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焦急道:“有人要绑我们家大姑娘回去给他家傻子儿子当媳妇!”

贺勉闻言傻眼了,面色古怪道:“谁这么不长眼?”

/ 春晓立即问老婆婆:“婆婆,那个张屠夫家在哪里?”

婆婆愣了愣:“就在关公庙东街王二麻子巷,他们家是开猪肉铺子的……”

春晓立即转头恳求贺勉道:“三少爷。求您赶紧的去救人吧,再晚估计就来不及了。”

贺勉也深以为然,立即转身就跑,春晓也赶紧的想要跟上去,却被老婆婆一把拉住了:“诶!你们还没听我把话说完呢!你们别担心,那姑娘没事,反倒是那张家人被狠狠地揍了一顿,然后那姑娘自己走了……”

不想春晓听见了之后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着急地拉开了老婆婆的手:“哎呀!您别拉着我啊,我们家姑娘怎么可能会有事。我们担心的是那个不长眼的张屠夫全家!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嘛?”

春晓一边跑一边还嘀咕:“揍一顿?以我们家姑娘的脾气,你以为她揍一顿走人就完事啦?现在肯定是去哪里弄了几坛子火油要烧人屋呢。”

贺勉一口气不带歇的跑到了关公庙东街王二麻子胡同,随便抓了个人就问出了张屠夫家在哪,贺勉又火烧火燎地跑了去。远远的看到张家的房子还好端端的在那儿。没缺砖少瓦的。先就松了一口气。

等进了屋一看,喝!好嘛!屋里一溜躺了四个呢,全都在鬼哭狼嚎的。

一个大夫正在那摸着胡子说:“……伤势都差不多。四肢骨折,肋骨断了两到三根,门牙掉了三到四颗,肺腑脏器皆有损伤,不过好在都不致命,你们的身体底子都不错,修养个大半年就能下床了……恩,药方倒是省事了,毕竟都用一样的药……”

贺勉站着听了一会儿一颗心终于全放下来了,总算阿晚这次揍人还有些分寸,这些人修养个大半年就能好了。

“你们知道那位姑娘现在在哪里吗?”贺勉走进去就直接问道。

屋里的人都看向他。

贺勉咧嘴一笑:“就是揍人的那姑娘,我是她三哥。”

躺着的那四人立即情绪激动地瞪着贺勉,那位鼻青脸肿的妇人指着贺勉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贺勉一个字都没听懂。

大夫在一旁一边写药方,一边头也不抬地道:“伤患切记勿要动怒动躁,否则怕是要多趟半年才能伤愈。”

贺勉同情地看了他们一眼,知道他们这样肯定也是不知道贺林晚去了哪里的,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好心地询问那大夫道:“他们现在的伤势可以移动吗?”

大夫依旧头也不抬道:“乘坐马车牛车的话,多垫几床厚褥子还是勉强可以的。”

贺勉点了点头,对张家人道:“你们明日就搬离此地吧,反正这里的生意你们是再也做不下去了的,否则肯定会被隔三差五的掀铺子。”

张家几人都目眦尽裂地看向贺勉,张家妇人更是眼眶通红。想她张家从二十几年前迁居于此,一直就是这一带的地头蛇,以前这附近还开了好几家猪肉铺子都被他们用尽各种手段逼得断了生计,不得不搬离了,最后者附近只剩下了他们这一家猪肉铺,附近的人只能上她家卖肉,缺斤短两的也没人敢说半个字。

没想到今天居然轮到他们被人赶走了!

可是他们不走行吗?人家都放话了,不走就找人来掀铺子!告官?哪个官比晋王大?别说他们告不过,就算是告得过他们也不敢,谁让他们自己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贺勉没想到自己好心提醒他们的话被误解成了威胁。其实贺勉真的是好心,他怕贺林晚把事情闹大了最后他也跟着倒霉,以前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有一次贺林晚差点放火烧了人家。所以贺勉才先让张家人搬走。

贺勉好心的将话带到,也不管张家几人是怎么想的,转身就走了,他还得先找到贺林晚把人给带回去。

……

贺林晚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李毓,眼神微冷。

“世子,你这是在跟踪我吗?”

