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瑜看着秦夫人,秦夫人说了两句就停下口,这样的话怎么听着感觉不对。清瑜已经笑了:“秦夫人请起,本朝初建,正是百废待兴之时,陛下也不会屠戮功臣寒众人的心。只要众臣子都为本朝好,襄助陛下,君臣自然是和睦的。”

如果反过来,对皇朝有威胁,那么就会走上另一条路。秦夫人怎么听不出清瑜话外的意思,看着清瑜的笑容秦夫人那如同一团乱麻的心已经沉静下来,俯首认输:“娘娘所言极是,妾回府之后,自会把娘娘的意思对妾的夫君讲。”

清瑜微微一笑:“还有句话,秦夫人身为宰相夫人,当为众命妇之首,空闲时候可请凉州旧臣的夫人们过府相聚。将相和了这朝廷也才安稳。”凉州旧臣们的圈子和世家们的圈子是不一样的,清瑜此话,是要世家们把圈子打开,接纳凉州旧臣,而不是依旧高高在上,看不上凉州旧臣们。

秦夫人到的此时,只有应是而已,清瑜挥下袖子:“夜深了,你出宫回府不便,我让人持我的诏令送你出宫回府吧。赵将军的长子,今年十四小了令千金一岁,男小女一岁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们两家就做个亲家吧。”

赵将军?他的夫人不过是个歌姬出身,若在平日秦夫人定当自家受了无尽的羞辱,可在此时,秦夫人只有躬身应道:“妾谨遵娘娘旨意。”清瑜勾唇一笑:“赵将军和秦宰相同朝为官,这门婚事也算不上不般配。”

灵柩

警告还是警告,秦夫人到了此刻已经有些麻木,只有应是的份,清瑜唤来宫女,让她们领着秦夫人出去。秦夫人再次恭敬谢过清瑜跟随宫女们走出去,两边宫灯高挂,照着秦夫人的去路,秦夫人沉默地走出昭阳殿,当走完台阶时候,秦夫人回头去看昭阳殿,灯光辉映之下,昭阳殿显得十分壮丽。

这样的宫殿已经有了足够配得上的女主人,此时唯有臣服,心甘情愿的臣服。秦夫人轻叹一声,转过身往外走去,除了臣服,还能再做别的什么?

这一夜,注定秦府的人彻夜难眠,而京城有些人家同样彻夜难眠。第二日一大早,月娘就被召入宫,秦夫人得到消息时候知道大概等月娘出宫时候,就该有媒人上门了。下手坐着的妇人看着秦夫人的面色,叹了一声不说话。

秦夫人望着这个妇人道:“说起来,赵将军也是陛下重臣,这门亲事并不算他家高攀,等鸾儿从宫里回家待嫁,要多教她好的。”那妇人低低应了声是:“奴是夫人的人,自然是夫人怎么说就怎么听。只是八姑娘虽说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但从小到大都养在夫人身边,千般伶俐百般聪明,赵将军虽说是陛下重臣,但他那位夫人…”

秦夫人冷冷地看着这妇人:“噤声,你难道不晓得今非昔比?况且今日赵夫人已受过朝廷诰封,纵我见了还要口称一声赵夫人。日后结了亲,也是我去称她为亲家母,我尚未说话,你在这委屈什么?”那妇人抱怨的话全被压进肚里,起身道:“夫人说的是,是奴见识不够。”

秦夫人的眼神依旧很冷:“知道就好,老爷一向宠你,可也不能失了分寸,等鸾儿从宫里回来,你和她住一日,你们好好说说话。”妇人面上露出喜色:“奴谢夫人大恩。”秦夫人摆手:“下去吧,到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个心里有数。”

妇人行礼退下,秦夫人望向皇宫的方向,也不知赵家出宫之后什么时候派媒人过来?不管怎样这边都该准备起来,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此时月娘正和清瑜两人坐在太液池边,看着宫女们在湖上荡舟采莲,笑声不时传到岸上。月娘不由笑了:“这情形,倒有些江南风味,在凉州哪能看到这样的?”清瑜点头:“说到江南,樾妹妹是最向往江南的,只可惜到现在都没到过江南。”

月娘眼里有追忆:“太妃下个月也要到京了,说起来,太妃养了个好女儿。”陈枚登基之后,尊远在凉州的琴娘为太妃,余达翰殉国之后,琴娘决定回京到先帝陵前守陵,陈枚他们劝阻不成只有随她,琴娘是跟余达翰的灵柩一起回来的,而陈樾,还在凉州和陈枚并肩作战。

清瑜轻轻一叹才道:“太妃有好女儿,夫人你不也有好儿子?记得你和赵将军的长子将要十四了?”清瑜从不是无缘无故说这话的人,月娘瞧着清瑜:“难道娘娘想做媒?”清瑜指向湖上采莲的少女:“那个着红的姑娘,是秦相最幼女,秦夫人昨日进宫,把婚事托付给我,我就想起你长子来了,虽然大了一岁,两家都还般配。”

月娘顺着清瑜所指方向看去,虽然离的远,也能看出秦家千金长的出挑,月娘收回眼对清瑜道:“娘娘这话,是旨意呢还是建议?”清瑜的眉微微一挑:“娶妻娶贤,虽然这些世家们都有些骄傲,但我不得不说,他们的家教都不错。”

月娘当年跟了陈节度使十来年,再后来又被嫁给赵将军,眼界自然不止这四方天地。清瑜只说了一句她就明白过来:“要打破世家们的骄傲,最快的就是联姻。只是秦宰相夫妇那里,会不会?”清瑜笑的很笃定:“结亲不是结仇,都是亲家,谁还能因出身什么骄傲于你?”

