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还在案上,璀璨夺目,她颤颤巍巍地给自己带上,呼吸一窒。

忽然哭得不能自已。

【四十六】

任熙悦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张明晃晃的房卡,那边厢Kevin已经脸色发白,她却依然十分淡定:“田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呵…”对面那个精瘦精瘦,约莫六十多岁的老头满面□:“‘丝柔’洗发水一整年的亚太地区代言,怎么样?”

“田总,她的新剧正在整个亚太地区热播,影响力不容小觑,我相信田氏一定会高瞻远瞩的吧。”Kevin赶紧打圆场——开玩笑!洪老板多疼这个任熙悦的,那老不死的居然连她都想潜!事先没打听清楚么?

“我知道任小姐的代表作最近很是炙手可热,所以我们的另一个候选人,正是同任小姐一起拍摄过该剧的唐欣小姐。而且在我看来,唐小姐的美貌更胜一筹。”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田总此言差矣,女配角和女主角怎能相提并论?”Kevin赶紧接过话来。

“你们的消息怎么还没我一个老头子灵通?”他玩弄着手上硕大的金戒指:“唐小姐已经确定为《火焰战车》的女一号了,这演电视剧的和演电影的…如何相提并论?”

“既然田总已有定论,”她随意地把玩着手里的房卡,表情无辜:“那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呵呵…”他浑浊的眼里精光骤现:“华艺那边倒是很有‘诚意’,不过这太容易得手的吧…总觉得缺了点劲道。一直听说任小姐高不可攀,所以田某很想见识见识。”

“哦?”她表情越发无辜起来:“是么?其实我这人要求并不高的啊。”

“愿闻其详。”他情不自禁地向前倾去。

“唔…”她作认真思考状:“要不这样吧,整个田氏都给我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一言既出,两个男人皆大惊失色。

“那就这样了,你要是想清楚了,记得打我电话哦。”她妩媚地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起身就要走。

“那太可惜了,”不愧是龙头企业的老总,他并无半分气急败坏之姿:“那这希尔顿酒店的顶楼观光套房,明天只能让唐小姐享受了。”

她背后一凛,细长双目蓦地睁大——

“那个最近正火的秦空,是你男朋友吧?”范磊状甚无意地开口。

“什么?”唐欣一惊。

“呵呵…何必这么惊讶,我对你可是一直都很关注的。”

她警惕地向后缩了缩:“…是又怎么样?”

“你有没有能够证明你们在一起的东西?”他很随意地询问着:“比如…亲密合照之类的?”

“你要干什么!”一股寒意突然自她背后升起:“你要炒作我们的绯闻?”

他微微一笑,并不急于辩解:“他和任熙悦的情侣档早已深入人心,我炒你们的绯闻做什么?”

“那你是…什么意思?”

“唔,《火焰战车》这边虽然已经定下了你,但你的群众基础实在太薄弱。制片方希望你在宣传和拍摄期间能出一些比较有利于你形象塑造的新闻,所以…”

她完全糊涂了,所以呢?什么意思?

“你觉得…默默支持男友发展,却反遭男友抛弃的痴情女子…这个形象怎么样呢?”他托腮作认真思考状,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不可能!”她猛地起身:“这个我无法配合!”

他却依旧温文儒雅,毫不生气,仿佛一切已胜券在握:“这种时候,还是不要任性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火焰战车》的换角风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也知道公司下了多大功夫才拿到这个女主角,我不希望公司的努力打水漂,当然——也不希望你的‘牺牲’打水漂。”

“你!”她气得浑身发抖:“你要我做的我全都做了!你也承诺过不会有问题的!”

“我是承诺过,并且这个承诺始终有效。”他慢条斯理地解释着:“但你也别忘了,这个承诺的大前提,是你的配合。”

她一时语塞,气得眼圈泛红,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唐欣,我们这样来看——”他煞有介事地摊开手掌,一桩桩分析起来:“田总的财力如何,你再清楚不过。只要他肯帮你,别说一两个广告了,你没见他为他女儿直接开了个传媒公司吗?他说他对你非常满意,而且亲口答应我以后会罩着你,有他这句话,你还怕不红?”

