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看了一眼茶杯,没动。

徐烁问:“哦,顾小姐今天找我有事?”

顾瑶将手机拿出来,调出微信,直接摆在他面前。

“你们监视了我半个月,还偷拍我男朋友的照片,这些事我已经足够起诉你了。想不到一个律师竟然知法犯法。”

徐烁慢悠悠笑了:“证据呢?”

顾瑶冷哼一声,从包里拿出卷好的那张照片,放在桌上。

徐烁挑了下眉:“那是什么?”

顾瑶:“你偷拍的照片。”

“哦,你说是就是?你都卷起来了,我又看不到。”

顾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照片打开。

谁知打开的那一刻,照片的里面竟然是空白一片,之前的图像全都不翼而飞了!

顾瑶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用手摸了摸上面的材质,又靠到鼻下闻了闻,忽然明白了,这是用特殊显影技术处理过的,画面是有时效的。

顾瑶闭了闭眼,心里开始窜火儿。

然后,她将白纸放在桌上,在心里默念着“淡定、冷静、从容”,这才重新队上徐烁幸灾乐祸的目光。

徐烁:“恕我眼拙,我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顾瑶:“你做了手脚。”

“证据呢?”

“我没有。”

顾瑶回答的很老实,她非常明白这是一个局,从她接到快递,被这个王八蛋在微信上挑衅,到她来到这里,照片上的影响消失不见,这一切都在他的部署之内。

每一件事都料的这么准,说明他已经基本了解了她的性格和行为模式,恐怕早在监控之前就已经调查很久了。

也就是说,在这个局里,如果她按照以前的棋路与之抗衡,是绝对没有胜算的,她必须跳出这盘棋,出其不意才行。

顾瑶正在思忖对策,徐烁也没打断她,而是优哉游哉的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喝着。

等他放下茶杯,才淡淡道:“顾小姐,容我提醒你几件事。一,你拿来的证据是一张白纸。二,微信上那张你男朋友和别的女人的合影,是你发给我的,与我无关。三,你我昨天才认识,你就说不会放过我,这件事我一定会保留追究的权利。”

顾瑶:“是么,可你的小弟已经承认了,你们已经监控我半个月。”

徐烁慢悠悠的笑了:“哦,我还有第四点没说,就是我这套办公室有特殊装置,从你走进来的那一刻起,你的录音笔就失灵了。不信的话,你可以拿出来看看。”

顾瑶有些诧异,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或许是徐烁引诱她拿出录音笔再抢走的说辞。

但转念一想,不对,如果他要抢她的东西,她根本不是对手。

思及此,顾瑶将录音笔拿出来,按下暂停键,并将刚才的录音进行回放。

果不其然,录音内容只录到她走出电梯之前,在那“叮”的一声之后,就全是“滋啦滋啦”的杂音。

顾瑶咬了咬牙,将录音笔丢回包里。

徐烁又喝了一口茶:“请别介意,我这是职业病,做我们这行的总会遇到一些笨蛋,以为靠一支录音笔就可以盗取商业机密。”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前面有亲看到“立心孤儿院”就知道是那篇男票里男女主长大的地方,还有亲要求联动,咳咳,其实是我懒得起名字,我觉得立心孤儿院打着顺手就用了,是不是同一个地方我没想过,不过如果情节允许的话,可以考虑联动的事,不妨当做和那篇文的平行世界好了233

下章都是对手戏哦,红包继续~

Chapter 15

Chapter 15

照片上的图像消失了。

录音笔也罢工了。

徐烁的布局非常周密,精心设计了每一个环节,他绝对是个出色的律师,无论是策略还是手段。

但顾瑶并没有慌,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来时的焦躁感已经因为踏入这个门口而被安抚下去,她甚至开始觉得有意思了,尽管被人一步步引入瓮中,但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她尚且在摸索玩法,虽然很难,却好过过去几天的无力等待。

顾瑶决定反客为主:“你把我引过来,到底是什么事,不如直接一点。”

徐烁挑了下眉,说:“从昨晚到现在,你的每一个问题我都老实回答了,你还嫌我不够直接?”

顾瑶嗤笑道:“你是回答了,可你的话里没有一个重点,也就是说,你的回答全是废话,这就是做律师的谈判技巧么?”

徐烁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忽然问:“我很好奇,顾小姐为什么选择心理学专业?哦,我只是好奇,是不是心理专家的口才都和我们律师一样好。”

顾瑶不懂他在卖什么药,便学他那套,将问题扔了回去:“哦,那你为什么选择律师专业?”

