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昨天通电话时还好好的,为什么晚上开始便联系不到她了?一个大活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连想打电话给柳立夏询问她的情况,也是忙音,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心中忽然生出些不详的预感,难道是她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说……

一时间,江莫飞的心里乱极了,只想快些联系到她,如果实在不行,哪怕立刻坐飞机回去,他也愿意。

“阿飞!快点啊!”催促声再一次响起,助手洛虹已经站在了他背后,“你在干什么?”这个洛虹就是那天他口中的经纪人,其实她不过是梵莱从国内特地为他找来的特助,梵莱不在的时候,她也算是半个经纪人。

江莫飞没理她,顾自己不停按着手机,忽然屏幕一暗,原来是没电了。整整一个早上,他打了无数通电话,没电是迟早的事。

“洛姐,你手机借借我。”他这才转过身,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啊!”洛虹被他这幅尊荣吓了一跳,“你在干什么呀?发布会快开始了,你怎么连胡子都没有剃?你知不知道这次代言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以为是玩家家吗?”即便一向好说话的洛虹也急了,这么重要的代言,别人求都求不来,他却如此不重视,明摆着给人家难看嘛!

面对洛虹连珠炮似的质问,江莫飞不但没有回答,反而伸手抢过她的手机。

“江——莫——飞——”洛虹终于忍无可忍,从他手中狠狠夺过手机,“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干什么?”

“我要回国!”他的语气低沉,喉咙口仿佛压着什么,听得人不寒而栗。

“你说什么?”洛虹简直不敢相信江莫飞竟会在这个关节时刻说出这样的话,心头涌上一阵怒火,“你疯了啊?回国,你现在说要回国?当初你是怎么求梵莱给你出道的机会的?现在你红了,出名了,你告诉我要回国!难道你还想做过去那个被人看不起的小混混吗?你到底请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情?”如果她手里有一把刀,真想把这个糊涂鬼给砍了。

这一顿痛骂,让江莫飞狂乱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他咬了咬嘴唇,“洛姐,我担心她……”

“如果你真得这么担心她,就该替她的将来想想,如果你今天这一走,你觉得你还能有机会站在台上吗?你自己想清楚了!”

洛虹的话让江莫飞陷入的沉思,他做了那么多,无非是为了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如果这一走,这几年来的努力全都会白费……

见江莫飞有些由于,洛虹放缓了语气道,“你放心,她也是成年人了,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就算洛姐求求你了,如果你真的担心她,我们发布会结束,我去求梵莱让你提早回国,好不好?”

“我……”

“阿飞,你不是个孩子了,该知道每个人都要学着对自己负责,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想做什么事就能做的。”和江莫飞相处了一段时间,他虽平日里沉默寡言,却绝不是那种做事不负责任的家伙,可是一遇到那个人,他就会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令人无法捉摸。然而洛虹还是打心眼里想帮一帮他的,比起那些高傲的模特来,江莫飞显然是她见过最好商量也最有发展前途的。

洛虹的话终于说服了江莫飞,虽然他依旧没法放下心中的那个人,可是这半年的历练让他成长了许多,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他体验过人情冷暖,体验过最底层的心酸和苦楚,他明白了一个“忍”字。

“我知道了。”说出这句话,他转身往会场走去。

“等等!”

“怎么?”

“给!”洛虹从包里拿出一副墨镜抛向他,“别让人看到你的眼睛。”这样一双憔悴的眼睛,怎能拍进镜头里?

“谢谢。”落下一句话,江莫飞稳步走向前台,此刻他又成了闪光灯下的魔域王子,满脸的胡渣在那沉着有力的脚步中,反倒显出一股掩饰不住的狂放。

望着江莫飞离去的背影,洛虹这才常常地舒了一口气,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真的能大红大紫,无论前一刻他的情绪如何,后一刻总能被那宛若天神般的霸气给隐藏得毫无破绽,他天生该为舞台而活。

那边有人还跺着脚直着急呢,季然却悠闲地坐在星巴克里喝咖啡,吹空调,顺便和恋爱专家柳立夏打长途。

“然然,你听我的没错,这种混蛋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他!谁叫他不重视你啦?这叫活该!反正他这么大个人也急不死,如果真死了,你也别担心。解剖我亲自动手,到要看看这混蛋的心是黑是白……”瞧瞧,有这样的狗头军师在,江莫飞没急死已经是万幸了。

“可是……”季然咬了口吸管,“我这边好像一直有电话想插进来……”

“管他呢,咱们聊咱们的,他有本事就去找那个日本辣妹呀?要不就去找那个美女经纪人,反正他江莫飞有魅力,有的是红颜知己安抚他受伤的小心灵!”

她咬了咬吸管,才犹豫的眼神又被坚定代替。

“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陈世美!别以为给他点颜色他就能开染坊了!天下男人一个样,需要你的时候就像狗见了骨头似的追着跑,等到了手他就又想着去追另一根,越多越好。简直就是犯贱!”那边柳立夏已经怒不可遏了。

“你能不拿骨头作比喻吗?”瞧瞧,法医的比喻有多匮乏。

“我这是着重那男人当狗比,骨头总比狗好不是?”这叫什么话呀!

