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林晚看了那管事媳妇一眼,笑道:“之前原本想去母亲的嫁妆铺子看看的。不想却听到一位姓林的管事说什么那铺子与母亲你没有相干,是他妹妹托付给他管的。女儿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便没有心思再待下去了。”

卫氏闻言脸色一沉,将手里的茶碗重重一放。

那管事媳妇心中一跳,脸也红了。心里暗恨这个夫人的所谓表哥简直不知所谓。

卫氏对管事媳妇道:“你回去转告祖母一声,我就是再顾忌着家族颜面,也不能让个外人欺负。以前的事情我不追究了。也不会让自己的人出去乱传,但是我也不愿意去搅这趟浑水。别人打了我的脸。我还四处跟人替他辩解说他不是有意的,是我自己活该吗?祖母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管事媳妇起身,站在那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卫氏看了她一眼:“祖母应该明白,这次我不出面追究已经是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了。不过这种事有一不能有二,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有下一次,就算他们欺我不敢告官,也要想想那些闻风而动的御史大人敢不敢往御案上参奏一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管事媳妇暗自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

卫氏也不想为难她,说完之后就端了茶:“你回去吧,将我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给祖母。”

管事媳妇低头应下了,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再说,行礼告退。

“等等!”卫氏喊住那管事媳妇。

管事媳妇顿住:“姑奶奶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卫氏语气比之刚才又软和了起来:“之前不是让你带几个方子回去给祖母么?萍儿,将那方子拿出来交给金嫂子,再替我送她出二门。老夫人身边的人,别怠慢了。”

经过刚刚那一糟,管事媳妇听到卫氏这话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

等萍儿领着那管事媳妇下去了之后,贺林晚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卫氏看向贺林晚,笑道:“阿晚笑什么?”这个时候的卫氏脸上退去了刚刚面对金嫂子的时候的各种神态,变成了纯粹的温柔。

贺林晚做到卫氏身边:“母亲真厉害!一番软硬兼施就让这位管事媳妇不敢说话了。”

卫氏刮了刮贺林晚的鼻子:“哪里有我们阿晚厉害?随便一个法子就让母亲拿回了四家铺子。”

李嬷嬷走进来,笑着凑热闹道:“这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贺林晚和卫氏相视一笑。

李嬷嬷却有些担心地道:“只是以那位的性子,怕是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呢,她若是背后使什么阴招,到时候可怎么办?”

卫氏闻言冷笑:“今日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若是那边还以为我好欺负,那边走着瞧吧!下次他们是丢官还是丢脸可都怨不得我了。”

贺林晚很是行赏卫氏这种果断坚韧的性子,跟着点头道:“母亲说的对,总不能因为怕贼惦记着,我们就处处避让,这样只会让那些贼人更为变本加厉罢了。”

李嬷嬷叹气道:“希望老夫人能管住他们,到底还是娘家,能不撕破脸还是不要撕破脸吧。”李嬷嬷一直都担心若是没有了卫家这个娘家,卫氏在贺家的处境会更为难过。

金嫂子回到卫家之后将卫氏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了卫老夫人,卫老夫人听过之后半饷没出声,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道:“我果真是老了,这个家我已经守不住了!罢了,罢了,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我每日里就吃吃斋念念佛,只等着寿终正寝。”

同时,贺家的佛堂里,承恩伯夫人魏氏也从王嬷嬷口中知道了今日之事。

王嬷嬷道:“没想到三太太这么厉害,她老后母是什么人当年我们就瞧清楚了,三太太还能从她手中将嫁妆铺子给夺回来。”

魏氏却是睁眼,淡声道:“今日之事不像是卫氏的一贯作风,卫氏看着脾气软和,其实却是个性情刚烈的人,她不会想出这种诡诈的办法。”

王嬷嬷闻言愣了愣:“不是三太太?难道是她身边的那个李嬷嬷?”

