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夫人犹豫了片刻,叹气道:“也罢,你先私下里探探公子的心思再说,在别处就别张扬了,免得小岚难堪。”

莲姨热情地应道:“好嘞,姐姐你就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这个做小姨的。我可是把小岚当作自家的闺女来疼惜的。”

两姐妹相视一笑,欢喜地携手离开。

在她们的身后,聂远将两人的话都听在耳中,不由地勾唇欢笑。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跟随在公子的身边,学到了不少东西,对她的崇敬之情也多了几分。在他看来,他的二姐的确与公子很般配,他也乐见这门婚事能成。

待到聂小岚走出账房时,他悄悄将二姐拉到一边。

“三弟,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聂小岚看着弟弟一脸诡秘的神态,有点好笑。

聂远爽朗地一笑,原本阳光的面容更加绚烂:“二姐,我要跟你说的可是一件好事,你怎么谢我?”他俏皮地冲着她眨眨眼,一副卖乖的表情。

聂小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嗔道:“你都没说究竟是什么事,就在这里跟我讨赏?快说,究竟是什么事?”

聂远继续神秘地说道:“你猜猜看,是和二姐你有关的毗也和公子有关。”

聂小岚直接赏了他一记爆栗子,道:“你就别拿二姐消遣了,我还要去厨房给公子做吃的呢。你若是真闲着没事,就去跟着公子学学怎么看账,多跟公子学学,别整日游手好闲的。你看人家公子,不但文武双全,还懂得看账本、管理镖行,还时不时地想出一些奇思妙想来,我还从没见过哪个人可以一身兼备这么多本事的。”

聂远倏地一下凑近聂小岚几近痴迷的俏脸,摇头叹道:“啧啧啧,二姐,你完了,你已经彻底被公子给迷住了。”

一掌拍开了他的脸,聂小岚俏目一瞪,呵斥道:“没大没小!有你这么调侃你二姐的吗?小心我回头告诉娘去,让她好好教训教训你!”

聂远连连讨饶道:“好了,二姐,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可是真的有事要告诉你。”

“到底什么事,还不快说?”聂小岚有点失了耐性,总觉得弟弟是在有意调侃她。

聂远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我老实告诉你。刚刚我听到娘和莲姨的谈话,她们想要撮合你和公子,莲姨秸后就会去找公子探一下她的口风,倘若公子有意,你们的婚事可能就这么定下了。”

“婚事?”聂小岚只觉得两颊热得发烫,心中窃喜,她也很想知道公子究竟对她是何心意。

“你说的是真的?可不许骗我。”一张俏脸上露出女儿家的羞态。

聂远隐忍着笑意,举手向天道:“我以我未来大将军之名发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你还在做大将军的美梦呢,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我们聂家是不可能再回到楚国重振家业了。”聂小岚想到自家的遭遇,愉悦的心情顿时黯了下来

聂远却不以为然,信心十足地回道:“谁说不可能?我可是听爹私下里说了,他说公子乃是人中龙凤,早晚飞黄腾达,睥睨天下。我们聂家跟随她,就是最好的出路,迟早有一日公子会需要我们聂家重回战场,为她开疆辟土、打天下!到时候,我们聂家的成就会比在楚国时更加辉煌。”

“爹真的如此说?”聂小岚还是头一回听到父亲寄身于公子门下的真正用意,不由地陷入深思。

聂远点头道:“没错,爹就是这么说的!他识人无数,是不会看错的,他也绝不会随意拿聂氏三族的前途来开玩笑。爹看中了公子,是觉得公子身上有着特别的气运,迟早会潜龙出海,光芒万丈。”

“那倒是,公子的确不是平凡人。”聂小岚默默点头,对于父亲的评价,她很是满意。她相中的男子,自然是不差的。

“好了,二姐,你快去给公子准备吃的吧。男人都喜欢贤惠的女子,你对公子这么温柔体贴,我相信公子一定会喜欢你的。到时候我成了他的小叔子,这身价立马就涨上去了。”聂远高昂着头颅,一脸的得意,仿佛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看把你美的,八字还没一撇呢。”聂小岚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美美的,开始有了期待。

