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鹏叹息了一声：“去，敲钟让大家都回来，好容易有个人敲鼓，咱们认真对待吧。”
“是！”太和殿太监低头想也不想就退了出去。
郭鹏回头又瞪了辛鲲下。
辛鲲上前：“皇上，三嫂敲鼓，一定是跟王爷有关，又有麻烦了！”
郭鹏点头，但是脸色很自然，对他摇摇头。
辛鲲眼睛微眯，这个郭鹏显然是有准备的。
“皇上！”
“总得给大家一个解释，我解释谁听。”郭鹏轻叹了一声。
辛鲲笑了:“皇上，其实你挺套路啊？”
“什么‘套路’？”郭鹏皱了一下眉头。
“哈哈！”辛鲲抱了他一下，“快去吧！”
“自己小心，把针快上上。”郭鹏想到什么，忙说道。
辛鲲把他推了出去，自己在他心里得多讨人嫌啊，一宫里的人都要冲过来杀自己。
原本他们都在乾清宫，郭鹏再去太和殿并不太远。他大步向前走，后头抬御辇的人，一路上一路小跑的跟着。
郭鹏到时，除了中枢之外，大臣们到得并不多。而殿内，袁青妻跪在中间，一脸悲愤。
“三嫂能不能早点来，看看，人都不齐？”郭鹏摆摆手，“你先站着吧？等人来了，再说你要告什么。”
“皇上！”小蔡阁老瞪大眼睛，哪能这么儿戏。这是被敲了登闻鼓呢？这鼓，反正他四十年来，就没听过这个鼓响过。这个，得重视。
“对了，这个登闻鼓有什么章程没，你们谁知道。”郭鹏是想到烈性的三嫂一定会冲动，但是没想到她会冲动到敲登闻鼓。
下面的中枢也怔了一下，他们记忆里也真的没有这个。
“登闻鼓是有条例的，并非谁都能敲的，不过条件这个，还得问问大理寺吧？”小柳阁老迟疑了，这个，他真的不知道。
“皇上，登闻鼓自古即有，不过三百年前就已经开始设立登闻鼓制，因为此为朝廷之重器，不可滥用。随之立法，本朝之法延用上代，凡有重冤者，若是诬告者，按其诬告之刑法加倍处置。”大理寺和刑部也都过来了，大理寺忙接嘴说道。
“这个是对的，敢来告，就得做好准备。三嫂，你还要告吗？想清楚，看你重孝在身，朕给三哥面子，给你一个退出的机会。”郭鹏低头看着还倔强跪在那儿的袁青妻。
“臣妇要告。”袁青妻倔强的说道。
郭鹏无语了，终于人都到齐了，郭鹏拍了桌子。
“我们是不是要设个时间啊？敲了召集钟，你们这么三三两两的逛过来，若是有军国大事，等你们来是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臣死罪！”下面跪了一排。
“去，你们知道朕也没法给你们死罪，再天天这样，朕就真的订一条罪。”
第五三九章 皇帝与朝臣的关系
“皇上，问正事吧！”大家已经习惯了郭鹏的没事找事，然后大家都觉得还是随时的让他回归正轨。
“成，那个袁夫人，说吧，为什么敲登闻鼓呢？”郭鹏坐好了，看向了下面。
“臣妇告皇上处事不公。”袁青妻大声的说道。
郭鹏左右看看，再看看下面：“那个，你要告朕？”
“是，告皇上处事不公，仁亲王谋反，却只降为大将军？而大将军谋杀朝廷多位大将，却可厚葬？”袁青妻厉声说道。
“袁青等人参与谋反，朕处置的是降两级去北境军中效力；仁亲王是主犯，降为大将军，你们自己说，谁降得比较多？”郭鹏郁闷了，指了大理寺一下，“朕处置不公吗？”
“皇上，谋反是要诛九族的。”刑部出来弱弱的说道。
“你要诛仁亲王九族？那你来当皇上好不好？”郭鹏瞪着刑部，您能不能做个正常的刑部？
“臣是说，不论主犯从犯，皇上纵容叛军，您都于轻判，会让天下生出不臣之心。”一个不知道谁出来说道。
“去，三万人，杀光了，你帮朕去打仗啊？”郭鹏给他一个白眼，“都是大盛子民，不能为个人之野望而连累众人。而朕没有治重罪，并非是因为仁亲王是朕之生父，而是仁亲王只带了他的亲兵反叛，没有真的置北境的战局于不顾。而在那之前，辅国公之叛乱，他们平叛有功，功过相抵后，朕也不愿这些有功之人受他的连累。”
“袁夫人，说第二个吧！”小柳阁老柔声提示，他倒没有站在袁青妻的那边，而是想快点把事情结束掉。
“那么为什么仁亲王谋杀了众将，皇上不处置？”袁青妻怒视着上面的郭鹏。
“唉，谁来解释一下。”郭鹏无语了，指了下面的人。
