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弹了一下,刀身上传来一声龙吟声。这是很了不起的技艺。

“这个会被崩口,不是说这匕首没有爷爷打的好,只是因为这个为了锋利而放弃韧性而已。”辛鲲随手把匕首挥向了头上的一根树枝。指头粗的树技几乎是应声而断的。

“现在崩口了。”郭怒飞想死了,这匕首也曾是他的心爱之物,现在怎么办。

“这个可以送给我,没事,我不嫌弃。”辛鲲还挺喜欢这个的,向郭怒飞伸手。

郭怒飞不解。

“刀鞘,您的刀鞘。”辛鲲指了一下他腰间的那个包着漂亮皮革的刀鞘。他拿走自己的匕首,这个当成本钱好了。

郭怒飞默默的把那个刀鞘递给他,但还是有点不死心。

“这个不能补吗?”

“那个,倒是可以试试。不过,您这样的贵人,用有缺口的匕首好吗?”

“这把呢?能做得很好吗?”郭怒飞只能无奈的看着自己手上那个半成品,虽说他本来很开心有新匕首的,结果看到自己用了多年的匕首没有了,心情还是复杂的。

“家祖的手艺,从来就不用大人担心的。”辛鲲对郭怒飞一笑,背微弓了一下,算是她的自谦,却也是自傲。

表示因为她知道祖父的手艺超群,所以她在这么淡然。

不过,大家看到,她顺手把之前漂亮的匕首放进了怀中。

第十五章 自说自话的小王爷

“看来,辛家果然有骄傲的本钱!”郭怒飞深深的看了辛鲲一眼,点点头,但还是少年心性,忍不住道,“听说你要念书,有这么好的师父,你去考什么状元?你考了状元有什么用?”

辛鲲轻轻的磨了一下牙,她觉得自己快要笑不出来了,这人谁啊?她好像忘记问他是谁了?或者,她知道,她不想问。

因为若是一个小小的主簿,她都得下跪行礼。这位头戴金冠,随便是个啥,她也只能跪下去。

现在,这人问这个,她该说什么?说‘放心,我不会去考的?’还是说,‘我就爱读书,我一定要去考状元?’

“敢问这位贵人是?”辛爷终于出来了。

顾宏他们一抢匕首,小工就进去叫人了,辛爷已经看了一会了。不过辛鲲和郭怒飞没关注作坊,只顾着看匕首了,他看孙女快撑不下去了,忙逼着头皮出来。

“这是家祖!”辛鲲忙介绍了一下,默默的站到了老头的身边。

“你就是老…辛大爷?真是好手艺!”郭怒飞忙把匕首尖朝下,对辛爷一揖,他现在看辛爷的眼神,就很热切了。

“小老儿不敢当,不敢当。敢问贵人从何处而来。”辛爷的一揖就有诚意多了。

辛鲲只能跟着一块作揖,内心表示有点悲催。自己到了这个地方,真是腰都没有直起来过。

“爷爷,他们应该是从县里来的。刚刚来看过了村口的地了。”辛鲲忙跟祖父说道。

“失敬,失敬。”辛爷忙对着郭怒飞一拱手,“不过,为什么来看作坊?”

“我们想顺便看看您准备刀具。”顾宏终于开口了。他是兵部的,他比玩笑的小王爷更关注这些定额。

“请进,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辛爷忙请他们进去。

顾宏也真的直接走向了堆在角落里的那大批刀具,他随手抽了一把出来,轻轻的一抖,又拉出另一把,两把对比,好一会儿,点头。

“老爷子,手艺不错。”

“大人谬赞了,跟您的佩刀比起来,真是不堪入目。”辛爷不用看金冠也知道,这两人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当然顾宏去拿刀时,他也看到了顾宏的佩刀鞘,纵是不看刀口,凭着那皮革包裹装饰的刀鞘,也非凡品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一般兵士所用,每把如此,已经难能可贵了。”说话的是郭怒飞了,他也是懂行的,自是知道顾宏在说什么。

