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便顺着徐烁的话问“哦,不管什么样的律师都有?”

徐烁煞有其事的点了下头“就算是现在的阮正新,已经彻彻底底的为人民币服务了,曾经的他也一定有过,否则他不会离开大学之后还干这行。憧憬永远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我知道你也有。”顾瑶笑了一下。

“我当然有,而且一直保持到现在,厉害吧?”

真是还没说上两句,就又开始炫耀了

顾瑶嘲讽道“你能保持到现在,会不会是因为你不差钱呢?如果你需要为了五斗米折腰,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你还怎么声张正义?”

徐烁有几秒钟没说话,他的身躯向后一仰,双手在后脑勺后交握,坐没坐样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

“你说得对,一分钱逼死英雄汉,我要是连饭都吃不上了,哪还顾得了人世间这么多悲剧。就算有一颗圣母心也要先填饱肚子啊。”

顾瑶一怔,还以为他会打肿脸充胖子,没想到却大方承认了。

徐烁笑笑,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有钱吃饭只是基础,却不是必要条件,要不然那么多有钱有势的富商,也没见他们拨出私人时间关怀社会啊。哦,当然,少数的还是很有爱心的。”

顾瑶侧过身,有些好奇的问“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你的刑辩情怀是什么?”

徐烁的笑容渐渐收了,同时将双手放下来,搁在胸前。

“是因为我父亲。”

顾瑶没吭声。

是啊,自然是因为他父亲。

她刚才的问题倒是有点多余了。

徐烁说“在当律师之前,我就听到过见到过不少刑事案,我父亲是我的引路人,他把我带进门,我或多或少也会受到点影响。但你知道,在任何体制里,都会出现良莠不齐的现象,这是一个概率问题,有民众们希望看到的好警察,自然也就有混日子的,我父亲这号人物不管是搁在当年还是现在,都绝对是表率。但要说他是个嫉恶如仇、高举正义大旗的刑警队长,这也是扯,哦,关于这件事我还问过他,你猜他怎么说?”

顾瑶一顿“怎么说?”

“他说,干警察这职业最初就是为了有口饭吃,后来干出点经验了,就在温饱的基础上上了一个台阶,发现和罪犯斗智斗勇也挺有趣的,而且有成就感。再后来,他做了刑警,才渐渐深入了解到罪犯对社会的危害面有多广。对了,他可是亲自受过教训的,在他当刑警的第二年,抓过一个故意伤人的罪犯,那罪犯认错态度很好,被抓之后也没有反抗,很快就都认了,还说愿意赔偿,受害人当时也是打算息事宁人的,去医院验了伤没什么大事,人家又愿意赔钱,也不想闹到上法庭那么麻烦,这要是打起官司少说要几个月,而且赔偿还不一定比当时的一口价多。”

说到这里,徐烁轻叹一声,他的眼神很淡,表情也没什么起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骇人。

“结果,三天后,那个伤人赔钱的罪犯把受害人一家都给杀了。”

“”

顾瑶听的眼皮子直跳,尽管已经见过听过那么多刑事案件,可是听到这里仍是不变心惊。

徐烁这时问“你给分析分析?”

顾瑶想了想,说“杀人动机应该不是离开警局后才产生的,或许在被抓到警局之前,犯人就已经起了杀心,只是没有实施完成,或是少了一点一狠到底的推动力。后来折腾到警局,又赔了钱,经过了三天的思考期,犯人的杀人意图也推到了一个。他一定感到很愤怒,原本只是要用见血的方式教训受害人,没想到结果却是自己留了案底和罚款,这口气他一定咽不下去。有些犯人会在警局里说自己是冤枉的,为自己鸣不平,其实这个过程也有助于他们发泄心理情绪,面对刑警的讯问,心里也会渐渐冷静下来。但是像这样一开始就认错良好,还愿意给超过法院判的赔偿金多的罚款,心里的怨气得不到纾解,更可怕的计划也在渐渐成型。很有可能在他提出那个赔偿金额的时候,就已经动了念。”

“我父亲跟我讲这个案子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不过那时候我还小,记不太清,只记得他说,他当时就觉得那个人不太对劲儿,想再叫回来审审,但是按照规制,他是不可以那么做的。后来受害人一家被人灭门,这事特别轰动,我父亲他们队立刻行动,把之前的犯人逮捕起来,那个犯人也是没怎么挣扎,到了局里就认罪了,问他为什么又跑去杀人,他就说越想心里越有气,咽不下去。再往后仔细调查,发现这个犯人和那个受害人一家也没什么恩怨,其实就是因为住在楼上楼下产生邻里纠纷,不过这纠纷长达了二十年,日积月累,到底谁占理谁不占理,早就说不清了。”

“说不清楚,便靠暴力解决。这就像是当一个人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深切的感受的时候,比如震惊、愤怒这些情绪,就会选择说脏话。”顾瑶跟着说,“简单粗暴,但是最直接有效,听到的人也能明白。”

徐烁笑了一下“这件事给我父亲的触动很大,也令他明白了什么叫一个对社会有危害性和破坏力的犯人,可以造成多大面的创伤。不过像是这类案子,其实不管是当警察还是当律师的也都不会有什么有效的办法,那个犯人认错态度良好,难道还要鸡蛋里挑骨头么,他都主动要赔偿了,受害人难道还会拒绝接受么?”

