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咽了咽口水,轻声道:“您,您也知道,伊纳小姐是新婚,最,最近大概都没有时间画画吧。”
的确,伊纳是新婚,而且之前,她还出去了一趟,路上遇到的糟心事不少,她能画出一幅来已经是难得了。
可是,她画出来的,怎么会是这一幅?
风格大变就算了,她还…
赛巴斯的眸中闪着幽暗的光,最终,只道:“继续关注她的画展。有画,再帮我拍回来。”
助手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您能不能告诉我,您要的,到底是哪一副画?”
哪一副?
赛巴斯想起那个下午,她温声要求他蹲下,给她看看她的头发。
他的个子很高,从小没有什么人看过他的头顶。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曾在谁的面前,像那样蹲身,让人抚摸他的头发。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是非常,非常亲密的动作。
就连他的母亲,也没有对他这样做过。
赛巴斯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她是专业画家,只是对他的灵魂感兴趣,而不是他这个人。
可是…
“难道和季北结婚,已经让你失去了窥探人灵魂的能力吗,伊纳。”他没有回答助手,只是看着眼前这副色彩丰满的画,喃喃自语。
他否认了这幅画。
他固执的认为,伊纳的水准大不如前了。
虽然,那是因为,画面的幸福感,刺痛了他的眼睛。
优雅地挥挥手,让助手离开。
他望着这副画半晌,然后让人把它收起来,放到库房。
T市。
那个神秘的买家就像从人间消失了一样,就连季北亲自干预了,过了几天也没找到人。
季北不禁狐疑,除非那个人从来不在亚洲地区活动…不然他怎么可能找不到人?
薛迷急得满头包,觉得自己特别没脸面对苏毓。
早知道先不拿出来了,结果丢了这么大一个人。
想着重新画一幅算是赔罪,可是无奈一时之间又没有灵感。
还是季北提醒她:“苏毓这么自恋,你干脆给她画个画像好了。不需要什么创意,就画纯写实的画像。”
薛迷一听,喜道:“对啊。”
过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你干什么说她自恋?我看你才是全世界最自恋的人。”
季北笑倒,道:“我是自恋。如果你愿意,也可以给我画一副,****的那种,我相信绝对比你在画室看到的石膏像完美。”
“去你的。”
季北看她眉宇之间的烦恼终于消了去,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伸手搂住她的肩膀,笑道:“既然想到办法了,你也放松一些。让人给你煲了汤,待会儿你喝点。”
“什么汤?”
“酸辣鲫鱼汤。”
薛迷口味重,但是季北管的死,平常都让她吃得清淡点。今天给她换了个口味,也有逗趣她开颜的意思。
果然薛迷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过了一会儿奶白奶白的汤端了上来,薛迷闻到那酸爽的劲儿,顿时口水都流出来了。
因为久不食辣,薛迷尝了一口就觉得有点够呛,但还是抱着碗舍不得放下。
看着小猪似的呼哧呼哧的女人,英明神武的北少得意的笑了。
瞧瞧,多好哄。他心想。
当然,如果他照了镜子,发现自己竟然因为这种事情得意成这副蠢样,恐怕他也就笑不出来了。
正在这时候,季北的电话响了。
打的是他的私人电话。
季北低头看了一眼,戴上耳机,按了接听。
“老夫人希望您这两天,带着新婚妻子回一趟米国,也见见本部的亲戚们。”赛巴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板,冷漠。
季北闻言,看了薛迷一眼,道:“我会尽量安排。”
听出这是一句敷衍的话,赛巴斯立刻就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近两天希望见到您。毕竟您的新婚妻子,也是季氏的新妇。总是要带给族人看看的。”
季北的眼睛一眯,笑道:“赛巴斯,突然这么多话,真不像你的风格啊。”
作为庄园的管家,赛巴斯一直不算太有存在感,基本上对老太太是言听计从,指哪儿打哪儿。
但是季北一直知道,这个年轻管家不过是装傻罢了。他对老太太,根本就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狗腿忠心。
对于季北,赛巴斯也一直采取的是无视的态度。虽然也当他是庄园的少主人,可是平时很少跟他来往。传话也多是让下面的佣人。
可是这一次,和上次在婚礼上,他的表现非常出乎意料啊。
当然,庄园管家会离开庄园,这件事本身就不对劲。
对于季北的讥讽,赛巴斯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期待见到您,和您的夫人。”
这句话成功激怒了季北。
撩了电话以后,正在喝汤的小迷猫突然感觉,房间里的气压,好像低了…
她愣愣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季北盯着她,三秒。
薛迷抖了抖。
然后季北深吸了一口气,道:“赛巴斯打电话过来,说是老太太希望我带你去一趟米国。”
“一点都不想去。”薛迷立刻道。
她是真不想去,也不想看见那个庄园的任何一个人。
原本浪漫的爱情圣地,住了一个阴测测的老太太,就变得鬼影重重。
季北笑了笑,道:“我也一点都不想去。不过我寻思着,你的画,大概能找到了。”
薛迷:“?”
