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一路寻到马厩附近,沿途见到有不少女子也来此观看马球比赛,看她们一个个蒙着面纱,和当日在宫宴上所见极为相似,想必也是前来猎艳的千金小姐们吧。她淡漠地从她们中间走过,迎着她们嫌恶的目光,她根本不在意。她们越是嫌恶她,她越是得意,这说明她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围场内共有三个马厩,按身份地位的高低,共分为天、地、人三等,只有皇族子弟才有资格用天字号的马厩。在天字号的马厩内圈养了十数匹骏马,每一匹都十分彪悍,单从毛色和骨骼就能看出马匹的品质。

燕君见马厩外有人守着,便走上去询问。

“哪匹是七王爷的马?”

那人见她这副丑相,不由地蹙了下眉头,指了指马厩的尽头,说道:“最里面的那匹,你自己去牵吧。”

燕君不跟他计较,径自走进了马厩。

一间间相隔的马槽皆有名字标在上头,虽都是皇子,但是从马匹的优劣还是能分辨究竟哪个皇子的势力大些,哪个皇子比较得宠。经过最后第三个马槽时,她意外地看到了秦风的名字,他不是楚国的皇子,却也同样享有楚国皇子的待遇,看来他这个质子在楚国混得也算是不错了。要知道她一路逛过来可没有看到属于她燕国太子的马槽,可想而知她这个燕国太子在楚国的地位是何等得卑微。

秦风的这匹马毛色纯白,身形健硕,就连马身抖动时,都透着威风凛凛的气势。她的脑海不由地闪过秦风英挺健硕的身姿,倒是与他的马极为匹配。伸手摸了摸马的鬃毛,白马睁着双目盯视着她,倒也温顺,没有闪避。燕君会心地一笑,对这匹马的印象极好。

她继续向前来到最末端的马槽,见到了赵穆的马。他的马是枣红色的,马身相对于秦风的矮了许多,可能跟他的身高有关,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刚要牵着马走出马槽,忽然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临近,她本不以为意,待听出说话人的声音,她不自觉地往马槽的柱子后躲去。

“二皇子殿下,听说你的马术十分了得,球技也是格外出色,看来今日的比赛你是胜券在握了。”

“公主也对马球感兴趣?”

“闲来无事也会同皇兄、皇弟们一起玩耍,只可惜我是女儿身,不方便上场,要不然我一定和二皇子殿下好好较量一番。”

燕君听出来人正是秦风和赵倩茹,不知为何,听着两人相谈甚欢,她心里一阵疙瘩。一时分神,脚下踩到了一根草料,发出些微的声响,但足以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谁在那里?”秦风朝着她所在的柱子方向厉喝了一声。

燕君自知是躲不过去了,牵着马,低头从马槽步出。

“我是七王爷府的人,来替王爷牵马。”

赵倩茹疑惑地打量着她,问道:“七弟府里何时多了你这么一个人?”

燕君依旧低着头,只能看到赵倩茹腰部以下的位置,她今日特意换了身骑红色的马装,黑色的马靴,不用看她的上半身,她也能想象得出她今日一定又是英姿飒爽,光彩夺目。

“在下长相丑陋,怕污了公主的眼,先行告退。”她低着头,急急地牵马离开。这两人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她怕自己会露馅,还是早走为妙。

“等一下!”秦风出了声,喊住了她。

“你忘了给马上鞍。”他将马鞍递了过来,语气有些怪异。

燕君伸手接过马鞍,可是另一端却被他拽住,没有松手。她不经意间抬头,撞入他深邃而意味不明的一潭幽泉,她心中一悸,心律也跟着加快。在看到他的目光由疑惑到惊诧,又逐渐转为戏谑,她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如此粗心大意,真不知你是如何在王府当差的,下次注意些。”她清楚地看到他的眸子里闪烁着一抹晶亮的狐光,晶亮得让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竟然这么快就认出了她,他究竟是何等妖孽般的人物?

“多谢提醒。”

他终于松了手,而他唇边戏谑的笑容逐渐加深,仿佛捉弄她是十分有趣的一件事一般。燕君暗中瞪了他一眼,若不是有紫阳公主在场,她一定狠揍他一顿。

初至楚国018变色龙

回到比赛场地时,赵穆还在和他的兄弟们闲聊着,阳光灿烂的笑容绽放在他的脸上,此时的他才恢复到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纯真和烂漫。通常皇族子弟间都是勾心斗角、兄弟相残,而楚国的这几位皇子却是例外,兄弟和睦,其乐融融。燕君不由地疑惑,莫非这只是表面的现象?或是因为赵穆的年纪根本威胁不到他们,所以他们才对赵穆表现出兄长该有的气度和关爱?

