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则然慢悠悠地勾了勾嘴角:“那你退出了岂不是坐实了这些谣言?继续比吧,把校花拿了封了她们的嘴,以后的事情再说。”

言菡不知道宁则然这种迷之自信从哪里来的,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没两天,她的得票数就超过了第二的骆羽,和另一个芭蕾舞系的同学只有几票的差距,看这架势截止时第一已经毫无悬念了。

同寝室的几个都兴奋得不得了,打算着到揭榜那一天替言菡开个庆祝趴体,中午一起去食堂吃午饭的时候一路叽叽喳喳地商量着细节。

余欢这阵子报了一个演技培训班,也在和几个小经纪公司接触,有些摇摆不定,想问问大伙儿的意见,一起帮着拿个主意。

几个人买好饭菜刚坐下来,说得正开心呢,骆羽和几个人吃完出来了,刚好经过她们这一桌,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这么巧啊,碰到你们了。”

不管骆羽背后做了什么小动作,言菡和她当面没有撕破脸过,便回了一个笑容。

余欢和她向来不对付,懒得虚与委蛇,当没看见。

“刚才我和几个朋友一边吃饭还一边聊起你来,小菡,原来大家都是认识的,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骆羽笑得一脸亲切。

言菡有些疑惑,朝着她身旁的几个人打量了过去,骆羽身后是她同班的几个好友,左边两个女的一高一矮,矮的那个并不认识,高的那个却有几分眼熟…

她在脑中搜索了片刻,忽然一下整个人都僵了。

那个高个的女孩冷哼了一声,嘲讽地道:“谁和她认识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奉劝你们都离她远一点,要不然哪天被她暗地里坑死了都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余欢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着她怒目而视。

言菡用力地拽住了余欢的衣袖,摇了摇头。

高个子女孩长得普通,却有一股泼辣的气质,说话像连珠炮似的,丝毫不怵余欢的气势:“怎么,想打架?好心提醒你还不识好人心,我告诉你,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小白花,也就只有傻瓜才会把她当好人,当初她和她妈是怎么坑我们,要不要我说出来给你们长长见识?”

“沈柠月,你不要欺人太甚!”言菡忍无可忍。

沈柠月眉头一挑还要说话,骆羽却把她往后一拉,劝道:“好了好了,大庭广众的,这样吵起来多难看,省点力气吧。”

“那倒是,到时候人家哭哭啼啼的,倒在地上一装病,倒是我欺负人了,”沈柠月嘲讽着道,“咱们走吧,少搭理这种人。”

骆羽优雅地冲着言菡她们摆了摆手,眼中的得意一闪而逝,和她们一起扬长而去。

余欢气得不打一处来,用力地甩开了言菡的手,忿然道:“你干什么这么怕东怕西的?那女的是谁啊,这么趾高气扬的,要我就上去扇她一巴掌。”

言菡的脸色苍白,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道:“那是我继父的女儿。”

言菡不知道沈柠月怎么和骆羽扯上了关系,但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柠月和她妈一直认为是蒋湄勾引的沈安川,和她们母女二人势不两立,沈安川虽然和前妻离了婚,可对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非常疼爱,言菡并不想让沈安川难做人,一直是避而远之。

现在,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第二天一大早,言菡的右眼就一直跳个不停,上午她有一节选修课,学完以后从教学楼里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路旁经过的同学都朝着她看,好像还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中午寝室里的人一般都约着一起吃饭,她站在食堂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室友,倒是等来了一道道异样的目光。

“就是她。”

“嘻嘻。”

“我说吧。”

不经意间,若有似无的窃窃私语声刮过她的耳膜。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余欢。

刚接通电话,还没等她说话,余欢的声音就急促地响了起来:“小菡,你快上论坛看看,出事了!”

一打开论坛,一个热帖便呈现在她眼前,发布才短短两个小时,已经有了十页回帖,标题前有三个大大的惊叹号,看上去十分醒目:八一八那个小三的女儿是如何在金主的包养下青云直上的。

帖子中的主角以字母拼音YH代之,显而易见就是指名道姓言菡,详细地描述了言菡的母亲如何恩将仇报,勾引了帮助她们的男人,插足别人婚姻,而言菡不仅恶习不改,四处风流纵情,还出卖自己,上了有钱有势的金主的床,被各种手段包装,现在连纯洁的校园评选都要来污染了。

帖子下附了几张照片,言菡上一辆豪车、言菡和香蜜湖别墅群的保安打招呼进门、言菡背的一个奢侈品包和专卖店价格…

有其母必有其女,小三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东西?被包养了还趾高气扬,你们要奉这样的一个女人为女神吗?

