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心邻居说:“十二点多的时候,她家的小保姆忽然冲出来大喊大叫,那个惨呀,吓得我一激凌。整个楼都被吵醒了,大伙儿冲进去,就看见你们这朋友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大家慌着打110的打110,打120的打120,忙乎停了,人也送走了,她这保姆又叫唤起来,说孩子不见了。警察现在也在找呢。”

可意冷静地问:“那小保姆呢?”

邻居说:“保姆不敢住在死过人的房子里,搬到她一个小姐妹的宿舍去了。警察知道地址。哎,你们是她的好朋友,知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你们说那孩子会不会是他给抱走了?”

女伴们顿时齐齐苦笑。陈玉问:“你们邻里邻居的,没见过有什么男人在这儿常来常往吗?”

邻居说:“她是半年前才搬过来的,来的时候就大着肚子,说是孩子的爸在国外,孩子出生前自然会回来的。北京这种事儿多着呢,大家各过各的日子,谁也没想着有什么不对。她家的门儿整天关着,她很少和人说话,也从没什么人来看她,直到上礼拜进医院,大伙儿才纳闷儿说:怎么生孩子这么大事,也没见有个亲朋好友的来看看。就一个保姆陪她进医院,前儿个又从医院把她接出来,才一天时候,就死了。先前一点影儿都没有。”

从邻居提到“孩子的爸在国外”开始,陈玉就一直看着陆雨。然而陆雨恍如未觉,只是问:“冲进房子的那些人里,有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邻居乐了:“怎么你们几位的问题和警察一模一样?你们是干什么的?训练有素啊。当时你们三个要是在现场,可能就把那男人当场揪出来了。你们这么关心她,早干什么来着?”

这句话仿佛来自良心的拷问,让三个人一齐哑了。

也许他们有很多理由为自己辩护:工作忙、家务忙、没想到会出事、联系不上、再说慧慧也从来没流露过任何求助的意思……

但是有一点最根本的原因是不容回避的,就是人性根本是自私的,在人们的心里,朋友的事情再大,也只是旁枝末节;自己的事情再小,也自会十万火急。

她们觉得深深的羞愧,并希望为这羞愧做一些亡羊补牢的挽救工作。于是决定放下所有的事情,全力料理慧慧的后事,看有没有可能发现蛛丝马迹,找到孩子的下落,以及,孩子的父亲。

4、

阮咪儿的婚礼如期举行。

服侍她换婚纱的不是她预期中的好友,而是婚纱店的服务员,这使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拿着一只小小的钻石冠和一挂名贵的大溪地珍珠项链踟蹰:“如果可意在这里,她会怎么说?”

婚纱小姐说:“您无论戴上什么都是那么美。”

阮咪儿笑一笑,赞美的话谁都喜欢听,可是她现在更需要的是中肯的意见。一个婚纱店的服务小姐懂什么?咪儿要的是满堂宾客的喝彩,来自未来公婆的赞美才是最有价值的赞美。

如果赞美也有价码的话,那么这小姐的赞美最多只值一张十元的小费,而李佳父母的赞美才是价值连城的宝藏。

阮咪儿尝试着用可意的眼光来挑剔自己,模仿着可意的腔调说:“珍珠富丽而含蓄,戴好了是贵族气,戴不好就是死鱼眼珠子,明珠投暗;钻石光彩璀灿,虽然张扬些,但是配合你的个性,倒也相得益彰。”

她满意地笑了:“好,就选王冠!”

在进礼堂之前,咪儿仍然觉得有些什么事没有做好或是做到,忍不住拨通可意的电话:“你们那边怎么样?”

“孩子不见了。”可意气急败坏地说,“邻居说有人抱走了孩子,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那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我们要去警察局问问,你别管了,好好结你的婚吧。”可意收了电话。

不知怎的,咪儿总觉得可意的最后一句是反话,真正的意思分明是“你只顾着结婚的事,还会关心慧慧吗?”她有种感觉,慧慧自杀的阴影会一直追随着她的婚姻生活,并将影响终身。

手机响起来,她神经质地拿起来就问:“警察怎么说?”

