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管账房,然后伙同账房先生一齐捞银子的事,又不是没有。最著名的就是红楼梦里的赖大一家,简直就是奴才中的战斗机了。

不过想想端木家,她觉得吧,赖大一家也不够看。但是站在花家,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这事,她觉得那完全就是把自己当傻子了。于是,她也不想害人害已,凡事做在前头,比补救来得便宜。

福嫂也是聪明人,也知道,之前的事,夫人是不想追究的,但以后,这个家就要支起来了,一切新人新气象。整顿门风是很重要的,更何况人家一句,‘我娘家内务府。’连带着福嫂都无话可说了,他们两口子也是内务府外围,几个世家的名头,他们也是听过的,别看大家都是奴才,但也看是跟谁的奴才。

在穆慧示意,阿福夫妇的严格执行下,府里的制度算是制定好了,穆慧让人写在各各管事办事的屋里,跟后世说的,制度上墙,一抬头就要看得到,真有事,主子不罚,管家按着制度罚就是了。

当然,这又有了新问题,家里的认字的小厮都不多,你让制度上墙了有个屁用。让人念给他们听,他们记得住吗?制度是用来洗脑的,这个穆慧公司做得不咋地,不过前公公是从国企高管出身的,然后有了人脉,自己暗自做了些相关的生意。再退休后,直接就成了大公司的老板,直接上市。

穆慧从前公公那儿真的学到不少管理的技巧,其中一点就是国企的洗脑方式。虽说这个对他们私企来说没多大的用处,但不得不说,这些对于稳定性强的地方是很重要的。

穆慧就让人教他们认字,不用学别的,就是学墙上的制度上和每个字,务必做到每人会背会写,知道每个字的意思。强化训练之后的结果是很显著的,每处的下人上工时,就跟那些理发店的店员一样,在空地上齐声背一次各处的章程,再上工。朗朗的背书声,都成了京城一景。

纵是那些深恨穆慧不给他们面子的贵妇人们,一个个的听来回报,也是暗暗地点头,深深的觉得不愧是从宫中出来的,并让宏阳帝委以重任的牛人,看看她管下人的法子,之前觉得自己管家还不错的夫人们,一个个都自省起来。

当然,也有那心眼小的,之前已经觉得丢了脸面,结果穆慧这招更坐实了她瞧不上各家夫人的传言,心里也就更恨了,于是京中也就传出,“丫头出身上不得台面,管不了人,就弄些个有的没的,不过是噱头,说明真真的管不住下人的事实罢了!”

第一二九章 两重天

当然,这些话也不会有人传给穆慧听。当丫头也看给谁当丫头,人家是宫中六品女官出宫的,现在身上除了正三品淑人的诰命,更有正五品内命妇的官职在,这本身就是很牛的好不。没瞧见宫中的桂嬷嬷,都被穆慧噎得灰溜溜的回了乾清宫,祭天都没露面,反倒是她们两口子一直伴在太子周围。

那些话传出来,很快宏阳帝就知道了。但他没说话,当皇帝的心眼都不大,他只是让人去查,看看谁想传花家的是非,为啥,针对啥!

比如上回那个对他儿子哼哼的李祭酒,在遭遇了一次大雨,水洗了书房,所有的书全成渣之后,正在欲哭无泪,心疼得无以复加时,突然接了调令,让他去地方当学政。

说实话,其实学政是好活,一般二般的人,还真当不了。只是得看谁去,去啥地方。

比如去江南,那儿人杰地灵,好出成绩,可是万一学政学识,见识,性情差那么一点丁点,那些持才傲物的学子们,能直接用唾沫淹死他;

还有就是去那老少边穷地区,学政也是讲政绩的,你任下,有多少秀才,有多少举人,都是衡量你成绩的标准。可这些地方,吃饭都成问题了,你还想让他们读书,学政府可是清水衙门,可用的资源几乎都没有。巧妇还愁无米之炊呢,更何况百无一用的穷书生。