李毓看了贺林晚许久,却是忽而道:“据我所知,贺三爷与妻卫氏只育有一子一女,贺姑娘可否为我解惑,你是从何时开始又多出来一个弟弟的?”

贺林晚一听这话就知道李毓肯定跟在自己身后很长一阵了,所以才听到了她之前跟那位婆婆说自己在找弟弟的话,不由得十分恼怒,当下冷冷一笑道:“世子可真是闲的发慌了。”

李毓也懒懒一笑,不在意地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本世子从不干正经事,自然是闲的很。”

贺林晚慢慢走到李毓面前,李毓不知道为何看着贺林晚一步一步走近自己,心下却是突然起了警惕之心,虽然不知道这警惕是从何而来,不过李毓也是一个相信自己直觉的人,正想要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一步,不想贺林晚却是不给李毓机会说动手就动手,并开两指就朝李毓脖子上的死穴点过去。

李毓一惊,他没想到贺林晚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一出手就是杀招,他刚刚虽然隐隐有些防备,不过贺林晚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他的防备心有限,所以当贺林晚的杀招突然刁钻而至的时候他居然一时不好躲开,只能抬手格挡,贺林晚立即变指为掌改向他的心脉拍去,掌风狠辣。

又是杀招!

贺林晚当初被叫做贺家的女霸王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却唯独在武学上极有天赋,由她父亲贺光烈亲自教了几年,学的是她曾祖父贺勇当初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一套极为霸道的拳法,不想这套拳法贺家的男丁没有一个学成,反倒是贺林晚一个女娃学到了其中的精髓,以至于贺家她这一辈的男丁竟然没有一个是贺林晚的敌手。

李毓原本并不打算跟贺林晚动手,只想挡开她的攻击,不想贺林晚却是一招比一招狠辣且招招致命。李毓这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武学高手。

贺林晚一记狠招虚晃过后突然连连后退,然后抬手就朝着李毓打出了一把枚铜板,那些铜板分别朝着李毓的人迎,膻中,鸠尾,气海,期门,关元……等全身各处的死穴急速而去。

李毓脸色一变,终于还是使出了五成功力,挥袖将这来势汹汹的铜板一一击落,铜板丁零当啷地飞向了两旁的巷壁,竟然像是镶进了豆腐中一样一枚不落地深深嵌了进去。

李毓接完这一杀招,以为贺林晚还要继续攻击,不想贺林晚却是毫无预兆地停了手。

贺林晚走过去仔细打量了一下巷壁上因被铜板洞穿而留下来的小洞,还伸手摸了摸那光滑的切口,然后朝着李毓嫣然一笑:“世子果然不干正经事,这洞打的比老鼠洞光滑多了,功力如此深厚,想必私下里练了不短的时间吧?只是世人都道世子武功平平,可依我今日所见……恐怕远远不止是平平吧?”

李毓微微眯眼:“你招招致我于死地竟是为了试出我的功力?若是我武功当真平平,挡不住你这杀招你可知后果?”

贺林晚拍了拍手中沾上的墙灰,依旧是笑道:“到时候这里只有我和一个死人,能有什么后果?当然是你白白的死了。”

李毓看着贺林晚不怒反笑:“你以为你试出来了我武功不只是平平,就能以此为胁逃避我的问题吗?可惜,我今日一定要弄明白。”

贺林晚闻言有些惊讶:“世子不怕我将你隐藏实力之事说出去?都藏了这么多年,被人知道了多不好啊!”

李毓不理会贺林晚的转移话题,只是看着她冷冷地问道:“你到底在找谁?”

贺林晚也突然撂下了脸色,目光冰冷地看着李毓:“与君何干!”

第54章 她没有死

李毓一步一步向贺林晚逼近,他也不再刻意收敛自己的气势,那双漆黑如墨平日里尽显风流的俊目在李毓不笑的此刻竟然带着刀锋般的凌厉与冷意。

只听李毓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在找的人叫杨成杰,对吗?”