徐烁反倒很大方:“我么,简单,除暴安良,维护正义。”

顾瑶一个字都不信。

徐烁对她那充满鄙视和怀疑的目光丝毫不介意,接着说:“我上学的时候成绩还不错,按照当时分数线我能选的就是化工大,医科大,公大,交大,还有法学院。做化学研究和当医生我都没兴趣,交大离得太远,公大嘛,我从小就被警察追,都追怕了,索性就去学法律,想着以后既能伸张正义,又能学会一点颠倒是非的本事,以后再碰到警察就不怵了,而且还能挣那些不法分子的不义之财,不管帮他们打的官司是赢是输,钱都可以照收。”

按照这个逻辑,这个徐烁要不就是个二皮脸,要不就是瞎扯淡,否则他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顾瑶不知道这番话里有多少真,多少假,姑且当做七分真好了,起码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次,而且他还非常不吝啬的给了很多重点。

徐烁见顾瑶没搭碴儿,便说建议道:“如果顾小姐有兴趣,不妨也给我做做心理分析,看看我到底是哪里变态,怎么就活的这么扭曲呢,非得用监控别人来打发自己的时间。”

显然,徐烁已经打算道明意图了,可他不打算直接说,而是让顾瑶猜。

顾瑶定下神来,却没有按照套路出牌。

“找我咨询心理问题是要花钱的,我是按小时计费的,一小时七百块,这还是在线心理咨询的价格,如果需要我出诊,一小时两千。徐律师这么劳师动众的把我请过来,请问钱准备好了么,是现金还是手机支付?”

徐烁乐了,换了个坐姿,说:“巧了,我回答问题也是要收费的,不管在这段时间里我给了几条法律意见,哪怕只是闲聊,或者时间不满二十四小时,我都是按天收费的,一天三万块。”

“”

顾瑶冷着脸。

徐烁又说:“不过咱们今天是第一次正式会面,要不就互相免了吧?”

顾瑶吸了口气,没理他这茬儿,转而把话题带入正轨:“徐律师刚才说,你学习成绩不错?”

“年年第一。”

“那怎么又会从小被警察追到大?你的时间到底是在学习,还是在犯法?”

“我这人悟性高,记性好,而且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那么,徐律师有前科么?”

“没有。”

顾瑶沉默了几秒。

整天被警察追却没有前科,要不就是会撒泼耍赖,要不就是家里背景厚整天拿漂白水给他洗,或者家里有人是当警察的

想到这里,顾瑶不由得愣住。

她的直觉告诉她,第三种可能性是对的,可她的理智又告诉她,如果徐烁的亲属真有当警察的,他应该不会有这副身家,再说他这一身痞气也不匹配。

顾瑶抬起眼,再度对上徐烁的目光,这一看,不禁一怔。

前一天晚上两人照面都是在暗处,灯光不足,光影交错,难免会误读,今天这间屋子如此明亮通透,一切都能看得很清楚。

顾瑶也是这时才发现,这个男人有一双非常精致的眸子,狭长且内双,眼尾上挑,衬着斜飞入鬓的眉,以及那对幽深漆黑的瞳仁,气场不俗。

而且他也在打量她,那双眸子映着日光,冷而冽,仿佛只是将她当做一个case在研究,并没有丝毫逾越。

顾瑶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在会场里初见他那没正行的样子,竟会以为他是个纨绔子弟。

思及此,顾瑶再度开口:“请问,你当律师以来,都是在帮什么人打官司,是普通平头百姓居多,还是富甲一方的大人物居多,或是道上的人?”

徐烁微微一笑:“都不少。不过后面两种人我是拿钱办事,第一种我最多只收个辛苦费,要是心情好,就直接免费献爱心了。”

顾瑶:“这样你岂不是很亏?”

徐烁:“做善事,积福报,吃亏就是福。再说,我也不缺钱。”

“这么说,徐律师不仅结交了一批富人朋友,还有些道上的交情,难怪你会这么有恃无恐了。”顾瑶很快话锋一转,“你监控我的私生活,拍我男朋友的照片,调查我的家庭背景,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授意?”

徐烁挑了下眉:“你是心理专家,这不是应该你告诉我的么?”

顾瑶很痛快:“我的分析结果是,这是你自己的意思。”

“何以见得?”

