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您来中国除了表示对我的崇拜,还有别的事儿吧?”

吉妮眨眨眼,笑道:“我来中国确实有不少的事,不过这些事情里没有‘对你表达崇拜’这一项…”

叶欢赧赧而笑。

死老外,说两句恭维话会死啊?蛮夷就是蛮夷,一点礼貌都不懂。

吉妮看着叶欢发窘的模样,笑得愈发大声,目光中却流露出更多的欣赏。

公主对叶欢的欣赏当然不是毫无来由的。

一个男人愿意为自己的女人出生入死,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敢与天下为敌,说话幽默,性格开朗,对情人温柔体贴,这样有担当有情义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

虽然公主是外国的公主,可外国公主也是女人,毫不夸张的说,像叶欢这样的男人,外国也很缺货。

叶欢被吉妮盯得颇不好意思,乔木自然也发现了闺蜜看他的灼热目光,心中暗叹口气,然后幽怨的瞪了叶欢一眼。

吉妮似乎没察觉到叶欢和乔木之间的暗潮涌动,笑着继续道:“叶,我这次其实是奉了女王陛下的命令来到中国的…”

“国事活动?”叶欢恍然,难怪走廊外面有几名领导模样的中国人陪同,他们应该是外交部的干部了,毕竟是一国公主访华,外交部不会对英国公主不闻不问,相关的礼数必须要做到的。

吉妮点点头,道:“不错,我这次访问贵国京城,代表我国议会与贵国元首签署几项关于商业和工业技术方面的交流协议…”

“就这么简单?”叶欢不大相信,英国公主和英国女王一样,她们虽然没有多大的权力,但在全世界已是一种精神象征,身份如此尊贵,千里迢迢跑到中国就为了签署几项无关痛痒的协议,叶欢怎么也不敢相信。

果然,吉妮公主笑了笑,道:“当然不止这么简单,我是一国公主,要读书,要参加各种社交应酬,很忙的,如果只是一点小事我何必那么远跑来中国?…事实上我此行还有一个秘密使命。”

“什么使命。”

吉妮公主笑道:“女王陛下让我转告中国的叶欢先生,上次与你在布拉格城堡达成了交易,如今女王陛下已将你要求的一亿英镑划入了你的帐号里,请问中国的叶欢先生,你说过要将爱德华其本人,以及被你胁迫所拍下的不雅视频还给女王陛下,为何你回国这么久,却迟迟没有还回去?”

叶欢闻言顿时一脸尴尬,屋内其他人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爱德华,这个名字好象已经很遥远了…

当然,爱德华这个人更遥远,现在的他早已魂归离恨天,唯一能缅怀他音容笑貌的东西,只有他生前拍下的那几卷毛片儿了…

现在的问题是,钱到手了,上哪儿给女王陛下找个爱德华还给她呢?

全世界敢放英国女王鸽子的,恐怕只有叶欢这独一份儿了。

叶欢对女王陛下有点愧疚,哪怕是土匪,也讲究个劫财不劫命,他倒好,财劫了,肉票的命也让他撕了,做法委实不大厚道。

不过爱德华必须要死的,叶欢的那一丝丝愧疚只缘于违反了土匪的职业道德而已。

“女王陛下日理万机,怎么老惦记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叶欢干笑,神情甚至带着几分不满。

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了,不求她整天痴呆流口水吧,记忆力也不应该这么好呀,你让别的老头儿老太太的自尊搁哪儿去?

吉妮看着叶欢心虚的眼神,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深深叹息:“爱德华已不在人世了,是么?”

叶欢也跟着叹息,一脸的悲痛:“水土不服,英年早逝…他是被中国的地沟油害死的。”

吉妮:“…”

乔木狠狠瞪了叶欢一眼。

也只有这家伙才编得出这么神奇的鬼话了。

吉妮叹了一声,神色有些复杂,有释然,也有些许悲伤。

“这样也好,也好…你们中国人有因果报应的说法,爱德华…想必这是他的报应吧。——其实女王陛下一直拿爱德华很头痛,就算我把他带回英国,女王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他,既然你已将他…也好,一了百了。”

瞧着叶欢尴尬的脸,吉妮忽然噗嗤一笑,雪白的脸庞顿时由阴转晴。

“叶,女王和你的交易,你打了折扣,那么女王陛下给你的钱,是不是也应该打个折扣,还一半给她?”