宏阳帝两边权衡了很久,最后派李祭酒去了江南。在人人都贺李祭酒高升,而李祭酒自己也觉得自己终于被重用时。宫里的某人嘿嘿的冷笑着。

宏阳帝这么干不得不说用心狠毒了,首先要说李祭酒,他是北方人,还就是之前说的类似老少边穷地方出来的。真的让他去了这些地方,弄不好他还能做点成绩出来。

谁让他就是这么苦出身的,他感同身受。自然知道怎么对贫困的学子以最佳的帮助。万一他真的是那种大公无私的,拿自己的薪水去接济学生怎么办。

但江南就不同了。这里可是富贵温柔乡,文风鼎盛,才子倍出。而这些才子却是李祭酒最不喜欢的,典型的仇富心理,其实这些才子们很多家里也不富,但是他们文采风流是李祭酒一生都没有的,他严谨(迂腐)惯了,看到那些人。就会深深的痛恨。况且到了这儿,他就是比穷人还穷的主,他能接济谁,不让人接济都不错了。

还有就是,江南富庶之地,官商一体,宏阳帝也知道,小心的控制着,只要不越界,他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每三年给江南选官,他也是审慎再三。之前几任的学政,出身都是清贵的江南书香世家。人家懂事,知道啥叫游戏规则。很知道线在哪,哪能碰,哪不能碰。

但是李某人不同,他属于没怎么见过钱的,考上进士之后进了翰林院,也算是少年得志,然后就一直在京里熬年资,让他做国子监祭酒。还就是赶巧,各方权利平衡之下的结果。

所以真让他进了那花花世界。他若敢跟京中一样,连学生家送的腊肉都不收的话。等着他的,就是被孤立、排挤,甚至可能就是挖坑被埋。但若是真的被那花花世界迷了眼,一脚踏空了,他也就真的死无全尸了。

但这些,只有像吴士友那样的清贵书香世家、或者真的宗亲贵族看得出帝王深意,其它人,只怕都是觉得李祭酒是得了皇帝的青眼,得了这么个大好的差事。

当然,吴士友跟李某人真没什么关系,于是自然不会提醒他了。他只警醒,李某人只是得罪了花家的养子罢了,结果帝王就这么上赶着帮花家出气,花家的能量,简直就已经不能随意估计了。

回头就赶紧问夫人,外头那些传言跟自己家有没关系。吴夫人虽说也气穆慧的不给面子,但人家也是世家出身,又做着宗家的当家太太,这种没脸的事自然不会做了。忙保证没有,让吴士友舒了好长一口气。

把李家的事一说,顺便把利害关系一分析,后头话也不用说了,吴夫人立马知道吴士友想说啥了,忙点头,以后两家关系可以更紧密一点。如果花夫人不爱出门,那么,她可以没事带着小孩子去拜访一二。他们家嫡子虽说长大了,但还是有几个庶子女跟着花家的孩子差不多大的。

吴士友点头,果然,家有贤妻,夫无横祸。至于说谁家败家娘们传的闲言,吴士友才懒得过问呢,等着倒霉吧。

外头的事,穆慧才懒得管呢。她接管公司以来,就是被人骂着长大的,这点事都经不住,她这两世就真的白活了。她让阿福两口子别管外头,只用把心放在现在花府的重大课题,为府里置产上。

她娘家的陪嫁有庄子、有铺子,但这些都是端木家的老人帮着管着,可以不用管。主要也是管不了,端木景安排的人,只要没大错,她都不能动,只能由着。而且还不能是小错,非要大错,还要被穆慧抓个正着,然后再交给端木景来处理。不然就是扫了端木景的脸面,影响他们叔侄感情。穆慧现在很在乎这个大伯,她还真不想为这点事而得罪了他们。

于是她把全部心力都用在了置产上,她之前也跟花镇商量过了,不管她有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在京城置产都没有必要。花镇现在就是为了吉祥三宝才留在京城里,不然,早就天高任鸟飞了。所以就算有了亲子,他们也打算带着自己的孩子,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现在置产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大宝、二宝。

他们会长大,也要有自己的人脉与资源。产业都是存出来的,总不能真到他们要走了,扔下一笔钱就完了吧!