“袁夫人，大将军谋杀众将，当时皇上已经下旨押解大将军回京受审。只不过，大将军自裁。按大盛律，没有审判之时，嫌疑人自裁身亡的话，就只能视其无罪。”大理寺出来无奈的解释着，当时的情况虽然他不在，但是，就像郭鹏早上说的，有五万人看到这一切，郭鹏想隐瞒，其实也隐瞒不住。
“是啊，现在想想，众将准备再立新功之前却被谋杀了，还没法报仇，你不甘心，朕也明白。不过，朕能怎么办？把大将军拉出来鞭尸？你乐意了，百官还不乐意呢？今天早上，你没来时，还有人弹劾朕不孝，谋杀亲父。唉！成了，你虽所告不得值，但是，情有可源，袁青是五品将军，可荫一子入国子监。散了吧！”郭鹏叹息了一声，摆了一下手，自己起身离去了。
下头满朝文武都愣在那儿，早上皇上被弹劾一事，大家也都知道，当时其实没什么感觉，但是现在看到这位袁夫人冲天的愤怒，再看看郭鹏的无奈，大家竟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小柳阁老也很无奈，一早他也是知道御史想干嘛的，这个他还真的没法阻止，为什么，御史是闻风而奏，为什么特意要写一个‘闻风’？就是要求你们不需要证据，听说什么事，就能把这事告诉皇帝，真伪由朝廷来判断，御史是天子放在民间的眼睛和耳朵。这也是对朝臣们来说是把悬梁利剑。
真的让他们找到证据再告，说实话，除了限制了御史的权利，其实也是对某些官吏的放纵。天下无两全之事，所以他们知道了御史要弹劾皇上时，小柳阁老在家里跟老柳阁老，小柳翰林就谈过这件事，作为中枢，他该怎么办。
小柳翰林的观点就十分鲜明了，他是一直关注邸报的，而蔡关也没事给妹妹写信，信中也会提及一些战事，之前在入朝鲜时，他和所有翰林院入阁观政的同僚们都十分的兴奋，就该这样，北境一平，从此山海关再无忧亦。至少二十年，他们可安享太平。
但是很快随着仁亲王大军出关，御史大夫被暗杀，手握军符的王妃被软禁，京中的局势一触及发，这些御史们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没能按期归京，仁亲王无诏回转，皇上在山海关重新印制邸报，以邸报来确定皇权之威，这一切还有什么可说的。
更何况仁亲王在山海关自裁，现在尸首就在京城，刑部也派人去查看过，是不是自裁，刑部的老师傅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结果那些御史非要在皇上上朝的第一天搞事，按小柳翰林的说法，这就是仁亲王同党，该千刀万剐。
老柳阁老就安静的听着，根本不接话，只是慢慢的啜饮着杯中的旧茶，天寒地冻的，能有这陈茶可饮，已是不易。珍惜的喝完了，才轻轻叹息了一声。
“还是之前在辛状元家喝的茶好。”
小柳阁老和柳翰林一块看着老头，老头去辛家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妹妹嫁人都快两年，而那时，柳家看上的人是辛状元。只不过，辛状元推出了蔡关。但这事目前来看，反是错有错着，蔡柳联姻，此时在朝堂之上，显是更上一层楼了。至于说，辛状元？意外去世了一年，辛家也退出了朝堂，老爷子此时提这个干嘛？
“要不，问问妹妹，让辛瑶送些好茶来？”柳翰林忙说道，他知道，辛家巷对外说是蔡关买下了，但他知道，蔡关哪里有钱，蔡关的房子都是辛家送的，辛家巷是辛家的心血，大家都不想改变，老爷子在不缺钱的情况下，把辛家巷托给蔡关罢了。有蔡家的庇护，辛家巷现在才会一直保持着旧日光景，没有朝中各人的染指。正是因为这样，柳翰林让妹妹去问辛瑶要好茶，那不是拿捏，而是知道妹妹是有这个面子的。
“皇上这回回来，好像不同了。”老爷子放下了杯子给了儿孙一个白眼。
“有了灭国之功，他几可在自己名号之上加个‘祖’字了。”小柳阁老微笑了一下，少年天子，率部巧灭北境各国，这种成就在建国起，无人能及，这也是最后仁亲王斗不过儿子的最大原由，他的军功再盛，也敌不过儿子的成就，也正是这样，他不想再忍了，于是举兵而反。