他这回带的亲兵,用的也是这种单刀,是分得出好坏的。这么大批的,而两把能如此一致,这本身就是本事了。

“小老儿惭愧,请贵人进屋喝口茶吧!”辛爷也不知道这两位来做啥的,但是过门是客,他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开开心心的喝了茶,就走路。

“老爷子客气了。”

“恕小老儿眼拙,两位倒是眼生得很啊!”辛爷边请他们进去,边呵呵的笑着。

“是,我们是从京里来的,我们是蔡大人的亲戚,听说辛家村的苦楚,忙过来看看。辛老这孙儿真的要去读书吗?”郭怒飞坐下,看看四周,还是不忘记辛鲲的将来问题。

“是,他父母离世不久,想在家边守孝,边读书。”辛爷眉头一挑,顺口说道。

“已经一年多了吧?”顾宏轻皱了一下眉头,他可不是郭怒飞,刚在县衙里,他顺便看了一下辛家的资料。

辛鲲要报户籍,洪主簿是那细心的,自会拿了辛家的户籍资料备上,以防蔡关问及。结果蔡关没问,但边上的顾宏就用眼睛扫了一下,倒是看了个十成十。

辛健夫妇在南方意外生亡,户籍上是有注销日期的,距今也过了一年多了,以大盛朝的规矩,守孝二十七个月即可。而辛健夫妇在南方出事,过来报讯,原本就况日持久,等着辛鲲来了,辛健夫妇的孝期也都过了一多半了。

“是,是!”辛爷又呵呵了,这个问题怎么答,还是算了,“请喝茶。茶不好,贵人莫怪!”

辛爷是重新拿的茶叶,万不敢真用平日他们喝的树叶子茶来招待他们。

“令孙脑子还不错,读书有点可惜。”郭怒飞没喝茶,说了一句十分矛盾的话。

边上的李叔有点想吐槽了,小少爷脑子好,却说读书可惜的话,这说得过去吗?

辛鲲也觉得自己脑子当然不用说了,她现在怀疑这位小爷的脑子了。

顾宏低下了头,表示自己有点不想认识小王爷了。

辛爷还真是老好人了,对着郭怒飞又笑了,“农家小子,也就是点小聪明,进不进得了学是小事,只是让他读书明理,认真做人即可。”

辛鲲觉得辛爷真是进退有据了,反正自己也不可能去考试,到时说送到京里读书了,谁管。等碰到了,问他怎么没考,他说没考上,不想逼迫孙儿。

“我觉得老爷子该把衣钵传给孙子,明明有家业可继承,就该认真去做。”郭怒飞急急的说道。

辛爷和辛鲲都觉得自己嘴有点苦了,这个还真的接不下去了。

“年轻人,要吃得起苦,看你小胳膊小腿的,定是文不成武不就…”郭怒飞装着老诚的样子,教训起辛鲲来。

“大人,若是五月要下种的话,外面的地真得快翻了,还有我们家库房只有一把曲辕犁,还生锈了。家里也只有一头驴,估计拉不动犁,所以困难重重。”辛鲲决定再说正事,这位还是好好的管管田地的事吧。

辛鲲懒得反驳,他说什么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话了。自己倒是想,这会儿能让自己去文成武就吗?她还没听说哪朝能女子考状元的,包括则天大帝的年代。

“这是小事儿,你们这儿才几亩地,我回去就跟你们县太爷说。”郭怒飞手上还拿着刀坯,顺便腆着脸对老爷子说道,“老爷子,你交了货,能不能给我打一把长剑?”