叶欢仿佛忽然得了失忆症似的,完全不认识吉妮了,硬生生掉转头朝门外走去,一边走嘴里一边喃喃念叨。

“八十多岁的老富婆跟我一个年轻小伙子斤斤计较这点钱,缺德不缺德…英国老太太为什么老干这种招人鄙视的事?”

病房里,吉妮公主妖艳的碧眼泛着异样的光采,一直看着叶欢的身影消失在门边,许久之后,才笑着对乔木道:“乔木,他真是个很有趣的人,我想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痴迷他了,如果他不是你的情人,我会不顾一切的追求他,不管他有没有别的女人,我都愿意和他在一起…”

乔木哭笑不得:“你这张嘴怎么还是没遮没拦的?”

吉妮公主嘻嘻一笑,挽着乔木的手,两人叽叽喳喳说起了女人的话题。

直到吉妮公主依依不舍的离开以后,叶欢才贼头贼脑从门外探头进来,左右环视。

“喂,乔木,那洋婆子走了吧?”叶欢轻轻唤道。

乔木没好气瞪他一眼:“早走了。”

叶欢这才放心的窜了进来。

乔木叹了口气,道:“你这人怎么在谁面前都是一副死要钱的嘴脸,刚才我都差点没找条地缝钻进去。”

叶欢大喇喇道:“我都没钻地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的脸皮厚度能跟你比吗?”

叶欢振振有词:“落到口袋里的钱,你觉得谁有本事能把它往外掏?再说了,英国人一个个跟孙子似的,咱们和英国还有三笔帐要算呢,我没提高价码已经算是很厚道了。”

乔木好奇道:“哪三笔帐?”

叶欢掰着手指一件一件算了起来:“第一,鸦片战争,第二,火烧圆明园,第三,伦敦奥运会…”

第二天,叶欢乘车来到沈笃义休养的疗养院。

疗养院建在京城西郊,此处风景怡人,山青水秀,空气特别新鲜,政fu尤其重视这里的环境保护,不但终年种植着绿色植被,而且将此处设为军事禁区,在背靠西山的山脚下建造了这座似乎与世隔绝的疗养院,里面的硬件软件都是按照最高规格配置,按规定,只有副国级以上干部才有资格在这里休养。

沈笃义目前就住在这个疗养院里。

自从上回被叶欢推进汽油火堆里,又被他一板砖拍了个半死以后,沈笃义就一直住在这里没出去过。事隔这么久,他的伤早已痊愈,然而还是出不去疗养院这个门,因为他虽然还挂着干部头衔,但实际上已被沈笃礼软禁起来,周围日夜有人监视。

叶欢今天过来当然不是为了探望他,老实说,现在他恨不得再朝沈老三脑袋上拍一砖。

他来这里是想求证一件事,一件也许背后隐藏着惊天大阴谋的事。

疗养院里风景绝佳,幽静的树荫小道上处处鸟语花香,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味,深呼吸一口,有种心旷神怡的舒爽感觉。

叶欢一边走一边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这么高级的疗养院,空气肯定也很昂贵,怎能不多吸几口占个大便宜?不用花钱的耶。

走到疗养院大门外,值勤站岗的警卫伸手拦住了他,叶欢出示了周媚帮他弄来的证件以后,警卫才让开一步放他进去。

沈笃义的房间在二楼,叶欢推门而入,看到久违了的沈老三百无聊赖的坐在阳台一张躺椅上看书,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影比以前佝偻许多,孤独的坐在那里,透着一股子苍老凄凉的意味。

叶欢暗暗一叹。

半生算计,半生操劳,临了却落得这么个下场,所为何哉?

权力和利益终究不过一场云烟,当它们不复存在,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你还能剩下什么?