月娘垂下眼盈盈下拜:“如此,妾多谢娘娘,为妾物色这么个好儿媳。”清瑜扶起她:“有什么可谢的,到时让我得杯喜酒吃就成。”月娘抬头笑了:“这是自然。”清瑜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个通透人,记得我那句话,结亲不是结仇。”

月娘再次应了,此时宫女们已划着小舟回到岸边,几位千金手里抱着荷花说笑着往清瑜她们这边走来。清瑜让宫女们给她们设了椅子,评点着谁摘的荷花最多最艳,秦家千金不出所料得了头彩。

清瑜笑着道:“得了头彩孰为不易,我今儿又没带东西,竟不知道赏什么好?”秦家千金轻声道:“娘娘慈爱,妾能在娘娘身边得沾化雨已大欢喜,哪还敢望着什么赏。”清瑜拊掌笑道:“这巧嘴,倒不舍得把你放出宫去,不过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赵夫人,这姑娘做你媳妇可好?”

秦千金面上的笑容被清瑜这突然的说话给惊的全部消失,竟忘了宫规抬头直直看向清瑜,当听到月娘含笑道:“自然是好的,只是不晓得秦宰相可看得上我们这样人家?”这绝不是戏言,秦千金听到这句就明白了,这话半点戏言的意思都没有。

王珍容眼里不由露出幸灾乐祸眼神,这个最大的对手去掉,自己的路就更好走一些。不过很快王珍容就让眼神变的很平日一样,低垂着头站在那里。

清瑜也笑了:“这有什么难的,我这就让人请秦夫人进来,若能做了这门亲事,倒也算我有做媒的潜质。”月娘抿唇一笑,清瑜已让宫女去请秦夫人进来,少女们坐在那里,这样的话题她们是不好插口的,只有默默听着的份。

清瑜说完才像想起这些少女们一样,哎呀了一声就道:“这些话你们年轻人定不爱听,先下去吧。”少女们行礼退下,秦千金此时已回神过来,但面色还是有些恍惚。赵夫人?一个歌姬,不过是被当做礼物送来送去的人,竟要做自己的婆婆?王珍容见秦千金频频回头看向月娘,掩口一笑道:“还没恭喜秦姊姊呢,怎么也没想到你是我们中间最先定亲的人。”

徐家女儿和秦千金历来交好,听到王珍容这话未免有些不悦,唇一嘟就道:“皇后亲自为媒,这样的体面又有几个有?还不知道王姊姊定亲时候有没有这样的体面呢?”这话提醒了秦千金,皇后为媒,自然容不得自己拒绝,而看在别人眼里也是莫大的恩宠,秦千金深吸一口气这才勾唇一笑:“多谢王妹妹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姻缘又落在何处?”

王珍容的欢喜被这一句话完全打破,陛下久久不归宫,再得皇后的青眼又如何,终究还是白搭。秦千金说完这句话就往自己住处走去,此时她心中明镜一般,这门亲事已是板上钉钉,何不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免得到时被人讥笑恋栈宫廷。

秦夫人被召入宫,清瑜的问话不过是例行公事,话刚说完,秦夫人就已对月娘福下去,口称亲家:“还望亲家休嫌小女娇痴。”月娘倒没想到秦夫人答应的这么爽快毫无芥蒂,急忙还礼:“小儿得娶贵府女儿,怎敢轻慢。”

清瑜见她们互相行礼,抿唇一笑:“倒是我做个现成媒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谢媒酒吃?”月娘也笑着道:“本该还要请媒人去秦府下聘的,只是娘娘这尊大佛请不动。”秦夫人也含笑帮衬两句,场面顿时和乐融融,清瑜已让人去请秦千金:“那些都是你们按礼去做的,我先让秦家千金出来,赵夫人你这个做婆婆的下了定,这亲事就算成了。”

说笑之间,秦千金已被请过来,她远远就看到秦赵两位夫人和清瑜在那说笑,知道自己的婚事已成,微微叹了声面上就带上笑容上前依次行礼。

方才只是惊鸿一瞥,此时月娘才得细细瞧她,见她行动大方、姿容俏丽,心里也点一下头,从发上拔下一支钗送到秦千金手里:“这支钗是当年我嫁给你公公时候,你公公说是你祖婆婆留给他,要他给自己媳妇的。今日我把它交给你,希望以后再传给你儿媳。”

这支钗不过鎏金而已,做工还有些粗糙,一看就是那种乡下匠人手艺,但秦千金怎敢轻视这支钗,跪下再拜道:“媳妇谨遵婆婆的话。”月娘把秦千金扶起,到得此时,秦千金也只有含羞带怯,做一个标准的闺秀初定亲了。

谈笑了一会儿,秦夫人就带秦千金告退,月娘也要回府去预备请媒人等各项事。太液池边只剩下清瑜一个,她起身走到水边,那荷花已渐渐有些残了,不知丈夫要什么时候才能归来?

