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顾小姐,这是怎么回事?”金智忠很快看向站在徐烁后面的顾瑶。

顾瑶说:“你放心,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有些事我记不清了,想让你帮我回忆回忆,这位是徐律师,徐烁,他是徐海震的儿子,你应该知道。”

金智忠彻底无语了。

“顾小姐,你这不是坑我吗!这事要是让顾先生知道了,那我”

顾瑶没有接话,将他打断的却是徐烁:“如果顾承文知道了,对你下手,这不正是你反击的机会么?”

金智忠一噎。

徐烁的声音很沉,却也很冷静,他没有当场教训金智忠,反而十分克制的站在那里分析形势,但他越是这样,金智忠心里就越害怕。

“顾承文已经舍弃了阮正新,现在他又开始针对祝盛西,你猜下一个会是谁?你们这几个跟在他身边超过十年,知道他太多见不得人的事,他要彻底洗白变身没有污点的成功商人,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清理所有知情者。你们除了做待宰的羔羊,就只有反击一条路。幸好你手里还有他许多把柄,要反咬一口也不是太难,不过这一来一往,除了需要警方的保护之外,还需要有律师替你辩护。”

金智忠听的一愣一愣的,却也不傻,徐烁的这些话一直是他的心魔、梦魇,他也早就预感自己会有那么一天,尤其是当他接到命令要清除阮正新的时候,那种心情,仿佛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末路。

但凡要是有一丝生机,金智忠都会反扑的,他可不是阮正新那种软脚虾,他这些年也在给自己铺后路,他利用历城的紫晶宫也累积了不少人脉,再说狡兔三窟,他也早在那边安排了一条下线,一旦这边有什么变故,他立刻就会转去历城,再从历城跑到外省。

可是这几个月来接连变故,紫晶宫的经理张翔把他卖了,紫晶宫的账目恐有外泄,这事顾承文很生气,早就让他从紫晶宫撤出来,把屁股擦干净。

金智忠不敢忤逆,屁滚尿流的把历城的生意草草收了,就回来江城认错,趁着阮正新的事情想给自己立个功,没想到又失手了。

这段时间,金智忠现在都害怕听到手机响,就怕顾承文派人找他过去。

可以说,金智忠正处于草木皆兵的时候,此时乍一听到徐烁的提议,自然不安,尤其他还提到“警察”。

金智忠这种亡命之徒最怕的就是警察,眼皮子跟着狂跳,人又往后错了两步:“什么警察你,你们报警了?!”

徐烁却是淡淡道:“你不用怕,就算警察来了,也不会要你的命,他们会依法办事,绝不会草菅人命。反倒是你,还不如想想以后的路,是冒着有朝一日会被顾承文找到灭口的风险,继续亡命之徒的日子,还是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我”

金智忠愣了几秒,刚蹦出来一个字,这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响动,似乎有杂七杂八的脚步声,还有几个男人在说话。

顾瑶和徐烁也听到了,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了疑惑。

金智忠有些慌张,问:“警察这么快就到了”

徐烁却说:“不对,不是警察。”

紧接着,就听到外面的说话声越来越近:“老大,这里没有。”

“老大,那边有道门,你看!”

“走,过去看看艹,这什么鬼地方,妈的!”

“顾瑶,你先进去。”徐烁立刻落下一句。

顾瑶一顿,没有耽搁,转身就拐进手术室,将藏在袖子里的手术刀露了出来,同时还灭了应急灯。

手术室里最后一点光也没于黑暗,四周的阴森气息越发浓重,虽然肉眼看不清四周的血渍和那些凶器,却比刚才更恐怖了几分。

顾瑶深吸了两口气,闭了闭眼,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些人已经找了进来,还跟徐烁和金智忠照了面,但徐烁和金智忠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先发制人,把那几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几个凶徒进来,本来是找顾瑶的,一个女人能有多厉害,他们自然降低了警惕,还被这地方弄得浑身不舒服,早就想赶紧杀完人就地扔到池子里,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谁想这里竟如此邪门儿,他们一踏进来就着了埋伏,被徐烁和金智忠两人联手干倒了两个人。

为首的老大登时怒了,大发雷霆道:“都给我上,灭了他们!”

余下的人一拥而上,两波人缠斗起来。

只不过,为首的不愧是当老大的,他可没忘记此行的目的,他们是奔着卖命钱来的!