“第一,如果是他人授意,你身为律师有责任劝阻对方,即使劝阻不成也会将自己摘清楚,因为你知道这是在违法。通常当律师的人都不会轻易踩线,越是熟读法律,见多了知法犯法的白痴,就越明白后果的严重性。相反。当律师的人会觉得最有趣的,反而是游走在法律边界,稍稍做一点出格的事,却又不触犯法律的玩法,你们会觉得刺激和有成就感。”

“第二,因为这是你自己的意思,你不能假手他人,所以你只找了一个信任的黑客小弟。你明知道这些事已经触犯法律,所以你最先想到的就是如何抹平痕迹,让别人抓不到一点证据,只要没有证据就告不了你。”

“第三,你不差钱,又很闲,能让你跑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没背景没人脉,还要冒着这么大风险干一些得罪人的事,以你的身家和脾气,恐怕没有人请得动你,除非是你自己想做。”

顾瑶的逻辑不可谓不严密,她不仅是在分析,同时也在分析当中观察着徐烁的表情。

这个男人绝对是一个善于管理表情和控制情绪的高手,他不是个内向的人,更不是天生面瘫,却能控制住自己的微表情,让她难以抓到端倪,这个人绝对有着不一般的经历。

再者,这个男人或许不是从小就生活优越,但这种富足的生活起码已经超过十年,否则他绝对练就不出来举手投足间的稳重淡然。

通常来讲,当一个奴隶突然暴富成为奴隶主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嚣张跋扈会比其他奴隶主更加凶残,那是因为过去的自卑感已经演变成自负感,长时间被贫穷和自卑压迫着,已经让这种人心理失衡,在潜意识上急需被扶正,进而会在不知不觉间自我迷失和膨胀。

但像是这样暴富的转变和起伏,在徐烁身上都完全看不到,他的自信笃定,以及平静流淌在骨子里那种优越感,绝对是常年累积而成的。

就在顾瑶快速得出这些定论之后,徐烁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里有着赞赏,也有着兴味。

“顾小姐真的很厉害哦,我是不是应该尊称一句顾老师?”

他的话半真半假,并非真心,只是在扰乱她。

顾瑶没上当,继续自己的分析:“昨晚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是翘着二郎腿,通常一个人在看书、看戏,或是严肃场合会采用这种姿势,大脑要么就是处于放松状态,要么就是把精力集中在当下做的事情上。可是刚才我进门时,你是横二郎腿的姿势,就是4字腿,这说明你正在释放你的自信,你可能要准备和我有一番争端,而且你坚信能战胜我。”

徐烁笑意渐浓:“原来行为细节也能解读心理,厉害。”

顾瑶继续说:“还有你的站姿和走路姿势。你昨晚一直是在双手插袋,这样的人城府很深,习惯暗中策划行动,步步为营,而且警觉性高。你的步速也比一般男人要慢,只有严格自律、谨慎有条理的人才会如此,而且你很精明,不轻易信任他人,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待人接物会比较宽容——就你这些肢体动作而言,倒是非常符合你的背景和职业,除了律师,我还真想不到其他更适合的身份。”

其实顾瑶很少有机会会对一个陌生人进行这样全面缜密的分析,而且还是知无不言。

一年前的事她不记得了,她自然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是如何对罪犯进行心理研究和辅导的,这一年来她所经历的案子都是些小纠纷,来问诊的求助者咨询的都是生活里的一地鸡毛,而那些人大部分都非常的敏感、脆弱、彷徨、焦虑,作为一个心理专家是不可能用极端且尖锐的词语的,更加不能如此直白的进行剖析,整个过程下来往往是循序渐进而且迂回的。

对于徐烁的分析,还是顾瑶这一年来的头次尝试,她心里身处的亢奋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确是想保护家人,也的确因此时的交锋而感到刺激,体内压抑许久的某种情绪也渐渐苏醒,就像是那天在天台上对峙陈飞宇,而且这次的个案更有挑战性。

就在顾瑶分析徐烁的同时,她也在进行观察,无论是那沉静的眼神,还是唇角若有似无的微笑,或是其它细微的表情。

顾瑶知道,时机差不多到了。

于是话锋一转,她再次提出那个问题: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什么恩怨,会吸引一个这么厉害的律师跑来江城,针对我父亲和我男朋友?”