正寻思间,赵穆已瞄到了她,一边朝她走来,一边呼喝道:“怎么去了这么久?马鞍都没有上好?我可告诉你,你如此不用心地做事,我有权解雇你。”

燕君淡淡地扫向他,一道寒芒在不经意间划过她的眼眸,似在警告,本还想小小惩戒这小子一番,别以为出了府门,他就可以对着她作威作福。谁知身后又传来紫阳公主的说话声:“二皇子殿下,我能不能试试你的马?”燕君回首侧目,正好对上秦风投射来的目光,他的眸光深邃,带着摄人的幽光,他似乎是盯紧她不放了。

赵穆也发现了赵倩茹和秦风两人,明朗的笑容浮起在脸上,朝着他们疾步奔去。

“皇姐!你怎么也来了?往年的马球赛,你可是从来都没有参加过的。莫不是因为……”他狡黠的目光瞄向秦风方向,他皇姐的心思怕是满楚城的百姓无人不知,只可惜对方似乎一直没什么回应。

赵倩茹俏丽的面容上浮起一抹嫣红,点着他的脑袋,笑嗔道:“臭小子,别瞎猜!”

姐弟俩一阵挤眉弄眼,笑意浅浅。而这边,秦风噙着淡淡的笑意凝望着燕君,笑意晦涩未明,直把燕君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暗中横了他一眼,他要么就揭穿她的身份,要么就装作不知,这样不明不白的,搅得她心里烦乱。

赵穆心情极好,拉着他的皇姐璨笑不止:“你们要去遛马吗?不如一起吧。”

“好啊。”赵倩茹回眸,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秦风,秋波流转,美不胜收。秦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冲她微微颔首,紧抿的双唇牵起一抹弧度。

围场的西面另有一片空旷的草场,供放马之用。

赵倩茹牵了秦风的马正想试骑,谁知她刚一靠近,白马就开始嘶叫撒狂,后蹄飞腾,扬起尘土。赵倩茹吃了一鼻子灰,面色窘困。她并非轻易放弃之人,攥紧了马缰,一个纵身强行骑上了马背。她策马奔驰在草场的中央,认长风猎猎,掠起衣袂翻卷,长发飞扬,飒爽的英姿,令人赞叹。

燕君眯眼盯着那匹白马,原来它也是识主的,桀骜不驯的性子果然跟他的主人很像。她还以为它是温顺的,只不知为何她去触碰时,它没有躲避。

然而,马,终究是马,不似人般难以驯服。白马即使再野性,也难敌赵倩茹强势的驯服手段,上过战场的公主果然是巾帼英雌,实力不同凡响,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白马驯服得不敢再与之抗争。

无意间回眸,看到秦风的脸色十分难看,一抹阴狠自他眼底划过。当发现她的视线后,他立即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和漠然,一抹玩世不恭的浅笑挂在唇边。

燕君敛眉凝视着他的侧脸,这个人心思甚重,实在太难以琢磨,若是可以,她宁愿离他越远越好。

身旁的赵穆见着他的皇姐驯服了白马,高声叫好,也骑上他的马,追逐奔驰。

“皇姐,我们比试一下,看谁骑得快。”

“比就比,你皇姐我学骑马的时候,你还没投胎转世呢。”

看着两姐弟策马狂奔在草场中央,燕君不由地羡慕,在现代她就是个孤儿,从未感受过家人的温暖,她多希望也有这样一个弟弟,跟着她玩耍嬉戏。

秦风回首,刚好看到她未粘疤痕的侧脸,清风拂面,冷傲孤霜,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宫宴当晚她妖娆旖旎的一面,心中暗暗称奇。她究竟有多少种风情,为何每一次见她都会如此不同?

“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动物,叫做变色龙?它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敌人发现,会根据周围的环境来改变自己身体的颜色,有时候变成绿色,有时候变成红色,有时候还会在自己的脸上贴一道疤痕……”

他戏笑着伸手去触摸她的疤痕处,燕君白了他一眼,“啪”地打开他的手。他就算认出了她,也不必如此损她吧?