叶欢站在屋子中间,轻轻咳了一声。

沈笃义拿书的手不由一颤,抬头看到叶欢那张令他做梦都吓醒的熟悉面孔,沈笃义猛地站起身,神情惊恐的怪叫一声。

“你…你这孽障!来这里做什么?还想对我动粗吗?来人,快来人!”

叶欢懒洋洋笑道:“我他妈怎么成孽障了?你见过这么彬彬有礼,英俊到极致的孽障吗?拍你一砖把你脑子拍傻了?”

沈笃义脸上仍旧一片掩饰不住的惊恐,叶欢曾经的举动让他印象太深刻了,也正是因为他那晚的疯狂,逼得老爷子对沈家权力布局重新洗牌,令沈笃义营造大半辈子的权势高楼一夜崩塌,一看到叶欢这张讨厌的脸,沈笃义不由得又惧又恨。

见叶欢似乎没有动粗的意向,沈笃义这才定下神,表情犹存惊疑道:“你到底来干什么?”

叶欢笑得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好歹你也是我三叔,来探望一下你实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呀。”

沈笃义面若寒霜,哼道:“担当不起,我落到如今这地步,全拜你所赐,如今就不必猫哭耗子来凌辱我了吧。”

叶欢眉梢一挑,道:“我怎么觉得你好象一副很冤屈的口气?你还有理了?背着一家人搞什么联姻,狠心拆散我和乔木,甚至拿她的父母来威胁她,害她远走欧洲,害我们有情人不能相聚,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还一肚子牢骚…嗯,妈的,说着老子就来气…”

叶欢在屋子里左右环视寻摸,沈笃义眼皮直跳,连声调都变了:“你要干什么?”

“找砖头呢,再拍你一砖,直接让你过明年的清明节…”

“你…你这孽畜,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了!”沈笃义气得浑身直颤。

叶欢深吸口气,才压下满肚子的火气。

算了,乔木已经找回,何必再跟这种人生气?沈老三活得可怜,他的可怜在于并不知道自己可悲,对这种连同情心都生不出来的可怜人,打他有意思吗?

叶欢深深注视着他,颓然叹道:“算了,不和你计较往事了,你应该庆幸你是我长辈,不然这会儿你的坟头都该长草了…我今天来主要想问你一件事。”

沈笃义眉头一皱,他是条老狐狸,叶欢一说这句话,他便大概明白了什么。

“你问。”

叶欢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当初你为什么要调沈睿回京?别用‘叔侄之情’这种鬼话唬我,你这种人根本没有感情的。”

沈笃义冷笑:“难道全世界就你一个人有感情,旁人都是草木土石不成?我调沈睿回京本来就是叔侄之情这么简单,你以为是什么?”

叶欢也报以冷笑:“当我傻子?你是官场人物,而且是级别非常高的官场人物,政治这东西从来不讲感情,特别是当初你和我老爹争斗失败,权力被架空,你把调沈睿回京作为唯一的条件来交换,在那个兵败如山倒的节骨眼儿上,你提出这个条件,若说没有目的,打死你我也不信。”

“信不信由你,你既然这么喜欢装聪明人,不妨自己去想象我的目的吧,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你走吧,我要休息了。”沈笃义说着闭上了眼。

叶欢又有了一种拍他板砖的冲动。

老家伙口风很紧,怎么也问不出究竟,这一趟白来了。

不过叶欢坚信沈老三调沈睿回京的背后有着更深层的目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他已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很浓郁。

第二卷 回归 第273章 死棋

第273章死棋

沈笃义的脸色一直很难看。

对叶欢,他可谓又怕又恨,叶欢曾经给他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沈笃义一辈子都在算计人,与人斗,与天斗,可算计的过程和结果都是云淡风轻,不泛丝毫涟漪,每一次被他算计而失败的对手,都是带着和煦的笑容,或者风度翩翩的退出政治舞台,或者怨天恨地的关进了监狱。

可是叶欢和他所有的对手不一样。

叶欢从不跟他玩心计,他的斗争方式是直接抡拳就揍。

暴力面前,所有的心计手段全都是浮云。

沈笃义也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叶欢竟然会提起把沈睿调到京城这件事,它已经很久远了,而且根本与叶欢没有任何关系。

这对堂兄弟之间怎么了?