“是啊，你知道皇帝与朝臣是什么关系？”老柳阁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第五四零章 纠结的小柳阁老
柳阁老有点伤感了，为什么自己的儿孙都是傻子呢？第一句，他提了辛鲲，可是孙子以为自己真的是在说辛家的好茶；他第二句说皇上不同了，儿子比孙子强一点，他想的是，皇上现在的功绩前所未有，再走几年内政，他就可以号称千古一帝了。总算挨点边了！老柳阁老决定别让子孙猜了，因为猜也白猜，他不会有事，自己先被气死了。
抬起头，看着儿孙，他们竟然还是一脸的茫然，老头觉得自己真的快死了，他突然又想到了辛鲲，那年年轻优雅的少年，若是当初自己召他为婿，这家是不是比较容易保存。
“朝臣与皇帝是天敌，主弱才能臣强，明白了吗？”老柳阁老摇摇头，轻轻的敲了一下桌子，“当初为淑媛择婿，为何我们第一个把当今去了？明明当初先帝是期望淑媛嫁给皇上的。”
“不是觉得皇上…”柳翰林做了一个手势，这个还真的不好说，那时的皇上，就像是辛状元手中的一个小木偶，他还在跟辛状元家的小宝玩。这样的人，当时可没人想过，他是可以成为一代雄主的。
“辛状元死了，看看现在的皇上，仁亲王拿他没法，还败在他的手上；现在的皇上，谁能匹敌？”老柳阁老轻轻的摇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柳阁老还听不出话外音，他就真的不配说，自己长在宰辅之家了。
从老爷子的房里出来，柳翰林其实还是觉得不甘心的，跟着小柳阁老进了他的书房：“父亲，现在您要任凭他们往皇上泼脏水吗？只是为了不让皇上强大起来？”
“应该说，是为了限制皇权。天下原本就该君臣相辅相成，无论君弱臣强，还是君强臣弱，其实都非社稷之福。”小柳阁老坐下，喝了一口冷茶，才抬头看着儿子。
“不过是权利的把戏，之前你们真的没有能力反抗仁亲王留在京中的势力吗？为什么王妃后来就能奋起？你们不过是害怕，害怕皇上输了，回头仁亲王进京，你们没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呢，仁亲王死了，你们又要限制皇权，省得君强臣弱，你们就无用武之处。”柳翰林冷哼了一声。
当然，说完了，小柳阁老就给了他一巴掌。
这样的事，那天晚上，都在朝中各家发生得大同小异。但是，一早，他们还是由着御史上书了。
小柳阁老一早其实有点恍惚的，打了儿子，他心里也不好受。自己在书房里坐了半宿。他其实心里明白，做了一年内阁，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温文而雅的柳尚书了，他知道了权利的滋味，而那时，皇上刚刚上位，虽说也做了一些事，但是他很明白，皇上心不在焉，他并不在意分权给朝臣，内阁的权利得到了放大，虽说内阁里还有御史大夫的监督，还有翰林院的学子们帮忙，顺便观政，但并不能改变他们权利放大的事实。
而这回，皇上回来却与之前完全不同了，并不是军功加持，他昨天在迎驾时，就已经看到了皇上的不同。皇上失去了父亲，显得有些落漠，但是，他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坚定。这与皇上出京前那茫然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回家再看看郭鹏这些日子的上谕，再翻看邸报，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皇上不是再过几年才是千古一帝，而是，他现在就已经是千古一帝了。
他再想想，历史的上的千古一帝，他们身边的朝臣哪有好下场？跟着他南征北战，扫平他前进的障碍，然后扶着他在国计民生上取得非凡的成就，结果呢，青史上也的确有这些人名，但是最后的结论是，幸亏他们生在那个时代，得遇明君。
