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中文系的实习,无非是报社,文秘之类的,这些对于季然来说都太过吵闹。她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做事,讨厌被束缚的感觉,这谈何容易?

翻了一天的资料,几乎所有单位上都被打上了红叉,最后她干脆把所有的实习资料都扔进了垃圾桶。

不实习又不会死!季大小姐从来不喜欢被强迫。

“你在做什么?”江莫飞正巧瞧见她死命往小小的垃圾桶里塞东西,免不了好奇,瞥眼看到了资料上的字,急了,“你怎么把这些都扔了?”

季然却只是耸耸肩,“省得看着心烦。”

“可是你的实习怎么办?”

“不知道。”她到答得到干脆。

真不知该怎么说她,江莫飞有些无奈,只好耐着心道,“然然,实习关系到你的毕业,你这回可不能再随着性子来了。”

“可是那些工作我每一个喜欢的,让我怎么做啊?”她总是这样,即便性子改了不少,挑剔的毛病还是不减。

“别任性!”江莫飞有些急了。

“我向来都这样,你认识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漫不经心,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把自己深深的埋进去。

“可是这回关系到你的毕业,不是玩家家了……”他还想劝她。

“烦不烦啊!要你来管!”她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啊?”江莫飞也来了气,和她相处得亲密了,才发觉她真像个孩子,什么都依着自己的喜恶来,从不考虑后果。

江莫飞这一句话到把季然说傻了,愣了半天才反映过来,咬着嘴唇道,“我从小就没人管,还不是活下来了?”

对于季然的反应,江莫飞也吃了一惊,“我不是这个意思……”

“分明就是你多管闲事!”

“我怎么多管闲事了?你是我女朋友!”她这句话显然伤了他。

季然哼了声,没答他话,起身就往房间里走,她讨厌争吵。

“然然!”胳臂被拉住了。

“放开。”她冷冷道,“我不想吵架。”

“我不是和你吵,只是……”他尽量压低了声音,以免再引起她的不悦。

“那就放开。”话被硬生生的打断了。

她的眼神泠然,江莫飞的心惊了惊,抓着她的手就那样放开了。

“砰。”关门声传来,在他心里激起一阵淡淡的苦涩。

事实证明,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会有矛盾了,这小两口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冷战。

其实第二天一大早江莫飞就后悔了,站在房门口,手举起了又放下,一脸的踌躇。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向她道歉,明明知道她的性子,却总是太过于心急,一夜的沙发让江莫飞反思了不少。

然而,就在他敲门的刹那,门开了。

“哼!”一声冷哼,就好比是当头浇下的一盆冷水。

江莫飞咬了咬嘴唇,转身不去看她,“哼……”

两个都是骄傲的孩子,都在等着对方低头,只可惜他们谁都不愿低头。于是,明明是同一个屋檐下,却好像住着两个陌生人,她顾自己看书,听音乐,写稿子,享受一个人的世界。他顾自己看电视,打游戏,偶尔回头偷偷往房里撇上一眼,看到她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又扭头把怒火发泄到可怜的游戏身上。

一天,两天……

直到第三天早上,有人终于忍不住了。

“阿嚏!”睡沙发的恶果是显而易见的。

正在埋头吃早饭的季然顿了片刻,没抬头,继续管自己吃。

“阿嚏!”

“活该!”她在心里骂了句,放下手中的早饭,起身回房。

忽然,手被拉住了。

“然然。”

她没理他,还想往里走。

“然然!”

还没完没了了!她眉头一皱,不耐烦道,“放开!别传染给我!”

见她开口同他说话,江莫飞的嘴角不自禁的勾了勾,“然然,中饭我们去外面吃好不好?”

“……”

“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电影。”

“……”

“看完电影我们再去吃晚饭。”

“……”又吃饭,当她是饭桶嘛?

“吃完晚饭,我们去看烟花。”

“……”她才不要呢!

“看完烟花,我们去吃夜宵。”

还吃?他当她是猪啊?

“吃完夜宵,我们……”

“我不要去!”她忍无可忍,只好压低着嗓子蹦出一句话来。

不想,他却像没瞧见她的反应似的,拉着她的手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灼热的目光盯着她,那深邃的五官流泻出一种强大的威慑力,这样安静的僵持,两人没有动作,却是一场心理战役。

最后,反倒是季然的心变得不安了。

这就是江莫飞的本事了,明明是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可是被他那无所畏惧的目光一盯,心里就会产生一种负罪感,就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事一般。而这恰恰也是她最讨厌的感觉,为了尽快把这种负罪感从自己心里赶走,她只好点头。

“我总得去换件衣服吧?”

“好!”江莫飞舒了一口气。

通过这次冷战,江莫飞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天下无难事,这怕脸皮厚。第二,对于那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季然心里其实是很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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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然然,你感冒了?”柳立夏关心的凑过来。

“离我远点,会传染的。”没错,她就是被某个厚脸皮的家伙给传染的!

“不会啦!我抵抗能力好的很。”

一说抵抗能力,季然有些无奈,明明自己的抵抗能力也好的很,可是他那样子……能不传染给她吗?