帖子的最末尾,笔者用这样的一段话结束了全文。

第26章 萼绿君(六)

昨天碰见沈柠月的时候, 言菡就在心里咬牙发誓, 如果她真的在同学面前血口喷人, 那自己决不再避让了,痛痛快快地吵一架吧。

她的母亲当然不是小三,沈安川是和他前妻性格不合才离的婚。

言冠文失踪以后, 蒋湄拖着两个孩子,生活困难,言菡很早就懂事了, 帮着蒋湄一起料理家务,蒋湄有时候思念太过了,无人可诉,便会拉着大女儿絮叨几句,言菡深深地明白,蒋湄深爱着言冠文, 要不然不可能在公婆的虎视眈眈之下一个人绝望地等了这么多年。

沈安川受了言冠文的嘱托经常过来探望、帮忙, 又救过她们母女, 蒋湄非常感激,但她平常很注意,从来不留沈安川在家吃饭,也尽量挑着言菡在的时候招待沈安川。

言菡那会儿很喜欢沈安川, 这个沈叔叔待人和蔼, 经常带礼物给她,还会带她去外面玩,不过蒋湄很多时候都不让, 言菡当时还不明白,后来沈安川前妻上门大闹后才恍然大悟。

沈安川是在言冠文失踪后的第五年离的婚,离婚后才第一次向蒋湄示爱,言菡清楚地记得,那天她刚好在阳台浇花,避之不及,只好偷偷地躲在阳台里没出去,当时听得一清二楚,蒋湄委婉地拒绝了沈安川。

后来沈安川谈过一个女朋友,和蒋湄差不多类型的,性格温柔,人也长得漂亮,离婚带了一个男孩,都快谈婚论嫁了,但是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没成。

此后沈安川再也没考虑再婚,一如既往地照顾着她们母女俩,这才在四年后感动了蒋湄修成了正果;而沈安川的前妻也在几年前再婚了,那次在言菡心灵上划下重重一刀的大闹,也好像过眼云烟,渐渐消失在了大家的记忆里。

言菡设想过沈安川的前妻还会再来闹事,设想过沈柠月会在同学面前污蔑中伤,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母亲这场陈年旧债会和她被包养的消息一起打包出现在论坛里,突兀地曝光在所有人的眼前。

帖子里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化成了一把把尖刀,戳在了她的身上,鲜血淋漓。

被帖子和一些的评论所诱导,原本学校里就在传的一些风言风语也在贴里冒了出来,说她专门抢别人男朋友…大有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架势。

她能反驳母亲不是小三,能反驳她没抢人男朋友,可她没法反驳她不是被人包养。

可是,这些指责她的人,又怎么能知道,当时母亲病危,继父公司债台高筑,最亲的爷爷奶奶叔叔都等着看他们的笑话,说蒋湄就是丧门星,害了他们儿子还不够,还要去害别的男人;而外公外婆年事已高,本来也没什么钱,又在常年和前亲家无休止的纷争中心灰意冷,起了放弃蒋湄的念头。

她能怎么办?除了出卖父母给的身体和美貌,她无路可走。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言菡机械地接通了电话,余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又气又急:“小菡你看了没有?怎么还不见你上来反驳啊?我们都气死了,帮你在回帖呢,那些人真是过分,以前都是怎么捧你的,现在一个个都阴阳怪气说风凉话,你快上来解释一下…”

言菡没有说话。

“小菡?你在听吗?你倒是说话啊!”

“我妈不是小三…帖子里胡说的…”言菡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喉咙哽住了。

“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别又偷偷躲起来哭啊,一定是骆羽干的好事,这次索性和她大撕一场,”余欢恨铁不成钢地道,“还敢说你被人家包养,你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那些别墅、汽车是你朋友的吧,让你朋友出来做个证,包是怎么回事?是仿冒的吧…”

“余欢…”言菡喃喃道,“我…你们别去回帖了…”

“为什么——”余欢的声音戛然而止,听筒里骤然静默了下来。

一滴泪滑下言菡的脸庞,她默默地挂断了手机。

下午她没去上课,一个人关了手机坐在了三号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里。

苦心遮掩了这么久的秘密被揭穿了,她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些朝夕相处的同学。

别墅汽车肯定是骆羽精心跟着她偷拍的,宁则然送的奢侈品她平时都很注意,几乎不用,只是那只包挺好看的,看看不是她认识的奢侈品牌,便一时没忍住背了两天。

论坛上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得到是如何的乌烟瘴气,网络上的戾气比起现实,只多不少,从女神到贱人,只要打两个字就能实现。那些人想必现在正在痛心疾首这个被金钱污染了的世界和她这个欺骗了网友的拜金女人。

已经入秋了,小花园夹在两栋高楼之间,风吹过来凉飕飕的,天空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言菡打起了精神,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没用了,逃避也不是办法,书总要读下去。