“我们用的油淬,长剑的硬度会不够,但韧性会不错,不会折断。但说实话,这个打刀比较好,刀有宽度和厚度,能有效的补足缺陷。”辛鲲无语了,也不用老爷子回话,直接说道。

第十六章 真是“愚兄”

“那为什么用油淬,不能用正常的淬火之法吗?”郭怒飞显然是轴了,愤愤的看着辛鲲。其实他都不知道正常的淬火之法是什么。

“可以用别的,不过钢性太过,就可能造成你刚刚匕首的问题,一敲就崩!”辛鲲歪着头,真的觉得这是个被惯坏的小孩,真的该打了。

很好,她现代没孩子,真养出这样的,今天不把他打死,明天也把他打死了。不然,自己不打死,别人也就把他打死了。

至于说什么兵器用什么淬火液比较好的问题,这个还真不好不说。

比如说现代时用的藏刀,传说中的削铁如泥,人家用的是从废品收购站拿来的旧汽车上的车用弹簧。而所谓的淬火方式,说有十六种淬火液。

她们这些爱好者也去看过,只能说,拍电视,还是说得神乎其神一点好。

而现代的龙泉剑也是,其实用的就是百叠法。他们号称龙泉剑只能出在龙泉镇。因为用的是山上的泉水,铁矿,铁砂。这个,辛鲲也懒得打假,反正在现代,龙泉宝剑除了用来镇宅,一般的也就是给老头、老太太在公园显摆一下。

所以,他们俱乐部宁可打维京斧玩,好歹摆着好看,没事真能劈柴。现在她也把这话告诉这位傻呼呼的少年,别浪费口水了。

“所以你坚决的不给我打长剑?”郭怒飞想哭了。

“若是您用枪的话,其实用这法子给您做个枪头怎么样?”辛鲲觉得自己是个坏阿姨了,在小朋友要吃糖果时,她给他一块饼干。

“不能打一柄长吗?全身都是这百叠钢的?”郭怒飞此时就像是个好奇宝宝。

“没设备!”辛鲲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心里吐槽,这位想什么呢,全钢枪,枪身怎么打?有那么大的炉子吗?还有淬火,她是不是得再打一个那么高的容器?打拼接款不是不成,不过,一是花纹不好看,二也是万一真的上战场,差一点,也许就能左右战局的。她可不敢负这个责任!

“所以你其实是会打铁的,于是想去考个官,然后掌管工部作坊对不对?”郭怒飞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说完了,忙一把握住了辛鲲的手,“我叫郭鹏,字怒飞。你以后就是我兄弟了,想考状元,没事,哥帮你!”

辛鲲抽了一口气,她的手被这蠢货握着,她看着那黑色毛茸茸的大手,想的是,要是自己一巴掌抽他脸上,会不会被关进大牢。

可是她真的好想抽他,她真没害羞,她是现代人,跟男人握手这也是基本的礼貌。这对她真不算什么,可是他哪只眼睛看出来,自己是那想考状元的主?还要掌管工部!他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看着那亮晶晶的大金冠,她只有一个想法,这年头,傻子都戴着金冠出来晃吗?

“大爷、大爷,这个,您还有别的事吗?若是只打一个枪头,过十天即可来拿了。”辛爷挡在了辛鲲前头,抽开辛鲲的手,自己反握住郭鹏的手,认真的摇着。

老爷子心里也在吐槽,这登徒子哪来的?说是县太爷的亲戚,就来抓自己孙女的手,这人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爷…哦,辛老,我就是来勘灾的。”郭鹏原本习惯的要自称为‘爷’的,不过,手上晃的那百叠匕首,立刻改口了。

辛鲲有点无语了,真心的觉得,自己是不是穿了一个假的越?人家见王爷,自己见爷爷也就算了,为什么见的人都这么不靠谱?

“对了,贤弟,你叫什么?”郭鹏非常热情的看向了辛鲲。

“不敢当,小人姓辛名鲲。”辛鲲低头弓身答道。

“果然有缘,我名鹏,你为鲲,可不是兄弟吗?”郭鹏大笑着拍着辛鲲的肩膀。

辛鲲的泪奔流而出,她在郭鹏第一掌时,就向前一个踉跄,然后第二掌又来了,还有原处,等着她的话是,“贤弟,你身子太弱了,还是跟我习武吧?考武状元比较好考。”

