懒散的笑容突然收了起来,他不笑的时候那张俊美的脸看上去有几分冷酷,李恒抬眼看到,脸色就是一僵,然后老老实实地站起身来,站到一边不敢撒泼打滚了。

见李恒如此,李毓突然又笑了,他倚回了贵妃榻,看着李恒漫不经心地道:“瞧你这点出息。我的银子再多那也是我的东西,与你有半点关系?”

李恒委屈地嘀咕:“我是你弟么,你又没儿子,你的银子不给我花给谁花。”

李毓被气笑了,弹了弹衣袖凉凉地道:“那真不好意思了,我要养着银狼,还要给美人买衣裳首饰,弟弟?这玩意儿养来有何用?”

李恒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碎成了八瓣,呆愣愣地看着李毓。

他一直觉得在自己亲哥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没想到他的地位比不上女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比不过一头畜生。

慕知真看着李恒那傻愣愣的表情忍不住想笑,清咳一声劝道:“行了,你别逗他了。”

李恒那傻样逗得李毓不由得也笑了,他轻轻踹了李恒一脚,却是道:“要别的吧,梅园不能给你。”

李恒被李毓那么“温柔”的一踢,刚刚碎成了八瓣的心又立马愈合了,他有些心花怒放地觉得自己在哥哥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不想听到李毓的话之后,他心里就咯噔一声。

“怎,怎么就不能给了?不就是个破园子么?”李恒试探地道。

李毓扬眉道:“说了不能给就不能给!哪儿那么多废话呢!今儿你要别的都给你不就成了。”

李恒哭丧着脸,转头求救地看着慕知真。

慕知真叹了一口气,对李毓道:“其实,阿恒他已经将你的梅园输给了别人。”

慕知真的话音一落,众人就觉得屋子里的空气变冷了,李恒头也不敢抬地打了个寒颤。

李毓的声音倒是低缓柔和:“哦?说说看,我的园子你是怎么输给别人的?”

李恒知道李毓是问的他,不敢再让慕知真代为回答,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超生,于是一咬牙便将自己今天和贺林晚的赌局经过给说了一遍。

李毓听完之后看着李恒的目光十分怜悯:“你是告诉我说你打架输给了一个女人,然后打不过就要跟人赌,结果最后出了千都还是输给了她?啧,李小恒,你要我说你什么好呢!”

李恒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是他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到从外面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哟,世子这是在训孩子呢?我来的不是时候?”

这话音刚落,就从外头走进来了几个人,打头的是一个中等个子的锦衣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只是那双略显细长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有几分阴狠。

李毓抬了抬眼皮:“什么时候我这楼里不用通报就什么人都能进来了。”李毓看了站在一旁的凤予一眼,“帮我问问沈三,他这生意是不是不想做了。”

锦衣少年目光也转向凤予,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艳,然后勾了勾嘴角:“世子这是不欢迎我?”话虽然是这么说,他却自顾自地找了个座坐下了,那看着凤予的目光更是有些肆无忌惮。

李毓挑眉,不给面子:“你说呢?你全身上下有哪一点长得符合我的胃口,值得我欢迎的?”

锦衣少年微微眯眼,然后皮笑肉不笑的:“李毓,咱不就是当初争风吃醋结下的那点子过节么,值得你记挂这么久?”说着他瞥了凤予一眼,不屑道,“不过是个卖笑的娼|妓,略有几分姿色罢了,你至于么?”

凤予闻言脸色一白,眼睛却是红了。

李恒嗤笑一声,对慕知真道:“表哥,你还记得当初我家养的那条杂毛的赖皮狗么?那小畜生啊,真是个厚脸皮不要脸的,它找管家讨要肉骨头吃,管家嫌他长了一声瘌痢皮丑的很,不愿意给它。你猜这小畜生怎么着?它趁着管家不注意就往管家的碗里拉了一泡尿,还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好像在说这肉骨头挨了老子一泡尿惹了一身骚老子不屑吃。表哥,你说这畜生要不要脸?”

