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忆起,犬犬设定这个手机铃声的时候,告诉过我,说这首歌是他与白猫的定情之歌。

可是,杨婉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津津有味的吃着冰激凌,在孟宇打电话之时,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

她已经彻底的把犬犬忘记了,天上的一切,她已经全忘了,那一段超越种族与权力的爱。

犬犬终于忍不住,神色黯然,转身就走,我大叫道:“犬犬,犬犬…”想留住他。

却有人犹豫的叫:“桑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回头,一阵风吹了过来,林荫两旁的树叶纷纷落下,落下他们俩人的头上,如梦如画,真是一对璧人。

孟宇脸色惨白的望着我,更望着犬犬手里的手机,我想,我们什么关系,也就是同桌的你的关系,与路人甲与路人乙的关系亲近了不了多少,只是可惜了我那牛排,从此以后,这牛排的待遇,只怕要转移对象了吧!

哼,我就是把你送我的手机送给别人了,气死你!

第二十八章 矛盾

我追着犬犬而去,真怕这只哮天犬像在天上一样,忧郁症一发,缩在角落里几个月,一声不出,再说了,现在城市里的犬听说流行一种新型狂犬病,他别在酒吧里饮了酒,一个控制不住,跑去与狗们狂咬,染上了这病,可就比较麻烦,天庭上,也不知有没有疫苗。

别以为神仙都是万能的,如果不与时俱进,他们也对付不了某些变异的新型病毒!

蚊子一边跟着我飞一边道:“人生还有什么希望,连孟宇都一脚踏两船了,为什么人生满目都是凄凉,满眼都是黑暗…”

我怒道:“蚊子,你再啰嗦,撞了前面的蜘蛛网,我可不再解救你!”

犬犬跑得飞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我很悲凉,感觉眼中有泪流下:“蚊子,犬犬会不会想不开啊…”

蚊子嘟囔着安慰:“他倒不怕,我是怕别的人会想不开!”

这蚊子讲话就是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一气,倒把眼泪收了回去,很有几分潇洒:“回家…”

回到家里,却想不到犬犬就坐在我的房间里,他高大的身影把房间逼仄得极窄,他垂着头坐在那里,无声无息,见我们进门,他抬起头,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悲哀,他道:“她在人间几十年而已,相对于天上,不过几十天,只要她快乐,她重回天上,我会变成她希望中的人的…”

他的意思,孟宇是白猫希望中的人?他以后要变成孟宇这模样?白猫这几十天的出轨,就算了,就当一场人生经历?我感觉不可思议,犬犬对她,怎么可以容忍成这个模样?

他怎么可以深情至此?

与他比起来,我的眼内真是容不了半眼沙子的,虽然只是一位跟在我屁股后的小弟弟,一见他呵护别人,马上心如在酸菜里泡过。

犬犬变成了一只小狗,对我道:“我去外面走走,明天一早就回天庭了…”

他目光平静,步调稳定,向门外奔跑出去。

这一夜,我睡得很安稳,一个梦都没做,只不过,蚊子早晨起来,很困的样子,打了一个极大的哈欠,我问他为什么睡得不好,他嘟嚷道:“我想睡好来着,可昨晚上,有人梦中喊打喊杀的,又哭又闹,我怎么能睡得好?”

平静的表象,一下子被这只死蚊子撕开,鲜血淋淋,真是一只不可爱的蚊子。

我走出院门,门外,没有那位每天都沐浴在阳光中等我的少年,我已经预料到了,不是吗?

他有了别的要呵护的人,有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拥抱的人,自是再也顾不上我。

我眯着眼睛,望着早晨初升的太阳,空气依旧清新,树木依旧如荫,生活一切照旧。

我慢吞吞的向汽车站走去,打横里窜出一个人,我以为是他,抬起头来,却是犬犬,他满眼的疲惫,看来一夜未休,仙宠也会疲惫的吗?

我们俩相对无言,隔了良久,犬犬才道:“我要走了,几天之后,也不知道下不下来,你自己保重…”

我醒起,他说的几天之后,原来是几年之后,他真的准备放弃了吗?他舍得放弃吗?

我只有道:“犬犬,记得打电话给我,别忘了我们的科学实验…”

犬犬掏出手机,向我扬了一扬。

我感觉鼻子有些发酸,他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无言的转身离去。

我倚在电线杆旁,眼泪终于无声无息的流下,为他也为我,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孟宇在我心底,已经刻下了如此深的印?