顾瑶话落,徐烁的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空气里的温度也跟着降下去。

安静了两秒,他的姿势终于动了,放下二郎腿,身体前倾,双手在膝盖上交握,手肘就架在膝盖上。

徐烁笑容尽收:“在微信里我不是已经说了么?这是我初到江城的第一个case,对于重要case,一个专业律师应该做的就是‘针对’。”

顾瑶皱了下眉:“你的第一个case?你代表的是哪一方,‘江城基因’并没有请你加入律师团队。”

“这一点我也说了,顾小姐身份敏感,你是‘江城基因’老板的女朋友,我好像不应该和你透露太多。”

顾瑶毫不放松:“如果我想知道呢,你有什么条件?需不需要我签署保密协议。”

徐烁扯了扯唇角:“那玩意儿要是有用,就不会有‘杀人灭口’这四个字了。”

“那你想怎么样?”

徐烁扫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空茶杯,手却没动。

“我渴了。”

顾瑶一怔,随即明白了。

她知道他是在挑衅,所以她没动怒。

也好,先放低姿态再说。

顾瑶将茶壶拿起来,正准备给他蓄满,这才发现壶已经空了,她索性站起身走到角落的饮水机前接热水,然后折回来给徐烁的杯子满上。

徐烁就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等顾瑶倒完水,这才觉得自己也有点渴,毕竟刚才说了那么多话。

但她不想碰徐烁一开始给她倒的那杯茶,于是又从茶盘里拿出一个新的杯子,重新注上热茶。

顾瑶将茶杯端起来,呼了两下,喝了一小口,又放下,看到徐烁只伸出一只手,用食指和中指的背部碰了下杯子,他好像觉得烫,都没端起来。

顾瑶问:“你该不是让我给你吹凉吧?”

徐烁一顿,抬眼间,风流尽显:“这么香艳的条件,我可不敢领受。”

顾瑶:“”

忍耐力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顾瑶又喝了口茶,试图将情绪压下去。

就在这时,徐烁开口了:“我拍了一张你男朋友和陌生女人的照片,你没有来追问我那个女人的身份,以及他们在酒吧之后又去了哪里,做过些什么,竟然只是追问我为什么调查你的男朋友,看来你很信任他。”

顾瑶:“所以呢?”

徐烁笑了一下:“我这个人是很有同情心的,尤其是对于被欺骗的弱小女性,我会非常愿意表达善意——这是那个女人的资料。”

说话间,徐烁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简历,递给顾瑶。

顾瑶拿起来一看,简历的上半段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不过就是一个女律师助理的标准经历。

直到顾瑶看到下面一行龙飞凤舞的手写字,她的脑子就像是被什么劈了一下,思路一下子就断开了。

——20xx年4月,牵扯进“江城基因”高管服药致死事件,经警方调查将会被控故意杀人罪。

这不是

顾瑶只觉得血液自脸上极速退去。

徐烁的声音也在此时响起:“看你现在的反应怎么,原来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那个涉案的律师助理么?”

他是明知故问。

自从高管服药致死的新闻曝光之后,当场的唯一目击者女助理的模样就没有在媒体上曝光过,甚至连名字都被隐瞒下来,当然死去高管的脸也打了马赛克,应该是“江城基因”和律师事务所一起疏通了媒体,所以顾瑶和广大吃瓜群众一样并不知道两人的长相。

眼下,顾瑶已经不管了其它,她只是不能置信的盯着手机里女助理的照片,和那些看似普通的经历。

得知照片里女人的身份之后,这上面每一个字,都让她细思极恐。

这个女律师助理名叫田芳,江城人,法学院毕业,入职不到五年,过去接触的都是商业案件为主。

最诡异的是,这份简历里还有一行备注,里面清楚地记录着她的生理期

但是顾瑶也只看到这么多,其他信息还没看清,手机就被一只大手抽走了。

顾瑶下意识抬起头,脑子有些懵,也有些晕,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茫然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徐烁的的声音又轻又淡:“这个女助理是此案的唯一目击者,也是公安机关正准备递交检察院起诉的故意杀人罪的被告,你说,要是她和你男朋友的照片在这个时候流了出去了呵。”

一声低笑,钻进顾瑶的耳朵。

她激灵了一下,又听到徐烁说:“你也知道,媒体记者的想象力都很丰富,他们分分钟就能编出几个版本的故事。比如,‘江城基因’的老板祝盛西勾结律师助理,在感情投资之后利用她去谋害公司里的某位高管,意在杀、人、灭、口。”

顾瑶一个字都说不上来,她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却有点力不从心,心跳的速度也有变化,手脚冰凉,而且渐渐开始乏力。

不仅如此,连听力也视力也开始变得迟钝。

不对,这不是惊吓后的生理反应!

那个茶有问题!

顾瑶刚意识到这一点,就飞快的掐了自己一把。

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