魏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今日阿晚也出门了?是跟勉儿一起回来的?”

王嬷嬷回道:“听跟出去的人说三少爷去了白鹤楼,后来不知因何故让顺意去将大姑娘接了过去。所以两人是一起回来的。”

魏氏点了点头:“今日的诗会,结果如何?”

王嬷嬷道:“听顺意说,最后邱先生收了康郡王为学生,慕公子,薛公子和两位皇子都败了。这位康郡王听说是个最喜欢胡闹的,不想却有这般造化,不知羡慕煞了多少人。奴婢之前还想着,若是三少爷能拜入邱先生名下就好了。”

魏氏手里拿着一窜佛珠,微微垂眸:“你以为邱先生收徒是随便收的?勉儿他没有这个造化,就别想了。”

王嬷嬷却是道:“奴婢还听说,康郡王今日能胜出,还要亏了大姑娘的帮忙,晋王世子为了表示感谢让康郡王将那边邱先生当做收徒礼的《轩辕遗书》送给了大姑娘。”

魏氏闻言不由得睁眼。

王嬷嬷继续道:“不过顺意他们当时也没有在雅间里伺候,所以奴婢也没有打听出确切的消息,不知这是不是真的。”

魏氏想了想,忽然道:“明日让老三媳妇带着阿晚过来见我。”

王嬷嬷愣了愣,然后立即应了。

卫氏听到承恩伯夫人的传召也有些意外。这还是承恩伯夫人进佛堂以来第一次主动让她过去,之前卫氏去给她请安,魏氏都只是遣王嬷嬷出来应了几句话然后就让她走了,还让她以后都不用去请安了,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就行了。

而且过来传话的人还特别提到让贺林晚也一起去。

卫氏不由得叫来贺林晚,半玩笑半认真地问:“今日出门你可是惹了什么祸没有?”

贺林晚一脸无辜:“没有啊。”

卫氏狐疑:“那你祖母怎么说要见你?”

贺林晚眨了眨眼:“母亲,祖母以前很不喜欢我?”不然卫氏怎么会因为承恩伯夫人让她一起去而疑神疑鬼的?

卫氏连忙道:“也不是不喜欢你,你祖母她对谁都是这样淡淡的。”

只是对大房的人更为看重,贺林晚在心里暗暗补充道。

第92章 承恩伯夫人召见

贺林晚从醒过来之后就没有见过这位祖母的面,不过印象中的承恩伯夫人是一个从容淡定,八风不动的人物。

贺林晚知道她每日让大太太去她的佛堂陪着她抄经书,其实算是对大太太的一种维护,让她远离了这府中的纷争。同样是儿媳妇,承恩伯夫人对卫氏 就没那么上心了,不过现在卫氏手里有几个在她管家之后才暗中投过来的人,贺林晚猜测这些人原本应该是承恩伯夫人的人。由此看来,承恩伯夫人对卫氏也算不上 多坏。

至于承恩伯夫人找贺林晚去所为何事,贺林晚却没有多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日小心应对就是了。

第二日卫氏依旧是带着贺林晚先去老太太那里请安,打算从老太太这里出来之后再去佛堂拜见承恩伯夫人。不过卫氏没想到老太太这里也还有人特意等着她。

卫氏带着贺林晚给老太太行完礼之后,余氏就娇笑道:“对了,还没有恭喜三嫂呢,听说你名下一下子就多了四家嫁妆铺子,这下你可就成了我们府上最阔绰的媳妇了。不过既然是嫁妆铺子,这些年怎么听说一直是你娘家的人在管?连老太太都不知道这四家嫁妆铺子的事情呢。”

老太太看向卫氏:“那四家嫁妆铺子是怎么回事?”

之前二夫人说卫氏要从自己的嫁妆里捐不少银子的时候老太太还挺满意,不过之前听余氏这么一提,她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卫氏看了余氏一眼,回道:“那四家铺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不过因与我祖母之间有过约定。所以契书上写明了要在我出嫁十年之后才由我继承。”

余氏撇嘴道:“你母亲这是何意?难不成还怕夫家会占便宜不成?”