既使我还时不时的想起灵猴的提醒,要我特别小心对我好的人。可他那种好,已如春雨一般润入我的心肺,让我不得不接受。

我看见一双脚停在我的面前,我抬起头,孟宇背着那个硕大的书包,皱眉望着我,以前,他对着我的时候,不论什么时候都是眉目含笑,温文悠然,可现在的他,却如一座冰冷的水晶城,让我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冷意,难以触及。

他问:“他是谁?”

我茫然:“你问谁?”

“刚刚揉你头发的那人是谁?”

我没好气:“关你什么事?”

他忽然一把扯过我,在我的头上一阵乱揉,等我头昏眼花的反映过来,头上已堆满了乱草,我大怒:“孟宇,你以为你是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告诉你,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把书包放下来,把我的书给我!”

我上前去抢背在他身上的书,他身材高大,我身材矮小,相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他躲来躲去,我怎么也抓不着。

他一把抓住我,问:“桑眉,你欺人太甚,你把我给你的手机送给了谁,你说…”

我感觉青筋在我的额头上一阵乱跳,林荫道上那一幅绝美的图画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跳起来大叫:“你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爱给谁,给谁,要你管!”

我几挣几扎想挣脱他的掌握,他死死的拉住我,我恶从胆边来,一口咬了下去,他一声惨叫,终于放开了我!

他手上鲜血直流。

我恨恨的望着他,与犬犬在一起还是有效果的,竟不知不觉的染上了狗性,也知道咬人了。

我们俩在路上互瞪…

我气得直喘,他也气得不轻,随手把书包从肩上扯下,丢在地上,哗啦一声,书包打开,里面的书跌了满地。

我气哼哼的拿着自己的书,把他的书随手乱扔,地上散了一地的书。

公共汽车来了又去,不知过去了几趟。

我抱了满手的书,头上顶着一堆乱草,自己都感觉自己很狼狈,很像街上乞讨的小乞丐。

而孟宇,抱着臂,也不帮忙,就站在那里,冷冷的瞅着我,手上鲜血淋漓…

我感觉很委屈,一委屈就不想上学,眼见公共汽车停在了我的面前,我却一转身,向家走去,他妈的,骂就骂吧,处分就处分吧,老子一个神仙下凡,弄得如此狼狈,也算得上天上地下头一份儿,还不准许我休息一天!

我没有望孟宇,直当他透明,向家里走去。

他忽然间拦在我的身前,堵住我的出路,道:“桑眉,你给我讲清楚…”

我不理他,绕过他再走,他再堵住,他体育上的长处显了出来,无论我左冲右突,总是突不过他的拦截。

我气极,站定了,猛把手上的书一股脑儿的全砸在他的身上,大声道:“孟宇,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发神经,就去精神病院,老子没空陪你玩!”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鼻子有血流出,一本厚重的词典砸中了他的鼻子,他本来可以躲开,却没有躲,他定定的望着我,如山岳之石,含着隐隐的威仪,如泰山压顶般让我没敢再绕着他走。

第二十九章 伤

我望着他鼻子的血缓缓的流出,沾满了衣襟,我忽然间气馁,我为什么跟他堵气,为什么跟他吵,就为了他与杨婉那一抱那一靠?他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他什么人?我们只不过同桌的关系,我就痴心妄想全霸住了他?

我道:“孟宇,你流血了…”

孟宇冷冷的道:“让它流吧!”

我无语,掏出身上的纸巾,走上前,试图帮他捂住鼻子,他却扭头,不让我碰他,我气极:“孟宇,你想流血流死,随便你!”

我想转身就走,他在身后凉凉的道:“桑眉,你别想走,你跑得过我么?”

我瞪大了眼望着他,感觉胸膛一股怒火蹭蹭直往上冒,他总是能惹得我火冒三丈。

我呼呼的喘着气望着他,他鼻子里面的血仿佛永远流不完,应该狼狈无比的,可他依旧处之泰然。

仿佛流的不是血,而是水。

我大声叫,声震街道:“孟宇,你这王八蛋,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小时候你赖泡尿给我也就算了,我好不容易从童年阴影里走出来,你又要赖我伤人么?”

街上行人皆往这边望…眼看要引来警察叔叔了。

孟宇淡淡的道:“你说清楚,我自然放你走!”