秦赵两家的结亲不啻一个巨大炸弹在京城爆开,而此时,京城各世家门前也多了些来求亲的人,都是凉州旧臣来为子求亲。若照原来,各世家都是婉转谢绝,可是现在有秦赵两家结亲先例在前,这谢绝的话竟说不出口。

清瑜知道这些事都要慢慢来,现在已经打开了一个口子,会有人跟上的,并没像对秦赵两家结亲那样出手干预。

时光是极容易过的,褚女官已经出嫁,她的空缺由一个姓杜的宫女补上。而余达翰的灵柩在缓慢前行之后,也在八月初三到达京城。

这日陈煊带着百官着了素袍出城相迎,凡经过之处,都挂了白布。余达翰的灵柩将在余府停灵三月后陪葬在鱼恩墓边。原本陈枚的意思是让余达翰陪葬帝陵,被陈樾拒绝了,生不能送鱼恩入葬,那就死后相依。

送余达翰灵柩进京的,是年方七岁的余炀,当清瑜看到浑身缟素的余炀被宫人们迎进来时,不等他行礼就上前抱住他,未及开言泪已如泉涌。

教子

清瑜这一落泪,服侍的宫人们也个个跟着垂泪,一时殿中沉浸在哀伤中。跟着进殿的琴娘长叹一声走到清瑜身边:“娘娘,先坐下再说吧。”清瑜听到琴娘的声音才想到她被晾在一边,抬头看向她。一年多不见,琴娘如同老了十岁,看着憔悴衰老的她,眼前闪过初见时那个丰韵犹然和陈樾似姊妹的妇人,清瑜又想叹息了,只有起身拭一下泪:“竟忘了太妃也在,先请坐吧。”

说着清瑜看着宫人们个个垂泪的样,嗓子有些嘶哑地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小郎君还有太妃好好说说话。”宫人们行礼退下。清瑜这才去瞧余炀,分别这一年多,余炀比原先长高长大好些,虽然眼圈也是红红的,但脸上有一股清瑜没见过的倔强。

清瑜不由拍拍余炀的脸:“炀儿,你要好好的,你的娘只有你了。”琴娘在旁觉得眼中一涩,那久违的泪又要落下。清瑜伸手拉住琴娘的手,琴娘一双手也如同枯槁一般,清瑜忍住泪想说话,可是唇抖了好几次竟没说出一句。

倒是琴娘擦掉眼角的泪,笑一笑道:“论礼,这一身重孝是不能来拜见娘娘的。”怎能着凶服见至尊?清瑜低头看着自己今日着的素服,泪缓缓落下:“余叔叔在陛下心中,如同弟兄一般,不能为其服丧已心中有憾,怎能让炀儿换吉来见呢?”

余炀那紧绷的小脸这时终于抖了下,泪水一下涌出来,趴到清瑜怀里:“舅母,我好想你们。”清瑜紧紧抱住余炀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琴娘虽不忍打扰他们但还是开口道:“原本樾儿舍不得让炀儿回京,但是凉州那边现在也不安稳,他一个孩子家总不够安全,这才让他回京。”凉州,那曾是一大家子人安稳所之地,此时竟然变的不那么安稳。清瑜看着余炀,也许是一路上太辛劳,也许是看见清瑜终于可以安心,余炀已经趴在清瑜膝上闭着眼睛,清瑜拍着他的手拍的更加轻柔,如同发誓一样地道:“这次,定要让党夏有来无去。”

琴娘微微应了一声就道:“陛下也是这样说的,只是可怜我们炀儿,才六岁就没了爹。”清瑜的手抚上余炀的脸,所摸到的只是一手泪,孩子终究是孩子。

重新唤来宫人让她们把余炀抱下去先安置了,清瑜这才洗过脸和琴娘说一些别后的话。该知道的清瑜都知道了,最关心的自然是陈樾。提到女儿,琴娘那已经有些干枯的眼闪出骄傲:“我原先一直有些遗憾,觉得没有为主上生一个儿子。可是余姑爷过世之后我才知道,我的女儿并不比儿子差。”

看着琴娘,清瑜轻轻地拍拍她的手:“太妃为了樾妹妹也要好好保重。”琴娘的唇微微一抿:“我会的,主上去世时候,我恨不得追随他而去,活着一日就同行尸走肉一样。”清瑜握紧她的手,琴娘唇边露出一丝有些许苦涩的笑:“樾儿和余姑爷之间,比起我对主上更加情深意重,可是樾儿能很快走出来,随即为余姑爷复仇。我是她的亲娘,为何不能呢?”

琴娘的声音说到后来已经很低,清瑜微微点头,陈家的女人,不坚强起来,怎么活的下去?