变色龙?亏他想得出来。

“你怎么认出我的?我这个样子你不可能还认得出来。”这的确是令她好奇之处,她自认自己这副模样不管谁看了都会觉得恶心,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作呕,谁还会认真地去研究她的容貌?也就是他,一个怪胎,一个妖孽,才会一眼就认出她来。

秦风盯视着她的眼睛,脑海中再次划过她在莲池边那冷傲倔强的眼神,悠悠说道:“因为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很特别,它的里面写着四个字:我是燕君。所以无论你怎么变幻,我都能一眼认出你。”他的唇角勾勒,眼波流转,绽放着异样的光芒。他自己也很惊讶,为何见着她,他便无法保持他一贯的冷漠。

“胡扯!”燕君甩了他一眼,都不知他安的什么心,尽以挖苦她为乐。想起那夜他没有当场揭穿她的身份,还有意助她出宫,她忍不住问出声:“那天……为什么一会儿出卖我,一会儿又帮我?”

秦风矢口否认道:“我没有帮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在莲池边,我出卖你,可以得到赵熙嘉的信任。在宫门口,我帮你,是想给赵熙嘉制造更多的麻烦,你就是他的最大麻烦。所以,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帮过你。”

燕君冷笑:“这么说来,我陷害你一点也没有错,我也不必因此而心怀内疚了。”不管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她都不屑与他理论,反正日后桥归桥,路归路,最好从此各不相干,老死不相往来。

草场的那头,忽然传来赵倩茹的唤声,带着兴奋和激动的口吻。

“二皇子殿下,快过来这里,我发现了一只白狐。”

燕君远眺着赵倩茹姐弟所在的方向,闷闷地说了句:“你的美人在喊你了,你还不去?”

秦风诧异地望向她,再次勾唇,心情忽然极好。毫无预示地凑近她跟前,四目之间只剩下一拳的距离,燕君猝不及防,跳着眼皮倒退了一步,避开他。却见他坏坏地笑开,表情十分欠揍:“换一块猪皮吧,已经发臭了,小心越变越丑,以后可真没人要了。”

燕君隐忍下心中的怒意,冷哼道:“这个不劳烦你操心,本姑娘决定终身不嫁,一个人逍遥快活到老。”

秦风挑眉,嗤笑道:“你确定一个人不会孤单寂寞?”

燕君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道:“自然不是一个人,本姑娘会纳三千美男随侍左右,若是你愿意报名,本姑娘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名额。”

秦风难得地飒然大笑,没有反驳,也没有再回复。似想到了什么,唇边的笑意更深。

初至楚国019竟然是他

远处,赵倩茹在马上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地生疑。在她的印象中,从未见秦风脸上露出过如此爽朗开怀的大笑,她不得不注意起这名脸上有着丑陋伤疤的男子,他究竟有何能耐,使得向来冷漠的秦国二皇子一改常态?

她策马临近,从马上俯视着两人,问道:“你们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说话间,她的美目轻扫过燕君的脸,一抹精光乍现,带着凌厉之色,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就恢复了笑意盈盈。

秦风在见到她过来后,立即收起了笑容,冷淡地回道:“没什么。白狐呢?”

赵倩茹眼神一黯,转眸之间又恢复了笑意,飒然笑道:“还在那边,待我将它射来。”

跟随着她一路寻到白狐出没的地方,三人各怀心事,燕君方才也注意到了赵倩茹异样的眸光,心中微动,莫非她已起了疑心?她转头望向身旁的秦风,都是他的缘故,否则堂堂紫阳公主也不会怀疑到她一个丑陋的下人身上。想着,她就朝着他冷瞪了一眼,凭借着自己有副好皮囊就到处拈花惹草,真不知害臊!秦风接收到她的瞪视,不由地微蹙了下眉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到底哪里招惹了她。

赵倩茹在马上暗中窥视着身后互动的两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她一定会查清楚这个丑陋的下人究竟是何来历。

赵倩茹驰骋于马上,红衣耀目。弯弓,搭箭,拉弦……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令人赞叹。她的目标瞄准正前方向一只毛色纯白的小白狐,身躯娇小,玲珑可爱,正低头在草地上轻嗅着什么,丝毫未察觉到它此刻正命悬一线。燕君见此,不由地生出恻隐之心,白狐何其无辜,不过是在错的时间出现在了错的地方,正如同她一般,无缘无故地穿越到了这里。

眼见着赵倩茹手中的弓弦即将松开,燕君眸光乍闪,朝着那白狐提脚疾奔而去,她想要救它,挽救一只无辜的小生命。

“住手!不要伤它。”

飞奔的速度还是赶不上箭枝的风驰电掣,燕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箭枝射入白狐的头颅,她的心跟着揪紧。然而,就在刹那的功夫,事情忽然发生了变化,她清晰地看到一颗犹如石子般大小的物什先一步射中了白狐,惊得白狐敏捷地纵跃,偏离了箭枝的目标。

“噌!”飞箭牢固有力地插入沙土中,带着回音。

燕君心弦松开,大呼了口气,幸好!