对面是新郎李佳带笑的声音:“警察说我们结婚是合法的。”

咪儿不好意思:“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可意她们打回来的呢。”

李佳问:“你的好朋友们不是专程来为你送嫁的吗?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

咪儿难过地说:“有个朋友突然自杀了。她们赶去北京为她料理后事。我真希望和她们在一起。”

“是吗?”李佳有些出乎意料,却仍体贴地安慰着爱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要让坏消息影响心情。”

“可是那个朋友……”

“亲爱的,别再提这件事儿了,你得赶紧把它忘掉。时间不早,得快点准备了。”李佳的电话也挂了。

咪儿有些落寞,她很想同人谈谈张晓慧的事,她心里特别堵得慌,必须得说点什么才能叫自己的心里好过些。可是可意她们不在,李佳又不愿意多谈,她能跟谁交流心得呢?

她只得冲着正跪在地上帮她整理裙摆的婚纱店小姐说:“你知道吗?我有个朋友突然自杀了,她叫张晓慧。”

那小姐应付着:“章晓惠?是那个拍三级片的名女人?她自杀了?”

咪儿解释:“不是那个章晓惠,她是贤惠的惠;我的朋友张晓慧,是智慧的慧。”她叹了一口气,“可是那个章晓惠一点也不贤惠,弄得钟镇涛倾家荡产还把他抛了;而我的朋友张晓慧也一点不智慧,居然未婚生子,还要闹自杀。她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自杀呢?”

警察局门外,三个好朋友无精打采地走在路上,漫无目的。

陈玉说:“要不要到我家去坐坐?”

可意率先反对:“不要,你那对混世魔王的双胞胎真让人精神紧张。去你那儿,不如去我那儿,虽然简陋些,到底清静。”

陆雨说:“我得打扰你两天。我不喜欢住宾馆。”

可意说:“那当然……”话未说完,手机响了,她“喂”了一句后冲陈玉和陆雨说:“是咪儿。”

陆雨问:“婚礼开始了没?”

陈玉说:“算她有心。”

可意对着电话嗯嗯啊啊,然后说:“没什么消息,惟一进展是知道了那孩子的性别,是男孩儿。你别管这事儿了,安安心心结婚吧。”挂断电话后对两个朋友说,“阿咪已经妆扮好了。婚礼十二点整开始。”

陆雨看着手表说:“不知这会儿有没有飞机?要是现在回上海,大概还赶得及咪儿的婚礼。”

陈玉停下来:“你还有心情参加婚礼?”

可意思索地说:“慧慧自杀又不是咪儿的错。不能因为有一个好朋友死了,就不允许别的好朋友快乐。我们为慧慧悲伤,可是我们也为咪儿祝福,这并不矛盾。”

陈玉懒洋洋:“我宁可回去看看我那对双胞胎是不是还好好地待在家里,你视他们为混世魔王,我可是看成心肝宝贝儿的。”

陆雨揭露她:“刚刚说要为朋友多做点事的,这么快又打退堂鼓了。”

陈玉反驳:“我说的是要全力帮慧慧料理后事,可没说要做空中飞人,刚回北京又去上海,慧慧的事怎么办?你们才是出尔反尔。”

可意计算:“如果现在回上海,参加完咪儿的婚礼,今晚或明早再回北京来筹备慧慧的葬礼,时间上倒也来得及。”

陈玉哀号起来:“你们不如把我的葬礼也一并计划在内,这一圈跑下来,我也就差不多了。”

阮咪儿仍然冲着婚纱店小姐唠唠叨叨:“那个名女人章晓惠才应该自杀的,可是她不,她去拍电影了,拍三级片;我的朋友张晓慧又文静又善良,她应该活得比谁都好,可是她却偏偏自杀了。谁会想到她竟然会自杀呢?还留下一个没娘的孩子,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女伴们的争论也在持续。

可意慷慨陈辞:“参加咪儿的婚礼,与我们‘要为朋友多做一点事’的初衷并不违背。恰恰相反,这也是为朋友的一种。慧慧已经死了,不论我们再做什么,她也不会知道了;但是咪儿还活着,如果没有我们给她的祝福,她会很失望的。我们不能再做任何伤害朋友感情的事,我们不能放过任何可以带给朋友幸福的机会,生命是如此宝贵,去不再来,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蹉跎?”

陆雨几乎要为可意的演讲鼓掌,揶揄陈玉:“你的小本本呢?怎么不拿出来记呀?”

