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是没有的,当时就在学校里练,就是吃食堂啊。”乔野澜道。

“我们到点练完就走了。”王虎说,“不耽误吃饭。”

最后就是大家的服装和化妆的问题了。

“自备。”王虎道。

“自己准备的。”陈湘。

季笙和乔野澜对视一眼,不是很有信心的说也是自备的。

化妆倒是学校请了人,不过除了第一天以外,剩下的都是他们自己化的,反正就是把脸当墙来涂嘛,越浓越好。季笙偷懒化淡妆也没人管。

等他们写完明细,韩鹏举给了钱后就让他们出去了。走出大楼后,四人不自觉的就聚到一块说起了悄悄话。

“我怎么觉得这有点不大对头呢……”王虎一脸深沉道,“这是在查账吧?方老师不会是虚报假账了吧——”

剩下三人默默点头。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不过谁也没说给方晴打声招呼让她小心点,而且大家的心里还都有些小小的高兴。

转眼间,秋天到了,树叶纷纷落下,校园里到处都是秋景。季笙也开始在阴天的时候犯困,她的症状似乎一年比一年严重。

“如果给我一床棉被,我能一口气睡到春天。”季笙给宋阳打电话时说。

宋阳笑着说,“那还要给你扎上针,输糖盐水保证营养,还要接尿管……”

“停停停!”季笙恨道,“你恶不恶心?”

宋阳笑完说,“所以还是当人好吧?你要时刻跟你体内属于植物的本能做斗争。”

“你说我现在算植物还是算人呢?”季笙以前只能自己闷头想到死,现在宋阳知道后就能听听别人的意见了。

“植物占二成,人占八成。”宋阳,“你现在还是照人的方式生存,菟丝草不是把你变成一株草,而是改造你的身体,好当做它的苗床——但在它扎根之前,你就把它给剪了,所以它现在留在你体内的像向阳性这些本能,只是残留的dna的记忆而已,它其实影响不了你。”

季笙不敢相信,可她又盼着这是真的。

“真的吗?”她问,“我不是越来越像植物?”

“不是。”宋阳说,“你有真的因为很困而突然睡着吗?”

“没有。”季笙肯定的说,她只是觉得现在这种天气躺在被窝里更舒服,姚东海和贝露佳都说这叫懒癌,人人都有这毛病。

“那你晒太阳时会不用吃饭吗?”宋阳问。

“没有!”季笙想起自己虽然晒着太阳却饥肠辘辘的情景,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

“所以啊,那都是你的错觉!”宋阳斩钉截铁的说,“好了,去上课吧。跟你的懒筋做斗争,好好记笔记,回头我要检查。”

挂了电话,宋阳从面前的瓷碗里拿出一撮灰装进密封袋里,再剪下一株雏菊把它放进碗中,这次他洒上了一点生石灰,然后淋上水。

——这次看用这种方式能不能烧死它。

他最近在研究杀死雏菊的一百零八种方法。现在他能理解为什么第一次到实验室时,季笙会拿出一瓶除草剂来泡菟丝草了,因为它的生命力实在是强。

除了烧掉它以外,其它的方法都没用,不管是强酸还是强碱都不能杀灭它的细胞。他试过把它放在烈日下暴晒,哪怕是地面温度已经达到了五十度,对它来说也不算什么,只会造成脱水,晒了十五六天后,只要重新把它插回土里,只要四个小时就能恢复原气。

切碎或拍成碎渣滓也对它的细胞无损。他怀疑只要有一个细胞,再给它土壤或一株植物,它就能活过来。而在这之前,它可能可以默默等待很久很久,说不定比他的生命还要漫长的时间对它来说只是一个午觉。

但除此之外,它也没有什么坏处。他已经用雏菊做了各种试验,发现它的适应性良好,在任何土壤,任何环境都能坦然生存,毫无问题。他甚至弄来了高碱地和沙土,它都能好好的扎根。

就在他觉得是不是能开发下它的经济价值时,它的第二代就不具备这种特性了。

宋阳认为,菟丝草的dna不具备把雏菊改造成新一代的菟丝草的能力,或许本株可以,但残留的dna不行。而雏菊本身也无法吸收它的细胞,学习它的特性。二者无法融合,彻头彻尾。