所以，史书上，除了名臣传，还有佞臣传。而这些名臣里，大多都是跟随昏君不得善终的忠臣。你一个名臣，因为在政通人和时，就算取得了一点点小小的成就，那是你的成就吗？所以，有时，还不如成为佞臣，至少活得痛快。
小柳阁老是个儒雅的读书人，他不像父亲是个不倒翁，也不像老蔡阁老，那是可以为了权利而不顾一切的人。但是他有文人骄傲，他为忠臣可惜，可是他更为名臣而无奈，这个天下，是明君一人的吗？没有这些名臣相扶，明君还是明君吗？
所以，早上，他沉默了。他不想支持，也不想反对。因为在他的心里，不管名臣还是忠臣，都可悲可叹，他放弃还不成吗？
而此时，他看到袁青妻，他又恍惚了。自己原来就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做事不问对错，心里只有得失。
“来个人，送袁夫人回去。”小柳阁老招了一下手，让人送这个跪在大殿上已经很久的袁青妻。
“柳大人，你真的觉得皇上判得公道吗？我夫君对他们父子忠心了一辈子啊！”袁青妻拉着小柳阁老的袍子。
“若是你是他，你会怎么判？”小柳阁老怔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
袁青妻也一呆，但是很快摇头，“我夫君是好人，他太冤枉了。”
“那你要什么？仁亲王已经死了，他被去除了宗籍，他不再是王爷了，也不能葬进祖坟。”柳阁老坐在了石砖地上，虽说有点凉，但是他年纪大了，让弓腰还不如坐地上。现在想想看，郭鹏也真的没给生父面子，早早的就把生父给去除宗籍，从些再也不用想皇位了，他失去了一切的继承权。
袁青妻伏在地上，凄厉的大哭了起来。是啊，她要什么，下令杀死他丈夫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凶手也死了，丈夫被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现在她的长子也可以袭一个监生名额，她还要什么？是，她此时，真的茫然了，她该要什么？她能说，她怒敲登闻鼓，只是因为她咽不下那口气吗？
“袁夫人，本朝规定，敲登闻鼓者，先打三十板，没死再告状。”刑部左右看看，窜过来，蹲在地上小声的说道，“你快回去吧？皇上性子不错，不喜欢罚人，不然你有得受了。得个监生名额不错了。”
第五四一章 都不是好人啊
小柳阁老起身，让人扶着哭得没得哭的袁夫人出来，而大殿外还有一付软轿，老魏站在那儿。
“弟妹，我送你回去。”老魏沉声说道。
“快回吧！”小柳阁老轻叹了一声，让人扶着袁夫人，再看了一眼老魏，这里是大殿，能在这儿坐轿，可不是老魏能说得算的。当初，就算辛状元，到了大殿也得起来。当然，那时，他也被抬进抬出过。但人家是六元状元，身边有小王爷，现在皇上保驾，就算是先帝也拿他没法。
小柳阁老不禁看了一下阴沉的天，若是辛状元还活着…
“柳阁老，不回家？”蔡阁老笑眯眯的在柳阁老后头叫了一声。
“啊？是啊，回家，回家！”柳阁老原本想的是，还没议完事呢？刚刚在御书房议事才议了一半，禁卫就进来了，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进来通报的不是太监而是禁卫，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好的信号。现在，近午时了，皇上也没叫，显是让他们都回去了。
“一块！”蔡阁老还是一付老神在在的，背着手，就在柳阁老的边上慢慢的走着。
柳阁老也不想说话，他一早上，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也是低头默默地往前走，反正他是中枢，除了和他平级的蔡阁老，也没人敢把他怎么着。
“增毅兄！”柳阁老走着，却被抓住了胳膊，再看看，蔡阁老拉着他，他再一抬头，他面前一个大大的石墩。若不是蔡阁老，他定会撞上。
“哦，谢蔡兄相扶。”柳阁老拍拍自己的脑袋，对着蔡阁老一揖，‘增毅’是他的字，想想，已经好久没人这么叫过他了。纵是蔡阁老正常时叫自己柳阁老，若是有事，也会叫一声柳兄，倒是很久没叫过他的字了。