贺林晚听到杨成杰这个名字的时候猛然一惊,瞳孔微缩,虽然很快就被她掩饰了过去,但是李毓还是察觉到了。

“果然是杨成杰么?”李毓已经走到了贺林晚面前,贺林晚第一次在面对李毓的时候忍不住想避开。

可是这一次是李毓没有给贺林晚机会,他将贺林晚逼到了墙角,不给她躲开的机会,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目光:“贺林晚,你跟杨家是什么关系?”

既然退无可退贺林晚也就不再躲避,她定了定神然后一把挥开了李毓的手,抬头迎视他:“我跟杨家是什么关系与你有何相干?”

李毓被打开了手也不退开:“我要找的人姓杨,自然与我有关。”

贺林晚闻言突然笑了,似是觉得李毓很可笑,她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李毓:“那还要请世子您节哀了,杨家一门现如今已经死绝,您恐怕要去城外的乱葬岗去找人了,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一具完整的尸骨。”

李毓却是冷冷道:“谁说杨家人已经死绝了?”

贺林晚看着李毓,李毓低头在贺林晚耳边道:“至少你与我都知道。杨成杰和杨唯真没有死。不然你刚刚在找的又是谁?”

贺林晚一把将李毓狠狠地推开。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许久。

然后贺林晚先开了口,语气十分冷漠:“有一点你错了。”她看着李毓一字一顿道,“杨成杰没有死,但是……杨唯真死了。”

李毓愣了愣,看着贺林晚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贺林晚重复道:“我说杨唯真死了!”

贺林晚缓缓吸了一口气,慢慢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会想要梅园,又为何要找与我非亲非故的杨成杰吗?那是因为我受了杨唯真临死之前的托付,她……”

李毓下意识地打断了贺林晚的话:“不,不可能!”

贺林晚挑眉:“什么不可能。”

李毓冷冷地看着贺林晚道:“杨唯真她逃了。并没有死。”

贺林晚顿了顿:“她是逃了。可是后来,她……病故了。”

这一次李毓沉默了许久。

贺林晚看着李毓,这个时候她看不懂这个少年脸上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贺林晚想要离开的时候。李毓再次开口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贺林晚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大概两个月前。”

李毓面无表情:“她现在在哪里?”

贺林晚有些惊讶地看了李毓一眼。顿了顿才道:“不知道,可能被她表哥埋在了什么地方也可能被一把火烧了吧,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剩。也挺好。”

李毓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贺林晚见他如此,心中一动,试探地问道:“你要找的那个人……难道是杨唯真?”

李毓冷冷地看了贺林晚一眼:“不是!”

贺林晚扯了扯嘴角,却听李毓道:“她没有死。”

贺林晚愣了愣,一时没有听明白李毓说没死的人是指谁。

“我要找的人还活着,如果杨唯真死了,那她就不是。”说完这句逻辑混乱,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话,李毓没有再给贺林晚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贺林晚看着李毓的挺直修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狭窄逼仄的巷子里,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半饷她嘲讽地笑了笑,低声道:“你说没死就没死?我说她死了她就是死了。”

说完贺林晚也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这一回贺林晚不知道怎么走的,居然又转到了关公庙的后街。庙会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过关公庙的厚街还有许多的摊位没有收,贺林晚站在巷子口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去找贺勉然后回贺家,可是贺林晚又不甘心,甚至有那么一刻她想就这样离开贺家,去找表哥和弟弟。

“阿晚——”一声惊喜的呼喊让贺林晚回过神来,她抬头一看便看到贺勉和春晓两人朝她跑来。

贺勉满头大汗地在贺林晚面前停下,一边用手给自己扇风一边道:“姑奶奶,小祖宗,你今天跑哪儿去了啊?害你哥我找了你一天了,从早上到现在除了两串糖葫芦什么都没吃,你再不出现,我就得饿趴下了!”

春晓跑到贺林晚面前的时候还在剧烈地喘气,话都说不利索:“大,大,大姑娘……可算,是找到你了。”

贺林晚看着他们忽然清醒过来,让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么自私冷漠。如果她不声不响的离开贺家,就让贺林晚的亲人失去了贺林晚,她自己已经经受过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苦,难道她要让疼爱女儿的卫氏也尝一次吗?