虽然孩子们久没见面,中间横亘着的却是余达翰的殉国。纯漫他们来见余炀时候,也少了些欢笑多了些沉重,清瑜坐在一边看着孩子们在那里一板一拍地安慰着余炀,心里升起的不知是欣慰还是难过?还是兼而有之。

陈煊走了进来,纯煜和小儿子看见喊了声太子哥哥,余炀听到太子哥哥这一句,终于想起这已不再是在凉州,舅舅和舅母包括表兄的身份都已不同,眨了眨眼走到陈煊面前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陈煊刚要和余炀说话就看见余炀对自己行礼,不由轻叹一声扶起他:“表弟,这是在娘宫内,无需这么多礼。”余炀低头应是。清瑜已经走到他们弟兄面前,对余炀道:“你先在这里和你二表兄他们玩耍,舅母要和你大兄说话。”

说着清瑜已经不等陈煊说话就牵起陈煊的手,和他来到侧殿。陈煊面上有些迟疑地问:“娘要和儿子说什么,为何不在众人面前说?”清瑜看着长子,诸弟兄之间,陈煊最肖陈枚,年纪最长的他已经渐渐脱离孩童的稚气,将要长成俊俏少年郎。

特别是此时紫衣金冠,带着弟兄们都没有的一股威严,陈煊被清瑜这样仔细看的有些害羞,头微微一低:“娘,您别这样看着儿子。”清瑜伸手拉住儿子的手:“煊儿,你已长大了。这些日子监国,你有些什么感想呢?”

陈煊没料到自己的娘会问自己这话,眼不由眨一眨才道:“儿子,儿子就觉得,做监国责任重大。”清瑜轻轻一笑:“还有呢?”陈煊没想到自己的答案娘并不满意,皱眉细想起来,清瑜已经代他说话了:“做监国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无上的荣耀。方才你进来时,你表弟向你行礼我才知道了另一件事,煊儿,你和弟弟们是不一样的。日后你会登上帝位,你的弟弟们将在你的脚下称臣。那时,你有了对他们生杀予夺的权利。”

清瑜的声音很平静,但听在陈煊耳里,却不啻惊雷,他几乎是惊叫出声:“娘,儿子从没想过对弟弟们不利的。”清瑜拍下儿子的头:“我亲手教养出来的儿子,我怎么不知道呢?只是时光是最易改变一个人了。煊儿,娘一想到等你长大之后,群臣各自为各自心中所思,会慢慢地撺掇你做出些或者连你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娘就会忧心。”

群臣?陈煊的眉皱一下,监国这么几个月,陈煊当然知道群臣中各自怀有心思的很多,只是帝王之术是什么?陈煊不觉问出来:“那娘,该怎么对群臣呢?还有,什么是帝王之术?”

清瑜看着儿子缓缓道:“煊儿,娘所思所想都只是自己所思所想,照娘素日瞧来的,做皇帝的要广纳谏,肯听言。而做臣子的,要不结党。多少前朝亡于党争,就连刚刚被我们替代的前朝,不也一样因为四处都已乱,朝中大臣尚在党争不休。”

陈煊的眉紧紧皱起:“可是儿子也听说,让大臣们互相结党,做皇帝的自然可以从中取利。”清瑜笑容里带上讽刺:“这是小术而非大才,若皇帝只能从党争之中取利,任由群臣斗争不休,这江山可还怎么守?唐时党争之风最盛,外有藩镇内有党争,帝王几乎成为空架子。煊儿,你想做这样的皇帝吗?”

陈煊低头,接着摇头。清瑜拉起儿子的手:“党争本就是双刃剑,当帝王要用党争来玩弄所谓帝王心术时候,这江山也就该到易主时候了。”陈煊知道,除了自己的娘不会再有别人和自己说这样的话,点点头有些含糊地问:“可是娘,群臣之中彼此联姻,这是不是也是结党?”

清瑜笑了:“姻亲,是最快速地拉拢关系的做法,可是姻亲,也是最靠不住的一种关系。当初何王周秦徐林家家联络有亲,看似同气和枝,可是真到有事情临头时候,最先考虑的自然是自家的身家性命,又有几个肯把亲家家的事当做自己家的事来做?况且姻亲多是锦上添花,甚少雪中送炭。”

清瑜一番话让陈煊茅塞顿开,哎呀了一声:“那儿子以谁家和谁家是亲家这种方法来区分,是不是就不对。”清瑜摇头:“也对也不对,人际关系是极复杂的,但儿子你要记住,血亲才是最牢不可破的。这个世间,纵有坑害亲人的禽兽,但归根到底,一个大家,怎样都是同气连枝的。”

陈煊点头:“不然三姑姑也不会被休回来,娘,是不是这个意思?”清瑜这下是真的笑了:“是啊,煊儿,如果这个世间,连自己的骨血亲人都不能相信,做人还有什么意思?”陈煊依偎到清瑜身边:“娘,儿子知道了,儿子要对弟弟们好,但是…”

清瑜等着儿子的但是,听到儿子但是了半天也没说出来,摸一下他的发:“但是弟弟们会觊觎你的帝位时怎么办?你是不是想这样说?”陈煊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清瑜笑了:“你难道没听过玄宗弟兄大被同眠的故事?煊儿,帝王之家,多少嫌疑是因各怀心思而来?要知道,天天把别人当做贼一样防,到头来可不是兄弟之间情分薄了这么简单。”

而是,真的会防出个贼来,陈煊看着自己的娘:“娘,这就是您为什么不许那些宫人们对我们太过谄媚的道理?”清瑜点头:“煊儿,娘苦心孤诣,只愿你们弟兄同心,而不是别人常说的天家无情。”