注意到那颗打中白狐的物什就落在了白狐的脚缘,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颗佛珠。身后的马蹄声临近,她暗中将佛珠收起,起身迎向策马前来的赵穆。

赵穆蹙着眉头,对她很是不满,斥责道:“都怪你,白狐被你吓跑了!”

燕君无视他,转身想要去察看那白狐的状况,谁知身后飞来一支冷箭。

“嗖!”

她侧身卧倒,就地打了个滚,才险险地躲开了冷箭,而她跟前的白狐就没这么好运。“吱吱”的惨叫声自它嘴里发出,它的腿被飞箭射穿,直钉在了沙地上。

她愤愤地转头,以为是赵倩茹一箭不中,又补上一箭。可是待她看清那马上持弓之人,她的双瞳骤然放大,竟然是他?!

赵熙嘉!

逆光处,他颀长挺拔的身姿矗立于黑色的骏马上,紫金冠束发,黑袍罩身,绝美的脸庞泛着晶莹的光泽,光华四射,惊为天人。

若不是知道他的本性,燕君或许也会为他的外表所迷惑,他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恶魔,哪里有什么可取之处?她眯起双眼,盯视着他的方向,心思辗转。

他不是从来不参加马球比赛的吗?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怕他看出什么端倪,她警戒地回了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是不要再招惹他,与他冲突为妙。

“大哥?!”

“大哥,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从不参加马球比赛的吗?”

赵穆在发现他后,策马迎了上去,笑语盈盈,他作为楚宫之中最小的皇子,八面玲珑,无论哪个兄弟姐妹都与他亲近。而赵熙嘉在见到他后,面色也变得柔和许多,伸手拍拍他的肩头,犹如寻常百姓家的兄弟一般亲和。

“没什么,近来心情郁闷,出来散散心。”他说这话时,脸上浮起一抹阴狠之色,那个该死的女人,自从逃离太子宫后音讯全无。他发动了楚城大批的士兵挨家挨户地搜查,竟然毫无所获,她仿佛就此在人间消失了一般,实在让他伤透了脑筋。尤其是他近日来总是无时无刻不在脑海中浮现她的身影,搅得他心绪烦乱,所以才出来骑马散散心。

那边赵倩茹也策马上前,兄妹、姐弟之间唠开了话题,拉拉家常,倒也是欢声笑语不断。而这些也只是属于他们三人的,与燕君无关,她走上前抱起那只受伤哀嚎的白狐,它此时的处境和形容竟与她出奇得相似,她无法不动容。

初至楚国020立下赌约

“这是伤药,给它抹上吧。”

眼前递来一个白瓷瓶,燕君微诧地抬头,对上秦风清冷的眸子,总觉得他什么地方又有了变化。无意间瞥见他手腕上的一串佛珠,赫然少了其中最大的一颗,她垂眸忽闪了下眼神,顿时明了了一切。

“谢谢。”这一声谢,不止为他的伤药,更为了他救了白狐。

和煦的暖日照射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和谐而雅静。然而,偏偏就是有人要打破这种和谐和雅静。

“你,放下它!那是本太子的猎物。”赵熙嘉侧头注视着两人,眸中精光乍现,倒不是真的在意那畜牲的死活,而是讶异秦风与这丑八怪之间的不寻常关系。他手中的马鞭直指燕君,倨傲的神态,颐指气使。

燕君回眸正视他,冷冷说道:“没有人性!不知道它也是一条生命吗?”

赵熙嘉微眯起眼,对眼前之人产生一种错觉,为何此人的眼神与那贱女人如此相似?他晃了晃头,甩掉脑海中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一定是他近日被那女人搅得心烦意乱才会产生如此错觉。他面色一沉,厉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教训本太子?来人,将她拖出去斩!”他一声厉喝之后,远处随行的侍卫便听令聚了过来。

燕君冷眼微眯,气势丝毫不亚于他,不由地嗤笑:“你们皇家的人就这点本事吗?动不动就拉人问斩?试问一下,除了与生俱来的身份地位,你们还会什么?”她挑眉迎视他,毫不掩饰的挑衅,为的就是激怒他,险中求生。