“然然,你还好吧?”她怎么又走神了?

“啊?”她这才反应过来,避开柳立夏的眼神,轻声道,“我没事……”

“哦……”柳立夏打量着她,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换了话题,“然然,你的实习怎么样了?”

“不知道。”

“不知道?”她不得不佩服季然的淡定。

“你不会打算放弃实习吧?”

“不知道。”她咬着吸管,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又是一句不知道,她真是败给她了!有季然这样一个朋友,究竟是福还是祸呢?反正她不着急,只好轮到她替她着急,“我让阳宇去替你找找吧。”

然而,陈阳宇也不是每次都能成为万能超人,面对季然那几近苛刻的要求,资本家也没了办法。

“对不起哦,然然……”电话里,柳立夏的声音显得很沮丧,“肯定是那个臭小子没好好找,我跟他说的话不当回事,我等会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可怜的陈阳宇,冤枉啊!

“算了吧。”电话那头她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这怎么能算了呢!你放心,我让他再去找,如果找不到就别想见我!看他还当不当回事!”

“你别为难他了。”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是苛刻了些。

“可是你怎么办啊?实习可是很重要的,如果这项没成绩,那你的毕业怎么办?”

“看了再说吧。”顶多她拜托金晨军伪造一份。

“怎么可以看了再说呢?要不你到我这来做记录工作吧,反正我们这正好缺了一个登记尸源的……你放心,跟死人打交道是很安静的,他们绝对不会坐起来打扰你……”

连这都想得到,季然很汗颜。

“你怎么了?”江莫飞进房的时候,季然那着电话的表情让他很好奇。

“没事,立夏说要给我找地方实习。”她不紧不慢的收起了电话。

说起实习,江莫飞的神色就有些暗淡,毕竟他们刚为这件事闹过矛盾,他可不想再有第二次。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找到了吗?”

她摇了摇头,柳立夏给找的工作,恐怕是人都不敢接受吧。

“然然,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实习?”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季然也有些惊讶,缓缓道,“也不是,我只是讨厌很很多人一起工作罢了。”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那如果找到适合的工作,你会不会去?”

“我会考虑的。”这还得看她的心情。

“其实我到有个职位挺挺适合你的……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到了年终,梵莱的公司每年都会请人做整个年度的资料整理,由于是分块整理的,每人都会分配到不同的资料室办公,安静的很。

这工作,季然本来是想拒绝的,然而你也知道她最拒绝不了的人是谁。

第三十章

由于江莫飞的关系,季然很顺利的得到了梵莱公司的职位,时间不长,两个月。

本来她不过是顺口应了下来,没想到江莫飞一想到季然能和自己一起工作,效率比谁都高,不到三天,季然已经在和他一起上班下班了。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

等工作了几天,季然才发现了不对劲,本来他们见面的时间并不是很多,有课的时候她几乎不去公寓住,就算是现在这样的寒假也不过早晚碰个面,其他时间江莫飞在外面工作,她则在公寓里做自己的事情,两人的生活只有一部分的交集,可是……

为什么她老觉得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他?上班路上一起走,到了公司坐同一部电梯,她在五楼,他在六楼,可他却坚持送她到五楼再不行上六楼。然后是工作,总觉得有股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抬头就发现他站在门口望着自己。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是十一点一过他就准时来叫他吃中饭,吃完中饭还要送水果,一个下午送五六次水果,终于到了下班时间,他又出现在资料室门口等着她下班。

难道,难道做模特就有这么闲吗?如果真是这样,她到可以考虑试试看。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两周,一开始季然还是很不习惯的,只要他一站在门口就拿眼神秒杀他,后来发现眼神根本不管用,到让江莫飞越瞧越起劲,搞得两人像眉目传情一样,迫不得已她只好放弃了这一招。

后来她也想出了其他办法,比如去找个新同事一起吃饭,结果她绝望的发现,所有愿意跟她一起吃饭的同事几乎都是女性,并且吃饭的时候目光都是盯着江莫飞的,至于个别几个胆子大的男同事,从那以后见到季然就自动避开十米以外,简直比避瘟神还夸张。

再后来她是在没有了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谈判,“今天中午我不想去外面吃饭了。”

“好啊,那我叫外卖,你要吃什么?”

至此,季然彻底放弃了抵抗。

然而,就在她渐渐接受了他高频度的出现在自己身边时,不正常的现象却发生了。

“然然,我走不开,中午你自己吃饭吧。记得把饭吃完,不许剩饭。”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季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总这样,只要和他一起吃饭,自己总得吃上过去两倍的饭量。其实吃那么一点对于她来说足够了,可他却偏偏怕她吃不饱似的,她又不是他,犯得着这样吗?