季北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266.第266章 丢脸的记忆
等到易老爷子从日本那边带回来确切的消息,说是已经和樱花姬的组织暂时谈妥了,苏毓应该没有危险,苏毓去上了班。
加上易天成虽然坐着个轮椅,但是明显也很担心,一直盯着苏毓那边的近况。
季北说服了薛迷,背着苏毓监控了她的腕机定位,由易天成盯着。薛迷也总算放了心。
接下来就准备飞米国了。
诚如赛巴斯说的,他季北娶了新妇,家族长辈没有一个到位的,他也应该把人带去给他们看看。
不是为了取得他们的承认。
而是去,耀武扬威。
飞机抵达米国是深夜。直升机,直接落在了玫瑰庄园的停机坪。
赛巴斯带着佣人和助手站在寒风中等待。
他一身从上黑到下,风衣在风中簌簌作响,整个人仿佛融入夜色,只有白皙立体的五官,和一头独特的银发,显得格外醒目。平时梳得很整齐的银发,也被风吹乱,让他看起来少了从前的刻板和严肃,多了几分邪肆。
赛巴斯一眼就看到了季北身边的薛迷。
她包得像个小球,全不像那些名媛贵妇只要温度不要风度的做派。好像还是怕冷,依偎在季北身边。
无论她来之前,赛巴斯在心里怎么想,想着她水准大不如前,想着她已经没有当初的灵气,想着她是不是也要靠季氏少夫人的身份炒作不愿意好好画画了…
可是在看到她像一团小棉球一样,在寒风中微微瞌着眼睛的模样,他心里那一点怨愤,也就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点点淡淡的怜惜。
唯一刺眼的,就是她现在依偎在那个男人身边,全然信任和依靠的状态。
“少爷,少夫人。”赛巴斯低声道。
季北脸色莫测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笑了,道:“老太太睡了么?”
“等着您呢。”赛巴斯低声道。
季北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手搂着薛迷开始往里走。
穿过已经凋零的玫瑰园,来到了薛迷已经很熟悉的古堡。
一楼大厅升着复古的壁炉,非常温暖。许久不见的姨奶奶坐在壁炉边,膝上盖着一条厚厚的羊绒毯子,手里捧着本书。
听见声音,她连头都没抬。虽然,是她打电话把这两个晚辈叫回来的。
“既然来了,薛迷去休息吧。我有两句话和阿北说。”
季北捏了捏薛迷的手,笑道:“有什么明天再说吧。今天天色也太晚了。”
老太太的动作一顿,然后抬起头,脸色不太好看。
“我既然等你到这个时候,就是不嫌晚的。”
季北好像没听出她警告的意思,依然玩世不恭的笑了笑,道:“可我嫌啊。姨奶奶,我这还赶着调整时差呢。就这么着吧,咱们明天再说。”
说着,也不看老太太的反应,拎着薛迷转身就走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老太太捏着书页的手不禁发紧,显然气得不轻。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
这时候,赛巴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
“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没希望了。”她开口,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疲惫。
赛巴斯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温度,道:“您不要这么想,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挫折。”
老太太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的敷衍。
想到他所代表的是谁,老太太内心不由得有些惶恐。
她连忙道:“是啊,你说的对,当年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事啊,我怎么会过不去。”
赛巴斯不做声。
老太太看那个表情,顿时就暗恨。
她也知道之前她破了例,把林奈家的管家指使出去了,引起了那边的不满。可是赛巴斯不也没有完成任务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最后都是他心软,才造成了耀阳崔氏那边留下的一堆烂摊子!
可她也是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去告状。
那边极其信任赛巴斯,赛巴斯总能找到借口搪塞过去。最最要命的是,这趟老太太把他指使出去,说得再冠冕堂皇,其实也就是为了撒气!
“反正等着瞧吧。”老太太最后道。
赛巴斯这才动了动,道:“我不知道您这次把他们叫回来是为什么。但如果还是那些小打小闹,为难新妇,只为出气的事,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再做了。”
他顿了顿,又道:“光折腾,浪费人力财力,却没有一点实际效果。”
这话是很严厉了。
老太太听了就愣了!
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动的什么心思!你少在这冠冕堂皇地说废话!”
赛巴斯没跟她争论,只是道:“话我已经给您放在这儿了。如果您还是只顾自己出气,不干正事儿。我想我不得不出手干预您。”
撂下话,赛巴斯就走了。
直把老太太一个人留在大厅里,气傻了!
而这个时候,房间里。
到了温暖的室内,薛迷脱了毛衣,一边回头道:“这样真的好吗?她毕竟等在那要跟你说话。”
季北淡淡道:“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我一向知道她这个人,年纪大了以后,就喜欢七七八八的折腾人,都是些无用的事情和废话。尤其是,这个地方还是她的地盘,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毕竟在玫瑰庄园出了太多事了!
