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心下愁得不得了。媳妇儿身子不行,她得何年何月才抱上孙子?若满满就是那般不幸运,一直养不回来,她家雅哥儿岂不这辈子都别想有子嗣?

这可怎么办哦!

方氏扶着额头,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心里哇凉哇凉的。

外间儿风铃送走了郭满主仆,摇着丰润的乳儿回了正屋。方才太医为郭满诊脉,她就在屋里没出去。太医说得新少夫人的话,她全听进心里去。此时手抚着插屏上一株牡丹,嘴角是怎么也压不下去。

周博雅是晚膳时候才回,他人一到,就被早早等在大门的芳林苑婆子给拦下。婆子只不清楚出了何事,说是夫人已经等了他一下午。

以为周钰娴又出了什么事,周博雅不做他想,抬脚往芳林苑去。

母子两关了门,在屋里谈了许久。方氏私心里是满意郭满这个媳妇儿的,虽说才几日,她却看到了这是个能与自家儿子把日子给过好的人。但这人啊,不孝有三,无后最大。媳妇若不能开枝散叶,于情于理都要说不过去。

周博雅沉默了许久,素来淡淡的脸上仿佛敷了一层冰。

“不是娘要折腾,”方氏自个儿就尝过通房的苦,可子嗣是宗族大事,不能有差池,“不过满满嫁进门才几日,往后如何还说不准,你如何打算?”

“什么如何打算?”

周博雅抬起头,面上没有丝毫的笑意,“太医不是说有得治?既然有得治,那便治。儿子的子嗣儿子心里有数,母亲不必烦心。”顿了顿,又道,“儿子还年轻,三年五载等得起。福禄院那边还请母亲费心…”

“福禄院那边不知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太医走了,她就把下人的嘴封了。

“…罢了,你心里有数就行。我也不操心了。”刚想说什么,方氏想了想,又没说,摆摆手示意周博雅且回去吧。

周博雅行了一礼,告辞了。

回了西风园,才一进门,就看到满屋子花花绿绿的点心,一直从外间儿满满当当地排到了里间儿。本以为下午受了那么大惊吓怎么着也得哭丧着脸的人,此时此时正身处一盘盘点心中央,吃得眼睛眯起来。

周博雅突然卡了一下,进了门,就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夫君你回来啦?”郭满听见动静,抬头便看到门边的人。抬起肉爪爪欢快地冲周博雅招,“快快,快过来瞧瞧,全是给你买的,喜欢吗?”

周博雅:“…”

心也忒大了些…

第32章

“既是给为夫买的, 娘子怎地先吃上了?”

周博雅拍了拍衣袖缓步走进来, 边走边笑。眼见小媳妇儿眼睛咕噜噜地转, 他将罩衫脱下来顺手递给清婉, “如何?石金华楼的点心味道如何?可还入得娘子你的口?”

“自然是入得口的呀!”她可花了好多银子。

郭抠抠从桌边起身,小碎步一路跑来他身边, 那模样跟雏鸟认母似的,别提多欢快, “夫君你快尝尝,各色种类应有尽有。红豆的, 梅子的,山楂的, 总有一样深得你心!”

“这么好?”养个闺女的滋味委实不错, 周博雅此时觉得有滋有味的, “那为夫可得好好尝尝。”

郭满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博雅身边。

两人从外间走进去,就走到了屋中央。郭满娇小灵便, 走过去就要坐下。然而她才撅起屁股, 抬头见周博雅在她一旁干站着,唔, 没地儿坐。

顿了下,她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得恭顺些。于是很自觉地站起来,假模假样地把自己的地儿腾出来, 叫周大公子坐。

周博雅垂眸瞥她一眼, 然后款款就地坐下, 半点没推辞。

郭满:“…”

石金华楼的点心果真名不虚传。

简简单单的材料,做出来滋味儿是哪家点心铺子都做不出来的。周博雅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个。郭满都没见着他嘴动,盘子里东西就少了。不得不说这人吃相太好,这种掉屑屑的东西,他愣是丁点儿的残渣都没漏下。

眼看着最甜的一盘被消灭,郭满抬眼看了看其他,选了第二甜的挪过来。

周博雅手蓦地一顿,愉悦的神情僵硬了。

一回来就被带跑偏了,吃得太开心,他差点都忘了正事儿。

周博雅停了手,一旁清婉立即就递上帕子。淡然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那盘点心上逗留不去,手十分自然地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指再顺势递回去。郭满见状好特么想翻白眼,移不开眼了都!嗜甜到这种份上,也是没谁了。

“满满还记得为夫今儿在郭家教过你什么么?”周博雅抬起眼帘,突然开了口。

“嗯?”