一丝厌恶爬上了她秀气的眉眼,一想到那个全身都冒着腐朽之气的老头,她就恶心欲呕…

“但是——”他话锋一转:“你觉得,田总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另有男友吗?”

她心头“咔哒”一声,忽然虚软到站不住,而他恰到好处地在背后撑住了她——

“既然是迟早的事,又何不趁机给自己找好退路呢?”

她深深闭上眼,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他一把推开,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

他耸了耸肩,点了支烟悠然坐下。

凡事都有一个度,任熙悦和秦空借着官配之姿已经炒作半年有余,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影响两人的分别发展,所以公司已经开始着手为两人分头接通告。另外,关于合约问题,振兴也在与秦空密切接触着,已进入细节商榷阶段。

一切看似有条不紊地向着好的方向迈进,他却始终心事重重,就连出通告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出完通告更是直接回家,不出席任何餐会晚宴。而众美这边知道他转会已成定局,也就放任自流了。

这一晚也一样,他静静倚坐在飘窗上,专注地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夕阳西下,月色流光。

“叮咚”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难道——他双眼忽然一亮,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去开门——

“…是你?”

任熙悦举了举手中的红酒,老实不客气地越过他走进去:“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吗?”

他眼色黯下去,默默关门:“你怎么来了。”

“我这个人最公平了,欠了别人的酒就得还。”她自说自话地从橱柜里翻了两只高脚杯出来:“有没有水果?切点来下酒。”

他有点无语,但也配合地去切水果了。在他离开后,她却眸光一闪,把一剂事先准备好的蓝色粉末倒进其中一杯,若无其事地晃匀,然后垂下眼,任长长的睫毛盖住心绪。

秦空,我说过,我会抢走你。

【四十七】

他一无所知地端了果盘出来,放在早已自动自发坐下的她面前:“品种不多,别嫌弃。”

说着他就要去拿酒,她却忽然开口:“求婚成功了么?”

他眼色一黯,颓然坐下,瞬间陷入沉默。

“不说这个了,”她垂下眸:“干杯。”

红酒入口甘醇清郁,他们几乎不说话,就只是沉默地喝。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喝完一杯,续上,再一杯…

为什么会这么热?他无意识地打开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并开始寻找空调遥控器。

她无辜地将一片橙肉放进嘴里,亮闪闪的橙汁顺着她棱角分明的唇瓣滚落,却被她粉红色的小舌尖半路拦截,缱绻着回到唇间。

他无意识地瞥了她一眼,热气逐渐熏染了他线条完美的面孔,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调转视线举起了空调遥控器,开始专注地调温。

“空调是不是坏了?”她用手扇了扇风,忽然脱掉了外套:“热死了…”

里面是一件黑色无袖贴身裙,虽然裹得严严实实,但胸口以上的设计是大片黑色蕾丝拼接,暗藏的曲线随着动作忽明忽灭,若隐若现。

他因为她的举动而忽然愣住,想说话,干渴的喉咙却发声困难——为什么会那么渴?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手中的酒杯,酒不也是液体么?

不对,他的身体…忽然感觉很奇怪。

他蓦地起身:“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你喝了酒,怎么送我?”她斜倚在沙发上,媚眼如丝。

“喝这么点我是不会醉的。”他心意已决:“走吧。”

说着他转身去拿外套,同时为自己这异常的生理反应而心惊:这是怎么了?

正当他暗自深呼吸平复心情时,一具柔软温热的肉体却忽然贴上他脊背,那双冰凉柔滑的手更是放肆地横□他衬衣的缝隙中!当冰凉与滚烫忽然相遇,他不可自制地颤栗了…

“你干什么!?”

他猛地挣脱,却不想她又迅速地再次贴上,没有一丝距离和缝隙,完全可以感觉到那柔软丰腴的肉体和他胶着着,厮磨着…

“自己骗自己有什么意思呢?”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你知道她不会回来了,你明知道的…”

他再次用力挣脱,并马上蹦到她三米开外,强忍住体内异常的涌动,双目怀疑地眯起:“你是不是…在酒里放了什么?”

她露出一抹无辜的笑:“你是在为自己的情不自禁找借口么?”