于是就在几个小弟冲上去缠住徐烁和金智忠时,那老大也趁机快速看过几间屋子,都是空的,唯有那间里面一丝光都不透的黑屋子还没看过。

他干脆把心一横,从地上捡起一个应急灯,手里拿着铁管就摸了进去。

手术室里突然多了一丝光亮,顾瑶不动声色的挪到一个角落,悄悄蹲下,同时握紧那把手术刀。

因为四周安静的过分,仿佛连一点呼吸声都听的分外清晰。

顾瑶只听到那人的脚落在地上,一点点找寻她的踪迹,他穿过了外间,掀开了和里面相隔的塑料帘。

因为顾瑶蹲着的地方有东西遮挡,所以他一时没有发现,却就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这间手术室里的狼藉。

浓郁的血腥味,令他这挣卖命钱的凶徒都不禁汗毛矗立。

“妈的,这什么鬼地方!”

也就在这几个字骂出口的当下,他手里的应急灯也将将耗尽了最后一点电量,那光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暗。

“靠!”

这老大骂了一句,将应急灯扔到地上。

也就是这么一扔,那方向刚好是顾瑶的藏身处,光影一闪,照到了一个人影。

这老大先是吓了一跳,纹了一身:“谁!”

他下意识还以为有鬼。

隔了一秒,就很快就想到,哪里有鬼,恐怕就是那个叫顾瑶的女人。

好啊,原来你躲在这里!

他举起铁管,朝应急灯滚向的地方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挥舞着,铁管打中了手术床,打中了旁边的金属台,发出叮呤咣啷的响声,那些手术钳、手术剪哗啦啦掉在地上,清脆作响。

角落里的顾瑶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便横下心,把应急灯踹到一边,同时抓起手术刀和手术剪,从另一边小心翼翼的挪了几步。

那老大也是个鸡贼,看到应急灯滚到右边,就立刻往左边挥舞。

顾瑶在黑暗中躲过了两下,却也制造出不小的动静,她身上的防护服发出声响,被那老大听到了,进而被那挥舞的铁管逼到了死角。

顾瑶的背脊靠到墙上,再无退路,便蹲下来,凭着已经能适应一些黑暗的视线,紧紧锁住这老大的下盘,打算等他再举起铁管的时候,就把手术刀插过去。

可是这老大也不傻,他已经知道把人逼到了死角,就没有再用铁管,伸手一抓,是空的,就往下捞。

很快,他就抓住了顾瑶的防护服。

顾瑶一声没吭。

他把人拎了起来,却摸到了一个面罩。

他又把顾瑶的面罩扯掉,说:“他妈的,我让你躲!”

说话间,他已经揪住顾瑶的领子,用力撞向后面的墙壁。

与此同时,顾瑶也举起手术刀,一把扎向男人的脖颈。

“艹!”

黑暗中,这老大大骂了一声,抓住顾瑶的手也没那么稳了。

顾瑶的后脑勺也发出“咚”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根本无力挣扎,顺着墙壁往下坐。

这时,门口传来徐烁的叫声:“顾瑶!”

他和金智忠已经解决了外面几人,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这老大一手捂着被手术刀插中的位置,暗骂一声,另一手又低头去摸,很快抓到顾瑶的头发,又将她的头撞向墙壁。

这第二下,几乎拿走了顾瑶的所有意识,沉入黑暗之前,她似乎感觉到头上的钳制消失了,那老大很快跌跌撞撞的跑了,然后便是徐烁来到身前,喊着她的名字。

她的身体一轻,人就腾空了。

只是头真的很晕,比刚才更晕了,有些湿热的东西从头皮里渗出,流到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一鼓作气把工厂部分写完了,我要累死了,虽然是比较俗套的头部受到撞击恢复记忆,那也比那什么从楼梯摔下来,再出一次车祸强吧hhh!!!