实在很难想象,要是陈阳宇听到这话会怎么样。

当然还有一个人要是听到这对话,没准会吐血。

这件事告诉我们,惹谁都没问题,就是不能同时惹两个女人。

第三十七章

清晨的阳光从厚厚的窗帘后头透了进来,在房间里洒下几块斑驳。欢快的闹钟声,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季然睁开眼,撇头看了看脑中上的时间,才六点半。

伸手按掉闹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脑袋里琢磨着闹钟是不是坏了。

“啊。”她轻声叫了句,睁大的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今天是星期一,工作日。

慢条斯理地洗脸刷牙吃早饭,然后从衣柜里挑了件看上去还算比较职业的衬衫,再随意套了上一条牛仔裤,抬头一看七点一刻。

第一天上班,迟到总不是那么好,于是她拎着包出了门。

J城的周一,忙碌得像个菜场,来往皆是行色匆匆的路人,都低头顾着自己的路,夹着公文包的男人们,踩着高跟鞋的女人们,还有穿着练剑服的老人,背着书包的孩子……

她一路细心观察着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忽然觉得很有趣,似乎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一个故事。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仰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一幢高大的建筑物。

往杂志社的路要经过J城的中心广场,这使她不得不面对林林种种的广告牌,江莫飞代言的广告铺天盖地,在这里自然不会少。

望着眼前这张巨幅海报,他站在那里,宛若希腊雕塑般深邃的五官仿佛注视着他周身的一切,将低下小小的她紧紧裹住,无法动弹。

其实她并没有气江莫飞最近少联系她,她心里清楚,这样繁忙的日程,他依旧能坚持牵挂着她已是不易,只是他不该瞒着她,不该什么都不和她说。以他们的关系,她却偏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哪怕是普通人都会心生芥蒂,何况是最敏感的她?

或许,是天意吧。

过去,他追着她跑到天涯海角,如今他远走高飞,不再是那个老跟在自己后面跑的傻小子了,他恐怕也该意识到这个世界比她好的女人多的是,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何况这棵树还那么难吊。

叹了口气,收起思绪,她缓缓离开,每走一步就似乎那双眼睛还在背后注视着自己,牵动着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好不容易到了杂志社门口,大门紧闭,门口贴着一张通知:“大楼即将装修,所有员工暂时移至中心广场C座8楼办公。”

她一看就傻了眼,这么重要的事情竟不提前通知,最要命的是,中心广场C座7楼就是梵莱模特公司,这不等于让她难堪吗?

这回,轮到季然犯难了。

眼看上班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可是第一天就碰到这种事情,虽然他现在在日本发展的如日中天,指不定那个猴年马月才回来,可凡是就怕个万一,万一他要是回来了,万一他们要是不小心碰上,万一……

只能说,人要是倒霉,喝口水都撒牙缝。

好在,趁江莫飞还没回来,她决定硬着头破去那里,大不了在他回来前辞职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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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然,你第一天工作怎么样?”电话那头,柳立夏比当事人还激动。

“还行。”季然淡淡应了声,低头看了看脚下,这下面一层就是他的公司,尽管江莫飞人在日本,可她总觉得他就在下面盯着自己,让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同事对你好不好啊?我听说有些公司会欺负新同事的,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你别多想,挺好的。”这杂志社除了一大早干出不负责任的搬家事件外,其他都还算说的过去,毕竟这杂志社的刊物在J城还算比较有名,内部管理井井有条,同事也很好相处。再说她做的是专栏,与其他板块联系甚少,自然是非也少。

“那主编呢?我听说主编都很难搞哎!”

“我还没见过。”她在这待了一天,也没见着主编的影子,只听人说这新来的主编要求很高,挺爱刁难人,好在她还没见识到。

“那有没有人打扰你工作啊?”柳立夏的声音忽然变得神秘兮兮,一听就知道她肚子里的八卦虫又开始闹腾了。

“你说什么?”她故作糊涂,实则是不想谈到那个人。

“我是问那个人有没有再打电话给你啦……”果然,就是冲着江莫飞来的。

“哦……”她随口应了声,避而不谈。

见电话那头没反应,柳立夏急了,“喂?什么哦啊?然然。你听到我说话没?”