我颤抖着嘴唇,感觉上牙不由自主的磕着下牙,那是气的:“你要我说什么说清楚,老子偷你人了啊,还是偷了你物?”

一着急,我口不择言了,说了出来,才感觉这话仿佛不是我这年纪的人应该说的。

孟宇虽流着鼻血,忽然的一笑,笑得那鼻血衬在衬衣上,分外的耀眼,他慢吞吞的道:“我问你,那个揉你头发的人是谁!你为什么把我送你的手机送给了他?你还没答我呢!”

我又口不择言了:“揉我头发的什么人关你屁事,老子还没问你干嘛光天化日之下搂住杨婉呢,你倒问起我来了…”

我一说完,马上后悔,这不是明打明的吃醋吗?天啊,我怎么表现出来了,怎么表现出吃一个小我三岁的小弟弟与其它女子的醋?我还有脸见人吗?

我捂着嘴巴,瞪大了眼望着他,心中满是后悔。

他微低了头,仿佛在欣赏衣襟上那一滴滴滴下来的鲜血,一抬头,却是满脸笑容,笑得春回大地百草发芽,他慢条思理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雪白的手巾,自己捂住了鼻子,血顿时止住了。

他笑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我忽感觉羞惭,恐慌,想转身夺路而逃,眼前的情影太过诡异,让我的心内嗖嗖嗖,直往上冒凉气。

我看着他的笑脸,结结巴巴的道:“那什么,上学要迟到了,咱还是快去赶公汽吧?”

他慢吞吞的一笑:“早就迟到了,第一节课已经上完了…”

我再道:“孟宇,要不,回我家洗洗,你衣服上沾满了血,人家还以为你刚杀了人呢,把你逮到警察局,可就麻烦了…”

我一边唠叨着,一边蹲下来,开始拾掇满地零乱的书籍。实际上,我不知该干什么好。

他含笑看我腾来腾去,拾掇着满地零乱的书籍,他蹲下身,帮我拾起,我感觉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在我的脸上,如毛刷。

我们俩沉默的回到我家,家里空无一人,除了蚊子,父母早已上班了。

蚊子一见我们这个样子,悄悄飞来问我:“你们怎么啦,打架了,昨天晚上,你和他就在梦中打了一大架了,怎么,今天在真实生活中也开打了。”

我一把挥开蚊子,蚊子一声惨叫,不知飞向何处。

我让他脱下外面的校服,他扭捏半天,不肯脱,我呲了一声,扫了他一眼,道:“孟宇,你小时候撒尿我都见了,还有什么不能见的?”

这话很粗鲁,我知道,但我一向粗鲁惯了的,想必孟宇已经习惯,但他依旧不习惯,沉默而阴沉的脱上身的衣服。

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脱下身上的衣服,原来,除了这件衣服,他身上没穿衣服,健康而光泽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之中,由于经常锻炼,两块腹肌清晰可见,他身体虽然略显单薄,却已初具规模。

与小时候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衣服,才感觉刚才那句话说得多么离谱。

我感觉些微有些不好意思。

沉默的把衣裳浸在盆子里,那血液顿时染满了水盆,我竟然隐隐有些心焦,这得流多少的血啊。

他道:“别望了,快给我找件衣服吧,要是你父母回来了,见到我们这个衣衫不整的样子,又不知想到哪里去,我倒是不怕的,最多背了这个黑祸…只怕你…”

什么叫最多背了这个黑祸,啥意思?他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能背吗?

他这个时候倒恢复了几分幽默的本色。

我嘟囔道:“说到衣衫不整,那也只有你一个人衣衫不整,我这不还整齐着吗?”

他递了一方镜子给我,我哑口无言,镜子的人,满头乱草,满面红润,眼波流转,嘴唇红艳艳的,像极了某些影视剧中刚刚进行了某项暧昧活动的女子。

他温文一笑:“你知道我这个人,受不得冤枉的,没做过的事,我当然不会承认,但如果做过了,我倒很有担当的…”

他似笑非笑的将我望着,还缓缓向我这边走了几步,仿佛要采取某项行动。

我忙跳起身来,到我父亲的房间找了件衬衣给他穿上,这是一件略为有些老土的衣服,被他一穿在身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我父亲穿着时没有的威严,我怔了半晌,在心底暗叹,这是什么人啊,什么衣服穿在他衣服都有一种别样的风味。

他穿上衣服,我帮他搓巴搓巴,洗干净了那件衬衣,挂上了,他倚在门口,看我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帮把手。

他道:“桑眉,今天反正也上不了课了,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敢不敢跟我出去?”