好了,红包继续啊么么哒~

第186章Chapter 186

Chapter 186

顾瑶睡了长长的一觉。

或者说, 她是因为昏迷而被迫陷入深度睡眠。

这个梦很漫长,几乎囊括了一个人三分之一的人生。

她在昏迷中, 仿佛听到了耳边有很多人的说话声,有忙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争吵,在质问,都是为了她。

可那些声音只是出现一瞬间, 就很快消失了, 她被拽进黑暗的漩涡, 浮浮沉沉,根本挣脱不上去。

她索性就放弃了, 放任身体向下沉没, 轻的就像是棉花,痛苦反而没有了, 一直坠落到黑色漩涡的最底端。

然后, 她看见了“过去”。

顾瑶在心理学上有极高的天赋,这种天赋并不是学科范畴,就像有人生来擅长绘画,有人可以在短时间内掌握几种语言, 有人善于模仿,这些所谓的学科只是后来被人类划分界定出来的东西, 事实上在被条条框框规定之前, 它们都是隐藏在基因里的某种本能。

当本能被激发了, 会发挥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而在这些具有天赋的人类幼年时,他们就会感受到自己身体里潜藏的力量。

顾瑶小时候就有过类似的感受,她发现她很会读人,那可不是后来人们说的“微表情”,而是一种感觉,一种细致入微的观察之后,心里生出的直觉,而且它们一次又一次被证实是对的。

顾瑶总是能更快的察觉到其他人的敏感dian,比如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事,会刺激这个人。

她一直很好奇自己这种感觉,也感到疑惑,幸好她有个学医的父亲。

顾瑶那时候还叫萧零,她经常听父亲萧绎琛讲述医学瀚海里的种种神奇知识,但萧绎琛并不照本宣科,甚至还将课本上的定义打破,告诉她知识只是人类在某一段时间里相信的真理,但它并不真的就是,它随时都会被推翻,就好像事物的演变规律在理论上可以通过数学计算,可是当它发生了,却往往得出的是超出计算结果的答案。

萧绎琛也是最早发现顾瑶有这种天赋的人,他很惊讶,也很惊喜,同时也感到一点担忧。

他告诉顾瑶,心理学是一门很神奇的学科,它和其他学科有个共通处,就是纵向深入学习,最终成为大家,本身一定要博学,起码要了解哲学、宗教、医学、文学,才有可能打开新的大门,如果独门独科,走到一半就会卡住,还会被它反噬。

萧绎琛是名外科医生,可他擅长的不仅是动手术,他还懂得钻研药理、化学和心理学,他说这些学科走到一定程度,会有相辅相成的作用,这一点只有进了门的人才能体会。

顾瑶那时候并不太理解这些话。

直到后来,萧绎琛和李慧茹分开,李慧茹嫁给顾承文。

顾瑶还是经常去见萧绎琛,从他的书架上挑走心理学读物。

有一天,顾瑶见到了萧绎琛的一个女学生,那女学生很崇拜萧绎琛,也想成为和他一样精通外科手术和心理学的医生,但她刚上大一没多久就休学了,因为她的精神负荷不了,情绪上出现很大问题,萧绎琛和她的家人都建议她换个学科,可她要死要活就是要读医。

顾瑶见到那个女学生那日,女学生跑到萧绎琛的家门口跪下来哭着求他,说她不会放弃,会坚持下去,希望萧绎琛也不要放弃她。

那也是顾瑶第一次见到萧绎琛脸上出现那样的表情,冷漠和厌恶,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耐烦,还说了几句很重的话,那女学生被打击的一无是处,最后被家人带走了。

顾瑶问萧绎琛:“你为什么要那样说,也许她会想不开的。”

萧绎琛笑了笑,很笃定:“放心,她不会自杀。”

“你怎么能肯定?”

“她没有那个胆量。但从今往后,她会放弃心理学。”

顾瑶一怔,陷入沉思。

直到萧绎琛说:“我和你说过,这门学科有很强大的力量,它会产生强烈的心理暗示,内心不够强大的人,要么就只能坐井观天,学到一点皮毛和技巧,要么就只会被它折磨,只有少数富有天赋的人,才会如鱼得水,即便没有系统的理论知识辅佐,也可以很深入。”

顾瑶抬起眼皮,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就像那些没有学习过,却很会煽动人心,利用人性弱点的罪犯,或是一些精神病患者,他们神经质、敏感,但同时也很敏锐,非常善于操纵别人。”

萧绎琛笑了:“这一点,你比我那些学生都要强。你很懂得只用一个细微的动作,一个措辞,一句话,或是一个表情,就去影响别人。”

顾瑶却不认同:“可我不是罪犯,我也不会犯罪,我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不会让自己陷入极端。我也从来没有故意要去影响谁,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我说的话会引起怎样的后果,所以我从不越界。”

萧绎琛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克制,也是这种天赋带给你的?”