所以在第一代的雏菊死后,它产生的种子里将不会再有菟丝草的dna。

换句话说,不管季笙被影响成什么样,她的孩子最终只会继承她本身的dna,而无法获得那些神奇的“进化”能力。

宋阳对季笙产生了新的兴趣。

一开始,他怜爱她,想拯救她。现在,他却对她身上的变化好奇了。

有时他会产生“季笙也是一个难得的样本”“独一无二的样本”“这个世上只有我知道,只有我了解,也只有我能观察她”诸如此类的想法。

但随即,罪恶感涌上心头。

他勉强把这些念头忘掉,但时不时的它们就会冒出来,缠绕在他的心上。

这段时间他避免去找季笙,不知是不是罪恶感作祟,他希望自己能忘掉那个念头,记住自己是季笙的男友。

可是研究菟丝草是他的责任,也唯有他能承担。他不能连研究都逃避掉。所以他一直在来回反复。

不过他现在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

“宋阳?”季笙刚从考场出来就接到宋阳的电话,“你说你来找我了?你在哪儿?”她左顾右望,好像他能突然从哪一个角落冒出来。

宋阳:“我记得你今天上午就考完了吧?我来叫你去吃午饭,下午再回来帮你收拾行李。”

他带着季笙去吃自助,似乎秋季的来临没有影响她的好胃口,而且她好像也没有营养过剩的危险了。

宋阳又去拿了两盘羊肉,回来倒进火锅里,搅了搅红亮的汤,他把冻豆腐和川粉捞出来给她。

季笙吃的头都不抬。

“我其实想问……”他说。

季笙抬头:“嗯?”

“你平时吃的东西都消化到哪里去了?”宋阳好奇的问她。

“不知道。”季笙理直气壮的说。

宋阳想,反正没听说哪棵树吃撑的,她这样还挺让人羡慕的。

吃完饭两人慢悠悠散步回学校,寒风料峭,街上行人纷纷缩起脖子,加快脚步。

季笙迎风而立,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旁边的宋阳倒是帽子、围巾加口罩全都裹上了,他突然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道:“你冬天掉不掉头发?”

季笙还真有个问题没问过他,此时正好问一问。

“其实……”她把手给他看。

宋阳捧着她的手,左看右看都没问题,就是很好摸,手感不错。

“我到冬天汗毛会掉……”季笙悄悄说。

宋阳过了一会儿才去撸她的袖子,果然夏天还挺茂盛的汗毛都不见了。

他悄悄问:“身上也是吗?”

季笙点点头,“小腿上和手臂上的都不见了。”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色,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当然不正常,只要别太不正常就行。

宋阳的神色分毫未动,他把她的袖子理好,揽着她的肩说,“很正常,冬天人少出汗,所以汗毛就是会少一点。你是没注意,有些人的体毛在夏天会更多,冬天会变少。你只是更明显而已。”

“真的吗?”季笙拍着胸口,“那我就放心了。”

宋阳:“动物还要换毛呢,人也是动物嘛,虽然退化了,但不代表人就失去了这个功能。你这种表现是正常的。”

快走到校门口前的巷子时,季笙和宋阳看到了另外两个人。

姚东海,韩鹏举。

四人走个对脸。宋阳揽着季笙,姚东海挽着韩鹏举,韩老师手上还提着一个很眼熟的水桶包。

季笙:“……”

姚东海尖叫一声跟被烫到一样撒开韩鹏举,要跳着躲开,前后左右都没树!她掉头躲到韩鹏举背后去了。

季笙:_井

宋阳不认识韩鹏举,但认识姚东海,悄悄问她:“这不是你朋友吗?那是她男朋友?”说着对韩鹏举笑笑。

韩鹏举从头到尾都觉得有趣,回了个微笑。

季笙:“呵呵。”

回到寝室后,姚东海一直躲着季笙。季笙也不急着现在审她,阴着脸出来进去收拾东西,宋阳被打发回去了,说回家后再联络。

姚东海没地方躲,躲到了床上,拉上床帘开始狂发短信。

姚东海:怎么办?!怎么办?!

韩鹏举:呵呵

姚东海:不许呵呵!

韩鹏举:我帮你朋友解决了很多事,不算有功吗?

姚东海:不算!

姚东海:还有季笙被人告黑状,还有那个方老师一直在找她麻烦!