戴着钻石皇冠的阮咪儿光彩照人,一出场便赢得满堂宾客惊艳的叹息声,李佳忍不住在她耳边悄声说:“今天,你美如天仙。”

咪儿仰起脸笑:“我们,是神仙眷侣。”

来宾掌声如雷。这场婚礼真是隆重极了,辉煌极了,阮咪儿走在红地毯上,成功地做了一次独一无二的女主角。

飞机上,陈玉第十三次问空中小姐:“请问飞机几点抵达?不会晚点吧?能不能快一点?”

陆雨推陈玉:“你以为这是出租车呢。”

可意说:“刚才最不愿意来的人是你,现在最急着到的人又是你,你这人怎么回事儿?”

陈玉说:“早死早托生。反正已经来了,当然希望不要错过好戏。”

陆雨不满:“呸呸呸,又说死,不吉利。”

陈玉和可意异口同声地学着她的腔调说:“死都死了,还怕说吗?”

宾客散去,新郎和新娘站在礼堂门口送客,李佳问咪儿:“亲爱的,你开心吗?”

咪儿对着李佳绽开一个甜蜜的笑容:“很开心。”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的笑容里好像总有所保留?”

“没有呀,我真的很开心。”咪儿说罢,重新绽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

李佳摇头:“你的这个笑容是在你主演的片子《野花》中用过的;刚才那个是你的另一个角色护士小姐式的。”

虽然被人看穿伪装有点尴尬,然而李佳用到的“主演”一词却颇得咪儿欢心,于是咪儿再次笑了:“你真是我的超级FANS。”

李佳更加肉麻地说:“不,是终身影迷。”

咪儿甜蜜地笑。

李佳正想说出这个笑容的出处,忽然看到妻子的笑容定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风尘仆仆满面憔悴的岳可意、陈玉、陆雨正从出租车上下来。

阮咪儿欢呼一声,猛地跳下台阶,向着可意她们奔去。

四个好朋友热烈地拥抱在一起,又跳又叫,陈玉抢先说:“祝你们白头偕老。”

陆雨接口:“百年好合。”

可意接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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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儿笑着:“你们来了,太好了,婚宴好完美,可是我惟一的遗憾就是你们不能参加我的婚礼,看着我成婚。现在好了,太好了,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她哭了,可是流着泪,却仍然在笑,笑得那么真诚,那么坦然,那么毫无保留。

李佳感动地看着这个笑容,这是阮咪儿最美的笑,不属于任何一部影片。但也不属于他。他有些失落地想,自己在咪儿心目中的份量,也许还比不过她这三位神奇的好朋友。

三个好朋友看着阮咪儿灿烂的笑容,觉得自己就像是洒向人间都是爱的快乐天使,简直要为自己感动起来。缠绵在她们心中一日夜的道德内疚感,顿时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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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性冷淡还是爱无能

1、

张晓慧自杀了。留下了一个刚出世的婴儿。而那个婴儿失踪了。婴儿的父亲更如同一团看不见的影子,飘摇于每个好朋友的心里梦中。

生活还在继续。在追索无绪下,众女伴也只得暂时放弃对婴儿的寻找。可意不得不开始准备下一期杂志的选题,而陈玉的两个双胞胎儿子同时患了感冒,让她焦急不已,陆雨回到大连打理茶楼,阮咪儿和李佳与她同行,他们把蜜月旅行的第一站设在海滨。

本来李佳是筹划着要出国旅游的,可是仓促之下,咪儿的护照和签证都来不及办。而且咪儿说,要把嫁入豪门的种种优惠条件摊开来慢慢享用,不能一下子用尽享尽,那么有一天等新婚的热情消失殆尽,便再没有可以期待的事情。她甚至在冥想中为自己开列了一张享受生活的时间表,包括环游世界、重新购置家俱及装修、学驾名贵跑车、雇佣私人服装设计师以及抽出专门时间去健身美容、学习插花或是跳国标舞等等。如果每年有一个享受生活的主题,那么至少可以自得其乐十年,至于十年后,也许离婚了,也许另有新节目,谁管,到时候再说啦。

飞机上,咪儿拍拍陆雨隔壁的肩:“麻烦您能换个座位吗?”她指指后面李佳旁边的空座,“我的座位在那儿。”

那隔壁是个胖子,本来不情愿挪动,可是忽然认出咪儿来:“你不是那个闹闪婚的女明星吗?叫什么来着?”