燕君哪里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成了众人眼里的绯闻主角,还一心扑在镖行的事务中,一边总结镖行的现状,一边思虑着镖行的未来。

直至晚饭过后,她来到庭院中散步,恰好十分“偶然”地遇上了同来散步的莲姨。莲姨十分热情地拉着她问东问西,将她问得云里雾里。

“公子,你看,你跟我们聂家还真是有缘。先是认识我们家的聂风,再是救了我们全家,我们全家老小都很喜欢你,跟公子很投缘。不管是姐夫还是姐姐,都对公子赞许有加,倘若公子能成为我们聂家半个家人,那就更好了。”

“……莲姨说的是,我跟聂家的确很有缘。当初在楚国时与聂大哥相识,我们很投缘,一见如故,他后来又帮我离开了楚城,我心里一直记着他的恩情。现在遇到聂大哥的家人,就更加感觉亲切。其实我很羡慕聂大哥,他有着一个美好的家庭,父母健在,兄弟姐妹相处和睦,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环境中,所以才能培养出聂大哥那般优秀的人物来。”

“羡慕什么?有什么可羡慕的?倘若你愿意,你也可以成为聂家的一份子。不止我姐姐、姐夫,还有我,都会将你视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您的意思是……”燕君以为是聂将军和聂夫人想要认她做干女儿,心底不由地有些期待。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真的很喜欢聂家的氛围,一家老小相处融洽,相互关爱。这样的氛围对她一个自幼是孤儿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种奢望,她太期盼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大家庭了。

“就是这个意思!”莲姨想的却是别的,她拍掌道:“莲姨再问问你,你觉得我家小岚如何?”

“小岚?”燕君眨眨眼,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怎么一下子就跳到聂小岚那边去了?

“小岚不错啊!她温柔贤惠,端庄秀丽,而且聪明能干,将来谁要是娶了她,一定福分匪浅。”她照实说道。

莲姨一听这话,又是连击了三下掌,笑得合不拢嘴。她拍着燕君的手背,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嫌弃我们家小岚。不是莲姨我自夸,我们家小岚那可是知书达礼、贤惠懂事的好姑娘,往常不知有多少楚城的公子哥儿上门来提亲,想要娶我们家的小岚,可小岚眼光高,愣是一个也没看上。我猜她啊,定是在等一个像公子这样文武全才的好男儿。”

燕君迷茫地眨眨眼,头脑有点晕乎,不过还是笑呵呵地附和着她说道:“那是,能跟小岚相配的男子,定然是要十分优秀的。”

莲姨听了她这话,两眼笑得更加弯了。

“那成,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头就把这好事告诉姐姐、姐夫去,他们一定会乐坏的。”

“呃,莲姨……”看着莲姨兴匆匆地走了,燕君更加迷茫,不知道她说的“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究竟说的是哪件事。背后凉飕飕的,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想破脑子也不通究竟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院子的一角,聂小岚躲在一旁一直在偷听着两人的对话,晚饭后,她见着莲姨紧跟着燕君出了门,就立刻联想到她可能是要跟公子说那件事。她心里惴惴不安,想要亲耳听到答案,所以这才跟踪而至。

听到燕君对她的评价和好感,她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她的感觉果然没有错,公子对她也是很有好感的,她开始兴奋地期待爹娘正式跟公子商讨婚事了。

第二天一早,燕君起床后就一直觉得自己的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待她照常练完功后,才出房门没多久,就被聂将军夫妇遣人来请了过去。

自从聂将军一家来了之后,燕君就搬入到镖行里居住,将她和穆青云的新居暂时腾出来给聂云龙一家居住。他们人丁较多,所有人住下后,房间还不够,燕君就让聂远、聂小岚和聂蓉儿几人搬来镖行同她一起住。年轻人之间话题也比较多些,她一个人就不会太闷。