越来越热,越来越难熬…他撑住桌角,尽管拼命抑制,呼吸还是急促起来,眼前的一切也开始变得模糊,桌子椅子电视机…一切都似乎有了生命,开始蠕动旋转起来…

“嘶”

她从容地拉开背后的拉链,慢条斯理地让衣衫缓缓滑落,眼里却满是势在必得的火焰。簇新内衣包裹着的完美曲线逐渐绽开,像是一道美味珍馐点亮了饥饿者的眼睛,又像是一场及时雨滋润了干涸欲裂的土地——

而这个此刻无法抗拒的存在,一步一步地,近了。

“很辛苦吧?为什么要和自己作对呢?”她纤细妖娆的手指缓缓掠过他已沁出汗珠的额头与鬓角,带来一种近乎颤栗的麻痒感。她微微仰起头,丰润的唇微微张开,一厘米一厘米地缩短着彼此间的距离…

他忽然狠狠抓住她双肩!紧得几乎让她感觉到疼痛,却似乎迟迟没有决定是推开还是拥抱。一双眼饱含着痛苦和纠结,另一双却写满胜券在握,空中的眼神对战正厮杀声叫嚣,无法平息——

他低下头狠狠吻上去,巨大的冲撞力使得她连退两步,直到撞上身后那堵坚硬而冰凉的墙——

为什么墙会显得这么冰?难道是因为她太烫了?作为一个常年手脚冰凉的冷血人,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兴许是不小心喝错了酒?好吧,都随它去吧…

只不过是薄薄的四片肉辗转衔接,此刻的化学反应却足以燃烧掉整间房间,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用力到几乎留下指痕!她被迫张大了嘴,几乎以为他打算把她的舌头吞进肚里…

湿热的肌肤…高温的口腔…忘情的渴求…疯狂的欲念一触即发——

再一次被猛然推开时她差点没站住,红潮未退的脸上满是迷茫和不解——

他浓眉拧起,双目射出两道寒光,忽然三步并作两步地一把抢过她放在旁边的包翻找起来;她想阻止却完全措手不及,心想与其形象全无地上去争抢,倒还不如淡定点迎接质问,于是干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翻。

“这是什么?!”他愤怒地把那管残留着蓝色粉末的小瓶掷了出来:“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那么——”

“那么什么?”她抬高下巴,虽然衣衫不整,倨傲的脸上却毫无愧意,反而漾起冰冷笑意:“那么下贱是吗?”

他气结地闭上眼睛,转身胡乱抓了件外套朝她掷过去:“穿上衣服!马上滚!”

半晌没动静,紧接着,她的笑声惊得他不得不睁开眼。

“哈哈哈哈哈…”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哈哈哈哈!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下贱吗?哈哈哈…”

她□的妖艳肉体实在太过刺眼,他的身体状况却不允许他帮她穿衣服,只能徒劳无功地吼:“你先把衣服穿上!”

她却充耳不闻,像是忽然兴致大好:“下贱这种事也是会遗传的你知道吗?要是我妈不下贱哪来的我?我身体里根本就流着下贱的血,你让我怎么不下贱呢?啊?我怎么可能不下贱呢?!”

说到最后她几乎已经是在嘶吼,脸上扭曲的笑容让他根本无法再看下去!他像得了心脏病一样突然心悸得厉害,而体内几乎快要把他燃为灰烬的火焰更是让他分分秒秒都承受着巨大折磨!这一切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先撇下她,一头扎进浴室去冲冷水澡。

她木然地盯住地板上的某个点,耳边依稀传来水流声,空旷的大厅里忽然冷清得可怕。她的双眼仿佛忽然失去了眨眼功能,直到眼眶酸涩得快要胀裂,她才缓缓蹲下,环抱住自己光裸的身躯,把头深深埋进胸口…

任熙悦,你怎么那么下贱?

她拼命抱紧了自己,紧到几乎把自己勒得生疼,干涸的眼眶里却分泌不出半颗泪。

你怎么那么下贱?