收起手机,季然整了整桌上的资料,起身准备去外面吃饭。恍惚间,总觉得外头有个人在等自己似的,可惜门开了却什么都没有。

“真是犯贱!”她暗暗骂了自己一声,好不容易遇上江莫飞不出现的日子,为什么她心里没有一种庆幸的感觉?难道自己已经像鲁迅叔叔说的那样,成了“做惯了奴隶”的人?她忽然觉得很悲哀。

“咚!”一不小心,正在自我默哀的季然和转角处一个不明物体相撞。

“走路不长眼睛啊?”她正郁闷着呢,遇上这么个冤大头,当然要出出气。不想一抬眼却见到一张有那么一点熟悉的脸正笑嘻嘻的望着自己:“女孩子老发脾气,当心老得快。”

她还没来得及去想哪里见过这人,立刻就被他的态度惹得不快,余光扫了眼前人一眼,只顾自己往前走,懒得理这种人。

不想眼前忽然伸出一只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看来这人还没完了。

“让开。”

“要是我不让呢?”

这声音似笑非笑,听得季然浑身不自在,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类人,一脸自以为是的样子,其实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烂稻草罢了。她也懒得同这种人理论,反正下楼又不是只有一条楼梯。转身正要往回走,又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将她唯一的去路也挡住了。

这回她不得不正视这个将她禁在双臂中间的男人,浓眉,大眼,鼻梁不高却带着几分俏皮,恰好是能激发女性母爱的相貌。只不过,母爱这种东西季然向来是没有的,所以她怎么看这个人都像极了一种动物——河马。

当她脑子里钻出“河马”这个词的时候,终于记起了她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不就是上次和江莫飞一起参加模特大赛,拿冠军的那个荷马?

没有多余的话,季然嘴里只蹦出了一个字,“滚。”

“好倔的脾气。”说话间还特意凑近了几分,仔细打量着她。

这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滚开!”特意提高了分贝,季然伸手想将他推开,只可惜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好像在推一堵墙,纹丝不动。

“别紧张嘛……”这个荷马似乎对她很有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你在不放开,我叫非礼了。”

“好啊,我没意见。”他仍旧不放手,似乎打定了主意她不敢声张。

这一套,季然当然是不吃的,眼珠子一转,便朝他扬起了嘴唇。

“你?”他疑惑的望着她,一种不想的预感涌上心头。

“来人哪!非礼啊!”

这回可轮到荷马急了,他本来不过是想逗逗这坏脾气的姑娘,顺便测试一下自己的魅力指数,哪知道好遇不遇,遇到了季然。活该!

“你别叫了,我又没对你怎么样……”他有些手足无措。

季然可不管,谁叫这倒霉蛋惹到她了?这叫咎由自取。

很快,听到叫喊的人纷纷走了出来,这回首席新人的脸可丢光了,“求求你了,姑奶奶,别叫了成吗?”

“不好。”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还是第一次泡妹妹遇到这么棘手的对象,无奈他只好灰溜溜地转身准备跑路,才转身就觉得脸上一股冲力,真个人都摔在了地上。顿时眼冒金星,嘴角处传来丝丝血腥味。

没错,江莫飞正站在他面前,紧捏着拳头,那眼神几乎要将他撕碎。

很显然,倒霉的荷马兄通到马蜂窝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二个拳头又要落下。

就在那一刹那,江莫飞的拳头却停在了半空中,定睛一看,刚才那个纤瘦的女孩子竟轻易的挡住了愤怒的拳头。

“算了,他没对我怎么样。”柔柔地声音响起,季然瞥了眼倒在地上的荷马,其实她也知道这家伙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只是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厚脸皮,想给他点教训罢了。没想到江莫飞竟然会忽然出现,可想而知他有多愤怒。

放下手中的拳头,江莫飞那杀人的眼神还是没能从荷马的身上离开,直到季然又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才不甘心的回头,目光却在看见她的刹那变得无比柔和,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没事吧?”见她点了头,他才放下了心,“我们走。”

“恩。”季然随即应声,离开前同情地望了眼还没缓过神来的倒霉蛋,希望下回他别再被江莫飞遇上。

这件事说明,原来要追季然并不只是脸皮厚就够了,至少她只忍受得了江莫飞的厚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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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到了吗?”江莫飞脸上的表情很是懊悔,要不是他去找梵莱商量出国的事情,他就不会来不及去找她,季然就不会遇上那个无赖。这全都是他的错,他应该时时刻刻都陪在他身边的,这件事更让他坚定了不离开她的决心。

“没。”季然耸了耸肩,要说吓到也轮不到她。

“没事就好,以后那个混蛋要是再找你麻烦就告诉我。”

“恩。”她点了点头,估计今天这一拳,别说是荷马,整个公司的雄性生物以后见了她都会自动退避十米以外了吧。

“然然,你不问我今天为什么没来找你吃饭吗?”

江莫飞的问题让季然有些吃惊,她向来都主张不去干涉对方的生活,通常情况下江莫飞如果想让她知道自然会说,如果他不想让她知道,她也懒得去问,这对于她来说无关痛痒。

只是,她忽然觉察出了江莫飞的不对劲。不仅仅是现在,这一个月来他的言行举止隐隐约约都有些说不出的奇怪,她只道是他没获得新人模特大赛的冠军,所以心情不好。现在看来却并非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