沈笃义眼中露出了深思,以及…兴奋。

蛰伏沉默了大半年,机会,或许就快来了。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被夺权架空之后,半年多来软禁在这个疗养院里,沈笃义对这句话的理解愈发深刻,因为他已经切身体会到没有权力的日子是怎样一种生不如死的煎熬。

老天没有亏待他,他仿佛在漆黑的路途里看到前方露出了一丝曙光。

沈笃义不生气了,心中对叶欢那种恨意也消退了很多,这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已从棋盘上的棋子变成了下棋的人,棋子操控在他手里,包括叶欢。

对一颗棋子,实在没必要产生任何情绪,他只需要冷静的布局,让棋子们在棋盘上互相绞杀。

“你为什么要打听沈睿的事情?”恢复淡定的沈笃义此时仍旧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领导气势。

叶欢肃然道:“兄弟情深。”

沈笃义冷冷道:“叶欢,我年纪大了,但我不傻,别拿这种鬼话来糊弄我。”

叶欢叹道:“为什么我每次说实话的时候别人总不相信,每次我忽悠别人的时候,人家却信了,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沈笃义哼了哼,道:“为什么调沈睿回京,我可以告诉你实话,这件事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二十年前,沈家兄弟阋墙,你父亲和沈睿的父亲为争家主,终于撕破了脸,当时沈睿的父亲请了杀手,要将你父亲截杀于沈家老宅门前,而你父亲意识到情况危急,于是请了老五调兵,当时老五只是部队里的一个团长,担着天大的干系从部队里调出一个连,将你父亲送到沈家门前,双方发生了激战…”

叶欢笑着打断道:“这些我已听说过了。”

沈笃义冷笑道:“后面的事情,你肯定没听说过,激战过后,杀手尽数歼灭,你父亲踏着满地的鲜血跨进了沈家,你知道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叶欢面北肃然拱手:“登基?”

沈笃义狠狠瞪他一眼:“当时老爷子在外地疗养,沈家无主,你父亲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躲在老宅里的沈家几位兄弟都召集起来,当着我们的面,宣布沈老二,也就是沈睿父亲的罪状,说他勾结外邦,杀人灭口,心性歹毒,绝情寡义,然后义正言辞的告诉我们几兄弟,沈家不能由这种暴戾自私残忍的人当家,否则百年将门声誉会被老二败得干干净净,所以家主之位理应由老大担当,谁若反对,不妨等老爷子回来,请他裁断。”

沈笃义眼中露出迷离之色,叹道:“你父亲一生温文敦厚如学者,那一次是我见过他最有血性的一次,他这一生恐怕也只有那一次才像个真正的战士…”

叶欢问道:“沈睿的父亲没有反对吗?”

“自古成王败寇,他怎么反对?当时老五调的兵已全部进驻沈家,外面腥风血雨,家里也是剑拔弩张,老二被临时看管起来,外面的鲜血还没洗刷干净,一个个紧急电话已打到了中南海一号首长住处,一号首长大为震惊,强制命令此事绝不准扩散影响,同时老爷子也在紧急赶回沈家的路上,至于老二,那一晚他落下了太多的把柄,你父亲做事果决,趁老爷子不在,干脆将他的把柄全部坐实,派专人连夜送进了中南海…”

沈笃义露出了苦笑:“权力斗争就是这么残酷,不论潦倒落魄还是春风得意,一夜之间便有可能完全颠倒倾覆,跟老大的雷霆手段比起来,老二还是棋差一着,输光了全部的筹码…当天夜里,被看管的老二躺在床上,睡在被子里用一把小刀割脉自杀,几个小时后被发现时,他已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沈家之乱由此尘埃落定,只留下沈睿这个懵懂孤儿…”

“后来一号首长和老爷子对所有知情人士下达了禁口令,这件事便被隐于尘嚣,现在外面有很多说法,流传最多的,都说是你父亲当夜对沈睿的父亲下了毒手,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沈老二的死是他自己选择的,你父亲从来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外面对他的说法存在太多误解了。”

沈笃义看着叶欢淡淡一笑:“罗里罗嗦说了这么多,我也是想把这些往事澄清,让外面对沈家,对你父亲有个客观的评价,我已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再不把它说出来,以后恐怕来不及了,不管你信不信,我跟你父亲虽然这些年一直有争斗,但对外我却不希望此事令沈家蒙羞,对内我更不希望我的子侄误解父亲,其实啊,斗来斗去都是沈家的人,有什么好斗的?外人看了二十多年的笑话,还不够么?”