不过,这样一搞,她的名声算是彻底被毁了,别住寝室连累别人了,趁早自己搬出去吧。

寝室楼里静悄悄的,她打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四张床铺叠得整整齐齐,每张床头都放了毛绒玩具,这是余欢拍戏回来给她们买的礼物;墙壁上贴着几张明星海报,隔壁的余欢崇拜蔡芸、对面的张薇喜欢庄西行,而斜对角王芳则崇拜一个知名的女舞蹈家,贴的是她跳的孔雀舞画报。

大家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磨合了两年多,有太多欢声笑语,一想到从此之后要被她们鄙夷,言菡只觉得心里刀割般的难受,眼泪又要冒出来了。

她飞快地拉开行李箱,胡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刚要出门,余欢一头撞了进来。

“小菡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到处在找你!”她一把揪住了言菡的手臂,狼狈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雨珠。

言菡愣住了:“你们…找我干吗?”

“怕你想不开做傻事啊!”余欢气急败坏地道,“怎么把手机给关了?这鬼天气,上午还还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下雨了!看看你,眼睛都肿了,偷偷躲起来哭了是吧?就知道你会这样,好了别哭了,没啥了不起的。”

言菡吸了吸鼻子,真的要哭了。

余欢笨拙地替她擦眼泪,挖空心思想着安慰的话:“人生在世谁都有难处,都有走投无路的时候,你要是有其他选择肯定不会走上这条路的。别难过了,我打电话替你骂过他了,让他赶紧想想办法,光知道享受不知道保护你,真不是东西…”

言菡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紧张地问:“你…你骂谁了?”

“包养你的人啊,”余欢悻然道,“放心,我不敢真骂他,就是嘲讽了他几句。”

“你快说到底是谁啊?”言菡急了。

“还能有谁,庄西行啊,不就是他包养你的吗?上次你不是被拍到了是他压下来的吗?”余欢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的天啊!

言菡快要晕倒了:“不是!不是啊!你误会了,和他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余欢懵了:“啊?怎么可能…那他怎么一直没反驳我…”

言菡哪里会知道庄西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刚想打电话和庄西行解释一下,寝室里的小喇叭忽然响了起来:三一四的言菡,在不在,家里打电话来,让你赶紧去第二医院一趟,你妈住院了。

言菡瞬间愣住了,前两天她打电话回家的时候蒋湄精神还好好的呢,怎么就住院了?

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沈柠月得意鄙夷的眼神,突如其来的恐惧遍布全身。

难道…沈柠月居然把这些事情告诉蒋湄了?

她的喉中逸出一丝痛苦的悲鸣,把手提箱一丢,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

外面的秋雨淅淅沥沥,出租车很难打,言菡一路狂奔,坐地铁到了市二院,身上都快被淋湿了。

手机已经开了,开机的瞬间跳出来好多信息,蒋湄和沈安川的未接来电就有十多个,最后一条消息是沈安川发过来的,证实了她的猜想:小菡,不知道柠月在你妈面前说什么了,你妈好像知道你和宁总的事情,心脏病发作送二院了,你快想想该怎么解释。

狼狈地站在医院门口,言菡一下子怯步了。

见了蒋湄,她该怎么说?

承认还是否认?

承认的话,蒋湄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吗?蒋湄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精神支柱,而她又何尝不是蒋湄心头最深的期盼?挣扎了这么多年把她拉扯大,蒋湄怎么能接受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做了有钱人的情人?

可否认的话,又怎么把谎言圆过去?网上的照片作何解释呢?

寒意袭来,言菡直打哆嗦。

手机响了起来,她机械地接了起来:“你好…”

“怎么回事,又关机了一个下午?”宁则然的声音严厉地响起。

言菡把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才听出了是宁则然的声音,条件反射般地道歉:“对不起…”

“你在哪里?”宁则然简洁地道,“我让安娜来接你。”

言菡说不出话来,淋湿的衣服黏在身上,一股寒意袭来,她哆嗦着道:“能不能…等等…我有事情要处理一下…我妈她住院了…”

她说不下去了,声音打着颤,努力咬紧牙关才没哭出来。

“住院?”宁则然沉声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知道我和你的事情了…被气得犯病了…我怕…”抑制不住的哽咽终于溢出了喉咙。

“站在原地别动,或者去茶水间喝杯热水,什么都不用和你妈说,也不用解释,我马上过来。”宁则然缓缓地开口,他的声音稳定有力,带着上位者的从容和自信,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言菡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星。

“乖,别哭,眼睛哭肿了我就不喜欢了。”

言菡抹了一把眼泪,几近崩溃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听筒里传来了关门声,宁则然和身旁的人低声说了一句,脚步声传来。

“放心,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第27章 萼绿君(七)