“阮咪儿。”咪儿不知道是该为被观众认出来而欣慰好,还是应该为自己靠“闪婚”而不是作品出名而感到羞愧,只得含糊地笑笑说,“如果您肯跟我换个位子,我可以给您签名留念。”

胖子得寸进尺:“我们合个影好吗?我有相机。”不由分说已经从随身包里拿出数码相机来递给陆雨,“帮个忙捏一下,喏,这里,一下就得。”

陆雨尴尬地看着咪儿,咪儿无所谓地将头向胖子凑一下,一笑,留下倩影。

胖子很感激,一边检查着相机里的留影一边说:“真是太荣幸了,我和大明星合影,这还是第一回呢。您坐,您坐,咱回头聊。”到底挪了地儿。

咪儿坐下来,自嘲地说:“从前天天想出名儿,拍了十来部戏,也没出来;现在终于出来了,也没戏拍了。”

陆雨笑着安慰:“也不是没有意义的,换座位方便些。”看到咪儿仍然闷闷不乐,有些不安,“你还真当回事儿呢?你不是挺看得开的吗?”

咪儿说:“不是那个。我虽然舍不得电影,可是已经决定了也就想开了,不过偶尔拿几张剧照出来缅怀一下。”

陆雨顿感释然:“就是嘛,这才像你。那么新婚燕尔的,又为什么愁眉苦脸?”

咪儿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你们知道我的,平生最好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演电影;二是做爱。”

陆雨笑:“结了婚,电影是演不成了,做爱可是又方便又合法了,随时随地,伴侣自备,就是不能随便换。”

咪儿咬牙切齿地说:“可是他……不好这个。”

“不好哪个?”陆雨不解地问,但立刻明白过来,大惊,“他,那方面有问题?”

“也不是有问题,就是没什么兴趣,有点儿……怎么说呢?性冷淡吧。”

“这就是闪婚的坏处。”陆雨同情地叹息,“要不怎么说试婚是合情合理的呢。无性婚姻太不人道了。”

“是啊。”咪儿认同,“的确有把‘性无能’称作‘不能人道’的说法。”

陆雨失笑:“这可有点言过其辞了。你不是说他只是冷淡,并不是无能吗?可能是心理上的问题,太紧张了,越是想表现得好就越是不能正常发挥;又或者还纯着,对这事儿的好处没领会呢。你会慢慢开发出他真正的自我的。你应该问问可意,她也是闪婚,她有经验。”

咪儿不屑:“她有什么经验?她那都是纸上谈兵。我敢说我们四个人中要是有一个贞洁烈妇的话,绝对是她。我怀疑除了她那个大学副教授的丈夫外,她就没有跟别的男人做过爱。就算副教授牙签挑米粒,她也不会觉得惊奇,还以为男人天生都那样儿呢。”

陆雨笑起来:“那你问问陈玉,别看她表面上贤妻良母的,艳遇一点儿不比你少。”

咪儿更加不屑:“她?跟她说心里话,等于跟全世界宣布。她比可意还更像个媒体人士。她们京城的那些小富婆三八太太们,最喜欢的就是打探隐私。”

陆雨更加笑起来:“你现在也是小富婆、三八太太了。我替陈玉跟你说一句:欢迎加入少妇队伍。”

咪儿叹息:“想想就绝望,怎么就一失足成少妇身了呢?以后就再不能跟人家说‘我们女生’怎么怎么样了,真是至大损失。都是陈玉,跟我说什么李佳绯闻无数,还挺花心的,跟人求婚倒是第一次。你知道我了,一听奇货可居,立即心动,要不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上了贼船。”咪儿忽然不自信起来,“会不会是因为我不够魅力呀?他对别的女人有兴趣,却独独对我冷淡,是因为我不如别人?”

“怎么会呢?亲爱的,你可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打遍男人无敌手的性感女超人呀。”陆雨安慰她,“你要是肯跟导演上床,早就红透半边天了。”

“那倒是的。”咪儿又自信起来,“我虽然不相信什么从一而终,可是也绝对不会把性爱当商品。”

陆雨问:“听说李佳还是可意的老板?”