陈煊起身,十分郑重地对清瑜行礼:“娘的教导,儿子记下了。”清瑜拉起他:“娘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煊儿,近侍只能视为小人,近则不逊远则怨,所以只能不远不近相待。”陈煊再次点头,清瑜拉起他的手:“走吧,我们出去吧,你表弟今日方到,这路上也十分辛劳,等会儿还要回府去为你姑父守灵。真是辛苦他了。”

陈煊跟着清瑜出去,突然又道:“娘,您说对近侍不能过于亲近,是不是做皇帝的也要赏罚分明?”清瑜笑了:“这是自然,只是实际里面,难免还需要些妥协,不过这些老师会教你的。”

回到正殿,孩子们还聚在那里,只是那种很浓的感伤之情已经少了些。陈煊进去之后就拉起余炀的手:“表弟,我送你回府吧。”

请求

以储君之尊送余炀回府,这是一种恩宠,也是一种态度,此时余炀年纪还小不明白,清瑜对陈煊赞许的点头一笑,陈煊对清瑜行礼后带着余炀离去。

一直没说话的纯漫这时才长出了一口气:“怎么感觉大弟弟,和原来不一样了。有一种…”纯漫还在想合适的词,纯淼已经接话:“大哥方才的样子,很有些像爹爹。”清瑜看着眨着大眼有些懵懂的纯煜,还有一旁更是懵懂不知事的小儿子,毕竟女孩比男孩要醒的早些。

清瑜轻轻拍下纯淼的脸:“想爹爹了?”纯淼点头,纯煜也在旁边凑过来:“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儿子也骑马上战场?”纯漫瞧弟弟一眼,大为惊讶地说:“啊,你还想的起爹爹?我一直以为,你只记得小叶子呢。”

纯煜的脸顿时红成一片,对姊姊嘟囔道:“三姊你乱讲,谁只记得那个小叶子了?我只是,我只是…”纯漫怎会放过这个机会,瞧着纯煜唇边促狭的笑容更深:“只是什么?”纯煜见姊姊不肯放过自己,记得抓住清瑜的袖子大喊:“娘,三姊欺负我。”

清瑜已经放声大笑,拍拍儿子的脸:“你啊,现在还小,等到长大了,小叶子要嫁给别人了怎么办?”这个,纯煜并没想到娘会这样说,顿时愣在那里,纯漫好整无暇地笑了:“你还说我欺负你,你看,娘也这样问你。”

纯煜的脸顿时鼓起来,有些气呼呼地道:“你们都欺负我,我不和你们说了。”说着就转身跑出去,旁边正在解九连环玩的小儿子忙把手里东西一丢就追着出去:“二哥你等等我。”

小儿子人长的胖一些,腿又短,走出两步就滚成一个小球,纯煜听到宫人的喊声忙回身去看,不等宫人上前搀扶就拉起弟弟,嘴里还在数落:“你啊,人矮又胖,还来追我,看,就摔了吧。”虽然在数落着,但纯煜还是很好地牵着弟弟的手走出去。

清瑜看着他们弟兄走出去抿唇一笑才对纯漫道:“你也将十六了,该给你挑驸马了,喜欢文的还是武的,说给我,我给你留心着。只是这婚事,还要等你爹回来才能办。”纯漫一张脸顿时通红,纯淼抿着唇在旁边笑,纯漫抬头看见妹妹在笑,伸手捏她脸一下:“你别笑,你比我小不了几岁,等我的事一完就轮到你了。”

孩子们就这样渐渐长大,然后各种嫁娶,离开自己的保护。清瑜看着面前说笑着的姊妹,心里竟生出一些别样的情绪,又欢喜又骄傲又忧伤。

余达翰的灵柩停在余府,满朝官员都去吊丧,要停足七七四十九天后才下葬。余炀年纪还小,清瑜生怕他撑不住,命宫中去的人务必要照顾好他。宫人回报都说余炀年纪虽小却行事有章法,并不再像懵懂孩童。清瑜听的又是一声叹息,很多时候,孩童就是在这样的事情里长成大人。余炀越懂事,清瑜心里越难受,除了让派去的宫人们劝着余炀要偷空闲着之外,竟再无别的可为余炀所做的。

纯凌在八月初九回到京城,她的到来冲淡一些京城里的哀伤。除了在外出征的人,皇家的人全都进宫团聚,平王妃带着自己的儿女过来,陈柳陈杞带着女儿们,纯淑和驸马回宫,纯淑的驸马和纯凌的夫婿和陈煊纯煜他们在东宫相聚。一时昭阳殿内热闹非常,人人欢喜。

最欢喜的莫过于如娘,抱着纯凌的长子怎么都舍不得放手。这孩子已经三岁多,嘴甜似蜜,对如娘一口一个外祖母,听的如娘只觉此生此世再没有比这刻更幸福的事。转身又挨个叫去,外祖母外叔祖母姑婆舅舅二姨三姨没一个叫错的,众人更是欢喜无限,送出无数的见面礼,都塞在他小袖子里,塞的小袖子都沉甸甸的。

小儿子一向是这宫里最小的孩子,看见多了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娃,一直瞪大眼睛看着他,纯凌的长子也回瞪着看。小儿子不由伸手戳了戳这娃的脸,这娃的脸被戳,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慌得宫人们忙过来哄,正在那里和纯淑她们叙别情的纯凌忙走过来把自己儿子的脸擦一下:“方才娘说的话忘了吗?这是小舅舅,要叫人。哪能哭?”