强力冷气下她开始瑟瑟发抖,她捂住了嘴,发出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呜咽。

【四十八】

8岁那年,她用不要命的厮打,抢回了被洪思婷抢走的杏仁甜饼。

24岁那年,她死守在老屋门前寸步不离,即使被洪承雅带来的人打到头破血流,她依然能冷笑着说——

“如果你们要闹上法院,那我一定奉陪!而且我还要掘那个男人的尸体出来做亲子鉴定!不过到时候,你们输掉的就不止是一栋房子了。”

那个比她还冷血的男人意外坠机,甚至都没来得及留遗嘱,才让她有机会把这栋价值800万的房子抢到手。而代价,是额头浅浅的一道疤。

25岁那年,虽然晚了些,但她还是成功地抢到了梦寐以求的女主角之位,挺进了这个绚烂刺眼的靡靡世界,从一文不名的丑小鸭晋升为大众偶像,再也没人敢看不起她。

生活早就教会她眼泪一文不值,对别人寄托希望更是愚蠢至极,想要的,动手抢就是了。

是的,动手抢就是了。她一直都做得很好,一直。

夜半忽然惊醒,又抑或是从未入睡。她起身洗了一把冷水脸,却控制不住地砸了一面镜子。

满地残片倒映出她依然陌生的脸,她想,如果她是他,恐怕也不会要这样一个脸假人更假的女人。

嘴角牵起一朵惨然的微笑,却被无数镜片割得支离破碎,变成了世上最诡异的画面。

她闭上眼,用指尖感受着脸上的每一丝肌理和纹路,年轻的、充满弹性的、旺盛的、却即将腐朽的,一切。

他不要,这一切,他不要。

她抢得到全世界,却抢不走一颗心。

那么荒谬,那么悲凉,却无计可施。

第二天她回了一次公司,早早就把妥帖微笑武装到了牙齿,面皮几近僵硬,却不想他没来,据说是感冒发烧了。

看来没少冲凉水啊。她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角,有种恶意的畅快,心底却越发空落。

其他人脸色却都有点僵,很快她就在娱乐周刊上找到了答案——

那是一组清晰度很不错的照片,她从他家门口出现一直到开车离去的整个过程都被完整记录,她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这些照片还没清晰到能拍出她的红肿眼圈。

她抬起头,默默看着Kevin。

“你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了。”他面额郁卒。

她挑眉。

“开记者会承认,或者,一声不吭地默认。”

唐欣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手抖得几乎连报纸都拿不住——

她狠狠扔下报纸,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范磊不在意地扶了扶镜框,继续怡然自得地看报纸。

‘秦任恋’由于新曝光的照片而再度沸沸扬扬起来,只是这一波热度尚未平息,令人跌破眼镜的下一波热浪又再度来袭——秦空的真命天女原来另有其人?

是的,这两天各大论坛都在争相转载两组照片——一组是任熙悦夜访秦空的偷拍照,另一组则是唐欣和秦空的亲密生活照。而根据照片源信息显示,这组亲密照的拍摄时间是在“秦任恋”爆出之后。真是让人啧啧感叹娱乐圈果然娱乐,三日之内居然连爆两次猛料!

唐欣第一时间召开了记者发布会,一句“我们已经结束了…”又再一次把此事件推向□,而她在镜头前神情憔悴泪盈于睫的可怜模样,更是进一步把秦任二人推上风口浪尖——难道这对广受赞誉和祝福的国民情侣档,竟是无情劈腿男+不知羞耻的小三?这下跌碎的可不只是眼镜了,还有无数CP粉的玻璃心啊!

“你们这两天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看看情况再说,公关部那边正在做公关危机预案。”Kevin微微拨开百叶窗,皱着眉头看了眼楼下蜂拥而至的记者:“这次的事很难办,你们已经完全失去了为自己辩护或者互相辩护的立场。除非唐欣肯出面扭转舆论,但她这次摆明了就是要借机炒作,希望几乎为零。”

她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原本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却在接触到他疼痛的眼神时骤然心惊,心口像被感染般连带疼痛起来。

“好了,我会找人引开他们,你们快回去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Kevin郁闷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两人默默走向车库,途中一言不发,仿佛互不相识。

“不打算找她谈谈?”她终于打破沉默。

他木然而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脚,一径赶路,仿佛完全没听见。而就在今天早上,他收到了她让助理退回来的戒指。

还需要谈什么吗?已经不需要了吧。

没有理由,没有征兆,这件事发生到现在他甚至都没有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