顾瑶忽然说“‘接受’这个动作,也是造成最终悲剧的一个关键点。”

“哦,那你的意思不要赔偿,或是少要一点?”

“不要不太可能,少要一点就等于变相的让步,双方都给一个面子,或许犯人心里的怨气还没有那么大。犯人在杀人之前的那三天里,一定反复在想一个问题——凭什么二十年的恩怨是非,最后是我吃了这么大亏,我不就是打了你几下么,你就闹到警察局,我还赔了这么多的钱,那以后我见到你岂不是要躲着走,再出什么事你还闹去警局,我岂不是被你吃定了,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顾瑶话音一顿,最后落下这样一句“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极端,这时候如果身边没有人疏导,还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话,那么他很快就会生出第二个疑问——我打你几下是这个代价,那么要是我杀了你全家呢?”

沉默了几秒,徐烁开口道“很多罪犯都是这么想的,我用我一条命,换你一家人,这笔买卖不亏。”

两人聊到这里,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紧接着,门就推开一道缝,阮时秋的半个脑袋露了出来,却是小心翼翼的口吻“瑶瑶姐,徐烁哥哥,你们聊的怎么样了”

瞧她这样,就好像是做错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正胆战心惊的等待家长们的审判。

这倒是新鲜了,这可不像是这几天“胆大妄为”的阮时秋啊。

顾瑶说“差不多了,怎么?”

阮时秋“哦”了一声,依然细如蚊声“那差不多咱们该回家了,不然要赶上晚高峰了”

顾瑶一看手机上的时间,果然,快要四点了。

“哦,是该走了。”顾瑶一脸的平静,方才和徐烁才讨论过阮时秋、卢泓和小虾之间的因果关系,这会儿就像是忘了似的,全然没有写在表情里。

阮时秋暗暗吸了口气,尽管思路还停留在第三篇文章引发的一场“拒绝让她参与旁听的密会”当中,可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顾瑶,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无比淡定的徐烁,转而又觉得好像是自己担心过头了。

顾瑶拿着东西站起身,回过身和徐烁打了个招呼“那我们先回了,明天再约。”

谁知刚抬脚,她的手腕上就忽然多了一抹钳制。

徐烁的掌心很热,顾瑶跟着一怔,又一次将目光转回来。

他依然坐在那里,淡淡的笑着,目光却越过她看向门口等待的阮时秋,说“丫头,再给我们两分钟。”

“哦、哦,好吧”阮时秋的眼神在两位“成年人”身上打了两转,很快就把门关上了。

顾瑶这才抽回手,问“你要聊什么?”

徐烁翘着二郎腿,微笑时,一手支颐,这样说道“聊完别人了,那‘咱们’呢?”

——咱们?

咱们什么?

顾瑶不是无知少女,自然明白他的指向,可问题是,“咱们”之间能聊出什么呢?

顾瑶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老实的问了“‘咱们’有什么聊的?”

“”

徐烁唇角有着细微的抽动,但只是一下就抚平了。

“有啊,有的是,就好比说,刚才你认为只是作为交换条件的那个吻。”

顾瑶轻轻地皱了下眉心。

哦,所以呢?

徐烁见她没接茬儿,又道“你刚才问我,不是条件,难道是情不自禁?我想了想,嗯,这四个字也不为过。”

“”

第117章Chapter 117

chater 117

徐烁话落, 顾瑶有些出神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言语。

她怔怔的看着他,对徐烁此举有些始料未及。

直到徐烁微微一笑, 说“现在你也和前任分开了, 断的很干净,我这里也是单身, 咱们之间也因为前面的案子有过接触和了解, 要是你没异议, 接下来不如试着处处?”