锦衣少年听出来李恒的讽刺,脸色一沉,转头阴狠地瞪向他。

李恒却是嘿嘿一笑,找个座儿坐下,翘着自己的二郎腿看着安北岳挑衅道:“安北岳你看着我做什么啊?我又不是肉骨头。”李恒这货除了怕他哥之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安北岳冷笑一声,转头去与李毓说:“这玩意儿你真该管管了,嘴上没个把门的,就怕那天被他那张嘴害死了。”

李恒呛声道:“小爷嘴上没把门也比某人下|身不把门好。”

李毓冷冷地瞥了李恒一眼,李恒摸了摸鼻子闭了嘴。

“你找我何事?”李毓问安北岳。

安北岳收敛了脸上的怒火,扬眉道:“比一场。”

李毓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安北岳舔了舔嘴唇,眼中有些亮光:“我手下有个人,就是之前上场杀了一头猛虎的那个,他对上你的银狼如何?”

慕知真皱了皱眉。

李毓漫不经心道:“你知道我的规矩,银狼不跟人斗。”

安北岳闻言嘲讽地看了李毓一眼:“怎么?别告诉我你晋王世子现在成了个软心肠的活菩萨,还不忍杀生。”说完像是觉得自己说的是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拍着自己的大腿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毓闻言也跟着笑了,然后他懒懒道:“你不懂,我只是不想让它这么早就尝到人血肉的滋味而已。”

安北岳有些好奇:“哦?为何?”

李毓淡声道:“我怕它忍不住大开杀戒。”

安北岳以为李毓在说笑,撇了撇嘴:“既然如此,那就还是雪豹对银狼吧。既然世子怜香惜玉,舍不得拿女人来当赌注,那就来赌别的。我们赌这一场,将之前的恩怨了结如何?”

李毓似是有了些兴趣,赏了安北岳一眼:“哦?怎么个了结法?”

安北岳闻言看着李毓的目光中含着十足的恶意,他一字一顿地慢慢道:“输了的人自断一掌!”`

第31章 挑衅(2)

安北岳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李毓还没怎么着,李恒就跳了起来,指着安北岳的鼻子就骂:“安北岳你个龟孙子,就你那狗爪子哪里抵得上我哥的一枚手指甲?还赌一只手掌,就你也配?”

安北岳被李恒三番两次地侮辱,这会儿忍无可忍,阴冷着一张脸死死盯着李恒道:“李恒!别怪我没警告你!你丫再敢出言不逊,小心我整死你!”

李恒鄙夷地道:“整死我?你来呀!你要是整不死我你就是个只会说大话的畜生!”

安北岳额头青筋直冒,正要说话,却被李毓不耐烦地打断了:“安北岳,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儿?也不怕丢份儿!”

安北岳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既然世子这么说,想必不会做丢份儿的事了?那好,我今儿向你约战,你若是不敢应也成,出去当着人面给我跪下磕三个头,我们之间的恩怨就了了。”

李恒又想开口,被李毓一个眼风给制止了。

“你刚说输了的人自断一掌?”李毓看着安北岳,似乎若有所思。

安北岳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没错!你就说你敢不敢应吧?”

李毓偏头想了想,然后笑了,俊美的容颜像是镀了一层暖光,让人移不开眼。

“那就赌吧。”李毓不在意地懒懒道,就像他应下的不是自己一只手掌的赌约,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安北岳笑了。

李恒却是急了:“哥!别跟他赌,你知道这龟孙子背后在打什么主意?这孙子惯会玩阴的。”

安北岳见李毓应下了,心情极好,这会儿也不计较李恒骂他了,等他收拾完李毓的,小的想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到时候再让他好看。

“那就这么说定了,时间就定在三日之后如何?”安北岳笑道。

李毓看也懒得再看他,摆了摆手。

安北岳冷冷一笑,背着手走了,走之前还特意地盯了凤予一眼,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狠戾。