小舅舅?孩子的脸紧紧皱起,有这样欺负人的小舅舅吗?平王妃把自己的小儿子纯炽从身后拉出来,笑着对孩子道:“这也是你小舅舅哦,快叫小舅舅。”京城里怎么这么多的小舅舅?小孩的脸这下皱的更紧,虽不能再哭出声,却紧紧偎依到纯凌怀里。

纯炽见这小外甥不叫自己,小嘴撅一下就对清瑜的小儿子道:“阿弟,我们去找大哥他们玩,不和这群女人和孩子在一起。”女人和孩子?纯漫的眉一下挑起,对纯炽道:“喂,你也是小孩好吧?”

纯炽伸手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可比阿弟大,当然不是小孩。”纯炽这故作老气横秋的话让众人笑的前仰后合。

纯炽已经牵起小儿子的手往外走,小儿子才走了一步就回身对小叶子道:“小叶子姊姊,你和我们一起去吧。二哥肯定想找你。”正和纯漫她们说话的小叶子一愣:“我为什么要去?”纯炽已经笑嘻嘻地说:“大哥说过了,你会成为我们二嫂的,所以,二哥一定会想来找你的。”

小叶子一张脸顿时通红,跺脚不依:“谁要当你们二嫂,你乱说。”纯炽惊讶地啊了一声:“大哥说的啊,难道大哥说的话不对?”小儿子也在旁插嘴:“嗯,太子哥哥也这样对二哥说的,小叶子姊姊,那我以后是叫你二嫂呢还是叫你姊姊?”

这对话已经吸引了殿内所有人,投来的眼神也各种都有。小叶子看大家不说话只看着她,脸更加红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和你们说了。”就转身往殿外跑去,宫女忙追上。

纯炽用手摸摸头:“小叶子姊姊怎么了?”平王妃敲一下儿子的脑门:“你啊,这样的话哪能说?”纯炽咦了一声:“可是大哥也说啊。”平王妃捏一下儿子的耳朵:“你大哥那里,我去教训他,现在去找你太子哥哥玩吧。”

纯炽很快就把这些甩到脑后,和小儿子手牵手出去。陈杞已经笑了:“不知不觉间,这些孩子都这么大了,我记得当年我比纯淼还小那么一两岁,也就炽侄儿这么大的时候,在京城见到…”

说着陈杞眼里的亮光慢慢暗下去,那时窦陈两家都还只是将军,尚不是一方诸侯,同时进京,在应酬时相遇。两家小儿女,见面后玩耍在一起。众人见他们投缘,年龄也差不多,撺掇着结了亲,之后就是出嫁,再到生儿育女,原本以为一生就是如此,谁会想到还有后面这许多事。

看见陈杞眼里的亮光暗下,陈柳忙道:“二嫂,说起来炎侄儿已满了孝,你寻的媳妇到现在都没寻到。”平王妃笑着道:“你这侄子啊,就是这点不好,问他谁家的女儿合适,他说都好。都好难道我还能把人都娶进门不成?让他妹妹问,他妹妹又嫌麻烦。”

纯溪在旁边撅起嘴:“娘,您不是说我这个没定亲的,这些事不要问吗?怎么现在又说我了?”陈柳拍拍侄女:“是啊,你也该嫁了,眼瞅着,一个个都嫁了娶了,我们啊,也就都老了。”纯溪笑着道:“三姑姑不老,前几日,宫中的褚尚仪不是嫁给楚家舅公了?算来,褚尚仪也只小三姑姑两岁而已。”

这话说的陈柳伸手拧侄女一下:“这胡说的,难道你还想要你姑姑我再嫁人?都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了。”纯溪被拧了一下只笑嘻嘻不说话,此时小叶子已被宫女重新带进来,小叶子面上的红色虽没褪掉,但脸上神色还算正常。纯溪上前拉着她的手:“他们男孩子在一起,就是喜欢乱说,快别生气了,不然等回去,大哥会被娘教训的。”

小叶子瞧一眼平王妃,平王妃的眉一挑:“我是真的会打人的。”小叶子已跑到平王妃身边:“姑姑,只要大哥以后不乱说就是,你别打他。”平王妃摸摸小叶子的头:“这孩子,就是比溪儿乖巧,我怎不疼她?”

纯溪听见又上前撒娇,众人说笑了好一时,宫人来报宴席已经整备好,清瑜带着众人入席,刚拿起筷子就有宫人来报:“襄王妃求见。”这让众人都愣了下,襄王妃,那位前朝的永宁公主,历来都是大门紧闭不出门的,今日怎么会来求见?