首先是大宝他们的府错邸。这个宏阳帝还不错,拨了一个宅子给他们,还特意让内务府挑了一个离花家近的宅子,内务府,端木景也说得上话,挑宅子时,想着给自己外孙子挑,自然在规定的范围内挑好的,所以这个不用穆慧操心。

那宅子就是邻街上,正好的三进官宅,对五品的官阶来说,是小了点。但是挡不住地段好,能在这正街上,挑上三进的宅子,也算是端木景很有办法了。

但听说,这宅子是御赐的,不能卖的,更不能出租,还得划人去养护,倒是把穆慧郁闷坏了。差点动心思去住那宅子,把花府租出去才好。不过这也就是想想罢了,真那么干了,不用别人,端木太太就能拍死她。

小宝不用考虑,大宝有赐邸,二宝就得有自己的私宅。然后,阿福夫妻就得派管事出门寻近处的,依着穆慧,其实他们的将军府就可以给二宝,不过想想,将军府比赐邸大,对大宝就不公平了,只能另找。还得找离这儿近的,他们是同胞兄弟,世上最亲的两个人,就算各自成家,她也期望着他们兄弟住得近点,也能守望相助。刚说了,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就让他们留着心,有了,就赶紧回报。

再就是买地了,京郊的土地那都是紧俏物资,也不是说买就能买的,依着穆慧,还真不如买铺子做生意,那比田产可靠多了,但阿福夫妻却仍旧坚持着土地的重要性。

穆慧也知道,自己毕竟不是土著,阿福夫妇坚持的,应该就是对的。但看看,买房,买地都得等机会,弄得穆慧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捏着银子,就只能守株待兔。

她又不想啥也不干,于是还是让他们先买了两个旺市的好铺,一个开了一间酒楼,一个开了一间首饰铺。总得有点收入,别看花镇官职不低,但薪水真不高,得亏他不靠这个吃饭,不然,真的养不起这大家子人了。

不过穆慧还真不是怕养不起,而是她真不想让自己闲着。现在她又不出门应酬,总不能天天回娘家,跟儿子们逗闷子玩吧。所以做点有专业的事,这也算是她找回自我的一种方式。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要教子。

穆慧开铺子时,只想着,铺子的账目,经营她要带着大宝,二宝一块做。到了古代,就得按古代的法子生存,她真不为钱,她哪怕是到了古代,身上也没缺过钱,怀里揣着子夜的身家呢。现在她又嫁了个大土豪,她心里,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但儿子就是问题了,小宝回宫,于是穆慧的心日日就跟油煎一样,辗转反辙的还真不是为了小宝,皇帝惟一的眼珠子,有什么可担心的,但是大宝,二宝怎么办?他们的身份实在太尴尬了。跟着小宝一起长大,回头小宝上位,这两兄弟如何自处?跟着花镇去当土匪,好像也不太现实。

于是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士农工商,商既是最末等,那么就让大宝、二宝从小受训,将来就做个一流的大商贾好了。

这样大宝二宝既能给小宝财力上支持,又不会影响朝政,兄弟之间不会起了间隙。到时至少不会兄弟相疑,让她哪怕到了地下都不会安心吧。

第一三零章 狗血的背景

穆慧开酒楼和首饰铺虽说没进行过调查和研究,但怎么说,上辈子也是专业的女强人,无比知道,无论那个时代,女人都是消费的主力军,而能让女人砸得下银子的地方,其实就两样,一是吃;二是让自己更美丽。

而吃是所有中国人共同的执念,她就没见过有人不爱吃的。再无趣的人,总有一两样自己特别中意的食物,哪怕就为这一两样,也是肯花上大价钱的。穆慧也爱吃,更是会吃。所以开酒楼,对穆慧来说,就是完全没有悬念的事。

至于说开首饰铺子,这也就更没悬念了。想想杨白劳出去躲债了,偷偷回家过年,还得给姑娘扯上二尺红头绳呢!啥意思,这也是执念。不管啥时候,只要家里有老婆,女儿,这首饰家里就是必不可少的一样,跟锅铲,菜刀一般。