坐在朝着二院开去的车里, 宁则然心里有些恼火。

其实刚才在电话里一开始他是想要好好训斥言菡一顿的。

中午的时候庄西行急匆匆地告诉他, 他的小情人在学校里被人黑了, 有人发帖骂言菡,言辞不堪入耳。

宁则然第一反应就是那评选的事情,他对那个论坛还有点印象, 打开来一看,果不其然,热帖第一就是“八一八”, 用了几张照片炮制了言菡被人包养、抢人男朋友的丑闻,连带着不知道几百年的陈年旧事,明摆着想把言菡从评选上拉下来。

他觉得,这个时候就应该显示他作为金主的能量了,在他眼里,这帖子的发布者简直就像跳梁小丑。

言菡要是慌里慌张地来求他, 他就可以气定神闲地给他的小情人一个安定的眼神, 然后让言菡瞧瞧, 他怎么用一根手指头碾死那个不敢露出真身的污蔑者。

雪中送炭的同时想必能收获言菡崇拜仰慕的目光,还有温言软语的感谢,说不定还有香艳的投怀送抱。

他的小情人在他面前总是有点拘谨,平常见到他总是怯怯的、柔柔的, 明明他已经很放纵宠爱了, 甚至突破了他曾经固有的底线。

在别墅喝醉那晚,可能是言菡在他面前最为放松跳脱的一次了,偶尔想起来别有风味, 让人怀念。

解决了这桩糟心事,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庆祝一番,喝点酒情趣一下。

一想到言菡酡红着脸颊情难自禁的样子,他的喉咙有些干。

然而,等了一个下午,一个电话都没有,短信、微信也杳无踪影。

让安娜给言菡打了电话,和上次一样,手机关机,联系不上,这能让人不恼火吗?

他的人有了麻烦,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还要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等事情了结了,得好好立立规矩,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可以关机,有事情一定要及时向他汇报,要不然就要惩罚。

怎么惩罚,还得好好想想。

宁则然面无表情地坐在后座,一路想到了医院里,坐在副驾驶上的安娜心中惴惴,老板这是在酝酿什么大风暴吗?

二院住院大厅里人来人往,宁则然一眼就瞧见了言菡:那个站在透明的玻璃门后的小女人,双手抱胸,目光茫然地落在不知名的角落,几绺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可怜巴巴地垂落在脸颊。

宁则然在几米外停住了脚步,满意地看着她眼中的光芒骤然亮起,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言小姐,你怎么都淋湿了,”安娜连忙掏出纸巾来,“你先擦一擦。”

言菡摇了摇头,宁则然却顺手接了过来,在她脸上抹了一通,随手又丢给了安娜。

安娜拿着脏了的纸巾,嘴角有些扭曲:这是她那个有深度洁癖的老板吗?她有没有看花眼了?

宁则然没发现下属内心的吐槽,脱下外套披在了言菡身上,眉头紧皱:“怎么回事,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跟你说了不用怕。”

安娜很有眼色地道:“宁总,我去替言小姐弄点姜汤,找件干净衣服。”

宁则然点了点头。

身上的外套带着宁则然特有的香味,暖暖的,言菡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小声提醒:“我妈…在十二楼。”

“走吧,”宁则然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到了病房,你不用说话,都交给我。”

十二楼是心血管病区,住院的一般都是危重病人,病房很是紧张,走廊上都摆满了一溜儿的病床。

逼仄的空间让宁则然很是不耐烦,空气中怪异的消毒药水味道更是让他的呼吸都有点不太顺畅。言菡感觉到了他紧绷的肌肉,心里越发惴惴不安:虽然沈安川已经给她发了短信,说是蒋湄已经抢救过来了,可她还是害怕得很,要是蒋湄见到她情绪再一激动可怎么办?

病房的门开着,蒋湄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种仪器,脸色惨白,双眼紧闭,沈安川木呆呆地坐在床边,盯着挂水的透明细管,眼中隐隐有泪光浮动。

言菡急急地走到了床前,鼻子一酸,眼里掉下泪来,咬着唇无声地哭泣着。

沈安川站了起来,压低声音急急地安慰:“别哭了,你妈挺过来了,当务之急是好好想想她醒过来怎么说,柠月那里我骂过她了,让她过来和你妈解释,她倒是答应了,可我又担心…”

“阿姨。”宁则然忽然开口。

沈安川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见了鬼似地看向言菡的身后,“你…宁总?”

宁则然没理他,几步就到了蒋湄的床前,刚才他看到蒋湄的睫毛动了动,应当是已经醒了。“抱歉现在才来看你,我才知道我和小菡的事情被人恶意误解成这样,是我的疏忽。”

蒋湄缓缓地睁开眼,目光茫然地落在他的身上,嘴唇翕动着,好一会儿才发出声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