清瑜只愣了一下就笑着对如娘道:“贤妃你替我做好主人,我先去见见襄王妃。”没人敢说请襄王妃一起来赴宴,连席中最小的纯淼都闭紧嘴巴不说话。

清瑜回到正殿,襄王妃已坐在那里等候,看见清瑜走进来,她上前亭亭拜下:“妾参见娘娘。”前朝公主没有一个长的不出色的,更何况这位公主的生母还是以美貌出名,就生的更美一些,光论相貌,她和陈枫真是天生一对。

清瑜扶起她:“三弟妹无需如此多礼,进了昭阳殿,大家都是妯娌,说起来都是一家子。”一家子?襄王妃的眼微微一垂,只是轻声道:“礼不可废。”

这在清瑜意料之中请她坐下才道:“长久都不见三弟妹了,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襄王妃这才抬起头看着清瑜,接着起身跪下:“妾无儿无女,不敢久王妃一位,还请娘娘恩准妾出家为尼。”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几章太压抑了,这章轻松下。

去处

襄王妃的声音很平静,清瑜却受了极大震惊,紧紧握住椅子扶手,过了很久才让自己平静开口:“你和三叔叔结发夫妻,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年,并不是…”结发夫妻吗?襄王妃唇边有一丝嘲讽的笑,抬头看着清瑜:“娘娘应该明白,我和襄王之间已是相敬如冰,况且,原先他没有心上人,我占着这王妃一位也罢。*.现在他已有了心上人,我与其等到夫妻反目,受尽冷落成为京城众人的笑柄,倒不如就此离开王府出家为尼,也能保住我,”

说到这襄王妃微微停顿一下,清瑜没有开口催促,只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襄王妃过了会儿才重新开口:“不过是最后一点体面罢了。娘娘,我再如何,也曾是皇家女儿,皇家女儿,岂能委曲求全?”

襄王妃虽跪在地上,但清瑜却觉得这一刻襄王妃有一股傲气,一股别人怎么学都学不来的傲气。清瑜看着面前的少妇,轻叹一声:“你和三叔叔的事,我们虽是做兄嫂的也不好插口。只是这件事,我不能答应。”襄王妃的眉微微皱起,清瑜扶起她:“你们是夫妻,纵是名存实亡也罢,相敬如冰也好,外人总是不能插口的。你不想做这个王妃也好,想出家为尼也罢,这件事,都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

襄王妃的眉皱的更紧,对清瑜道:“他不会答应的。”不会答应?清瑜的眉挑起:“不答应岂不更好,你们总是结发夫妻,就算三叔叔再纳别人,生下儿女不还是…”襄王妃苦笑一下:“不会的,娘娘,他不会的。我和他之间,一开始就错了,现在我不过是想把这个错纠正,让他去娶他想娶的人,而不是和我相对无言。”

这话说的让清瑜也无法再开解,拍拍襄王妃的手:“你啊,总是十年夫妻,这些话你都不对他说吗?我知道,经过这些变化你的心境和原先有了不同,可再如何你们也是夫妻,夫妻是难得的缘分,你又何必非要让这份缘分就这样断了呢。”

襄王妃低下头,清瑜只能看到她织金缎子下一抹雪白,这对夫妻,真是难以言说。过了好一会儿清瑜才开口:“我不是你,我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也不晓得你的心境,但我只知道一件事,这人来到世上,不管怎样都要努力活,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而不是冷眼旁观,像过的不是你自己的日子一样。”

襄王妃抬起头,清瑜看到她眼角已经有泪,抬起袖子襄王妃把眼角的泪擦掉才放下袖子对清瑜道:“娘娘说的有理,可我已不想再好好过了,我的好日子,在嫁给他的时候就已过完了。”这一声带着些许哀怨,清瑜垂下眼,看着襄王妃那交握的双手,这双手依旧洁白细腻,不沾半分尘土。

也只有这样从小被娇养长大,从来想要得到的东西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才会走不出来自己的心结。清瑜轻声道:“你这样说我也不好再劝,只是这件事,总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若三叔叔肯应,那我就答应,若不能,我也没有法子。”

襄王妃那双美丽的眼看向清瑜,接着起身又行礼下去:“妾拜谢娘娘。”清瑜扶起她,竟不好再多说,襄王妃既说完了话,也不多停留就要告退,看着她的背影,清瑜不由道:“弟妹久没进宫,何不去看看顺安皇后?”

襄王妃的身影微微停住,接着转身笑容有几分嘲讽:“去看看?不过是多受些埋怨罢了。”清瑜了然点头看着襄王妃离去,政权更替看似对她毫无改变,但很多变化是在心底而不是在表面上。

清瑜重新回到宴席上时,纯凌已经喝了几杯酒,绯红满面,看见清瑜过来忙笑道:“母亲快来帮我喝两杯,妹妹们全在灌我的酒。”

纯漫笑嘻嘻地道:“大姊姊,你也别找母亲帮忙,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不多喝几杯怎么成?”说着纯淼就已端过酒,纯漫接过就往纯凌嘴边送。她们姊妹笑成一团,清瑜也笑了:“瞧这样子,你们姊妹们都在这闹,干脆我们就离开,让你们姊妹们多玩笑玩笑。”

如娘抱着纯凌的孩子在那笑着说:“娘娘这话说的对,方才她们姊妹在这笑闹,倒让妾和长公主她们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纯凌又被灌了一杯,双颊已经通红,听到清瑜和如娘这样说,眼瞧向清瑜就道:“原来母亲有了外孙子,就不把女儿放在心上了。”

清瑜接过如娘怀里的孩子亲了亲这才对纯凌道:“那是,隔辈亲隔辈亲,我当然要对外孙更亲些。”纯凌故意啊了一声才拍着纯淑道:“二妹你听到没有,你也要赶紧给母亲添个外孙,这样才亲。*非常文学*”纯淑本来在对窦珽说话,听了这话脸就红了:“大姊,怎能说到我头上?”