当时郭鹏的眼神是真挚的,不过辛鲲张张嘴,最后,决定给他磨匕首去吧。替他工作,比挨打强不是。

晚上郭鹏他们还在辛家吃了饭,一块看大家来交刀,因为他要看着“他”的匕首做好。

而辛鲲此时就坐在井边给他磨匕首,现在她真的想把这人打出去,不过好像不成。在她听到他说,他要等着他的匕首,辛鲲也就更拼命的磨了起来。

她现在觉得自己的肩膀真的好疼,不是因为太使劲了,而是这位郭怒飞、郭鹏从下午觉得跟自己有缘后,这死孩子没事就拍一下她的肩膀。就算她在磨刀,也没放过她。

这位朴实的认为,这是把她当成自己人的表现。不过,他是武夫,他那跟团扇似的大掌拍下来,辛鲲一下午好几次在无防备之下,差点被他拍倒在地下。她严重怀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肩膀一定会青紫一片。

顾宏现在很同情辛鲲,他真的看出来了,是自己家小爷一头热,人家小伙子真的好几次都热泪盈眶了。

人家真的不是感动的,人家一家子都想着让这位爷快点走。

结果是明显的,这位爷赖在了作坊里,然后吃着他们的晚餐,还十分言不由衷的说了一句‘好吃’。顾宏都想死,家里山珍海味,他都没事还扔筷子,说没有他喜欢的菜。现在桌上就盆跟猪食一样的炖菜,这位扒了一大碗粗米饭,他现在手也很痒,好想替王爷锤死这死孩子啊!

辛鲲为了躲开郭鹏,只能亲自去磨匕首。好在大面上小工都磨得差不多了,现在全是一些细节上的东西,这个细磨阶段,就算是现代,也是辛鲲自己来做的。

她做得很细致,不过她还是觉得磨刀石差了点。之前她在现代磨一把刀,至少有五块不同细致程度的磨刀石。以便磨出刀具最完美的光泽。

辛鲲喜欢做这个,是因为做这个时,她真的可以放空脑子,她可以全情投入,当然,这个能给她专业得不到的成就感。

一块顽铁,慢慢的成形,慢慢的,变得美丽而且昂贵,这本身就是巨大的成就感。

而且重要的是,打铁是一个不用跟人聊天的工作。她可以几个小时,一声都不发,完全做自己。

第十七章 让人心寒的族人

“鲲弟,交货的人来了。”在辛鲲正忘我的干活时,她又被打扰了。差点害她磨伤刃面!得亏她急急的抬手,没让匕首下沉。

“跟你说了,别在我磨刀时叫我!”辛鲲都抓狂了,看看那明晃晃的金冠,她都没忍住。

“好了吗?”郭鹏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眼希翼的看着那把已经磨得很精致的匕首了。

花纹如流水一般流向剑尖,两边汇集一条直线上,这把匕首的切面其实跟他之前的那把完全不同。看上去,这把匕首更像是一把杀人的武器。它的几面刃上,都透着寒光。

辛鲲也在看自己的匕首两面,单从匕首这个来说,算是完成了不过,她是完美主义者,他们做什么都会拍成视频,让网友看的。所以哪怕是剑鞘、剑把,都是要他们亲手来做的。不然,网友根本不收货。

“还有手把和剑鞘。”辛鲲只能再说道。

“你还会做这个?”郭鹏一脸惊喜。

“这是一套的,没有说给剑坯人,就算完事了。”那个真的无语了,没看到给兵部的刀都配了刀把吗?没配刀鞘,那是因为兵部根本就没给刀鞘的钱。

“不是吗?”顾宏也不知道,原来是要给给整套的。

“一般这样的重器,都要配好了,不然,不好打印。”一位大匠指了匕首中间的类似花纹的徽记。这是今天他们打上去的,老爷子好些年没打这些东西了,但他是有自己徽记的。能打上这样徽记的,可都不是一般的东西。