花镇对她开酒楼没意见,但对她开首饰铺子就疑惑了,他以为,她会开个成衣铺子的。因为这毕竟才是她的专业。穆慧这个还是愿意跟花镇聊的,无限苦恼的说道,就算她想开成衣铺子,她在通县一年,也看出来了,这不但辛苦,更重要的是赚不到钱。

成衣铺子女装极少,主要都是男装。为身在外地,一时没有衣裳可换的时候,才会去成衣铺子买。平常百姓家里,谁家不是自己扯料子自己做。就算是家里没有人做,人家也是会买料子,找那专业的裁缝做,万不会去成衣铺子里买现成的。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她开铺子是为儿子存钱的,可不想亏本的。

穆慧开铺子,阿福夫妇倒是不反对。反正谁家没几个铺子,交给下头人打理就是了。至于说怎么做,阿福夫妇也没意见。他们其实也被局限住了。

因为之前在理亲王府,王府里也是有好些铺子的。不过那都是人家商家开了,投过来,给王爷几成的份子,不过图得个安心,省得有那不开眼的冲撞了。他们以为穆慧也会这么做,哪怕就算不这么做,也是会找那积年的掌柜来掌事,到时交账就好了。

但穆慧却打算自己经营时。吓得阿福夫妻嘴都合不上。真没听过哪家妇人自己抛头露面开铺子的,一齐苦劝不已。

穆慧回头跟花镇商议时,花镇也不支持,一是他真看不上这点小钱,想买地,想要钱,没事,买就是了,还用自己辛苦赚那三瓜两枣,都费不起那点辛苦钱。二呢。是他临时想的,他之前就开头的一个想法,但看穆慧那脸。忙往里找补,“主要是,你现在是太子教习,这么传出去,真不好看。”

这句话穆慧听进去了,也是,堂堂的太子爷的教养嬷嬷开门做生意,回头就得有大学士进宫哭先帝去。总不能让宏阳帝找到由头把小宝带走不是。

这的确是问题,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她跟其它贵妇一般,隐于幕后。但她却也不会跟那些贵妇一般,啥也不管。只等收钱。经营她一定要参与的,她天天在家已经很气闷了,万不肯把自己再困住。

更何况,之前也说了,这铺子是有用的,不仅是赚钱,而是为了教子。于是铺子就开了,当然,穆慧还真不可能当时就拉着几岁的儿子进来经营,她当时想得好好的,等铺子上了轨道,孩子们也大些了,慢慢的引导,然后再买铺子给他们练手。

要知道,培养一个杰出的商人,并不比培养一个读书人简单,不然,满处‘商学院’的课程那么老贵,还有什么商业的经营管理已经成了一个学科。而穆慧可是专业的,她都自己偷偷的制定的学习计划。

当然计划显然赶不上变化,当大宝连屁大点事,都要写诗时,穆慧真惊着了!她的儿子万一真写出一首类似‘我做的馅饼是最好吃的’破诗出来,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他拍死。

所以这天,进议事厅时,她就思索这事了,大宝的珠心算还是别浪费了,跟老娘开始学算账吧。

于是这天,把家务安排了,见了阿福,看了递上来的各家帖子,定了回礼的标准,最后,叫来了两个铺子的掌柜。

掌柜就是从新买的二十个认字的小厮里寻的。说起来,又是故事。

当初为了制定章程,于是买了二十个小厮,其中十五个都是背后有人的。弄得剩下的五个,穆慧都不敢全然信任,生怕是隐藏得太深。

于是,这五个也是经过了重重的考查之后,弄得穆慧觉得,若再查不出问题,这五位,就真是克克勃出身了。想着自己等人用,而且也不想找那积年的老掌柜,那样的,不容易听话,最终挑了明义,明亮两兄弟出去当掌柜。找他们俩倒不是因为他们最好,而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是最早核实的。

明义,明亮是亲兄弟,两兄弟是清白人家,自卖为奴的。两人也不是外地人,就是京畿人氏,于是调查之后,穆慧就听了一个无比狗血的家庭伦理故事。

明家里原是有几亩薄田,老爹中过秀才,在村里开了一个小私塾,老娘就是平凡的家庭妇女,十里八村的,也算是数得着的小康之家。

明义、明亮兄弟也是至小读书的,谈不上有天赋,估计明老秀才也不算是什么特别有天赋的,据说也是考了n年,也没中上举,不过老头有自知之明,一面开着私塾,赚着束蓨,一边自己读书考学,总算家里没跟张秀才一般家破人亡。