这话说得突兀,郭满眨了眨眼睛,有点没懂他什么意思。

周博雅看着她,嘴角抿直,眼眸含笑的模样也渐渐被收敛住了。郭满想了下,有些不确定道:“狐假虎威?妾身是狐狸夫君是老虎?”

周博雅终于满意地点了头,还记得啊:“既然记得,往后便牢牢记在心上。为夫现如今再教你一条,满满且听着。”

郭满见他郑重,于是坐直了,竖起耳朵听。

周博雅缓缓启唇,“我们周家在大召,虽不敢说称第一世家,勉强也算个跺一跺脚,京城抖三抖的人家。”嘴角的笑意加深,周大公子目若寒星,一幅风淡云轻的好温雅,“往后记得,别人若打你一巴掌,你就两巴掌还回去。”

郭满:“嗯…嗯??!!”

“旁人敢欺负你,咱们不用怕,十倍奉还便是。”

这话就有点崩人设了,郭小心眼儿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素来情绪很淡的男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这俱身子约莫是真有点毒.瘾的,否则大白天的怎么幻听?

揉了揉眼睛,她再看周博雅小心翼翼的问,“那要是惹不起呢?”

周家老父亲不轻不重地笑了下,没说什么。但那副轻慢的笑意,早已将周家百年世家的底气展露无遗。

摸摸她脑袋:“娘子且试试便是。”

郭满的小心脏抖了抖,有些蒙。仔细打量了周博雅的神态,那双黑黝黝的眸子依旧如含远山,广袤而宁静。周博雅说得是真心话,他此时很严肃,没有故意消遣她。

妈妈,我遇到了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郭满这一刻恨不得跪谢老天,上帝爱我,老天爷爱我。

只觉得心里涌出的惊喜像惊涛骇浪那也汹涌地迷了她眼,她快找不着北了!心里激动,郭满猛地往前一扑,然后就扑到了周博雅身上,抱住他胳膊。周博雅有一瞬的浑身僵硬郭满也没察觉,自顾自地抓着他的胳膊,感激涕零地表示:“夫君你真是个大好人啊,完美的大好人!妾身会对你好,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妾身发誓!”

周博雅顿了好几息,才适应黏糊黏糊的这异样。垂眸看着还扑在他胳膊上的郭满,目光里流露出点点的慈爱之色(…):“那你预备怎么好?”

誓言张嘴就来,也不知做不做得真。周博雅实在怀疑她这没过脑子就冒出来的誓言,神明能否听到。转头扫了圈满屋子的点心,他于是促狭道,“再给为夫包一整楼石金华楼的点心?”

…什么呀!一楼点心算什么?

“夫君怎么能这般没出息?”郭满瞬间炸毛,皱着眉不高兴了,“身为一个铮铮铁骨的男子,夫君你好歹许个宏大些的愿望啊!”

没出息的周大公子摸了摸鼻子,立即虚心求教:“那依娘子的意思?”

郭满龇牙咧嘴笑得颠颠儿的,大手一挥,特别地豪情万丈:“妾身亲自给你开一家点心铺子,专做你爱吃的,尽够夫君你吃!”

周博雅:“…”

大手无奈地搭在她头上,周家老父亲可劲儿地揉!行,一个点心铺子,真贴心啊!!

小夫妻在屋里笑闹,双喜伸头伸脑地看了好几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姑爷不嫌弃她们姑娘就好,不嫌弃就好…

谁能知道她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东西回来,就被双叶兜头兜脸砸了一个惊天霹雳,是什么感受?双喜的性子本就泼辣直爽,不似双叶沉静。惊吓过度之后,差点没当场摔下东西冲回郭家去跟金氏拼命。

谁人知道当初她跟双叶两个几次三番地将自家姑娘从阎王殿扯回来,求了多少人,流了多少泪?谁曾想到,这害他们姑娘的毒/药,居然出自她们自个儿的手。那个挨千刀的金氏,总有一天,她会叫金氏那一窝子的豺狼虎豹痛不欲生!