“你怎么啦，一早上魂不守舍的。”蔡阁老看着他，十分关切的说道。
“没事，昨儿没睡好。礼部原本是本官所辖，却出了纰漏，甚是不安。不过，礼部昨儿也去府里解释过，皇上出征回京，原本就是那个章程。而郭大将军也与皇上无关了，那么奏乐才是对的。现在做官也难啊！”柳阁老心神再乱，也不会乱说话。他可从来就没想过，蔡阁老是皇上的舅舅，他想的是，蔡阁老是对手。
“原本情与法就不能相融，皇上还年轻，好些事儿，做得不伦不类，倒是失了先机。”蔡阁老呵呵的一笑，说得让人寒毛一凛。
“蔡兄这是何意？”
“原本增毅兄就是清流领袖，儒家正统，这些日子朝中纷乱，这些穷酸们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增毅兄不知？看看皇上刚刚说的，一边说他弑父，一边又说他徇私。反正，他做啥你们读书人都有话说，想想，倒也应了‘为君难’三字。”蔡阁老又呵呵了起来。
“说得好像蔡兄不是读书人一般，不过也是，蔡兄少年就得恩荫，与文皇帝是伴读，自是不屑与吾辈为伍。”柳阁老冷笑了一下，他是虽出身宰辅之家，但他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此时也就当仁不让的讽刺起蔡阁老来。
“是啊，虽说读书少，却也知道‘忠臣孝子’这四个字的意思，不像有些人，还端着碗，就开始骂娘。柳大人，这算不算无耻之徒？”蔡阁老又呵呵了起来。
柳阁老想吐血了，这是啥意思？合着现在蔡阁老是想把朝中的暗流全部推到自己身上来，一口一个自己是清流领袖，还有端着碗骂娘，这些哪一句不是意有所指啊？
可是他是文人，他还真的不会跟蔡阁老这种老官油子对骂。不过，蔡阁老这回也失算了，因为他算错了柳阁老的性子，这位不是老柳阁老，一辈子在计算之中，这位小柳阁老才入阁一年，之前老柳阁老又没怎么教过他这些官场的小套路，他更多的还是书生义气，不然，昨天被刺激一下，他就萌生退意了。现在，被蔡阁老一扇，这位的斗志就起来了。也不往外头走了，直接又回御书房了。
“请公公通传，微臣柳珊求见陛下。”柳阁老铁清着脸。
柳阁老可是中枢，他还真的有这个资格跟皇上说，我要见你，你快点出来。所以，太监根本不敢停留，请他等会，就进去了。
蔡阁老也慢慢的回来了，他虽说不知道柳阁老想干嘛，不过呢，他还真不怕。内阁现在就他们俩了，而当初皇上选他们俩进阁那是有用意的。自己除了顶替蔡家在中枢的职位外，更重要的是，自己可是新皇惟一的舅舅了，娘亲舅大！而这回，蔡关跟着郭鹏一起出征，一直坚定的站在皇上的身边，蔡家跟柳家可不可同日而语。
这会儿，就显出公公和娘家爹的不同来了，昨儿，柳家还在想若是女儿嫁给辛鲲或者嫁给皇上就好了；而今天，蔡阁老就压根没想起来，柳阁老跟他是亲家的事儿了。
郭鹏正和辛鲲吃饭呢！辛鲲也觉得一早上，郭鹏有点受刺激，于是自己去了御厨房，好在御厨房里都是辛家的厨子，就算这些厨子也没见过辛鲲，但是辛鲲是认识这些厨子的手艺的，于是，一桌典型的辛家菜就出来了，辛鲲很满意，郭鹏也满意，他现在觉得又回到了从前，应该说比以前还好，这桌上，只有他们俩了。
而此时郭鹏的心又火热起来，昨晚的一切，他还记得很清楚，虽说不敢说，不过，那过程却是一再的在他的脑中回放，现在他有点了解老魏新婚之后那傻样怎么来的了。
“皇上！”正在郭鹏心情很激荡时，又传来一个声音，郭鹏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为什么连顿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了。
“怎么啦？”辛鲲没想郭鹏那么多，刚刚听了袁青妻的申述，她也觉得无奈，还是那句话，跟错了人，站错了队，能保住家人，又弄到一个监生的资格，真的已经是郭鹏的善良了。她不可能再为她再求什么，她现在更同情郭鹏了，因为他一直在面对着这些无奈的事，然后努力在这些没有结果的事情中取得平衡。
