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头,发丝掩住妆容精致的脸,同时掩住眼里难以察觉的落寞。

如果人的心可以永远不变,那该有多好?

“马总,吴将军这个角色你还是打算让何永诚出演吗?”

马培胜并不急于作答,只是淡然地掸了掸雪茄的烟灰,暗藏犀利的眼色自烟雾缭绕中射向经纪人文钟:“怎么说?”

“公司内部要说担得起一线头衔的男艺人,也就他和田慕文了。”他眯起眼:“可他擅自宣布和宋雅媛的婚讯,导致人气大为折损的事,马总您难道就没个说法?如果这样的话,我可不敢保证公司里其他艺人会不会效仿…”

他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烟圈,公司大了就这样,经纪人全部各自为政,为手下艺人获得更多资源而明争暗夺这种事他早已司空见惯。

无所谓,他要的只是结果。

“你有更好的提议吗?”他悠然以指腹敲击桌上的艺人档案:“难道是那个把男一号演成了男二号的Justin?”

“当然不是…”文钟一额汗地俯首:“不过马总,我最近看中了一个人,如果我们能把他签进来的话…”

{某高级会所}

“任小姐真是好酒量!我敬你一杯!”

“你这可就不对了,喝了王总的却不喝我的,这不是摆明了不给我面子么?”

任熙悦皱着眉头灌下一杯混合了不知多少种酒类的不明液体,然后果断地倒扣在桌上,引发了周围一阵胡天黑地的欢呼。

她瞥了眼一边早已不醒人事的Kevin,想凝神思考,胃里的翻滚奔腾却让她难以集中精神——

这帮老不死的!再这样下去,她酒量再好也抵挡不住啊!

“任小姐,这杯可是代表了你与我们合作的诚意哦,喝多少你看着办啦!”

她狠狠看住那杯琥珀色液体,如果她还没醉到昏沉的话,刚才她分明看见了那人倒的是整杯黑方,没有冰块和绿茶,纯的。

见她迟迟不动,周围又开始起哄:“走一个!走一个!走一个…”

这个法国知名巧克力品牌的代言已经定下三位一线红星,如果她能成功就是第四位。四人将分别拍摄春夏秋冬四个篇章的广告,待遇完全一样。

她咬咬牙,紧闭双眼地灌下去,热辣酒液瞬间腐蚀了她整个口腔和食道,让她整个被呛到:“咳咳…咳咳…”

“没事吧?”其中一人故作关怀地上来替她拍后背,另只手却悄然在她的臀部上蠕动,像只肥厚粘腻的水蛭,让她恶心地直想吐。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不顾一切地冲出包间,奔向洗手间——

秦空双手环胸,面带得体微笑地望着眼前画一般的美人:“特地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唐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复又垂眸:“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么。”

“我想我们不是那种闲来无事能出来喝酒聊天的关系吧?”他挑眉:“还是说,最近唐小姐在我身上找到了新的契机?”

她难堪地咬着嘴唇:“我只想知道,上次你说照片不是你拍的…是不是真的?”

他有些不耐:“这些还重要吗?如果照片不是我拍的,你就不和田宗义上床了?”

“…”她完全无言以对,恨不得把头埋进地洞。

“还有别的事吗?”他悠然地品了口酒,却皱起眉头:“这里的酒味道很不纯啊。”

说着他鄙视地把酒杯放下,随手拿了瓶矿泉水来漱口,边喝边起身要走,她却鼓起勇气一把握住他的手臂——

他回头瞥了眼手臂,然后看着她,那眼神立刻让她瑟缩了一下。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她瞬间已泪盈于睫:“你以为我喜欢吗?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可我没有办法啊!你明明知道我有多爱你…”

“嗯,我知道。”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可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但你也是爱我的!我知道…我知道我当初做得不对,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多开心你不记得了吗?你真的能忘得了吗?”她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手却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嗯,确实挺难的。”他像讲着旁人的事那样语气轻松:“不过既然你都做得出,我又有什么忘不了的?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不管是当年的震撼教育还是前段时间的出演机会——要不是你,那个总是感情用事的我,恐怕早就混成个三流艺人了呢。”

她被他事不关己的漠然表情吓得不觉退了一步:“你不要这样和我说话…如果你恨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要这样…”

他叹了口气,轻轻挪开臂上她的手:“唐欣啊唐欣,你都已经选了,又怎么能什么都想要呢?”