“算不上老板,股东罢了。可意倒是没骗我,跟我说李佳多有钱来着。后来我才发现,可意的情报还不准确,她说的只是李佳自己拥有的资产,而他可以挪用的资产要比这还至少多三倍。”

“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有那么多钱,早已经够抵消他睾丸素缺省的不足了。”

咪儿不高兴了:“我跟你说了这么大一个秘密,你不能老是说些现成话儿应付我,你得给我建议,说两句警世恒言来听听。这是听别人隐私所要付出的合理报酬。”

陆雨投降:“动不动就冒出两句格言来是可意的长项,要不找陈玉也行,她的小本本上记得多着呢。”

“可我现在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那你听好了——两条路:一就是想尽办法来提高他的‘性趣’;二是发展地下恋情来补偿自己。”

“听起来第二条路好像还容易走些。”咪儿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下,忽然如梦初醒似地看着陆雨,“恐怕你就是走这条路来采阴补阳的吧?”

两个人挤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起来,陆雨朝后排座位看了一眼,李佳正闭目养神,她忽然想起来:“会不会是因为他太累了呀?你们俩是闪婚,短短几天里经历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大事儿,他能不累吗?说不定是因为累而失了水准,只是暂时现象,你别瞎紧张。”

“也是。”咪儿有些拿不准起来,况且她也真心希望陆雨的分析是正确的,于是鼓舞自己说:“他在结婚那天还甜甜蜜蜜油腔滑调的,可是第二天早晨起来就有些不对头了,大概真是累伤了。也许以后会好起来的。”

“一定的。”陆雨很高兴自己成功地做了一回心理辅导,益发不遗余力地拍马,“会越来越好的。面包会有的,性爱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两个女人又嘻哈地笑做一团。

那么巧,岳可意这会儿正好在做一个关于“性冷淡还是爱无能”的选题策划,召集编辑会讨论操作方案,陈玉作为重点作者被邀列席。

一个男编辑发言:“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杜蕾丝全球性调查有数据显示——中国人的平均性伴侣数最多,为19.3人,远远高于全球平均数10.5人。但是中国人平均每年性生活的频率却只有90次,排全球倒数第7位,低于全球平均数103次。我打算就这调查数据再做一次本刊独家的民意调查,向读者出示数据,并听取他们的意见,记录他们的反应。”

女编辑小于不赞成:“那一定是大吃一惊,然后说些自己的观点,完全可以想像出来的,没什么意思。”

男编辑反驳:“除了观点之外,我还会采访一些案例,然后找专家进行分析。”

小于继续反对:“但是怎么能证明那些案例是真实的呢?我们又不是电视台,很难表现出那种现场感的。而且披露性爱隐私的人多半不愿意上照片,读者会觉得我们是瞎编乱造的。”

很明显两个人都想争夺选题的操作权。编辑的主要收入来自编辑费,而编辑费的多少取决于版面,拿下一个策划选题,就意味着至少拥有了十个版面的编辑费,那象征着一套新上市的DIOR美白系列化妆品,或是一季的健身房卡费。

陈玉莫明兴奋,这是她最感兴趣的话题,在两个编辑不见硝烟的争夺战中,她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优雅地交叠着手发言:“我建议找一男一女两位有名有姓的特约作者进行辩论,各持己见,这样会比普通的采访更有意义,也更有火花。而且只是观点碰撞,两位作者一定愿意提供真实照片的。”

可意点头:“这提议不错。案例可以夹杂在他们的对话中,让他们以自己某个朋友的故事这种方式叙述出来并进行讨论,形式要灵活得多。那么女方代表自然就是你了,男方代表我们应该邀请哪位作者?”

小于提议:“找钉子吧。他最喜欢抬杠了,又是性爱专家,观点一定精辟。”

可意问:“他不是摄影记者吗?怎么成性爱专家了?”

小于说:“他什么都感兴趣,他给咱们拍的那些明星照片,采访稿都是他自己写的。再说咱们这种观点又不是采访真正的专家,只是需要男方代表,稍微普通一点的人还更合适些,显得真实,您说呢?”看看可意的脸色,又赶紧补充一句,“如果您还是觉得名气比较重要,也可以让钉子再采访几个明星,加上明星观点,附照片,形式就更加灵活花哨了。”不等可意回答,乖巧地探头看了可意的杯子一眼,笑着,“岳姐,你的杯子空了,我给您倒水去,喝什么?”

“咖啡吧。”可意说,转念又说,“算了,还得现煮,太麻烦,就是白开水吧。”

小于说:“不麻烦,一会儿就好。”颠颠儿地去了。

陈玉叹为观止,俯在可意耳边小声说:“你这手下可够有眼力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