原本挺幸福美满的人家,却还真有些天妒的意思在里头。原本真的好好的,到了明义六七岁的样子,明太太就得了急病死了。一家子,一下子就没了章程。

靠着邻里帮衬的,好容易过了一年,明秀才也觉得家里不像样,于是就续了个娘子。这也真的没什么,之前就说了。穷人谈不上守孝的,更何况还是礼法相对宽容的男子。没有哪个丈夫能为老婆守上一辈子的。

不过,老话说得也一丁点错没有。有了后娘自然也就有了后爹,更何况后娘是有自己孩子的。

明秀才本身又没什么钱。年纪也不轻了,自然也不可能续个黄花大闺女,找的就是邻村的寡妇。之前也打听了,那家就一个闺女,家里也没什么糟心的亲戚。想着只是女儿,就存在争产的事,到时赔上几抬嫁妆就打发了。所以当初选人时,明秀才也真是为了儿子们考虑的。

但新娘子抬进来了。日子过顺了,慢慢的,明秀才和儿子们的关系也就起了变化。

之前父子相依为命,突然多出一个母亲,一个继姐,对明家兄弟来说,多少也会有点冲击。而古代的父子关系本就有些变态,什么抱孙不抱子,明秀才本就只有两儿子,至少就严厉。之前有明太太从中调合,他们之中也没外人,两兄弟自然也就不会多想。但娶了继母。父子关系也就自然而然的起了变化。

之前同样的话,再听到明家兄弟的耳朵里,也就不是那意思了。而继母其实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算没儿子,她也是有女儿的,继子都大了,自然不可能跟她亲近,她将来总不能在这兄弟手下讨生活吧。

她很明白,她能依靠的不过是明秀才和女儿罢了。所以她要做的就是。让明秀才不能只向着儿子,不向着她们母女。继母自然要拢着明秀才。乐于他与儿子离心,自己和女儿在明家方好度日。将来才好替女儿找人家,好好发嫁。

于是,此消彼长之下,明家父子就跟仇敌一般了。家里就三天一吵,五日一闹。儿子什么读书不用功,就知道贪玩,还有什么不知道孝顺,连亲娘的东西都弄坏了,还污蔑是继姐所为,都成了吵架的理由。吵到后来,明秀才打儿子,也就再所难免。

明秀才是方正的人,他打孩子也真是为了儿子好。他就两儿子,万不肯让他们学坏了。于是拘得更严些。一丁点错,也是要纠正的。

其实两儿子,从小就这么管过来的,他自然不觉得自己错了。但之前儿子不反抗,受教,他也就算了。现在越来越桀骜不逊,这让明秀才怎么受得了,自然越发的不喜了。

一家人,过到后来,就跟仇敌一般了。两兄弟就跟外人一般,进出都没人搭理,在家也不过给口饭吃罢了。其实这样,明家兄弟也没想过离开家的。

只不过继姐终于出嫁了,明义发现继姐的嫁妆里,竟然有生母嫁妆里的东西,于是就在亮妆那天,当着亲戚朋友们的面再次闹腾起来。

明秀才那天也真被气晕了,于是直接就拿着棍子,把他们打出来,还在院里吼着,从此与他们恩断义绝。他们再不是明家的子孙。

明义兄弟其实也没地可去,生母的娘家也在附近的村子,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不过他们投了过去,说了原由,舅舅也过来帮着撑了回腰,把之前老娘的嫁妆都拿了回来。当然,明家兄弟跟明秀才也就彻底没关系了。

明秀才气得真的去衙门告他们不孝,要脱离父子关系。衙门就没见这么糊涂的秀才,人家也难得好心一回,只是帮明家兄弟脱了籍,但没给他们压下不孝之罪名。因为把罪名落下了,明家兄弟除了再无翻身之日外,还得流配千里。