说完他便潇洒地扬长而去,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光线黯淡的包间里。

不可能的…她攥紧拳头,大睁的美目中落下整颗整颗的泪珠:这不可能…不可能…

他在洗手台前照了照镜子,对失去了笑意的眉梢和嘴角很是不满,于是仔仔细细地给自己安装了一个无懈可击的迷人微笑——

秦空啊秦空,你现在是大众偶像了,就用这样的笑容去换取人们不知能持续多久的迷恋吧。

“呕…”

他被这个突然冲到洗手台前呕吐的女人吓了一跳,赶紧侧身让她——

等等,为什么她的背影会这么眼熟?

任熙悦觉得自己连五脏六肺都要吐出来了!好不容易才吐干净的她却全无离开的力气,只得用双手撑住台面来让自己不至于变成地上的一摊烂泥,嘴里又腥又苦,意识混沌不堪…

眼前忽然出现一只矿泉水瓶,她惊讶的抬头——

【五十八】

“漱漱口吧。”他居高临下地望住她,耸耸肩:“如果你不介意我喝过的话。”

她在心中暗叫一声“该死”——什么叫撞在枪口上?这就是了!居然被他看见自己这么落魄的样子!

她没好气地一把夺过,都没说剧谢谢。漱完口就想走人,却无奈脚软得不行,刚离开洗手台就滑落下去——

她胡乱捋开遮了一脸的乱发,用焦距紊乱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从头到脚都十分体面妥帖的家伙,虽然根本看不清,但她可以肯定此刻他一定是一脸可恶的笑容!

“你想…你想干什么?”她恨自己这傻到死的大舌头!不是明明清醒着么?为什么身体就是不受控制呢!?

“拜托,”他忍俊不禁:“你自己摔到我怀里来的,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呢?”

她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起:“那…那我先回去了…”

他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伸出双臂恰到好处地第二次接住她——

“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她胡乱摸索着他胸前结实的肌肉撑住自己,再次挣扎着站定,然后跌跌撞撞地向包间走去。有时他还真是不得不佩服她,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真的自己走回了包间——

他双手插兜地跟在她身后朝里张望,里头烟雾缭绕酒气冲天的,还真是乌烟瘴气。

“任小姐回来了呀!”一个猥琐中年男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上去,看见他时表情有些茫然:“这位是…?”

她完全没意识到他居然跟过来,一脸疑惑:“什么?”

“任小姐醉了,就不给各位添麻烦了,我会送她回去的。”

她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转身:“你怎么…你凭什么…啊——”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还掂了掂,吓得她赶紧勾住他颈项——

“那我就告辞了。”他很有礼貌地颔首,然后在一群人莫名其妙的眼神中把她直接扛走。

“喂!你…你干什么!你…带我去哪里?喂!?”她愤怒的吼声逐渐消失在狭长的走廊里。

{车库}

“放手!”她不停扭动挣扎:“我…那边很重要!我…嗝,你放开我…”

“陪那群老东西喝酒难道就是你所谓很重要的事?”他没好气地用力往上托了托,把乱动而下滑的她再次圈紧:“闭嘴。”

他艰难地摸索着车钥匙,一片阴影却在此时落到他身上——

唐欣正彷徨无措地看着他,以及,他怀里的人。

他无奈地叹口气:“我以为我们已经聊完了。”

“是因为她?”她冷笑一声,面部肌肉的牵动却引得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人也不觉踉跄着退了一步。