叶欢笑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这些跟沈睿有什么关系呢。”

沈笃义黯然叹道:“关系自然是有的,当初你父亲远走他乡,老二掌权,对我们这些兄弟其实是很照顾的,说是拉拢也好,怀柔也好,毕竟承了他很大的情,然而那次沈家内斗,你父亲挟风雷之势击败了老二,召集我们兄弟几个的时候,我们因为当时心中委实害怕,兄弟几个竟无一人敢开口为老二求情,老二的死,或许因为绝望,其中自然不乏对我们兄弟几个感到了寒心,我…实在对沈睿有愧啊!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照应着沈睿,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懂事,一步一步扶着他走进体制…”

望定叶欢的眼睛,沈笃义一字一句道:“豪门之内无亲情,可人非草木,岂能真正做到无情?我调沈睿回京,就是出于这个心理,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复杂,我已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还能玩出什么阴谋诡计?”

叶欢笑了笑:“实在对不住,我好象真的误会你了,呵呵,今天没有白来,二十年前秘而不宣的往事我竟有幸知道了它的真相,实在收获非浅。”

二人说了很久,叔侄之间以往那种对立敌视的情绪仿佛也疏淡了许多。

此事表过,叶欢甚至破天荒的跟他拉起了家常。

“三叔住这里还习惯吗?”

沈笃义的脸上也露出了和善的微笑:“还行吧,我也大把年纪了,早已懂得了随遇而安,钟鸣鼎食也好,山隐林逸也好,终归如南柯一梦,说来好笑,直到住进这疗养院里,我才想通了这个道理,现在常常自省,以往高高在上之时,我怎么就想不通呢?呵呵,好不懵懂啊。”

叶欢笑道:“你毕竟是凡人,不是圣人,当初想不通是因为处在局中,很正常的,人走在迷宫里的时候,谁能看到前方的出路在哪里?直到走出这个迷宫才会恍然大悟,原来走出来竟是这么简单。”

沈笃义赞许一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对人生有如此领悟,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达不到这个境界,当初…唉,当初看低了你,你别记恨,我委实没想到你是这么的出众,否则怎会棋错一着,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叶欢洒脱一笑:“过去的事就别提了,现在不也挺好的么?当初互相敌对之时,怎么能想到我们叔侄也有坐而论道的一天?”

沈笃义哈哈大笑:“不错,我想…我们可以把旧篇翻过去,互相重新了解,现在还不迟。”

叔侄俩相对笑了几声,叶欢扭头看着房间里的摆设,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沈笃义聊起了闲话。

“这里空气挺不错的,环境也好,说老实话,我还真想来住几天,可惜这里只有国级领导才有资格住…哟,阳台上种了不少花花草草呀,三叔挺有闲情雅致的,嗯,最近屁眼儿痒痒,我摘几朵菊花回家泡茶喝…”

阳台上种着许多花草盆栽,郁郁葱葱分外好看,还有几盆已开出了花朵,叶欢也不认识什么花,不过反正摘回去泡茶肯定没问题的,现在不都流行喝花茶吗?据说可以美容养颜什么的,叶欢虽然觉得自己英俊,可是谁会介意自己更英俊一点呢?

沈笃义大惊失色,急忙抢上前一步拦住他:“别动!这些都是我多年攒下的兰花,不能泡茶的!”