韩鹏举:方晴的麻烦多着呢。

韩鹏举:等你们一放假就该处理她的事了

学生开始放假,学校的各项工作都在收尾。

方晴一边往会计科走,一边对着电话说:“苏渔,这件事我也很遗憾。但现在校报已经出来了,不可能再改了。是,是,我知道都其良也是候补,这个跟候补没关系。你是没上,那季笙和乔野澜他们也没上啊,要说主持的好,你的表现并不是特别出色的。那这件事就这样吧?嗯,新年快乐。”

她挂了电话,多少有点烦。这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个苏渔还是纠缠不休。她跑到会计科,会计科的小会计一见她就马上说,“方老师,来来来,就是这几笔,你先把钱退回来吧。”

“哪几笔啊?”方晴一看,对小会计说,“怎么连服装费和餐补、交通也要退啊?这都是正常支出啊。”几乎把她收进腰包的钱都给榨出来了。

小会计说,“你别跟我说啊,上面是这么交待的。可能你交上去的发票有问题吧,上面给打回来了。总之你先把钱退了吧,不然我这边不好走账。”

方晴拿着单子跟小会计缠了半天,到底还是把钱给掏出来了,气得半死。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

86、第86章

寒假总是快的像闪电一样,没等回过神来它就结束了。

宋阳特意送季笙回学校,整个寒假他们俩都没找到见面的机会,主要是宋阳家的亲戚太多,而季笙家也有人来。

“是你小舅舅?”宋阳问。

“是啊,很意外。过年前几天,我妈才跟我说小舅舅今年可能会出差路过我们这里。”季笙说。

两人现在开始交换起对方的家庭,这种感觉挺新奇的。聊起亲戚来,好像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变得更亲密了。

“你家今年是去你姑舅家过吗?”季笙还是头一次知道“姑舅”这种亲戚称谓。

宋阳道:“我小时候从来没搞清楚过几个舅舅有什么不同,反正都叫舅。后来大了才知道大姑舅和二姑舅跟我们家的关系已经有点远了,不过我两个姑舅比我亲舅舅还像我姥爷。”血缘真是奇特的东西。

“隔代遗传?”季笙道。

“对。这也是生物传递自己dna的高超之处,同个血缘的两个样本会一代代变得越来越远,但在某一时刻,他们会展现出来自同一个dna的特征。”宋阳说。

“很神秘也很有意思。”季笙说,她最近一直在考虑自己考研的事,不过她对自己的脑袋不是很有信心。

“对了,你一会儿是直接回你那儿还是哪儿?”眼看快走到寝室了,季笙突然问。

“什么?”宋阳紧张了下,“我……回学校一趟,晚上可能就住我们研究生的寝室了。随便找个屋挤挤就睡了。”

“哦,我本来想要是你回去,我就跟你一起去玩玩了。”季笙说。她想去看看宋阳屋里快要变成花海的雏菊,上一次去那景象真的太震撼了,而且她家那盆雏菊也搬过去了,她觉得那些雏菊给宋阳的生活肯定造成了不便,那么多花。

这毕竟也有她的责任。

“下回吧。”宋阳笑着说,把行李给她,他不能进女生寝室,只能让她自己提上楼去。“我在楼下等你。”

“我都有大半年没去你那边了。”她说,转身拖着行李上楼,“等我一会儿,我很快下来!”

她的声音从楼道里传出来,宋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手插在兜里转了个身,背对着女生寝室叹了口气。

姚东海已经到了,季笙拖着行李进去就看到她的箱子就在屋当中。她们三人床上的报纸和塑料布都取下来了,床已经重新铺好,桌子和地都打扫干净,桌上还放着零食。

季笙看到这些,知道姚东海这是心虚了。当时她发现她和韩鹏举谈恋爱时已经快要放假了,时间太紧,她就逃过了一劫。现在开学了,她就必须交待清楚了。季笙和贝露佳可不会轻易放过她。

季笙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跟姚东海说她和宋阳有约,可能吃过晚饭才回来。

季笙:“……不过大概你也有约。我还没跟贝露佳说,你想想看是不是先对她坦白吧。”

姚东海很快发过来一个哭泣的图片。

季笙:“自求多福吧。”

季笙在吃饭时总觉得宋阳似乎心事重重,他说是实验室的事,最近几年就业形势不太好,他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读,还是这一年就趁势就业了。