他旁若无人地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任熙悦放进车内,然后伤脑筋地抚着额头——

“把眼泪擦一擦吧,”他淡然地留下最后一句话:“要不明天该上头条了。”

开门上车发动,他的动作一气呵成,疾驶的车转眼就没了踪影。

不可置信的泪水汹涌而出,慌乱下她只能拿出墨镜带上来遮掩,车库里的无数反光镜毫不留情地映照出她的不堪和狼狈,她虚软地靠在了旁边的车上,全身力气都仿佛被瞬间抽走——

他头痛地审视着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她——枣红色的丝质衬衣因为扭动而前襟大开,露出大半黑色内衣;蕾丝中裙也被蹭到了大腿根挂着;头发倒也本来就是无所谓乱不乱的长卷发;可那已经被汗水弄花的彩妆真是惨不忍睹——他沉思三秒,果断地去绞了根热毛巾出来帮她擦脸。

他用指尖兜着毛巾帮她擦去眼线和睫毛膏,又细细地揩掉了她鼻尖与两颊的油汗,然后自言自语:“嗯,这样应该差不多了。”

她紧闭双目老老实实地躺着,于是他不觉看得出神,指尖更是顺着视线情不自禁地游走——

这鼻子是做的吗?还真精致。他轻轻戳了戳她的鼻尖…还有哪里呢?当时只觉得她变漂亮,倒是不清楚具体动了什么地方——眼角?嘴唇?还是下巴?

痒痒的触感让她忽然动了一下,见状他赶紧收回手去;她却只是嘟哝了两下,继续陷入昏睡。

他惊魂未定地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看她,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充满莫名。于是他赶紧专注于下一件该做的事——

本以为扣纽扣绝非难事,可当下他才发现这件衬衣好像有点小,扯到一起时产生的抗力让她整个胸线绷紧,这让他的眼睛很是别扭;另外他还得注意手指不能碰到“那什么”…

结果两颗纽扣弄得他满头大汗,她却依旧浑然不觉地呼呼大睡。他忍不住忿忿地自言自语:“到底和什么人喝酒啊?居然穿成这样!”

“广告厂商,芮丝巧克力的…”她闭着眼睛咕哝。

他一惊,赶紧凑过去看她——咦?没醒嘛。

她那张利嘴还真是难得有这么配合回答问题的时候…他眯起眼,忽然灵机一动——

“你三围多少?”

“34…23…34”她无意识地挠了挠脖子,侧过身继续睡。

他认真地目测了一下,确认该项数据基本属实。

喝醉了就讲真话?真可真是一项重大发现呢,他勾起嘴角。

“你和那个歌坛新锐什么的…真的在交往?”

“假的,炒作而已…”她还小幅度地摆了摆手来配合自己的话——真奇怪,这算是梦游的一种吗?

他不觉松了口气,就是嘛,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男生除了会写歌以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当初刚看到那则八卦的时候他就觉得有古怪。

想了想,他又露出了探究的神色:“两年前偷拍唐欣的人…是不是你?”

“…是。”

果然是她,他不禁哑然失笑——作风这么犀利又辣手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那当年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个问题有点接近于自言自语,他在心底自问自答:“是怕我会阻止你吗?”

是啊,他应该真的会阻止吧,那个世上最傻的傻瓜不就是他吗?

“…你会伤心的。”

他心头一震,倏忽回眸看住她酣睡的容颜,心里五味杂陈——

“你…真的喜欢我?”