“兰花也是花嘛,摘几朵有什么关系,小气劲儿!”叶欢不满道。

沈笃义苦笑:“你知道这一朵花值多少钱吗?我种的兰花都是极其名贵的品种,每盆少则几万,多则几百上千万,你拿它们泡茶,这杯茶得多贵呀。”

一听到跟钱有关系的字眼儿,叶欢两眼顿时放出闪亮的光芒。

“几百上千万?什么花这么贵呀?”

这话问到沈笃义的心坎上了,他生平爱好不多,唯独养兰成痴成嗜,他嘴角泛着得意的笑容,指着阳台那堆兰花中不大起眼的一株兰花,此时花季已过,那株兰花早已凋谢,垂头丧气立于各色花草中,四片兰叶也现出了枯黄之色。

“就是这株瓣莲兰,别看它现在凋谢了,可到了明年花季焕发生机以后,却是价值上千万的宝贝,你看看,厚叶,茎粗,株上双花互成映趣,是兰花品种中最为名贵的品种,尤其这一株竟是双花紫兰,极其罕见,如果把它拿到兰花市场上,出价千万都有可能。”

“瓣莲兰?双花紫兰?”叶欢喃喃念叨,眉头渐渐蹙了起来,脑海中仿佛闪过什么东西,想抓却抓不住。

“三叔,这么名贵的花,你是怎么得来的?别说是你花钱买的,老爷子知道非抽你不可…”叶欢笑嘻嘻道。

沈笃义笑道:“我不过只是个公务员,哪有闲钱买这个,这是沈睿几个月前送给我的,他还说这花有个极为好听的名字,叫‘梁祝’。”

叶欢呆了片刻,接着脑中忽然炸了一下,整个人如遭雷殛。

梁祝?难道是…那株‘梁祝’?

沈笃义见叶欢神色大变,道:“你怎么了?”

叶欢使劲甩甩头,压下心头震惊,强笑道:“没怎么,刚才有点恍惚了…”

沈笃义露出长辈和蔼的笑容,道:“年轻人要多运动,小小年纪常走神,老了怎么办?”

叶欢告辞出门,沈笃义盯着叶欢的背影,嘴角露出几分阴森的冷笑。

这盘看似已走到绝路的死棋,竟已悄然现出了一丝生机,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一辈子高高在上的他,怎甘晚年在这小小的斗室中度过?也许…机会来了。

当然,沈笃义也没想到,叶欢背对着他走出门口的时候,嘴角也露出了几分冷笑。

“沈老三满嘴冒泡儿,没一句实在话,他知不知道沈睿已在他身边埋下了一步死棋?嗯,这步死棋似乎自己也可以利用一下…”

脸上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直到走出疗养院大门,叶欢才感觉自己的心跳竟是那么的快。

那株梁祝兰花给了他一个提示。

一个套一个的连环阴谋啊!

沈睿到底想干什么?他送梁祝给沈老三到底有什么目的?按说整个沈家的人里面,对他最照顾的就是沈老三了,沈睿为什么要把这株代表着血案的麻烦送给他?这不是致沈老三于死地吗?若让别人掌握了这个不光彩的把柄,沈老三这辈子岂有出头之日?

而且叶欢没有忘记,这株兰花可是背负着血案的,现在看来必然跟沈睿脱不了关系,沈睿那张温和儒雅的外皮在叶欢发现了这株兰花以后,已然全部揭下,他就像《画皮》里的妖怪,揭下那张人皮以后,露出了嗜血食心的丑恶面目,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为什么把这个代表着命案的重要线索双手送给沈老三?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叶欢眉心打结,想得脑袋都痛了,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沈睿的心思埋得太深了,这个人…很可怕。

不管沈老三打着怎样的算盘,他的头顶已不知不觉高悬着一把利剑,落在他的脖颈只是时间问题,大半年的软禁生活,不准与外界沟通的禁锢让他算错了一步棋。

古今大事成败,往往决定于一个小小的细节,比如…一株不起眼的兰花。

叶欢掏出电话,拨了高胜男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后来被挂断。

叶欢苦笑,死条子还在生他的气呢,女人胸大,怎么心胸却比针眼儿还小?老子被日过那么多次不也没说什么吗?每次被你日二弟都硬了,多么的热情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