卫氏都懒得搭理余氏。

老太太闻言却果然不高兴了:“既然如此,当初你嫁进府里来的时候嫁妆单子上也应该说明。”

卫氏低头道:“祖母说的是,孙媳会再补一张单子的。”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

余氏掩嘴一笑:“听说三嫂名下的铺子里有绣庄和金铺,不知自家人去买东西会不会便宜些?祖母前几日刚说想换一套头面呢。”

老太太看了卫氏一眼,低头喝茶。

贺林晚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不用四婶您说,我母亲昨日就说了。老太太就快生辰了。她托了人去找到了南边时兴的式样,想给老太太打一套金头面当生辰寿礼呢。”

余氏微微一愣,没想到贺林晚答应得这么爽快。

老太太却是脸色微缓:“你有心了。”

贺林晚却是看了余氏一眼:“知道老太太喜欢海珠和红宝石。那套金头面上也需要用到这两样,可惜我母亲手里没有成色足够好的海珠和红宝石头。”

余氏突然心里一跳。

贺林晚又是一笑:“我上回听人说四婶的嫁妆里有十颗上好的东珠,还有两对鸽子蛋大的上好红宝石,都是珍品中的珍品。四婶又向来是个孝顺长辈的,不知舍不得的割肉。把这东珠和红宝石拿出来给老太太镶头面用呢?”

贺林晚此言一出,余氏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站都有些站不住了。

余氏本是庶女,她的嫁妆也就是余家宫中所出的那两千两银子。唯一值钱的就是她姨娘给她攒下来的那十颗东珠和两对红宝石,现在可谓是有市无价的宝贝。她一直舍不得拿出来镶首饰,这是她准备压箱底的东西。

没想到贺林晚今日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让她将自己的宝贝拿出来给老太太镶头面用。

余氏张口就想掩盖过去。可是老太太的视线已经定在了她身上了。

贺林晚眨了眨眼:“怎么?四婶不说话难道是舍不得?您可是老太太跟前最孝顺的孙媳妇了,我母亲一直都说要跟你学呢。”

老太太淡淡地道:“不舍得就算了。我也不缺那套头面。”

余氏心里一咯噔,知道老太太这是不高兴了。这些日子她一直挖空心思地讨好老太太,老太太也一天比一天对她和颜悦色了,现在连二夫人都没有她待在老太太屋里的时候多。不过好处也是看得见的,二夫人即便是不看重她,有老太太的话在,这府里的大权她也有些慢慢摸着边了?

难道要让这些日子自己做牛做马任劳任怨的付出都白费?

不,余氏不甘心。

余氏在众人的注视下,余氏咬着牙笑了笑,道:“怎么会,怎么会舍不得?能孝敬老太太是孙媳的福气。”

贺林晚点头道:“我就知道四婶是最孝顺不过的了。”

余氏此刻恨不得将贺林晚抽筋扒皮!

二夫人也笑道:“等会儿春香去四太太的院子里取那十颗珍珠和两对红宝石,这可是四太太对老太太的一番心意,可别忘了。”

春香是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也是个人精,闻言立即笑道:“诶,奴婢记得的。三太太和四太太都这么孝顺,老太太真有福气。”

贺林晚看了脸色苍白还要硬挤出笑的余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有时候她真挺弄不懂余氏这种人的,喜欢给人挖坑,偏偏又不够聪明。贺林晚觉得这种像是苍蝇一样的玩意儿就得让她痛上几回,以后好别往他们身边凑来恶心她们。