眼下聂将军来人相邀去新居赴午宴,她就让人准备了匹骏马,直接骑马去赴宴。

大街上,有不少伤残的士兵正从城门的方向涌入,城中人心惶惶,很少有人外出,皆躲到了家中。燕君也曾从镖行的镖师处打听到,近日里,燕王派了十几万兵马来围剿义军,使得义军溃败如山倒,损失惨重。

前两天还听着烨城被围,很快大军就会打到逸河城来,可是今日这情形看来,怕是烨城真的守不住了。但这些又与她有何关系?

都是燕国士兵之间的争斗,与她无关,她只须打理好镖行,无论谁输谁赢,都不会影响到镖行的发展便是。抛开了这些愁绪,燕君挥斥着马鞭,加快了速度穿行于成群结队的伤兵队伍中间,朝着新居方向而去。

她匆匆而行,错过了士兵们传来的即时消息,那就是烨城已经失守,大军很快就会杀到逸河城来。

时局混乱,风雨飘摇,此时的逸河城已经处于危险之中,然而城中的百姓多数还被蒙在鼓里,只能听天由命。

燕君来到新居时,聂远、聂蓉儿两兄妹早早地便等候在了门外,一见着她来,立即欢喜地迎了上来,那脸上的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公子,你可来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我说一早上没见着你们,敢情你们都回家了。”

燕君跳下马,将马绳一丢,聂远立即自觉地接过,将马牵到一边,吩咐着下人妥善安置。

聂蓉儿则是一脸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挽着燕君的手臂道:“公子,我二姐可是等你等很久了,一会儿见着她,你可要多说些好话安慰安慰她。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大家都很高兴呢。”

“好日子?什么好日子?”燕君有些莫名其妙。

聂远走了过来,喝止聂蓉儿道:“小蓉儿,你先别说,一会儿给公子一个大大的惊喜。”他暗地里冲着妹妹眨眼,以为燕君不知道,却不想燕君看得一清二楚,不知这兄妹俩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跟随着他们来到大堂,酒宴已经布置妥当,聂将军一家老小无一不差地坐了一屋子,在看到燕君进门的瞬间,所有人的眼睛都齐齐转向了她。这气势着实让燕君吓了一跳,平常他们见着自己最多的是崇敬的神色,可今日为何她觉着每个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别样的灼热的温度,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一般。

到底搞什么鬼?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怪异?

燕君心底凸凸,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聂云龙作为一家之主,率先起了身,上前相迎道:“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饭菜皆已上齐,就等公子前来开席了。”

“聂将军怎么还是这么客气?我说过,我和聂大哥是好朋友,你们只管把我当作你们的晚辈,一家人便是,没有这么多的客套。”

“对对对,一家人!一家人好,一家人更亲!”聂云龙爽朗地笑着请她入座,这笑容里的深意聂家人都懂,唯有燕君继续云里雾里。

燕君环扫了一圈,聂家主要的成员几乎都在,唯独少了聂小岚一人。她觉得奇怪,不由地问了声:“小岚呢?她还没有到吗?”

她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带着暧昧的眼神看向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她的话有问题吗,还是哪里问得不对?

莲姨的性子热情,第一个笑道:“看看,这还没成亲呢,就知道疼媳妇儿了。小岚她早回来了,就在里屋呆着,我这就去把她叫出来。”

“成亲?什么成亲?”燕君抓到了关键的字眼,开始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莲姨停下脚步道:“公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没什么可害羞的。我们全家人都喜欢你,也放心把小岚许配给你。大家都商量好了,也不需要公子你送什么聘礼,简简单单地把婚事办了就行,这样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燕君终于明白过来,眼角抽抽,原来这一大家子的人都以为她要娶聂小岚呢。她使劲地抹了把汗,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很是费解。