顾瑶又一次沉默了。

顾瑶的十六岁极度灰暗。

这是青春期里最容易躁动的年纪,很多人都会在这个年龄段做出一些叛逆过激的行为,但顾瑶没有,她知道做那些事是无意义的,浪费时间的,甚至是愚蠢的。

尽管她的生活里充满了恶心,她也不需要借助那些东西去逃避现实。

李慧茹和顾承文搞到一起了。

她恶心。

顾承文外面还有个女人柳玲玉,那个女人是个疯子,她还有个体弱的儿子,算是她的弟弟,叫顾竑。

她没见过,却恶心有这种血缘关系。

她经常被学校内外的男生搭讪,她很烦,却不能不去上学。

这样每天反复要应付的琐碎事,也令她感到恶心。

但老天爷或许就是这样设定的,先是给她一个灰暗的世界,没有阳光,没有温暖,只有混沌的灰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就像是浓重的雾霾将这个世界包裹住,外面的光彩透不进来。

然后,老天爷又派了一个人出现,并给了他一把尖刀,让他用那把刀刺穿这层膜,让那刺眼的光透进顾瑶的世界。

顾瑶在黑与灰的世界里生活的久了,人也麻木了,突然遇到了强光,不能适应,那光亮刺的她睁不开眼,可她却没有选择躲避,反而被其吸引。

而那光亮中,还有一个人,就是徐烁。

顾瑶和徐烁在一起做的那些事,她也觉得很幼稚,可她乐在其中,她每天都傻乎乎的被他带着到处玩,却觉得这样也挺好。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恶心了。

她回到家里,偶尔听到那些大人在谈论一些恶心事,比如如何牟取暴利,如何陷害别人,如何杀人等等,她也觉得和自己无关。

直到在她刚满十七岁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两件事,从此打碎了她的“与我无关”。

十七岁生日那天,顾瑶和徐烁约好了要一起过,她跟李慧茹说,晚上有补习课,下学后回到家里收拾了一下书包,换了一身便装就准备出门。

谁知李慧茹却把她叫住,说让她上完补习之后早点回来,还说他们一家三口会一起度过这个生日。

顾瑶很震惊,她完全不能想象顾承文和李慧茹笑脸盈盈的对着她唱生日歌的画面,那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李慧茹却全然无视顾瑶的脸色,反而还没事儿人似的问她:“女儿,有什么生日愿望吗,趁着今天爸爸高兴,赶紧跟他提。”

顾瑶冷笑一声,说:“离开这个家,就是我的愿望。”

李慧茹笑容僵了一秒,又恢复如常:“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我们知道你在青春期,会有点叛逆,但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你老挂在嘴边有什么意思?等过两天,你跟我去趟公安局,把名字改了。”

有病。

顾瑶没理李慧茹,转身就往门口走。

李慧茹的声音跟了上来:“那个顾竑身体不争气,就快病死了!你爸很快就会知道,谁才是他最应该重视的孩子。”

顾瑶脚下一顿,转过头,语气不屑:“我不是他的孩子,我的父亲是萧绎琛。”

李慧茹笑了,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个牛皮纸信封,从里面拿出几张纸,走到顾瑶面前递给她看:“是谁的孩子,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顾瑶接过一看,愣了。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上面非常清楚的写着几页数据和数据分析,并在最后一张纸上有个红章,红章里四个大字“确认亲生”,下面还有司法鉴定人的签名执业证号。

顾瑶顿时只觉得浑身透凉,双手发抖,她甚至快要喘不过气了。

直到李慧茹把报告拿走,说:“别拧了,父母是不能选的,我们也没亏欠你什么,给你吃,给你穿,你现在这一身臭脾气,完全是因为衣食不愁惯出来的,要是换作那些连饭都吃不上的小孩,哪还有脾气?离了这个家,你什么都不是,连生存都会成问题。”

顾瑶仿佛听不见李慧茹说了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缓缓闭上眼,只有被黑暗吞噬的无力感。

李慧茹说:“行了,你去上补习吧,到点记得回来,把你该说的话,该办的事都做妥当,我不管你喜不喜欢他,演戏也行,就是别跟他对着干。”

顾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家门的,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就去找徐烁,但她没有去和徐烁约好的餐厅,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徐家。

等顾瑶下了车,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和徐烁打招呼,这个时间,徐烁肯定出门了。

顾瑶立刻给徐烁拨了电话。

徐烁已经在半路上了,接到电话一愣,赶紧往回赶。

等回到家门口,就看到顾瑶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下去。

徐烁见状,便蹲到顾瑶跟前,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