明家兄弟也是真的伤了心,把母亲的嫁妆就给了舅舅,自己就出来了,他们被告不孝,虽说没有把罪名落下,但毕竟在衙门里也是留下了案底的,他们也是从小念书,自然知道,他们从此与功名无缘了。

而母亲的嫁妆,其实也真的没多少东西。靠这点东西,他们就算在舅舅家,其实也是看人脸色过活。不如出来,找点活干,慢慢养活自己。

但这时代,没根没底的,年纪又小,跌撞了好几年,也就勉强活着罢了。正好看到花府招会认字的小厮,于是明义想想,带着弟弟就自卖为奴,当然也不是死契,他们只签三年。

明家兄弟的故事,是阿福派人寻着明家兄弟交出的户籍去查的,他们只说父母双亡,只有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于是只想找上安身之所。

但有户籍在,想查事就不难。于是这些事也就都查了出来。当时穆慧还特意把吉祥三宝叫来听,顺便教育他们,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所以你们要珍惜我活着的时候。

听得花镇无语了很久,他一时也没想起来,自己本就是后爹,或者说,义父罢了。

这个小宝听不懂,只会爬进穆慧的怀里抱抱,表达自己的忠心不二。而大宝和二宝深以为然,而二宝就差没扒开小宝,自己抱着穆慧哭了。

穆慧虽说故事听得很开心,但是,她可是有十五娘的审慎的,她在决定用明家兄弟之后,却叫端木景派人去他们户籍所在地再查了一次。

两次的调查中间相隔了几个月,而那时,明家兄弟已经领了差事,于是就算做假,她不信他们能作一辈子。

当然,他们游荡京城的那一段,才是真的重点。谁知道在这一段里,他们会不会被人收留,继而成为别人的棋子。

不过回头又觉得自己很好笑,他们只是在帮她管生意,对方能在他们身上找到什么有用的,自己的管理方式,还是自己做首饰的图样?

倒不是不信他们,而是在穆慧看来,酒楼和首饰铺子就是铺子,因为他们将来要走连锁经营的路子,所以除了酒楼和铺子之外,他们还有两个作坊。

一个作坊做半成品的熟食,每天配送,到时,酒楼里就按着这些半成品做菜就是了;一个作坊就是做首饰的,请的都是内务府退休的匠人,让他们带带徒弟,自己能分到下角料的一半。徒弟们能分到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一回收,融了再做首饰。

有了作坊,在铺子里做掌柜的,不过就是迎来送往,好好记账罢了。当然,做得好,铺子赚了钱,他们也是有分成的,穆慧从不差饿兵。

正是这样,她才觉得自己查多了,浪费了人力物力。她当年招聘可没用这些手段,自己果然到了新的地方,都有些畏首畏尾了。

第一三一章 慈母心

“今儿叫你们回来,是想把昌哥儿交给你们,逢单,他去私房菜,逢双去采金阁。”穆慧抱抱已经有点不耐烦的小宝,转头对明氏兄弟说道。

“妈妈,我也要去。”小宝眼睛一亮,酒楼就叫私房菜,因为穆慧会的菜式,是没有定式的,严格说起来,她哪系都不是,也哪系都会一点。况且,各大菜系里也是分门派的,各有江湖,不是说她真的就会得会,不过是各家大厨看得起,一人出手指点一下罢了。

采金阁自然就是首饰铺了,穆慧本人是很喜欢金饰的,她可不会自己画样子让老师傅们去打。当然之前她也动过这些心思,但她清理自己库房时,看看自己的嫁妆,再看看人家送的那些首饰、头面,她决定还是不要让那些大师们发现,自己的小白为好。

而新店开张不久,穆慧拉着花镇带着孩子们去看过。所以小宝是知道这两个地方的。自然很兴奋,大哥可以去,自己自然可以去的。忙举手,自动请樱。

“大哥是去学习,你去捣乱啊。等你六岁了,妈让你去。”穆慧对小宝的耐心还是有的,更何况小宝还算是乖的,一早上,自己在这儿理事,他就在自己后头玩,等着自己理完事,他再让穆慧陪他玩,穆慧觉得小宝性子真的很好了。