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气,回过头,双喜最担忧的还是周博雅回嫌弃她们家姑娘。

女儿家身子骨就是本钱,子嗣更是一辈子安身立命的根子。她们家姑娘这两样都没有,狠毒些的人家就是提出休妻再娶,也合情合理的。好在周家人心善,姑爷是君子,想到这儿,双喜鼻子有些发酸。

打从一出生就苦难连连,难得苦尽甘来,她绝不能忍受旁人坏了自家姑娘这来之不易的福气。这般一想,双喜目光似刀,狠狠地戳在阴魂不散的清婉身上。

清婉不清楚芳林苑发生了何事。

今日郭满回门,只带了双喜双叶去。她与清欢都是在西风园候着。方才清欢赶去前院一趟,回来就心思重重。她瞧见了,心里疑惑。前前后后一联想,虽没倾耳听说内情,清婉却知道定然跟郭满有关的。

毕竟双叶那阴魂不散的女人脸色更差,眼神凶得吓人,仿佛要吃了她似的。

清婉在屋里转悠了许久,见主子回来便在教导新奶奶如何装腔作势,心里跟喝了苦胆汁一般苦。他们家公子也不知怎么了,满府的美人,要姿色有姿色,要温柔小意有温柔小意,偏偏一个都不沾嘴。娶了个丑八怪,偏还当宝贝了。

说句不分尊卑的话,清婉觉得他们家公子许是眼睛有问题的。不过这新奶奶到底怎么了,怎地一个个都眉头紧锁,清婉实在好奇。

双喜瞅了屋里好几眼,心里躁动的厉害。

且不说西风园如何,周钰娴气冲冲地从芳林苑回来素月斋,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任由风筝她们怎么拍门都不愿开。

周钰娴端坐在桌案后头,手捏着一杆狼毫,研好磨,一番胡乱挥墨。

心中杂乱,她便习惯用写字来平缓情绪。平缓之后,周钰娴心中懊恼又委屈。懊恼是懊恼自己明知母亲的身子气不得,偏还一时怒极,那般惹母亲生气。委屈则是委屈母亲为何就不能理解自己呢?

她周钰娴这一生,不求富贵,不求痴情郎,只求对得起自己。

长风哥哥对她无意,她明白;长风哥哥此时并无娶妻之意,她也清楚。所以她知情识趣,不曾将自己的心思透露分毫。周钰娴沉醉于自己这一番情谊,感动自己。更沉醉于一个人,不想理会世事纷扰。她心中没有叫沐长风回应的意思,母亲怎么就不明白?她也不想旁人干扰,这样就很好。

写着写着,周钰娴渐渐冷静下来。

冷静了之后,她琢磨了此次皇家选秀。这才将将一琢磨,立即就明了祖父的意思。

周钰娴生在周家,自然不是个笨的,从小耳濡目染她也能染一身敏锐的政治嗅觉。惠明帝跟她差了辈儿,太子已娶妃,怎么着也不可能纳了亲姑母的嫡亲孙女。这般祖父特意嘱咐她去,怕是惠明帝那边有什么异动,叫她走个过场。

周钰娴慢慢吐出一口气,是她冲动了…

惠明帝此人,本性多疑,耳根子又软。总要过一段时日便怀疑谁家一回,周家这般声势,子嗣又个个优异出众。稍稍有些异动,便一准就碍了惠明帝的眼。想着自己方才一听叫她去选秀便先冲母亲发了好一通火,气得母亲那模样,她顿时心就揪起来。

懊恼得不行,将笔往笔架上一丢,周钰娴起身去开了门。

见她出来,风筝终于松了口气:“…姑娘?”