“哦哦,那我再等几天。”郭鹏十分不舍的看着匕首,从眼神里就能看出,这位有多喜欢了。现在他已经不再遗憾,自己之前的匕首崩口的事了。

“好了,鲲儿,各位长辈来交货了,你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老爷子看看来人,还是叫了孙女。

“是!”辛鲲忙起身洗了一下手,把匕首还是给了郭鹏,现在她真心的把郭鹏当成一个小孩,这就是他的玩具,让他一边玩去,别吵了。

郭鹏真的一边玩去了,顾宏觉得他得回去跟仁亲王谈谈,小王爷看来得关起来好好再训几年。

“老叔,这回让鲲儿来点数?”某位大叔哈哈笑着,然后十分随意的说道,“因为提前了几天,我数不够,缺十把,没事吧?”

“没事,因为临时通知,缺的也是我们的错,这个不碍的!”辛鲲笑了一下,摆了一下手,说得很随意的样子。

不过顾宏看看到她的脸繃了起来,他心里笑了起来,若是自己也会生气的吧?主要是,他们一点愧色也没有。感觉上,他们也没把这当一回事儿。

事实上,辛鲲真的生气了。因为自己提前要求交货,所以有他们缺的,也算是人之常情。可是一缺就十把,还说的轻描淡写。她是看过账本的,这些人每家的定额一共才五十把,就算正点交货,他们也完不成。

什么样的底气,让他们觉得,嫡支养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为什么她看的小说里,嫡支是可以把这些旁支剥削、奴役?

“鲲儿看来真的能帮上忙了,老叔真是福气。”后面的人忙笑着赞了起来。

辛鲲对大家一揖,摆了一下手,“原本就是我们的错,现在我看看大家的刀,这是要交给兵部的,若是有残次品,辛家村有几个脑袋都不够赔,大家把各家的分开,切莫弄混了,回头有事,只怕也不好说。”

“老叔,这是啥意思,难不成鲲儿还不信我们?”那个领头的不干了,恶声看向了辛爷。往年都是把刀一放就可以回去了,可是现在竟然还要查,这是啥意思。

“看到这位顾大人没,这是兵部派来的人。各位是让我来查,还是让顾大人查!”辛鲲立刻拉出了顾宏。

顾宏抿着嘴看着辛鲲,但也没反驳,他虽说不是来收刀的,但他真的在兵部任职,因为仁亲王管的就是兵部,而一边玩匕首的大小孩也挂在兵部。

“之前也没说查!”后面一位小声嘟囔了一声。

“每年都查的,只不过是爷爷替你们重打,交了差事,不过这回兵部要的急,爷爷也没准备好。好了,现在抓紧时间。二十户,李叔,你带各大匠一人查五户,我查这五户。”辛鲲拍了一下手,利落的分配起任务来。

老李忙带着刚刚闲着的大匠们开始查各家的交的刀具来。

辛鲲面前的五家她查得很快,她下午有跟大匠们查自己家的刀具,他们已经打出了大部分来,什么是合格品,她自是能分辨的。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不合格的挑出来。

过了两刻钟,她终于直起了腰。脸色铁青的看着扔在中间的那堆废品。

“李叔记账,看看每家交了多少。”辛鲲拍了一下手,现在她已经懒得心灰了,现在她真的直接心死了。

“老叔,这是什么意思?”领头的那位不干了,他面前只有十几把合格的,也就是说,他今年连四分之一的合格率都没有。

“没啥意思,我想过了,兵部要得急,要求又高。我也老了,真的没力气再担着各位了。我已经跟两位大爷说了,以后我们不再接兵部的签子了。”辛爷对大家一揖,苦笑了一下。

辛爷也看到了各家面前合格的那堆,他也觉得心死,今年的合格率真比去年的还要差。

“老叔,我们又没老七做得那么差!”一位面前合格率略高一点的大汉忙说道。

“他多少?”辛鲲扫了一眼,这位算是合格最多的。

“二十三把,不到一半。”李叔长叹了一声。

“李叔,按着每年的定量算钱。”辛鲲拍了一下手,回身对着作坊的工匠们一笑,“缺的数,今天我们辛苦一点,赶紧打出来。今天工钱加倍。”