“对不起……”贺林晚轻声道。

贺勉听到这三个字却是吓了一跳,然后立即正了正脸色赔笑道:“哥跟你开玩笑的,哥一点也不饿,糖葫芦顶饱啊!再围着关公庙找你十圈都没有问题!你别动怒,千万别动怒啊……”

贺林晚:“……”

春晓也陪着小心道:“大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该回去了?”

贺林晚有些好笑,故意道:“我还没玩够,不想回去怎么办。”

春晓脸色微微发苦,却还是强笑道:“那,那就再玩两刻钟……啊不,半,半个时辰?”

贺勉翻了个白眼:“得,我去那边卖几个馅儿饼填填肚子先。”

贺林晚摇了摇头:“算了,回去吧。”

“啊?”春晓瞪大了眼睛看着贺林晚,“姑娘你要回去了?回贺府?”

贺林晚点头,对贺勉道:“走吧,去停马车的地方,我也饿了。”

贺勉嘿嘿一笑,带头往巷子里走,突然他想到什么,转过身来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跟贺林晚说话:“张家那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今天揍得好极了!简直让住王二麻子胡同里的那些人人人都额手称庆!不过他们一家都得在床上躺个大半年的,且已经决定明日就搬走了,所以咱这次就不去烧房子了吧?你看张家不比你上次烧的那一家独门独院的,这小胡同里一家紧挨着一家的,你要是一放火那一烧就是半个西城,这事儿我怕咱爷爷到时候都扛不住。”

贺林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冲着贺勉点了点头;“那就听你的,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贺勉终于松了一口气。

贺勉虽然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小祸害,不过关键时刻他还是能勉强站住立场的,比如上次贺林晚要放火的时候他二话没说给递了火折子,这次却是第一时间就拦下了贺林晚。

笑话,将整个西城给烧了,贺家爵位不保不说他们一大家子都要被皇帝治罪,这种没脑子的事情你问问那个二愣子李恒他敢不敢干?

贺勉去取马车的时候贺林晚站在巷子里正想着什么时候找机会再过来找杰哥儿,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将头上的一根银簪拔了下来,随手在墙上画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

这只小猪与那枚挂坠上的小猪有一些像,当初还在杨家的时候贺林晚教杰哥儿写字,杰哥儿总是顽皮不肯好好写,反而趁着她不注意在她收藏的一本孤本上画了一只小猪,那次将贺林晚气得狠了,罚他在纸上画了一百只一模一样的猪。

后来杰哥儿做错了事情就会自己自觉地拿出纸笔来画小猪,还总是故意在她能看得到的地方画,因为她看着他乖乖巧巧认真画画的样子就会忍不住消了气。

上辈子在她病得快死了的时候,杰哥儿就守在她旁边,在地上一只接一只的画小猪,小孩一声也不吭,贺林晚不知道他画了多少只小猪,她用最后一点力气去摸他的脸的时候摸到了一脸的泪。

她想说,别哭,以后要好好的。

可是她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他以为等他画够了姐姐就会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很快就消了气,然后起来对着他笑。可是这一次,画小猪不管用了。

贺勉骑着马出来了,喊贺林晚上马车。

贺林晚轻轻碰了碰墙上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猪,终究还是上了马车。

回头望了一眼纵横交错的胡同,贺林晚想,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杰哥儿。

……

李家的饭桌上摆了三个菜,一小碗豆角炖肥肉,一碗水煮荠菜,还有一碟咸菜。除此之外还有一盘粗面馒头。

李二家的将豆角炖肥肉里的肥肉都细细地挑出来放到了李果儿和李二碗里,李果儿吃得满嘴流油好不欢喜,小木头安安静静的啃着自己手中的粗面馒头,那油水重的菜李二家的远远的放在一边,小木头连看都没有往那边看一眼。

李二暗中观察了小木头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小崽子有问题。他并不是故意表现出对肥肉的不在意,他是真的不屑吃。

李二抿了一口杯中的米酒,看着小木头对自己媳妇道:“等下吃完饭我出门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