她那边只是眼皮微颤,忽然没了动静;他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地屏息以待,双眼更是牢牢锁住她的双唇——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忽然从她包里窜出,听到声音的她眉头一拧,忽然有了要醒转的动静。他赶紧飞扑过去按掉,然后干脆关机来防止夜长梦多。

回到床边,他认真观察着她的脸,观察着那眼角眉梢中任何一丝可能醒来的征兆。

迷蒙的双眼忽然开出一丝缝隙,她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唇瓣,忽然对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贴上去——

脖颈被她纤细双臂牢牢勾住,他震惊地承受着她章法混乱却诱人的□和吮吸,他头一次被一个如此酒气冲天的女人主动索吻,更是第一次觉得那酒气不但不讨厌,甚至还让他有了微醺的错觉。正当他打算屈服于□地展开回应时,脖子上的双手却忽然无力地散开——

她居然,又,睡着了。

他不敢相信地啄了一口她微张的唇,真的没反应。

开什么玩笑?!

他失去理智地轻咬住她棱角分明的上唇,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她的口腔,唇齿缱绻的勾缠引瞬间发新一波热潮,他急切地舔舐着她整齐的牙齿,双手不知不觉滑下去,打开刚才好不容易才扣上的纽扣把手伸进去…可怜的裙子更是在厮磨中整个蹭到了她腰间,滑嫩修长的大腿整个暴露出来,在他情不自禁的抚摸中敏感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嗯…”她被动地气喘吁吁着,柔软的腰身拱起贴向他,双眼却还是无意识地紧闭着——

在意识到自己正在解她身后的内衣扣时,他忽然一个激灵地猛然醒转——他这是在干什么?

骤然清醒过来的他连忙收回自己乱来的手,又手忙脚乱地帮她整理好衣物,然后火速飞奔进浴室,让冰凉冷水来让他彻底地醒一醒——

双手重重撸过脸上的水迹,他却双眼紧闭,依然未能从之前的震惊中挣脱出来——这是怎么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片混乱,无处求解。

床上的她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他枕头里,兀自睡得香甜。

【五十九】

“哎哟我的姑奶奶啊!你可回来了!”陈笑非一见她立刻八爪鱼一样地攀上去:“昨晚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都不接电话!我急得都快报警了啊喂!><”

她昏昏沉沉地扶住额头:“我去睡一会儿…”

“哎等等!”她一把拽住她:“那个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还有…你的纽扣为什么脱线了…难道——?”

她惊恐地捂住嘴——难道她被那帮无良的厂商——

她低头略带困惑地看了看垂落的纽扣,抬头凉凉瞥她一眼:“你要是看见谁送我回来,就知道我有多安全了。”

给他下药然后在他面前脱光都没用的男人,你说有多安全?她拢了拢衣襟,觉得八成是自己喝醉后不小心挣坏的。

陈笑非作呆滞状…刚才只看到一个背影,不过光看背影都觉得是帅哥啊!断然不可能是那帮老不死的厂商——那是啥意思?她…恋爱了咩?

眼看她已经走到卧室门口,她才突然发现正事忘了说:“哎!你下午预约了打美容针的!”

“取消。”

“再等等!我手机被偷了,你那儿有没有淘汰下来的机子先给我个应应急呗!”

“书柜第三格自己拿,还有,恭喜你要红了。”声音懒懒的消失在门后。

汗。她吐吐舌头朝里头喊:“要红也是你红吧!”

那头已经没了动静。

陈笑非欢快地向书柜飞奔而去,完全没意识到有句话,叫作一语成谶。

“一千万?”

“没错。”

文钟牢牢盯住秦空,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却什么都没读到。

秦空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那份草拟合同,表情完全漫不经心:“行,我考虑两天吧。”

他的态度让文钟忽然不安起来——本以为以培胜的实力拿下他易如反掌,可没想到他竟出乎意料地并不十分热衷?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瞬间的错愕却被秦空敏锐地捕捉到,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向袋里的手机——

铃声忽然响起,他赶紧对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然后作势接起:“喂?范兄啊,你可是个大忙人哪,怎么忽然想到给我打电话?”

说着,他忽然若有所思地瞄了文钟一眼,然后把手机换了个方向,并以手微微掩起:“哦…你说那个啊?说实话我还在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