顾瑶的眼睛睁大了些, 诧异的同时也感受到胸口快跳了几拍, 潜藏在身体里的某些情绪, 似乎正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顾瑶仍是没说话。

有一瞬间, 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该回什么。

这时, 只觉得手腕上的力道一松。

徐烁已经将手撤回来, 笑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案子想累了,就拿这件事换换脑子, 随便拨出个几秒钟想想我的提议。”

他完全是一副好商量的语气,好像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 他都可以接受。

顾瑶点了下头, 只“嗯”了一声就转身走向门口。

门板拉开, 又合上。

徐烁一声没吭。

直到顾瑶走出事务所, 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才忽然松懈下来。

阮时秋就跟着她一起进了电梯, 还有些好奇地问“瑶瑶姐,你怎么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徐烁哥哥和你聊了啥?”

顾瑶一怔,扫过阮时秋“哦,没什么。”

顾瑶很快开车和阮时秋一起往家走,前半段路程,阮时秋的话也不多,到了后半段,她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顾瑶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顾瑶时不时应一声,脑子里还在想刚才徐烁的那些话。

她真是很意外,心里的感觉也很奇怪,有些平静,仿佛徐烁提出来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有些惊讶,仿佛没想到徐烁竟然这么快就提了,自然最主要的是,她还不太清楚自己的心意。

如果问她喜欢么,她会说“不讨厌”。

如果问她会答应么,她会说“不知道”。

这是她心里真实的声音。

徐烁大约也看出来了,他没有强留下她要一个答案,而是见好就收,给她一个思考的空间,却没给期限。

也许指不定什么时候,徐烁就会再问起,可能是几天后,也可能是半个月后?

顾瑶心不在焉的开着车,幸好车速并不快,路途也很熟悉,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阮时秋忽然飘过来一句“瑶瑶姐,你是不是怪我瞒着你?”

顾瑶愣了愣,下意识看了阮时秋一眼“什么?”

在这之前阮时秋似乎还说了一些话,她没听清。

阮时秋似乎有些犯愁,青春的脸上浮现出不属于她这个年龄应有的沧桑和世故,好像她还没尽情的享受过青春,就已经老了。

阮时秋没有重复刚才的问题,只是托着腮帮子看向窗外,很快讲起一段经历。

“我上高中的时候比较顽劣、叛逆,经常故意闹事,还进过警察局,后来是‘昭阳’事务所的人把我带出去的,阮正新没来。有一次他们来的不及时,我在派出所待了整整一夜,我害怕极了,和我关在一起的那些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上去都是惯犯,她们看我的眼光也很让人不舒服。后来天亮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来报案,那女孩子身上有一些淤青,头上也有伤,那女人却不是她的亲戚,只是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那女人说,这女孩子被父母虐待家暴了,她看不过去,来带她报案验伤。”

“后来,那个女孩的父母也来了,警察问女孩的父母,是不是虐童,她父母一直摇头说没有,还说只是女孩顽皮,在外面和人打架弄伤了,他们回家说了她几句。警察又问那女孩,有没有被父母打骂。女孩有些迟疑,可是最终也说,不是她爸妈造成的伤。结果,警察也不能立案,按照程序最多也只是协调和警告女孩的父母,要善待孩子,看好孩子,不要再出类似的事。”

说到这里,阮时秋倏地笑了,但那笑容却是嘲弄和悲哀的。

顾瑶皱了下眉,又看了她两眼,基于职业本能,心里已经渐渐浮现出几个版本的故事后续。

阮时秋这时转过头来,问“瑶瑶姐,你这么会分析,能不能猜到接下来的故事呢?”

“你和这个带女孩来报案的女人,后来还有没有再见过?”顾瑶想了想,率先这样问道。

“有。”

“是在派出所,还是监狱?”

阮时秋笑了一下“监狱。”

有了这层证实,顾瑶很快就推翻了好几个版本的故事,将其中一个最为确实的拎出来。

“我猜,这个女人也有同样的家庭背景,可她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人生也因此背负上沉重的代价,一生都无法获得心理上的解放和自由,很少有开心的时光,原生家庭的问题和童年创伤会跟随她走完一生,她要自我救赎这太难了,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所以很多人会通过‘移情作用’来消解这部分的伤痛。”

顾瑶将车子驶入交流道,很快就要转到小区所在的片区了,这是刚刚过五点,大路上车子开始变多,交通渐渐紧张起来,夕阳落在城市的尽头,洒下一片温暖的橘色。

顾瑶减慢车速,继续说“这个女人或许就是在那个被家暴女孩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希望通过救赎她来完成自我救赎这个动作,而她也真情流露,确实豁出去了。她之所以会在监狱里和你相见,大约是用一些非常手段教训了那个女孩的父母吧?”