“去正院。”

几个大丫头不知自家姑娘又要如何,犹豫了片刻,没敢张嘴问。周钰娴瞥了几人的神情,难得解释了一句:“去瞧瞧母亲。”

“哦哦,”风筝放心了,不是去发脾气就好,“姑娘这边走。”

穿过木桥,周钰娴绷着脸往芳林苑的方向而去。方氏的院子离素月斋不远,从素月斋后门走,绕过南面的水榭便就是。

主仆三人一路无话,才将将走到后院门前,就见一个挺着一对儿颤巍巍的巨物的粉衣丫头正在前头等。见她们人出来,眼中蹭地就是一亮。而后挂了笑,立即小碎步上前拦住了周钰娴主仆——来人是芳林苑的风铃姑娘。

风铃盈盈下拜,规矩地行了一礼。

这是她母亲院子伺候的,周钰娴就是不太喜欢这种调调的女子,也多少会给点儿脸面的。于是昂着下巴,淡淡地说了声‘起身’吧。

于是站直了身子,风铃抬起头,欲言又止。

周钰娴最不耐烦这种扭捏做派,只觉得十分腻歪。心下烦躁便冷声道:“有事便说。若吞吞吐吐,那便不要说。”

风铃被噎得一梗,咬了咬牙将郭满的事儿倒豆子般全吐了出来。

而后期期艾艾道:“少奶奶的身子说是不能有孕,底子被毒.药给毁了干净。夫人为着公子将来子嗣的事儿,愁得午膳都没用。姑娘若是得了空,去劝劝夫人吧…”

第33章

风铃说了这一通, 周钰娴许久没有作声。

“姑娘?姑娘?”

傍晚的夕霞映照漫天绯色, 后院中凉风徐徐,吹拂的不远处鱼池池面上波光粼粼。没听到回音,风铃这心里没底儿。于是悄悄抬了眼帘打量周钰娴。周钰娴主仆逆着光,此时面上神情看不清, 只依稀瞧见她眼眸沉沉的, 猜不透心里想些什么。

“也怪奴婢多嘴了。”风铃莫名有些窘迫,“夫人那头是自个儿憋在心里,就是不想姑娘您也跟着烦心。倒是奴婢从旁看着心里着急, 这般自作主张就…”

“你确实自作主张。”她话还没说完,周钰娴便冷冷打断她。

“奴, 奴婢…”

风铃往日见得最多便是周钰娴的冷脸。虽说心里明白周家这姑娘天生一张冷面,但此时对上娴姐儿黑漆漆的眼睛,她仿佛被看透了心思似的迫得说话都不连贯。可转念一想,郭氏确实身子确实有碍, 也确实生不出子嗣来, 她又没平白地胡编乱造。

于是屈膝又行一礼, 她垂眸镇定下来。道,“姑娘, 是奴婢失礼了。芳林苑那头还有事, 奴婢这就告退。”

娴姐儿从头至尾没出声,任由她走。

人走远了, 风筝才疑惑地问了句:“姑娘, 风铃姑娘这是何意?”

何意?周钰娴淡淡勾了嘴角。无外乎对她阿兄有点儿念头, 想借她的手往上爬罢了。

小嫂子的身子如何她多少也听说过,且不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可能去插手兄长的房中事。母亲既然亲自下令不许外传,这事就该烂在肚子里。使手段使到她身上来,这奴婢胆子也是够肥,周钰娴心下有些着恼。不止胆子肥还自作聪明的厉害。在周家敢动拿主子当枪使的念头,这风铃怕是当旁人都是傻的!

“走吧,”娴姐儿抚了抚衣袖,“母亲那边,还要跟她好好认个错。”

风筝于是不再好奇,应了是便前头引路。

主仆三人到了芳林苑时,方氏已经用罢了晚膳,正靠在软榻上由着小丫鬟松松胫骨。外间儿丫头婆子们撤盘的,收拾的,正在忙。见周钰娴进来,个个屈膝行礼避了出去。

方氏摆摆手,示意她坐过来。

娴姐儿就地坐到方氏的身边,张口很直接地便认了错。娴姐儿自小这性子就最是直接的,认识到有错她就会认,半点不推脱。方氏摸摸她脑袋,叹息道:“我们娴姐儿这么明理的姑娘不会差的,福气定然在后头,娘不着急。”

罢了罢了,娴姐儿心里有数,她便不逼她了。

“选秀的事儿,是你祖父安排好的,你心里也清楚。”方氏安慰道,“咱们周家这样的人家不可能再沾染皇室,去就去吧。”

周钰娴低低‘嗯’了一声,丝毫没提及郭满。

风铃束着手立在一旁,以便于随时端茶递水。纤细的腰肢挺得笔直,此时已然换了一身打扮,依旧腰带将腰肢勒得细细的,仿佛一折就断。她竖着耳朵听母女俩说话,心中杂乱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往上冒。

面上却垂眸敛目只盯着脚下一个地方,端得好一幅乖巧老实。

她去素月斋走那一趟,其实心思也很简单。方氏不是下了封口令么?不准今儿下午院里诊脉的结果叫看重子嗣的福禄院那位知道?那若这事儿并非出自丫鬟下人们之口,而是大房嫡姑娘捅出来的,这便怪不得人了吧!