第五四二章 都有坑儿子的爹
“娘娘，柳阁老在御书房求见。”进来的是张榆，他现在是辛鲲的总管太监，虽说还没换上二品的总管太监服饰，不过，这会儿，也就只有他能进来回话了。
“有事吗？”郭鹏想死了。
“传话的没说，不过奴才进来禀报时，听禁卫大哥说，蔡阁老跟柳阁老一块回来的。之前在太和殿外，似有争执。”张榆是谁啊，他因为聪慧，而被选入过暗房。只是因为根骨不佳，被打回来的，因为没了捷径，于是就把功夫用在别的地方了。现在他挺能找准位置的，他是娘娘的人，自是要替娘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所以，柳阁老这会儿不回家吃饭，跑来见皇上，谁知道会不会跟娘娘有关，自是要打听清楚的。
“两个人是儿女亲家，为什么吵架？”郭鹏想想，早上议事时，这俩虽说也有意见不合，不过似乎还没有翻脸啊？
“先去吧，我让人煮面送到前头去。”辛鲲忙说道。
“不用，让他们等着。”郭鹏可不想跟这两个人一块午饭，给辛鲲夹了菜，自己大口吃了起来。
辛鲲一想也是，郭鹏可是皇上，面对这俩，他们还不至于废主自立，让他们等会也不算什么。但是还是给郭鹏又夹了些菜，让他吃得快点。虽说郭鹏原本就是吃得很快！
柳阁老没等多久，很快郭鹏就一身常服的出来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柳阁老和蔡阁老一块跪下行礼。其实他们这会儿已经可以不用行跪礼了，但是突然求见，这本身是很失礼的事儿，自是要先请罪了。
“行了，有事说事。”郭鹏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叫起。
“皇上，臣告蔡阁老构陷老臣。”柳阁老也不废话，直接起身就把在太和门外的事说了一遍，这位原本就是那读书极好的主，口齿那是跟一群腐儒们训出来的，话说完了，连站在郭鹏身后的张榆都敬佩了，这话说得太漂亮了。
张榆为什么跟着出来，这是郭鹏要求的，说正好替她看戏，省得自己回去说了。辛鲲还是觉得这不对，不过郭鹏还是带着张榆出来了。
张榆很明白自己的位置，十分认真的学习着，好回去学给娘娘听。
郭鹏都想打哈欠了，京中谁在捣鬼，他很清楚，禁卫军又不是吃干饭的，而辛鲲向来在意情报的收集，这些早就感染了郭鹏，都不用辛鲲嘱咐，他在京中就有自己的人手，所以现在听柳阁老那么气愤的告状，郭鹏想到的，就是唉，舅舅真傻啊！
“皇上，柳阁老误会了，当然，臣也以为御史与昨日礼部之事，实在太过巧合，而礼部由柳阁老管辖，御史中丞原没资格上朝，也是柳阁老允他上朝奏辩，让臣不得不多想。”蔡阁老忙弓身一揖，说得掷地有声。
郭鹏点头，总算这答辨得还不错，可以加点分，于是把目光投向了柳阁老，您回复吧！
“皇上，礼部尚书昨日也到微臣府上说过此事，原本，这事，老臣也准备跟皇上解释，不过一早杂事纷呈，倒是忘了。”柳阁老说着拿出一个折子，双手放到太监的托盘里，然后又退了一步，“郭大将军待罪之身，早与皇室无关，他自裁棺椁归京与皇上得胜还朝又有何关，礼部仪程无一错漏，真的换上别的曲子反倒是置皇上于不义。”
“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啊！现在说郭大将军与皇上无关，那早上说皇上不孝的折子又是哪来的？若不是昨日皇上制止了，今天是不是还要加一条，皇上不顾孝义，回京各种欢愉？”蔡阁老冷笑了一下，“皇上，这些腐儒不过想的是挑着皇上的错，以此为要挟，让皇上任其拿捏，回头纵是皇上天纵英才也要背上一个弑父之罪责，让皇上一生被污名所染。”
“胡说，皇上，这就是蔡阁老真心之言论，他所诬蔑的不仅是臣一人，而是朝中的忠直之士，挑起党争，与朝堂不利！”柳阁老再一次跪下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被套了？刚刚他还以为蔡阁老不过是想私下刺激自己一下，逼自己退出中枢，让他独掌大权。而此时，他突然觉得，蔡阁老所做的一切，就是逼自己过来，让自己与他在君前奏对。