说笑之中,宫女们已在另一侧重新摆好席面,清瑜带着如娘她们到另一侧坐席,这里就留给小辈们。纯漫已对纯淑笑道:“二姊,难道你不焦急?”纯淑这下脸更红些,伸手掐住纯漫的脸:“怎么连你也跟着大姊学?”

说着纯淑对纯淼道:“四妹,你可不能跟大姊她们一样。”纯淼的眼眨一眨:“呀,二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纯凌拍拍纯淼的头:“她才七岁,能听懂才奇怪。”姊妹们说笑一会儿,喝几杯酒,又说些离别之后的事。笑声一直不绝于耳。

在里面的如娘不由对清瑜笑道:“终究还是年轻些好,她们一进来,这宫里都要热闹许多。”清瑜微微一笑才道:“你宫内不是常有那几家女儿去坐坐,她们也是年轻人。”如娘用手按一下头:“娘娘您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臊我,这些人的目的难道真的是去陪我的?还不是希图我在陛下面前说些好话。”

说着如娘就叹气:“年纪小小,出身又是这么着,竟做出这种事,真不像大家闺秀的举动。”清瑜只是微微一笑,陈杞已经道:“妾们争宠不都如此?说起来,今儿三弟妹是为什么进宫?”

清瑜想到襄王妃进宫的目的,斟酌一下只捡几句紧要的说了。陈柳的眉已经皱紧:“怎会如此?三弟算是十分出色的男子,这次变化对三弟妹又毫无改变,为何三弟妹还想出家?”陈杞勾唇一笑:“就是毫无改变,才让她兴起出家念头。她毕竟曾是公主,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的。”

席上又沉浸下来,清瑜咳嗽一声:“这件事,我们知道就好了,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等我写封信去问问三叔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陈柳也笑了:“说的是,夫妻之间的事顶好就是就是他们夫妻之间解决,外人怎好插口?”

席散掉,纯凌今晚歇在如娘那里,驸马就去东宫安歇,清瑜等只剩的自己时就提笔给陈枫写了封信,信上大概讲了襄王妃要出家的事,最后就是问陈枫怎么办?

信送出去,清瑜也就当这件事已经了结的差不多,陈枫和襄王妃毕竟是夫妻,夫妻之间的事自然要夫妻解决。襄王妃那里的情形也有人回报,襄王妃早已开始在府里清修,每日处理完家事之后就孤身一人进佛堂念经。那日从宫中回去之后,她把所有的账册钥匙都交给一个得用的管家娘子,连家事都不理,每日都关在佛堂念经,也不许人近身服侍。

这竟是一副执意出家的样子,并不是说说而已,夫妻到了这个地步,又能分得清谁对谁错?清瑜也只能叮嘱宫人们还是照以前一样对待襄王府那边,一切等陈枫回信再说。

算着时日,陈枫回信总还要个把月,也只有先把襄王府这边的事放下。只是襄王妃在府中清修的事早已传的众人皆知,虽没有人在清瑜面前说,但还是能听到有人议论。而如果襄王妃真的出家为尼,那么谁来当这个襄王妃就要提到日程上?

当清瑜察觉到各家诰命入宫问安的次数增多时,终于想到这个问题,好在回复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了,只要把陈枫搬出来就可以了。毕竟陈枫现在已经不是年轻人了,他就算要重新纳妃,也要他点头同意才成,哪有做嫂嫂的越俎代庖的道理?

这样的风吹出去,各家诰命哪里不明白,于是宫中又恢复的和原来一样。只是,清瑜看着剩下的这几位千金,她们进宫已经五月有余,品性如何也能看出来,是时候对她们做个了断了。

清瑜刚准备请几位千金来殿中一叙,就听到宫人传报,宋桐求见。对这位父亲,清瑜历来都没什么好感,眉一皱就吩咐宫人挡驾。宫人应是离去,清瑜让人去请诸位千金过来。宫女才离开就看见清霜袅袅婷婷地走进来,这几个月姊妹之间比起原来要亲热多了。

清瑜含笑招手让清霜走过来:“你最近不是有些忙吗?怎么今儿有空过来?”清霜行礼后才坐下,瞧着清瑜道:“她们说要约着赏菊,想请姊姊也过去呢。”清瑜瞧着清霜:“我也正好寻她们有事,说起来,她们进宫也有五个来月,该安置去处了。”

清霜哦了一声就看向清瑜:“姊姊真的要让她们做妃子吗?”清瑜看一眼妹妹:“你说呢。”清霜的额头出现皱褶:“我觉得,姊姊做出的决定总是会让人大吃一惊的。”清瑜笑了:“你啊,也会恭维姊姊了?”宫女走了进来:“娘娘,英国公说,既然娘娘不肯见他,就想见一见宋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