见李恒和凤予都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李毓不由得笑了,他从榻上起身,站到了窗前。

窗外的斗兽场中央站着一只全身都是银色毛发的巨狼,这头狼若是立直了身子大约能有成人高,生得威风凛凛。

别的凶兽都被关在巨大的铁笼子里,或是在嘶吼或是在凶恶地撕扯着爪下血肉模糊的生食,唯有这只银狼是没有被关着,它身上连链子都没有拴,无论是对冲着它嘶吼的野兽还是因为惧怕它而站的远远的人,它都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它只站在那里,冷锐的狼眼中是睥睨一切的骄傲。

李毓站在窗前的时候它就敏锐地转头看了过来,接着仰头发出了一声震天响的狼嚎,李毓朝它打了个手势,银狼便缓缓走到一盆装着新鲜肉食的大木盆前,垂首吃着之前别人放到它眼前而它不屑一顾的食物。

看着李毓和银狼的互动,一直没有出声的慕知真开口道:“长琴,安北岳那边没有问题吗?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李毓闻言靠着窗棂回过身来懒懒道:“哪里不对?是觉得他一个向来贪生怕死只会玩阴的的废物居然会直接向我挑战,赌注还是自己的一只手掌么?”

慕知真点头:“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要小心。”

李毓弯了弯嘴角:“我还真有些好奇,这次他们想出了什么法子来对付我。”

“他们?”听出李毓已有所指的话,慕知真皱眉道。

一边听着的李恒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愤愤道:“哥,是不是还有李嵘那小子的事?”

李毓有些稀奇地看了李恒一眼,调笑道:“阿恒,为何每次遇到有关李嵘的事情的时候,你的脑瓜子就会特别灵光一些?你们俩感情真好。”

李恒闻言像是吃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怪异又委屈的看了李毓一眼。

慕知真皱眉:“李嵘?八皇子?”

李毓笑道:“现在想这些做什么,他们要玩什么花样等到时候就知道了。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三日后不正巧是靖国公夫人的生辰?”

慕知真点头:“我大姐一早就交代了,到时候我是要去贺寿的。晋王府应该也收到了帖子吧?”

李毓眨了眨眼道:“恩,到时候我与你一同去靖国公府贺寿,免得你姐夫让人将我赶出来。”

慕知真闻言不由苦笑:“又胡说八道!”

李恒在一边不甘寂寞地嚷嚷道:“我也去!免得到时候遇上那群龟孙子,哥你身边没有帮手!”

李毓瞥了李恒一眼:“对于一个连女人都打不过的人,我还能指望他帮什么忙?不过话又说回来……李小恒,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李恒头皮一紧,装傻:“之前的、的、的什么话题?”

李毓眼眸微眯,似笑非笑:“你说呢?”

……

贺林晚回去之后卫氏问了她在元家的事情,贺林晚略去跟李恒赌博的事情,只说自己跟元湘和赵青青游了元家的湖。

在贺林晚这样的主子身边伺候得久了的丫鬟,如春晓,就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话在主子问及的时候要知无不言,在主子没有主动过问的时候要装傻充愣,所以卫氏没有问她,她就闭紧了嘴,半个字都没有提贺林晚和李恒之间的恩怨。

等到晚上歇息的时候,贺林晚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睡在外头的的春晓轻微的打鼾声,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索性起身下了床。

春晓听到声响打鼾声立即停了,声音带着初醒的含糊:“姑娘您起了?是要喝茶吗?奴婢这就来伺候。”

贺林晚出声阻止道:“不必了,你继续睡吧,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唤你。”

春晓以为贺林晚是要出恭所以不爱被人伺候,便又躺下了,一边还迷迷糊糊地道:“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唤奴婢一声就行了,奴婢觉轻。”