“皇上得位正当，如今又创下了天大的功勋，对这些腐儒看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皇上如日中天，他们这些人就成了皇上之附庸，自是要把皇上踩入泥潭，好让皇上为保皇位而有求于他们。无耻！”蔡阁老大骂起来。
“你…我…”柳阁老真是要一口老血吐出来了，可是偏偏他却一个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这个正是老太爷的意思，而这个，他也是部分赞同的。这让他怎么反驳。
“好了！”郭鹏让人分开两人，一人给了一把椅子，现在他觉得这些朝臣都是来讨债的。太讨厌了！
“皇上！”柳阁老热泪滚滚，他也不知道此时自己该说什么，但是看到郭鹏的平静的脸，干净的眼神，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是啊，自己错了，明知道小皇帝不屑做那些龌龊的事，可是自己还是默认了那些人的做法，也许就像蔡阁老说的，自己也想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俯视这位，把他拿捏住。
“我知道这事不是你做的，还有你，外公这回也没起好作用，不然你回去问，对他来说，我做皇帝跟仁亲王做皇帝区别不大，甚至仁亲王做皇帝更好，因为那样，娘就是皇后了，他就是真正的国丈，你是国舅，蔡家至少还能再兴盛几十年。”郭鹏对着自己的舅舅翻了一个白眼。
“啊？”蔡阁老真的一怔，这是啥意思。
“老太爷看仁亲王失败，忙把你推出来，把脏水叩柳家，这样蔡家依然不会倒，因为蔡关跟朕出边，也算立了功，蔡家传承无碍，所以他怎么算也不会输。”郭鹏对舅舅手一摊。
“皇上圣明！”柳阁老跪下磕起头来。
“唉，朕没说完，外头的人真是柳家安排的。老阁老盘踞朝中多年，这点事还真不难!顺便说，高贵太妃传说生了一个儿子，您知道吗？”郭鹏长叹了一声，盯着下面的柳阁老。
第五四三章 处置
“什么？”小蔡阁老猛的抬头，这个他真的吓到了。
小蔡阁老刚刚也觉得有点尴尬了，刚刚郭鹏的话，他其实也是知道一点的，当初郭深的安排并不严密。你想，暗杀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御史大夫，还用花钱去找江湖人？若是他，直接让暗卫拧断那位的脖子，扔上花船。到时真黑白难辩了。
但是为什么这么不严密的事，到头来，会成功，中枢全部回家？说白了，都是两头押宝呢！他真没想到，柳家的宝押得这么大？
真的郭深赢了，然后呢，柳家和高家跳出来说，高贵妃生了儿子，那是先少帝遗脉，这才是皇帝正统，那么，郭深就是为他人做嫁了。柳家他NN的太不是东西了。
小柳阁老也呆了，他连一点风都没听说，这个，这个…
“皇上，真的吗？”好半天，小柳阁老才抬起头，看着郭鹏。
“怎么可能呢？宫中有脉案，皇太后与皇贵太妃每三日都有太医院巡诊。骗得过一个太医，能骗过太医院全部的太医？好，就算是宫中时，脉相尚浅，不足诊出。那先皇的脉案还有敬事房的记录总不能做假吧？还有，怀胎十月，朕继位都已经十四个月了！东郊园林的管事可没报告，高贵太妃产子一事。”郭鹏直接把话都放在了明处。
“皇上圣明，若真是先皇遗脉，这孩子至少得半岁多了…”
“唉，舅舅，您要不要告老？”郭鹏撑起了脑袋，他真的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舅舅这么傻啊！真的太丢人了。
“皇上，高贵太妃在先皇驾崩之后，思念成疾，请皇上念其一片深情，允其葬在先皇陵中。”小柳阁老终于清醒了，低下头，规规正正的给郭鹏磕了一个头。
“别胡说八道，两位皇嫂好得很。倒是高大人和令尊是不是该去给先皇守灵了。别欺负那些妇人，已经够可怜了，还想怎么着？”郭鹏厌恶的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