赵熙嘉拧了下眉头,重新审视她,能在他面前如此倨傲的人物恐怕这世上都难寻几个,他倒是开始有几分欣赏她了。绝美的唇形向上牵起,他冷笑道:“你果然胆色不小!你是哪家的奴才?皇家围场,也是你一个丑八怪能随意进入的吗?”他故意加重了“丑八怪”三字,惊才绝艳的脸庞上带着嘲讽之意。

燕君根本不在乎他的嘲笑,他越是如此认为,就证明她的易容之术越成功。两边的侍卫已经围了上来,她蓄势待发,就等侍卫们拥上时做出最有效的反击。而此时,赵穆却出乎意料地上前为她解围。

“大哥,她是我刚请的奴才,还没来得及调教。不如交给小弟,小弟将她带回去好好惩戒一番。”

燕君诧异地回头,对上他一阵暗地里的挤眉弄眼,似在提醒她不可再继续顶撞他的大哥。燕君心中暗笑,想不到这个顽劣任性的七王爷竟然会在关键时刻为她出头,莫非她也犯了以讹传讹、误信他人之言的毛病?

比赛场地上,擂鼓声响起,参加马球比赛的选手们开始陆续进场。

赵熙嘉扫了一眼比赛场地的方向,眸光微闪,回头指着燕君说道:“你不是说我们皇家的人没有其他本事吗?敢不敢进球场比试一番?就以你项上的人头作赌。”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摄人的威势,倘若换作他人,早已臣服在他脚下,不敢再与之反驳。然而,她不是别人,她是燕君,从不轻易服输之人。如今的形势,进退两难,对方不可能轻易饶过她,既是如此,她何不搏上一搏?倘若能取胜自然是好,倘若不胜,那就再寻机会趁势逃离,她可不认为自己可以凭着双脚逃出重兵护卫的围场,至少有匹坐骑,她逃命的胜算也大些,更何况她未必会输。

想通了之后,她凛然应道:“好!但是我要自己挑选队员。”

赵熙嘉轻蔑地笑道:“没问题,随你选。”他认定她不可能胜过自己,所以也不介意她究竟找什么帮手。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旁边的秦风,他很想知道他会不会帮她,然而他却想错了,秦风是什么人?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人,他若肯出手帮忙,除非对方真是在他心中占了极其重要的位置。然而,对他来说,这样的一个人存在,无疑是让他自己添加一个弱点,他如何能让自己的对手发现自己的弱点,所以他即使想帮对方,他也只会假装无视,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保护对方。

燕君循着他的方向,也用余光扫了一眼秦风。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帮手,但是她不会找他帮忙,她有自己的自尊和骄傲,不会向自己的对手求助或放下身段。更何况,她深信以他的为人和作风,他也绝不会帮自己。

“那倘若我赢了呢?太子殿下是不是也应该付出些代价?”她灼灼的目光盯视着赵熙嘉,冷傲的眼神透射着无比的自信。

赵熙嘉敛眉道:“你想要什么?”

燕君抱起手中的白狐对向他,一字一句道:“我就要它,一命抵一命。”

赵熙嘉再次敛眉,对她的兴趣更浓,一个敢挑战他、驳斥他,而且还自信闪烁的奴才实在少见,他忽然有些不忍心杀她,或许将她留在身边会更有意思些。不过这些都得看她是不是确有实力,还是单纯盲目的自大狂妄。

他掉转了马头,策马离开,远远地抛下话道:“本太子在球场等着你,别让本太子失望!”

初至楚国021含沙射影

赵穆跃下了马,稚嫩的脸庞带着一丝担忧之色。虽然并不喜欢她,可毕竟是他府里出来的人,他不乐见自己的人无端送命,撇嘴道:“君彦,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爷没有护你。”

燕君却会心笑开了,危难时刻见人心。她摸摸赵穆的头,目光柔和可亲,说道:“谢谢你了,小七。”

赵穆呆愣了下,她这张狰狞的脸孔笑还不如不笑,连忙躲开了她。他的脸色微微泛红,皱起脸蛋,别扭道:“喂,谁许你摸爷的头了?还有,什么小七?谁准许你这么叫了?”