作坊的工匠一听今天的工钱加倍,也就忙碌起来。而辛家村的村民们一听可以拿定量钱,一下子就放松了,一脸的不以为然。还有两位,已经准备走了。

第十八章 分宗

“各位叔伯,请等一下。刚刚爷爷的话,各位也听到了,今年起,我们就不再接兵部的签子了。至于说这次的工钱,各位是想要钱,还是要粮。请事先跟我们说好,回头我们好准备。”

辛鲲叫住了大家,把话说清楚了,就对大家深深一揖,这个感觉上,她是替辛爷道歉,但这是决定的事儿。完全不会因为他们的不答应而改变。

“老叔,这是什么意思,什么钱和粮?”那些人一下子惊了,问他们要钱还是要粮是什么意思?

“今年外头一直不下雨,我也怕收成不好。已经跟县里说了,用粮食代替工钱。若是你们要钱,我还是按着往年的钱来给,若是想要粮食,也可以登记一下,我们就好点数。不过,大家想好,若是要钱的,将来真的没粮了,我也不可能变出粮食给大家。”辛爷很认真的回复着,这是大事,得说清楚。

“是,我们库存的粮食并不多,所以而实话是,现在县里也不可能全部给粮,我们刚已经跟两位大爷说了,等着交了货,作坊暂停,大家先出去把那些地救一下,若是能种点粮食出来,大家都能活命,若是不成…”辛鲲把手一摊,虽说没说下去,但是该说的已经说了。

辛鲲脸崩得很紧,其实她是不想说大灾之事的,这样容易造成恐慌,可是明天他们看不到钱,全是粮食,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样。

再说这些人依赖惯了,弄不好,他们明天还是都要钱,等到过些日子真的没地买粮了,他们还是会来找辛爷,而且他们也不会拿银子来换,而就是让辛爷养着他们。

而辛鲲很高兴的是,这些人没看到重点。她那段话的重点是,他们不再接兵部的签子了。这些人,没有兵部的签子,那么他们这么多人,准备怎么生活的问题?

“老叔,这是啥意思?您是要我们要粮,还是让我们要钱?”某位一脸的不耐烦。

他们已经习惯了由老爷子来照顾他们了,可是现在让他们自己做主,他们都忘记了,这该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明天我会把我库的粮食和钱全拿出来。我的想法是,大家领一半粮,领一半的钱。若是五月我们能种活粮食,秋收之后,我会再分一些粮食给你们。不过,若真的没有成功,你们也不用来找我再要粮食。我家人口多,我真的顾不了大家了。”辛爷不让辛鲲开口,嘴角牵了一下。

“各位叔伯,爷爷年纪大了,小侄也没有天赋来继承家业,所以力劝爷爷放弃作坊。不过,今年情况特殊,作为辛家村的一份子,还是该与大家在一起。至于说明年,爷爷就得陪小侄去京城读书了。所以,很抱歉。”

辛鲲笑了一下,顺便说着重点。看来,这些人真的不把话说明白了,他们是听不懂的。她再把话说得明白一点,他们已经不能再照顾他们了,他们要走了。

“那作坊呢?”下面的人终于想明白了,他们这是最后一次照顾他们,以后他们要搬走了。

辛鲲还是抿着嘴笑了起来,这些人真的搞不清状况吧?现在问什么作坊?不会是想,她们走了,于是想着要把大宅和作坊占为已有吧?

扫视了下面的二十位当家人,他们眼睛里没有对未来的担心,反而全是灼热的看着老爷子。

“作坊的人,都是一直跟随爷爷的家人,若想跟我们一起去京城,我们当然欢迎。若是不肯,就算了。”辛鲲先回身,对着那些大匠小工们深深一揖,然后才回过头,面对着族人,她此时的笑意更深了,就好像真是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人,一心期待着外面的世界,对于祖产毫不在意的模样,“至于说这作坊,爷爷会留在村里,由族人们共同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