我正要拒绝,却被他最后一句话气着了,什么叫敢不敢,天底下有我不敢去的地方吗?好歹我也是天上神仙下凡来!

这有神仙的记忆也不太好,老记着自己是神仙时的威风,忘了如今正落魄,哎…

我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道:“有什么不敢?”

第三十章 关系

他便走了过来,我一个不留神,被他拉住了手,心中便有了一些异样的感觉,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他时常对我动手动脚,也仅止于揉揉我满头的乱发,从来没有拖过手,我抽了几抽,抽不回来,慢吞吞的道:“孟宇,留意高中生应该有的行为…”

孟宇携了我的手,慢慢的抬起:“桑眉,别动,让我看看你的手,怎么圆乎乎,肉球球的,根本不像只手,倒像只猪蹄呢?”

我最近想明白了,在孟宇面前,只要我稍微表现出一些怒火冲天的模样,他则更要往上面再加一把菜油,所以,我抑住脾气长叹:“孟宇,还不是吃你每天带来的猪排,牛排,吃出来的?”

他怔了一怔,我顺势抽出了手,他也没有再来抓。

这里,不是杨婉的屋子吗?他带我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想向我显示一下他与杨婉已经亲密成何种程度?

杨婉家里的人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家里空无一人。

我满面阴沉,朝他的背影怒瞪,而且,我发现,他居然有杨婉家的钥匙!直接打开门,就登堂入室了,那熟悉的程度,仿佛自己家一样。

我忍不住问他:“孟宇,你从小与杨婉指腹为婚了?要不然怎么象到了自个儿家一样?”

他转过头来,望着我的脸色扑哧一笑:“桑眉,不知道为什么,我最喜欢看你现在这个样儿!”

他笑得满屋生辉,星光灿烂,而且得意洋洋,目光中仿佛有流星划过。

这小王八蛋!

他道:“其实,我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今天是第二次和你来…”

我低声咕哝:“第二次就这么熟,多来几次还得了?”

心里隐隐明白,事情只怕不是我看到了那样,杨婉与孟宇,只怕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关系,以孟宇的人品,还不至于把我骗到这里来恶心我!

他带着我走进一间房间,那里,是我们打麻将的地方,我熟悉得很。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镜框,示意我看。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两个小小的孩子,一男一女,而站在他们背后的,却是杨婉的母亲与另一个面目英俊的男子。

一看这照片,我就明白了,敢情,这杨婉与孟宇原来是亲兄妹?

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如今分成了两个各自的家?

孟宇道:“你猜得对,我们原本是亲兄妹,在我一岁的时候,父母离婚,而我的姐姐杨婉则跟着母亲离开,那一天,却是我证实杨婉是我的姐姐的一天,我从小就知道,我的母亲对我虽好,却不是我亲生的母亲,而我,一直想找到我的母亲,直到那一天,我看到了抽屉里藏的照片…”

我记起来了,那一天打牌,仿佛停了一会儿电,杨婉叫坐在柜子附近的孟宇拿蜡烛来着?

看来孟宇的家庭也挺复杂的,也挺可怜的…

他道:“好了,你想要的问题我答了你了,那么,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耍赖:“什么你的问题,我不知道…”

他缓缓的靠近我,把我圈在柜子间,轻笑:“真不知道?”

我闻到他身上清新淡雅的香味,我再提醒他:“孟宇,我们是高中生,应该注意高中生应该有的行为!”

他笑了,放开我:“不用你提醒,我知道,不过,过了高中这个时段,就不用注意了吧?”

他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我,看得我恁不舒服,仿佛什么货物被他订下来,交了定金一样。

自从我表示了一定程度的醋意之后,他很愉快,很放松,也不死咬着揉我头发的人不放了,也不计较手机落在谁手了,仿佛那人是路人甲,可实际上,那人连人都不是,是一只犬…

我赶紧走几步,想走出这间屋子,孟宇却身形一闪堵住了门口:“桑眉,你知道,我这个人不达目地是不罢休的,你还是老实说了的好!”

蚊子在我耳边轻声道:“说吧,说吧,你逗他干什么呢?调戏得过头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