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贺林晚就又听到了春晓的呼噜声。

贺林晚走到桌前坐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愣怔着坐了会儿,然后将那一枚挂坠和李恒写下的那张欠条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贺林晚之所以知道“梅园”在李恒手上,是打听过的。杨家的根基主要在祖籍吴州,他们这一支在吴州有一座大宅院,祖父原本打算今年就回吴州祖宅养老的。因伯父和父亲在京中有官职便又在京城城东买了一座四进的院子。

杨家获罪之后,家产全数被充了公,吴州的祖宅不知道如何了,京城里的那座四进的宅院后来被官府发卖了出去,京官怕犯了忌讳一般都不会买这种罪官宅邸,所以听说最后是被一个商户人家买了去。

东郊的“梅园”因修建的时候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十分的雅致精巧,一开始也是被一户商户买下,后来转了两次手,不知怎么的就被偶然路过的晋王世子看上了眼,从别人手上买了下来。

今日在元家遇见李恒的时候贺林晚原本没有想到梅园的事情,只是后来被李恒那无赖的嘴脸气到了,一时冲动之下才将梅园赢了过来。

现在李恒真的将梅园输给了她,她却觉得有些棘手了。

晋王世子李毓这个人贺林晚以前是见过几次的,不过因为他的名声不怎么好,她又有婚约在身需要避嫌,所以对李毓这种人她是敬而远之的。她听说这位世子爷风流纨绔一掷千金,脾气也不怎么好。

如果有可能,贺林晚实在是不想与这样的人对上。可是梅园是祖父花费了无数的心血修建起来送给她的,那里有她和她的至亲的回忆,她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这一晚贺林晚坐在灯下想着这些,一夜都没有入睡。

第二日一早,贺林晚跟着卫氏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精神头就有些不大好。卫氏问她,她也只道是天热没睡好的缘故。

最近四太太余氏对去老太太院子里请安特别的积极,每次都一大早的就到了,帮着伺候老太太洗漱,今日卫氏带着贺林晚到了老太太的屋的时候就听到了余氏那殷勤的声音。

“……老太太您喜欢这味道就好,这桂花头油啊是我特意打发人去京中最好的脂粉铺子闻香阁买的,守了好几日才守到这么一罐,知道您老最喜欢桂花味的头油,就赶紧的给您送来了。”

卫氏和贺林晚掀帘子进屋,见余氏正在给老太太梳头,二夫人则在给老太太挑今日要戴的头饰,见卫氏带着孩子进来行礼,老太太只在镜子里看了卫氏一眼。

卫氏习惯了老太太的冷待,所以也不觉得失望委屈,见老太太面前已经没有了她站的地儿,便领着一双儿女安静地站到一边去了。

老太太接着余氏之前的话茬:“这味道是怪好闻的,不过这闻香阁的头油就这么难买?”

余氏很得意老太太跟她说话却不搭理卫氏,闻言瞥了卫氏一眼便笑着解释道:“老太太您有所不知,平日里闻香阁的东西虽然也比别的脂粉铺的东西要受欢迎些却也不像是如今这般买个头油都要等个三五日,是因为啊宫里今年马上就要选秀女了,现在不只是胭脂水粉铺子生意好,像是那些首饰铺子,衣料铺子的生意也都是极好的。”

老太太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去与二夫人说道:“说到选秀女,我记得阿娇的女儿今年也是适龄之年吧?”

二夫人闻言笑道:“母亲记得不错,姑奶奶的女儿蓉姐儿今年十六岁,也是要进京来选秀的。”

说着二夫人挑出一副碧玺头面给老太太过目,老太太瞧了一眼似是嫌太素净了,指了指另外一副赤金嵌八宝的。二夫人也没有坚持,将老夫人选出来的那副头面拿了出来让余氏给老夫人戴上。

老太太道:“蓉姐儿原本是要三年前进宫参选的,可惜那一年遇上南方旱灾,未免劳民伤财圣上免了那一届的秀女进京。不想蓉姐儿这一耽误就是三年。我这个当娘的说话阿娇总不爱听,闺女养到这么大还不出嫁非要等着进宫参选,这要万一选不上,不就白白给耽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