“别扭的臭小孩!”燕君收起笑容,瞥了他一眼,擦着他的肩,往比赛场地走去。

“喂!”赵穆在后面不满地叫喊,小嘴微撅,全然一副孩子的模样。

赵倩茹也跃下了马,牵马凝望着燕君离去的背影,美眸中的疑光更甚。余光扫到边上的紫色身影也跟着离去,她的娥眉紧蹙。她一定会弄清楚此人的底细,因为她不止得到她心仪之人的特别对待,就连她的弟弟也对她另眼相待,她不想留意此人都不行。

秦风快走几步,追上了怀抱白狐的燕君,问道:“你真有把握?”在他印象中,她似乎并非意气用事之人,藏身于莲池,勇闯宫门,皆显示着她的有勇有谋,莫非她胸中真有必胜之策?

燕君苦涩地轻笑道:“没有!只不过咽不下这口气。”她可不认为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与其说是接受挑战,不如说是逼上梁山,不得不为。

秦风蹙眉道:“那倘若你输了呢?”他的心中莫名地升起想助她一臂之力的念头,可这个念头很快又被抹杀,他绝不能冲动,不能为了一人而打破了他全盘的计划。

燕君耸耸肩,轻松地说道:“自然是逃之夭夭!我会那么傻,等着他来杀我吗?”

秦风无声地笑开,是啊,他何须替她担心?那斗兽场中赤手空拳击杀狼群,宫门口突破重围,以一敌众之人,又何须他来为之操心。看起来,他果然是多管闲事了。他收起了面容,恢复了往常的冷漠和疏离,今日的他已经犯了太多戒,他不能再为任何事任何人而动摇他处事的根本。

作为一名出色的马球选手,除了有高超精湛的马术,还需要有较强的身体柔韧性,敏捷的反应能力和良好的协调能力。燕君在比赛的现场和观众席上扫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原因有二,其一,贵族的子弟听闻是要与太子对擂比赛,谁也不敢与太子作对,所以没有人愿意参加她的队伍;其二,除了贵族子弟,就只剩下马场的小厮们可供选择,奈何部分的人也是受太子的威慑不敢应战,而剩余的愿意参加的又是体质不如人意。所以,她为此感到烦恼,总不能七人的比赛,她一个人当光杆司令全顶上吧?

正困惑间,忽然听得周围议论声纷起,皆朝着围场外的方向张望。

“陵远候怎么也来了围场?今日究竟是吹的什么风,不止太子殿下和紫阳公主不期而至,就连陵远侯也出席,看来今年的马球比赛有好戏看了。”

“可不是?谁都知道太子殿下与陵远侯有隙,常在朝堂之上意见相左,而今却同时出现在了围场,想来定有一番龙争虎斗。”

“……”

燕君听着这些议论声,也跟着往穆青云前来的方向张望。他今日换了身衣袍,翩跹的白衫,墨竹印染,文雅之中透着清新,潇洒之中透着内敛。此等装扮哪里是来比赛的,倒更像是来踏青。此人的身上透着神秘的气息,单从他能抵挡她的香,她就料定他必不简单。

她的目光稍移,观察到他身后的六名护卫也十分了得。他们的衣着和容貌看似朴实无华,但步伐沉稳,腰背挺拔,目光如炯,绝非泛泛之辈。忽然想起方才的议论声,说太子殿下与陵远侯有隙,常在朝堂之上意见相左,她唇角上扬,忽然有了主意。

赵熙嘉骑于马上,策马至穆青云的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倨傲地朗笑道:“听闻陵远侯最大的兴趣就是养竹画竹,什么时候也开始对马球感兴趣?莫不是打算弃文从武?若是如此,那我们大楚的将军们可就危机了,谁不知道咱们的陵远侯是大楚的智多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恐怕其他大楚的将军们都可以卸甲归田、告老还乡了。”

他这一番挖苦的言语,谁都能听出其中的寓意,其他围观的人群也跟着低低地笑开。之所以不敢大笑,是因为陵远侯在楚王跟前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当今太子,他们既不敢得罪太子,也不敢得罪气势如日中天的陵远侯。

穆青云始终淡然含笑,并未受他的言语影响,他不徐不疾地说道:“太子见笑了,青云至此不过是贪恋这围场清新怡人的空气,可谁知城中浑浊的气息已然弥漫到了郊外,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赵熙嘉的面色微沉,想不到对方的言辞如此厉害,轻描淡写的几句就含沙射影,将了他一军。

在二人对峙之中,一声爽朗的大笑自穆青云的背后传来,只听那豪迈的大笑声,众人便猜到了来人是谁。

“侯爷乃是雅人,这空气浑浊与否一闻便知,不像百里胜这等粗鄙之人,到哪儿都闻不出什么味儿。就是在茅房之侧啃烧饼,也觉得香喷喷。”

百里胜的一席话逗笑了所有人,立时将现场的气氛推至最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