她只能安慰他别担心,“要不要试试留校?”她说。

宋阳用筷子挑着面条,没什么胃口,“你是打算留校的,我记得你说过。”他看向季笙。

季笙点头,“树兄在g大,我不留校的话上完学就不可能天天来看它了。”当然大学是不限制人出入的,可等她工作以后生活上的琐事越来越多,她势必会跟树兄越来越远。

“你好像对它有很深的感情?”宋阳对这个是最好奇的,虽然季笙跟他形容过不止一次她和植物交流的感触,但他还是不能想像。现在看起来,季笙对那个“树兄”的感情并不亚于对亲人朋友的,她非常依恋它。

“是啊。”季笙没办法的说,“我以前觉得我最后也会变成一棵树。”现在她倒是明白自己不可能最后变成一株植物,她还是人。

当人当然更让她安心,但树兄还是不一样的。

“而且跟树兄说话感觉……是没有界限的。”季笙不知道自己去形容,因为人跟人之间不可能这样,彼此之间有一点距离是更安全的,如果现在真有一个人完全敞开自己,欢迎季笙进入他的世界,不管这个人是贝露佳、姚东海还是宋阳,季笙可能都会望而却步。

她会觉得承担不了这么沉重的信任和感情。

可意外的是她在面对树兄和植物的时候不会产生相同的恐惧。

季笙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宋阳沉默了下来。

——他的心底甚至渴望能像季笙一样去接触植物的世界!

但他很快掐断了这个念头,因为一想到可能要像季笙一样被植物寄生,就让他不寒而栗。

他看着季笙坦然自若的神情,突然涌上一股深切的同情和感动。幸好,幸好她不会想太多。不知者无畏。她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对被寄生这件事才没有产生太深刻的恐惧。所以他才能这么轻松的就安抚了她。

——他希望季笙能永远都这么“无知”下去,这样她就永远都可以这么快乐了。

宋阳说:“对了,上次你说要考研,我给你找的资料你看了吗?”

季笙上次说想考农大的研究生,最好是老教授的。他就找了很多艰深的资料给她,说这算入门,让她好好读一读,需要资料再找他要。

那些东西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是不可能看懂的,就算季笙现在退回去再读五年农大也没用。

果然他一问,季笙就垂头,他好笑的戳戳她,“看了多少?几页?”

季笙破罐破摔的抬头勇敢道:“我就看了个题目。”题目都没看懂。她去搜了题目上的名词,搜完发现只是解释这个名词就有好几本书。

“专业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季笙说,她甚至觉得她应该先再读一遍大学,当然这次是读农大,然后再说考研的事,跨专业考研完全是做梦,农大也没有类似的可以让她混文凭的专业。

宋阳笑道,“那你还是读你们学校的研究生?”

“嗯,肯定要读啊。如果我想留校,我们关老师说肯定要考研,然后学校还未必会收,我们学校现在收老师都要‘择优’,我估计就算是读了本校的研究生也未必一定能留下。”

“多找几个人试试,总有办法。”宋阳说。

季笙答应着,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不以当g大的老师为目标——这个真的可能要读到三十了。如果仅仅是想留在g大工作,可以试试走别的路线。比如方晴,她就是行政人员。这个只要普通学历就可以了,学校正在扩张,肯定会需要大量的新鲜血液补充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宋阳才把她送回寝室,看着她上楼,等她从窗户探出头来挥手后才离开。

“别看了,过来吃我带的提子,这都是过年别人送的,都快坏了。”贝露佳端着一缸提子给季笙。

“提子不容易坏吧?好甜!”季笙提起一串咬着道,

“甜吧?我在家每天都要吃一串,这几天我们家水果都是我消灭的。”贝露佳专找大个的塞进季笙嘴里。

两人在这里这么甜蜜,姚东海乖巧的坐在自己床上,可怜巴巴的时不时看她们一眼。

季笙挺同情的看看她,再看看“铁面无私”的贝露佳。

刚才她回来时就知道姚东海已经跟贝露佳坦白从宽了,但并没有得到原谅。

贝露佳整个人都被冰冷的怒火包围了,能看到她背后蓝色的火焰。她的态度就是很明显的不管了,因为姚东海不相信她,没有早点告诉她。

这事让贝露佳受了很大的伤害,她对姚东海视而不见,整整一个星期了还不见好转。

姚东海被逼无奈找季笙了,“你说,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