顾瑶话落,车里良久没有声音。

车子来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场,等顾瑶停好车,熄了火,阮时秋这才出声“是啊,她想了很多办法要救那个女孩,但是根本没用,她又不是女孩的亲戚,只是个陌生人,她的话谁会听呢?她找过学校老师,报过警,也找过社区,都没用,后来是有一次,那女孩被打的太狠了,在父母泄愤之后,女孩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冲到女孩家,和女孩的父母打起来,最终女孩的父亲被捅成重伤,母亲当场死亡。女孩因此获救了,以后会被安排找到一户合适的人家收养,而她则被告了‘故意杀人罪’,罪名成立。不过这个故事不是她告诉我的,我在监狱里见到她,但我们没有交流过,后来还是别的狱友告诉我的。”

阮时秋又是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瑶瑶姐,是不是背负了这些的人,就注定了人生会自动开启‘困难模式’呢?”

顾瑶动了动嘴唇,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说“不是”么?那是她在骗阮时秋。

说“是”么?这是多么不负责任的一个字啊。

所谓的“困难模式”,顾瑶自然是明白的,那种难度并不是外界带给她们的,而是掩藏在心里的阴暗面,它们笼罩在那里,以吞食阳光为生,永远都不会消散。

半晌过去,阮时秋又道“其实三年前,我就问过你这个问题——快要被黑暗吞噬了,该怎么办,活着好辛苦啊。”

顾瑶一怔,很快从刚才的沉思中醒过神。

“那我是怎么回答的?”

“你说,要么就学会适应黑暗,要么就变成一把刀。”

一把刀?

“用刀将黑暗划开一道口子,让光透进来,就算再刺眼,再无法适应强光的灼热都要挺下去。”

顾瑶没接话。

车里再度陷入沉默。

她只是望着阮时秋,那双年少的却又透着悲伤的眼睛,心里也跟着涌上来一股酸涩的情绪,也不知道是为刚才那个女孩,为阮时秋,又或者是为了十年前那段虽然遗忘了的,却注定没有快乐的自己。

直到下车前,顾瑶才轻声落下一句“小秋,人生是‘简单’还是‘困难’模式,自己没法选,但是未来要怎么走,是坚强还是怯懦,是选择帮助还是伤害他人,这些可以选。”

阮时秋眨了两下眼,明白了顾瑶话里的意思。

刚才聊的故事虽然是别人的,但所谓的“移情作用”,却是她们都有共鸣的。

顾瑶之于阮时秋。

阮时秋之于筱飞侠。

阮时秋忽然说“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追问我小虾的事。”

顾瑶笑了一下,推开车门说“等你下一篇文章更新了,我自己会看的。”

等两人进了门,顾瑶随手在手机上叫了两份外卖,便走进书房看资料,梳理思路。

阮时秋没有打搅她,洗了个澡就在客厅里看电视。

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日子好像一下子过得很慢了。

因为夏铭,顾瑶接触了连晓云,意外发现了和“立心孤儿院”以及一个陌生女人的牵连,而那陌生女人十有八九就是杜瞳。

监狱那边,萧绎琛拒绝见她,却被她得知徐烁的名字被写在访客名单上。

阮时秋这里,沉寂三年的案子被挖了出来,有趣的不仅是她抛在网上的文章,还有两家家长的反应,比如阮正新三年前为什么要牺牲阮时秋,比如三年后蒲明妍为何狗急跳墙。

哦,还有几乎都要被顾瑶遗忘掉的王盟,自从她离开心理协会,这个人就再没联系过,今天竟然蹦出来跟她求助,还了一个名字——李慧茹。

顾瑶坐在写字台前,双手撑着额头,就着台灯的光,仔仔细细看着落在笔上的字。

她每写下一条,就会圈出来一个名字。

——杜瞳、萧绎琛、阮正新、蒲明妍、李慧茹。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巧合点,这五个名字之间,除了萧绎琛和李慧茹只有直接联系的意外,其它的都只是间接联系。

如果将“李慧茹”的名字放在中间,整个关系网似乎太过牵强。

但如果把“李慧茹”替换成“顾承文”呢?

笔头画下最后一笔,拿笔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顾瑶盯着这人物关系图,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所有都通了。

可她心里却更加害怕了。

第118章Chapter 118

chater 118

等外卖送来, 顾瑶也揉着太阳穴走出书房,刚才思绪过于紧绷,这会儿太阳穴已经有了点隐隐跳动的症状。

顾瑶已经不记得偏头疼这个毛病是在她失忆前落下的, 还是因为车祸, 总之这一年来只要但凡遇到类似的情形,连日睡眠不足或是用脑过度, 这玩意都会找上门来。

阮时秋将餐盒拿出来, 见到顾瑶面露疲色, 说“瑶瑶姐, 你脸色不太好, 等吃完了早点休息吧。”

顾瑶点点头, 坐在高脚凳上, 盯着餐盒里的菜,愣了片刻才问“你今天打算发文章么?”

阮时秋“下一篇是明天。”

顾瑶心里一松, 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