不过她也是没多想罢了,之前在通县,她要做活,还不是都是小宝自己玩,他早习惯了,就算大一点了,但从小的习惯就是那样,他根本就不知道,可以白天赖着妈妈。

“不念书了?”小宝侧头有点疑惑,大宝和二宝现在都是一早起床被小强拉出去练练,练完了,回来吃早饭,再去书房念书。下午睡了午觉,做完功课,到了晚餐时,才能陪他玩的。所以白天时在小宝的概念里,哥哥们要念书的,不可以去找他们玩,现在这是啥意思?他真不懂。

“这跟念书一样的。”穆慧亲了儿子一下,按按他还想说话的小嘴,才回过头对明氏兄弟抱歉的一笑,“逸哥儿还小,话多了些,莫怪。”

“奴才不敢!”明氏兄弟吓了一跳,忙一齐深揖。

“让昌哥儿去店里,也不是让他学什么,他其实也是跟我长在市井,我和大爷都没念过什么书,也不讲究。昌哥儿…”穆慧纠结了一下,这怎么说呢?让这两兄弟带着大宝去看世情百态,然后把那种无聊的诗人理想去除干净。

“奴才会让昌哥儿多看多听的。”明义看看穆慧那纠结的样子,多少明白了一些,他十一二岁就带着弟弟出来了,而之前在家,也是受了些苦的,他们也是从小念书,心情抱负的,然后丑恶的事看多了,心肠也就越来越硬,越来越冷,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就越来越强大了。

“他喜欢作诗,你们只一条,让他明白,吃饭比作诗重要。”穆慧点头,觉得跟明白人说话,果然不累。

明家兄弟一齐笑了,他们对夫人的观感也越来越好了,他们开始觉得,他们人生的转机也许就在这儿了。

穆慧想想,挥挥手,除了阿福夫妻,其它人都退了下去,穆慧让在边上伺候的秋晴抱小宝下去喝点羊奶,吃块点心。等只有他们五人时,穆慧才轻轻的喝了一口茶。

“你们进府日子也不短了,我和大爷是什么人,应该也多少看得出来一点。我们出身不好,读书不多,都玩不来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你们兄弟当初投在我们跟前,那就是我们自己人,当然,我们也不是谁都能当自己人的,你们俩的出身,我们也得查查,稳妥了,才敢把生意都交给你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明义明亮互视一眼,一齐抱拳弓身,却没开口说话。

“其实说昌哥儿的事倒是其次,主要是昨儿福总管说外头传信,明秀才病了,你们别说话,听我说。虽说你们那爹是糊涂人,我也真不相信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句话。但怎么说呢,他活着,这世上,你们至少还有个爹。明白我的意思吗?哪怕恨,总算,恨的那个人还在,等不在了,你们心里就有块地方没了。”穆慧轻叹了一声,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愿意用一切来换回父母,哪怕恨,至少人还在,她还有可恨之人。

她喝了一口茶,想了一下,“换个说法,你们现在虽说不算功名成就,好歹也是京城的大掌柜,锦衣夜行没人炫耀也不成对不对。我让福总管给你们带些东西,再给你们一百两银子,你们回舅舅家看看。当初好歹他们也帮过你们。明秀才那儿,怎么做,我不管,但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回去好好想想。”

“夫人!”明亮还是被哥哥保护的,性子软一些,眼圈已经红了。

“其实我一直想说,当年的事我知道了,你们爹固然糊涂,你们就真的没错吗?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再回头想,是不是上了人家当,然后任着别人离间了你们父子的感情?”穆慧起身,轻轻的拍了两兄弟的额头一下,“阿福,收拾些药材,绸缎,别让他们兄弟给府里丢了人。”

“是!”阿福笑着应了一声。

穆慧去找儿子了。

大宝、二宝中午跟先生吃饭,先生吃完饭就回家去,反正现在大宝二宝也小,人家也没打算去考状元,他们的功课是很轻松,随意的,目前反正二宝是没有厌学情绪的。

到了前院的书斋门口,穆慧又觉得自己错了,自己习惯什么事都一个人,但当家太太一个人在前院出入,传出去只怕不太好,不过都到这儿了,让人回去叫人,倒做作了。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还不到吃饭的点,先生正在讲课,听那课,穆慧又想吐血了,吴老先生在讲诗,拿了一首很浅显的风景诗,一句句的念出来,然后说诗背后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最后才说到每个字的深意。好在,他没说什么韵角,什么平仄。

凭心而论,吴老先生说得真的浅显易懂,听得连穆慧都入神了,她一直知道文学的魅力的,只不过,她没什么时间去真的领略和享受其中,真的坐下,静下心来听一下,又觉得也许让孩子学写诗也不错,穷是穷点,好歹万古留名?