“我想大家可能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我和小岚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至于成亲这等大事……怎么说呢,我跟小岚是不可能的!”燕君额头渗出一层汗来,实在有些难以接受这个局面。

“怎么不可能?你们不是两厢情愿吗?那天我还问你来着,问你喜不喜欢小岚,你说她温柔贤惠,端庄秀丽,而且聪明能干,将来谁要是娶了她,一定福分匪浅。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不止莲姨,其他聂家的人都顿时变了脸色,气氛陷入尴尬中。

燕君连忙解释道:“我那日的话自然是真心的,我是喜欢小岚,但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而是将她视作姐妹对待。”

莲姨急了,瞄了瞄里屋的方向,她知道此刻聂小岚就在里屋偷听着,她听到这番话定然伤心不已。也没有深究她话中的涵义,她再次追问道:“我只问你,你究竟娶不娶我们家小岚?你不要拿理由来搪塞我们,我们只想听你的真心话。”

燕君拧了下眉头,或许她该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可是她心中仍存有疑虑,于是便说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成亲了,所以我不能再和小岚成亲。”这个理由至少是真实的,不算欺骗他们,她心里想。

众人听闻,皆是吃了一惊,相处一个多月,谁也没见过她有家眷,不由地疑惑。

燕君见他们不信,于是又强调道:“我说的是真的,他有事要离开一阵,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们这里住的地方,就是我和他的新居。”

聂云龙听到此话浓眉轻皱了下,像是做很大的决定一般,说道:“公子年少有为,家中多有妻妾也是寻常。倘若公子不弃,老夫就作主将小岚许配给公子做小妾,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这万万不可!”燕君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却没有考虑到如此做法对于里屋的聂小岚来说是件多么难堪之事。当面被拒绝不说,就连纳妾她也不愿意,这让她情何以堪?

里屋的房门哐当被撞开,聂小岚捂着脸,快速地冲出了房门,两眼之中皆是难堪的泪水。她再也没有面目留下来面对她的家人,面对燕君,面对她自己。

“二姐!”聂远急急地追了出去。

聂家其他成员每个人的脸上也皆是难堪之色,带着怨恨的眼神望着燕君,仿佛她是那个十恶不赦之人。

聂云龙一张脸也变得十分黑沉,他撇开了头,不知该说些什么。而一旁的聂夫人则紧紧地拉着想要为聂小岚打抱不平的莲姨,不让她说出难堪的话来得罪了燕君。

现场的气氛顿时跌到了冰点,燕君从未试过如此心神煎熬,她长叹了一声,事已至此,她不得不说明事情真相了,否则误会越积越深,她无法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更严重的冲突来。

“聂将军,聂夫人,各位,燕君拒绝这门婚事,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们请看!”在众人的目光下,她伸手扯下了头上的发带,任由如瀑的青丝顺势垂下,垂在她两肩上,显露出女子的面目。

倒吸气声响成一片,他们在惊叹于她的真实身份的同时,也感叹于她的天姿国色,原本在他们的眼中聂小岚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可是现在与眼前之人相比,明显逊色了许多。

她竟然是个女子!

这句话在每个人的心头缭绕,这一事实给众人带来太大的冲击和震撼。

聂云龙身形晃动,险些跌倒,他竟然将所有的赌注都放在了一个女子身上,这个打击对他来说真的是太大了!

“你、你竟然是女的?”莲姨颤着手指向燕君,满眼的不敢置信。

还是聂夫人较为理智,也较为沉得住气,问道:“你不是燕国太子吗?为何燕国太子成了女子?”