卫氏不过是出几锭金子,以卫氏的家底简直是不疼不痒的,反正到时候老太太的寿礼也是少不了要给孝敬,可是余氏拿出的那些海珠和红宝石就足以让她一想起来就心疼上好几年了。

老太太被哄高兴了也不揪着卫氏的嫁妆铺子的事情了,于是出了自作自受的余氏,皆大欢喜。

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之后,卫氏带着贺林晚去祠堂见承恩伯夫人。

李嬷嬷和几个丫鬟憋了一路的笑,直到走到无人的花园子里才乐出声来。

卫氏轻轻点了点贺林晚的头:“你呀,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贺林晚笑道:“我可不是不愿意吃亏,有时候吃亏是福气的道理我懂,也不在意吃点亏。但是在有些人面前,你越是退让她便越是会来劲儿,觉得你好欺负就变本加厉的欺负。母亲,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卫氏想了想,发现女儿说的还真有些道理,这些年她对余氏不就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吗?可是结果如何?

画眉捂着嘴乐道:“你们瞧见刚刚四太太的样子没有?简直像是……”简直像是死了爹一样。

后面半句话画眉吐了吐舌头,咽了下去。

杜鹃道:“还是我们大姑娘厉害,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动不动的就在老太太面前搬弄我们太太的是非!”

李嬷嬷脸上也带着笑,不过还是故意板起脸来道:“好了,一个个的都给我把皮绷紧点,马上就要到佛堂的!承恩伯夫人的规矩你们都是知道的。”

画眉等几个丫鬟闻言真的都安静了起来,就连走路都毕恭毕敬了。

贺家的佛堂是一个小院子,周围安静得很,还没走到门口贺林晚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随手摘下一片小树叶放在鼻尖一嗅,居然也能嗅出檀香的味道。可见这个院子里是常年不离香火的。

院子的大门紧闭,李嬷嬷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个穿着出家女尼所穿的缁衣的女子从里面将门打开了探头来看,贺林晚打量了她一眼,发现这女子居然是剃度过的。。

李嬷嬷轻声道:“是三太太和大姑娘来了,还请向夫人禀报一声。”

那穿着缁衣的女子闻言便又立即进去了。没多久她就回来了,轻声道:“夫人请三太太和大姑娘进来。”

贺林晚不由得看了这女子一眼,虽然她是做出家人的打扮,可是称呼上却是世俗中的称呼,贺林晚不由得有些好奇这女子的身份。

卫氏带着贺林晚走进了院子,李嬷嬷和几个丫鬟都等在院子外头。

这只是个一进的小院子,院子当中有一株两人合抱的菩提树,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前面的正房三间便是佛堂,两边连个厢房都没有,瞧着十分简陋。

王嬷嬷早一进候在门口了,见卫氏和贺林晚进来便行了一礼,帮她们将门打开:“第三太太,大姑娘请,夫人已经在等你们了。”

卫氏朝王嬷嬷点了点头,带着贺林晚走了进去。

承恩伯夫人正坐在蒲团上打坐,不过在卫氏和贺林晚进去的时候她就睁开了眼。

卫氏和贺林晚上前给承恩伯夫人行礼。

承恩伯从蒲团上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卫氏和贺林晚等承恩伯夫人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了之后才坐了。

承恩伯夫人问卫氏道:“管家可还顺利?”

卫氏低头回道:“身边有几个得用的人,所以并没有出过什么大错。”卫氏之前听了贺林晚的分析,知道那几个得用之人很有可能是承恩伯夫人留给她的,所以卫氏这么说也算是让承恩伯夫人知道自己承情。

承恩伯夫人点了点头:“若是有什么需要刻意来找王嬷嬷,我当家的时候,这府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她在管。”

第93章 承恩伯夫人的心思

卫氏低头应下了。

承恩伯夫人将目光移向贺林晚,语气温和地问道:“阿晚最近在做什么?”

贺林晚不知道承恩伯夫人问这话是随意闲聊还是什么,斟酌着道:“也没做什么,每日里就是跟着李嬷嬷学学针线,或者跟母亲学看账本。”

承恩伯夫人突然一笑:“哦?最近没有练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