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等吴老先生说完了,看到穆慧了,跟她行了一礼,她的理性也回来了,万古留名的事,还是留着别人家孩子吧,我们家的孩子,丰衣足食即可。

“妈,来叫我们吃点心吗?”果然是二宝,开口就是吃。

“嗯,小宝去吃了,你们也去吧。”穆慧点头,不点头能行吗?

“妈!”大宝制止了,有些谴责的看着母亲,显然觉得穆慧做错了。

穆慧扒了他的头一下,她当然知道做错了,先生还没下课,也没问过先生,就让孩子去吃点心,就是不尊重先生。

“请先生见谅,失礼失礼。”穆慧轻轻的一颔首。她不是古人,她还真不知道对着吴先生这样的,如何自称,只能含糊带过。

“夫人客气了,昌哥儿,俊哥儿今日就把这首诗抄上十次,即可。”先生布置了作业。

大宝二宝一块端正的跟先生一揖,才规矩的退下。他们又不傻,自然知道,老娘是有话跟先生说的,不退干嘛。

穆慧没带人,就算吴先生过了花甲,也不好孤男寡女的,就请先生在院里坐,这会,福婶也就赶了来,招呼人摆了点心,茶。自己站在了穆慧的边上。

快入冬了,不过这院布置得倒是十分精致,这原先也是外书房,理亲王本就是雅致的人,就算这里他就没打算住,但是送人之前,也是细心派人打理过。只不过可惜给了花镇那莽夫,这儿也就没用了,现在给孩子们念书,倒刚刚好。

“夫人可是对老夫之教学不满?”吴老先生也不傻,能混到这步,自然也是有独到之处的。

“万不敢这么想,刚刚听了一会,纵是没念什么书,也听得入了神。对外江南之风光,无比向往了。”穆慧棒杯微笑,纠结了一下,但还是没法实话实说,“请先生时,也同先生说过大爷与我的意思,我们不指着大宝二宝为官为宰,不过图一个平安喜乐罢了。如今我为府里置办了点产业,大爷我是不指望了,想着让大宝每天去跟掌柜去看看,您看成不?”

“昌哥儿的算学不错,账上的本事,老夫也教过一些,不过是不是太小了。”吴老先生倒也不是那迂腐之人,忙认真的回道。

“先生莫急,我再怎么着,也不会让六岁的娃儿去管账的。不过是,我们这样没根底的人家,大爷又志不在此,将来总是要挂靴而去的。这个家,总要长子来支撑门户,万不敢让他闹出‘不食肉糜’的笑话来的。每天只是让他去跟着掌柜们看看世情,当然,若是先生不弃,也可带着二宝一块,先生总比掌柜们通达世情。”穆慧马上机灵一动,突然想到自己拍过的电视里有王府的先生带着王府的世子微服市井的桥段,这可以用。

第一三二章 区别对待

其实穆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晚上花镇回来,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就知道,这是厨子做的,不是穆慧做的,忙看向了儿子们,他们一齐对他摇头,大有不关我事的倒霉样。

花镇和小强都不敢做声了,老实的乖乖坐下,但马上一块去洗手,洗脸,再回来坐下。之前,没有穆慧赶,他们万不肯去的。

穆慧也真不是那种乱发脾气的主,看他们这样,反而生气了,觉得自己有那么凶吗?至于这两给她这表情。于是抱小宝去边上,拿了小宝的鸡蛋羹饭喂他。

小宝可怜巴巴的看着花镇,他真的会自己吃啊,为什么,为什么老娘一生气,就拿自己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