燕君解释道:“事实上,当年我是代替我的弟弟到楚国为质的,所以,燕国太子一直以来就不是真正的太子,而是假冒的。一个女子顶替了太子之位,在楚为质。”

聂夫人没有太强烈的反应,而是叹息了声,道:“想不到你一介女流之辈竟经历了这么多不寻常之事,难怪你不愿意回到王宫,在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后,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聂夫人起身来至燕国的跟前,慈爱地拉起她的手,安抚道:“孩子,今日之事是我们欠妥当了,这不怪你。你对我们聂家已经仁至义尽,我们聂家每一个人都铭记在心。至于小岚,她只是不了解真相而已,待她想通了,一切也就过去了,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老爷,你也说句话。”她说完,还不忘提醒仍处于震惊中的聂云龙。

第四卷入主燕国010聂风归来

聂夫人深明自家相公的想法,深怕他一时失态而得罪了公子,毕竟他们聂家如今能有处安身之所,全亏了公子。

聂云龙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细细地打量着此刻长发披散的燕君,蹙眉深思,谁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许久,他长长一叹道:“此事不是公子的错,是我聂家欠考虑了。”

“不,是我不对在先,我不该对你们有所隐瞒的。小岚那里我自会跟她解释,请大家放心,我一定将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燕君自知再待下去,彼此只会更加尴尬,倒不如给彼此一些时间来适应。她匆匆告别,前去寻找聂小岚。

城门外,战鼓震天,义军们仓惶地自城外逃入城中,而城内的百姓们更是慌乱地在大街上逃窜,相互奔走相告。

义军败了,大王的军队就要攻进城来!

这个消息,无疑像是个炸弹在邯郸城爆炸开来,人心纷乱。

燕君骑着马逮了几个路人打听,得知聂小岚骑着马出了城门,还有追她而去的聂远一道都出了城。眼下兵荒马乱的,他们姐弟二人却出了城,燕君很是担心,二话不说,连忙策马挥鞭追了出去。

“公子,大军就快攻进城了,你怎么还往城外跑?小心,危险!”

“这人一定是疯了,自己去送死。我们快走吧,大军打进来可就生死难料了。”

燕君没有在意别人的善意提醒,穿过混乱的人群,她出了城。

城门外,比起城内的情景更加混乱,义军如潮水一般涌向城门口,每个人的身上都多少挂着伤,或是衣衫残破。再往远处眺望,黑压压的军队好似乌云笼罩而来,让人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小岚,你在哪里?”

“小远,你们在哪里?”

燕君一边找人,一边大声呼喊,不知不觉中已离开城门越来越远。

人群中,聂远和聂小岚与她擦肩而过,往城内相反的方向疾奔。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聂小岚即使再心情抑郁,也不会傻傻地往交战的两军之中冲突。燕君又怎会知道此刻已和两人背道而驰,她心中带着负罪感,继续往前方寻找他们的身影。

遥遥地,她看到了成千上万的大军突然之间朝着东南方向涌动,仿佛那里有着他们的猎物,他们群起而扑食。

燕君立于马上,翘首眺望,看到那人群之中似乎有个女子的身影,她的面容看不真切,但身上衣裳的颜色却是和聂小岚一样的。她心里一突,莫不是小岚陷入了包围之中?

倘若因为她的缘故而让小岚丧生,她这辈子都会于心不安,她必须救她。想到此,她夹紧马身,加快了马速朝着包围因中冲击。一路上,她夺了一士兵手里的刀,左右冲杀,在千万人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小岚,快到我这里来!”

可惜周围的喊杀声冲天,她的声音很快就被湮没在喊杀声中。然而她周围的士兵却有人认出了她,朝着大军之中,大声叫嚷:“快看,义军首领在此!里面的那个是假的,这个才是真的!”

“义军首领在此!”

霎那间,这句话在大军中爆炸开来,一传十、十传百……原本不断涌向东南面的大军忽然更改了方向,开始朝着燕君发起疯狂的攻击。

几万人黑压压地涌上来,燕君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只要每个人吐上一口唾沫就能将她淹死好几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会认为她才是真正的义军首领?

这个替罪羊当得实在很憋屈!