“电梯来了,有什么话等会再说。”此刻,电梯门开了,她正好借口不再纠缠于她的问话。

电梯里空无一人,她收起电话,松了口气。

她承认自己不是个乐意与别人分享心情的人,每每立夏提起这件事,她总避而不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虽变了许多,却依旧改不了掩藏自己的习惯,只是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只是,不想让别人看透自己的心。

说到底,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

八、七、六、五……

电梯上方的数字亮起了,又熄灭了,就像人生,过去的总会熄灭。或许,她和江莫飞的过去早已经在她意识到的时候熄灭了吧。

“叮——”

伴随着悠长的提示声,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一片闪光灯。

人群最前面,一个带着墨镜的高个男子,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贴在麦色的肌肤上,掩饰不住的深邃五官,刀削一般的鼻梁配上刚毅的下颚线条,即便隔着墨镜依旧能感受到那慑人的目光。

她完全失了神,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他。

江莫飞也是一愣,两人目光交汇,仅是短短数秒,却似乎过了很长很长。

尽管身后的闪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尽管粉丝的尖叫声充斥着小小的电梯,可他们的世界却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

他不是在日本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无数问题盘旋在季然的脑海里,让她的行动出现了暂时的当机,本该迈出的脚步好似粘在了地上。

“小姐,请问你要出去吗?”直到江莫飞和随行的几人都进了电梯,洛虹才注意到了这个迟迟未走出去的女孩。

她这才缓过神,瞥了眼站在角落的江莫飞,隔着墨镜他似乎在盯着自己,却没要表现出丝毫的动作。

他在装作不认识她。

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原来是这样。

她苦笑,即使面对着电梯外无数闪光灯也没了过去那样的不快,只觉得心中像塞了什么似的,闷着,令人无法呼吸的难受。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地迈开脚步,挤入那密集的人群。

相见,原来就是相互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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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里面有人吗?”

“……”

“不好意思,请问里面有人吗?”

“……”

“好恐怖哦,会不会是闹鬼啊?”

“我也觉得啊,里面明明没有人,怎么会锁着啦?”

“我听说这里的女厕所以前吊死过一个人……”

“为什么呀?”

“听说是被男朋友甩了,想不开……”

“不会吧!太恐怖了……我……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快走!快走!”

“……”

天色渐暗,在大楼的女厕所里,两个女人窃窃私语过后,便飞奔似的逃出了洗手间。

“胆小鬼!”季然在心里面狠狠鄙视了这两个没胆的女人,然后站起身。

她已经占着这个厕所整整三个钟头了,因为只有在这里,才没人来打扰她,只有在这里,别人才不会看到此时的自己。

刚才,她乱了,乱得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

不经意的恶作剧,将她拉回了现实。

吊死?太不值了!

所以她决定离开这里。

打开门,正对的是洗手间巨大的镜子,将她整个人都毫无保留的照在里面,镜子中那张略带苍白的脸庞,淡漠的眼神相互对望着。

她叹了口气,缓缓走向那面镜子,随着哗哗的水流声,那一脸的憔悴被水流带走。

她抬起头,呆呆望着镜中的自己,水珠沾在白皙脸庞上,折射出惨淡的灯光。发丝顺着水渍凌乱地黏在颈上。

从未想过,自己竟会为了一个男人搞得如此狼狈。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笨蛋,实打实的大笨蛋!

过去怕他缠着自己,拼命地躲。如今愿望终于实现了,他见了她可以视而不见,多好!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心痛。

这已经不是笨了,这简直就是贱!

“季然,你这个笨蛋!”她冲着镜中的那个自己喊。

“说得真对。”

门开了,一声调侃。

她心一紧,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江莫飞插着双手,慵懒的倚在门口,墨镜已经不见了,那灼热的目光就这样赤裸裸地看去她的狼狈。

她咬咬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在爱情的战场上,她输了,可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自己最后的颜面。

“你来干什么?”语气比平日里冷上百倍。

然而江莫飞却没答话,只是盯着她,目光焦距在她的脸上,身上,仿佛能把她给看透了。

她被这样的注视看的心慌,她琢磨不透江莫飞到底在想什么。“这是女厕所,你能别站在门口当道吗?”

他耸耸肩,摆出一副我乐意的神态。

混蛋!又来这套!她有些恼,只觉得他是在看自己的好戏,“你变态啊?快让开!”她用不断的说话来掩饰自己的慌张,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你看,风水轮流转,过去他说,她不理。现在换做她说,他却不响。

多有趣的轮回!

“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那你也该看够了,现在请你离开!”握了握拳头,她很有一种想冲上去揍这个男人一拳的冲动。

“说完了吗?”他终于开了口。

“什么?”

江莫飞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直起身,将门锁上。

“你……你干什么?这是女厕所!”

他不答,只是朝她步步逼近,那高高在上的目光笼罩着小小的她,仿佛一张网越收越紧。

她被逼到了最角落,退无可退,然而他还在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躯遮住了照在她身上的灯光。

那野兽般的气息笼罩着她,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被逼到了角落的小羊羔,等着被咬断脖子,吃得干净。

诡异的气氛,她仿佛能听到他的呼吸。

扭过头,闭上眼,这是等待判决的最后一刻。

忽然,周身一紧,她还未缓过神,已经被他以最快的速度紧紧抱在怀里。

“笨女人!”

你看,她有够笨吧?

鼻子一酸,满腹的委屈都化作了泪水,滴落在他的胸膛里,沾湿了他的衬衫。

“江莫飞,你这个混蛋!”

“对,我是混蛋。”他轻轻喃了句,手掌抚着她的后颈,低头亲吻她头顶的发丝,“可是这个混蛋爱上了一个笨蛋。”

“我讨厌你……”

“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不讨厌我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