薛迷突然想了起来,道:“上次你和关兰…”
季北顿时就黑了脸!
薛迷讪讪的,不敢说了。英明神武的北少竟然被人下了药,差点骑了…
不过她那个眼神,还是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季北深吸了一口气,道:“薛迷,你是不是觉得我舍不得揍你?”
薛迷转了个身背对她,一边收拾刚刚脱下来的衣服,道:“这事儿真说起来那是你婚内出轨,你还敢揍我啊。季北我告诉你啊,男人就两点最致命,一个是出轨,一个是家暴。你要是两样都占了,我肯定要跟你离婚…”
本来也就是开玩笑说的话。
结果薛迷一回过头,就发现季北脸色铁青。
“…季北?”薛迷试探地道。
季北冷冷道:“不是要跟我离婚吗?还叫我干什么?”
薛迷:“…”
267.第267章 睡相不好
所以说季北愈发讨厌玫瑰庄园了。
他觉得这个地方一定是风水有问题,所以导致他和薛迷一到这儿就要吵架。
薛迷方面就更想不通了,她是真的没想到他这么大气性!
竟然就气得去睡沙发了!
半夜她自己换好了衣服躺在床上,都睡醒一回了,往旁边摸了摸没摸到人也没当成一回事。
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沙发上蜷缩的那一大只,顿时就傻眼了!
“季北?”
沙发上的男人像一只打盹儿被惊醒的大狮子,撑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突然翻了个身。
然而翻身又只翻了一半,本来是正对着她,现在变成用手撑着脑袋仰躺着,好像留了点眼角偷偷觑她。
薛迷:“…”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无奈地道:“为什么睡沙发啊?”
季北憋了一会儿,道:“你的睡相不好。”
薛迷顿时就无语了,然后过了一会儿就无情地揭穿了他:“这张床那么大,我也没说我要黏着你。你可以睡远点啊。”
季北不说话了。
薛迷慢吞吞地收拾了一下,脱下睡袍,用白皙光洁的背部对着她。
突然感觉背后好像被两道火热的光线烫伤,她警觉地回过头。
某人已经转了过来,用手撑着脑袋,懒洋洋地舔着爪子…不对,是懒洋洋的摸着下巴。那种毫不掩盖的视线让薛迷愣了愣。
“…结婚这么久都没听你说过我睡相不好,就昨天说了。你这是不堪忍受的意思?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客气,我们以后也可以分床睡的。”薛迷套好了衣服,慢悠悠地道。
季北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把薛迷吓了一大跳。
“快点吧,别让老太太等。”
“…”
薛迷心想,昨晚让老太太白等了大半夜的,是谁来着?
略洗漱了一下,薛迷跟着季北下楼去了。
相比起呆迷,季北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心里乌云密布。
他心里想,又是离婚,又是分床,可是看她的样子,她好像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下了楼第一个就看见赛巴斯。他正看着女佣整理大厅的餐桌。
“早。”赛巴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视线落在薛迷身上。
相比起呆迷,赛巴斯不知道敏锐多少倍,一眼就看出了他们之前的不正常。
只不过薛迷那种毫无所觉的样子…还挺逗的。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为薛迷拉开了椅子。
“早饭准备好啦。”
薛迷看了他一眼,走开了,走到另一边自己拉开了椅子坐下。
季北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赛巴斯的手顿了顿,然后又把椅子推回去。
薛迷不想理赛巴斯。她被他坑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会有这种排斥感也正常。更何况他是和琳达崔一起出席了婚礼,结果琳达崔有问题,薛迷自然也要顺带记恨上他的。
季北的心情,突然就愉悦了起来。
一边吃着早餐,季北漫不经心地问:“姨奶奶呢?”
“还在休息。”赛巴斯一板一眼地道。
季北笑道:“难得,老太太竟然还赖床。”
赛巴斯心想,那不是昨天等你到半夜,又被你给气得吗。
不过这种事情他作为一个管家也不会多嘴。
季北吃饭一向很快,很快就吃好,拉出餐布擦了擦嘴,才道:“说起来,我也很好奇。赛巴斯,你是怎么出的庄园,还跟琳达崔一起出席?”
话落,本来还在细嚼慢咽的女人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神灼灼地看过来。
赛巴斯的嘴角抽了抽。
“大约,老夫人觉得,您的婚礼上只有管家出席,能够羞辱您和少夫人吧。”
“这倒是个好理由。但是赛巴斯,你作为管家,可不但受老太太驱使。出庄园这种大事,难道林奈家族也答应了吗?”季北立刻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
赛巴斯在玫瑰庄园,是特殊而微妙的存在。
他签下了苛刻的百年契约,被困在玫瑰庄园里,一生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