手里的刀不断地挥舞,天书之中有专门的刀法一篇,她练得极为纯属,往往一刀出去,便是十条性命。一批燕军倒下,接着一批燕军接上,她已经杀得麻木。四周围滚烫的鲜血飞溅,模糊了她的双眼,纵使她武艺再高强,也难抵万千的大军轮番地进攻。

“犯我者,死!”她朝着大军之中大吼一声,如修罗一般继续挥舞着大刀冲杀,不过却是掉转了马头,往城门的方向逃去。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她所面对的是成千上万的如蚁一般的大军。

“她要逃,快拦住她!”燕军之中有人高声呼喊,后翼的大军开始呈扇形从两翼围上,将她包围在中间,有效地阻挡住了她退离的脚步。

燕君额头渗出几滴汗来,看来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而另一边原本被大军包围的燕昕,在燕君帮他引开了追兵后,终于侥幸地从死亡线上挣扎着活了过来。他迅速整顿被冲散的人马,朝着他的方向不断靠拢,没过多久,他的身边就聚集了将近千余人。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燕军突然朝着那边涌过去?”燕昕翘首眺望着被大军包围的一个黑点,他甚至看不清那人的背影,心中很是疑惑。要知道就在方才,他身边的护卫一个个倒下,几乎就要全军覆没。谁知燕军突然大量地转移了方向,这才使得他从生死边缘又重新活了过来。

“公子,刚才好像听到燕军士兵中有人传‘义军首领在此!’,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认错了人,将其他人视作公子了。”身后的韩离子回答道,韩离子此时也是满身的血迹,身上有不少伤处。

“义军首领?你不是在这里吗?为什么他们会以为你在那边?难道是……”说话的是一直被燕昕软禁的五公主燕芷,平常无论燕昕到哪里都带着她,如今烨城失守,他也没有丢弃燕芷,一直将她带着身边,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极为微妙。

“难道是什么?”燕昕的心中也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成真。

最后还是韩离子说出了两人心中的猜测:“难道是公主殿下?”

燕昕眼皮跳动,露出惊骇之色,连忙下令道:“韩夫子,请你照顾好五公主。其他的人,都跟我冲杀过去!杀!”他挥舞着手中的宝剑,策马领头朝敌军方向奋勇冲杀。

“喂,你小心点!千万不能死!”燕芷在他身后担忧地叫喊,看着他有危险,她竟觉得心会痛。这样奇怪的感觉,让她很陌生。

燕昕听到她的声音,在马上回眸一瞥,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再回头时,他的双目之中满是忧虑,他不确定那被包围的人是不是他的亲妹妹,但几有一点可能,他都不愿意作赌,他一定不能让妹妹有事。

身陷包围之中的燕君此刻已疲惫不堪,挥刀的手臂僵硬无比,手中的刀变得越来越沉重,她快要提不动它。

“你们看清楚了,我不是义军首领,我是燕国太子,燕君!”此时此刻,她只能亮出自己的身份,唯有如此,才能留有一条活命。

“别听她的,我认得义军首领,她这张脸,绝不会错的!”

“你是我们太子,这话谁信?你今日休想逃脱!”

“大王下的旨意,谁砍下义军首领的首级,就封侯拜相,赏黄金万两!”

燕君眼前一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士兵们如此穷追猛打,原来是燕王许了他们这么丰厚的奖赏的缘故。她何其冤狂,无缘无故就被人当作义军首领,她从没觉得如此憋屈过。

跟一群想升官发财的疯子根本无法对话,她手中的刀继续不断地砍杀,她的刀满饮着人血,发出兴奋的嘶鸣声。

燕军的后方突然间沸腾起来,有一支奇兵突破了燕军的防线,正从燕军的后方冲杀而入。燕君在作战的间隙朝后瞄了眼,一股上千人的黑甲骑兵如利剑一般刺穿了燕军的心腹,一路冲杀过来,竟似入无人之境,勇猛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