抱着如此的念头,她把手头的事儿丢给小丫鬟,亲自去了素月斋。

谁成想周钰娴如此定得住。

风铃当周钰娴是个慢性子,这会儿不惊,许是一会儿再蹦起来,闹去福禄院。可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周家上下就是闷声不响的,一点儿动静也无。

这姑娘居然没按照她的预料,把这事儿闹得满天飞?

风铃惊觉周钰娴这人听就随便地听,跟哑巴似的,一丁点儿的回应吝啬不给。风铃顿时就想不通了,着实想不通。一个姑娘家,这心如何能硬成这样?自家兄长啊,又不是旁人,居然就这般不闻不问?风铃愿望落空,心中又气又急。暗道怪不得人家沐家公子看不上这姑娘呢。这样没心肝的人,菩萨也受不了!

越想越气,她兀自咒骂着周钰娴冷心冷肺。可身为周家下人,咒骂也只敢在背地里。当着周钰娴的面儿,她可不敢指责半句。

且不论风铃心中惊怒,娴姐儿认了错,方氏的心里也就舒坦了。

母女本就没隔夜仇,方氏又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反倒转回头又嘱咐细细娴姐儿选秀之事。周钰娴有些无奈,她母亲就是太温柔了。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周钰娴便起身告辞,今天闹得这场就算过去。

临走之前,特意打量了一圈垂头敛目盯着脚下的风铃姑娘。

说实话,风铃的这皮相确实生得不错。明眸皓齿,肤白声细,惹人怜爱的纤细。她目光在风铃那鼓囊囊的胸口停了一瞬,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不过她周家最不缺的便是美人,若真以皮相论长短,她阿兄拿个镜子自己照着玩儿岂不是更好?

心下讽刺,娴姐儿轻唤了声‘风筝、琳琅’,主仆三人便转身走了。

风铃看着三人的背影远去,心里十分不甘。周家长孙媳妇儿不能养这么大的事儿也能半个水花激不起,郭氏莫不是上辈子天天给菩萨上高香!

重重吐出胸中一口郁气,风铃心里琢磨着,必须得再想个法子。

她如此貌美,身段又生得如此傲人,决不能轻易就埋没了。风铃志向素来高远,她的这幅容色,天生就该被公子那样的人宠在手心,可不是用来伺候人的!

西风园这边,已经掌了灯。

夕霞淡去之后,夜幕渐渐被浓墨染色,一点一点地沉下来。清欢正插着腰立在院子里,指使小丫鬟去各个角落熏艾草。双叶领着人去排查郭满平日里的用具,双喜则亲自盯着苏太医给陪的药。

不管如何,务必将自家姑娘的身子给调养回来。

等养好了,她们家姑娘应当也长开了。说不得到时候她们家姑娘美若天仙,把姑爷给迷得团团转呢?双喜对此很有自信。没道理一母同胞,大姑娘生得那般花容月貌,她们姑娘就一幅猴子样貌,指不定等她家姑娘更美。

抱着如此蜜汁自信,双喜手里的蒲扇扇得更起劲了。

郭满的悟性还算不错,叫周大公子心里稍稍满意了些。谁知道今儿才一回府,就听说了如此糟心事,他心中是如何震怒。周大公子到现在还留有当时的感觉,说真的,他长这么大还没这般气恼过。

再与小媳妇儿强调了一遍周家势大,周博雅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冲外间唤了声‘摆膳’。

母亲说得不清楚,他特意去问过了苏太医。满满如今的身子其实已经算不上沉珂难治。若早半年或许是。但好就好在满满性子坚毅,居然自己戒掉了阿芙蓉的瘾,这往后只要调养与进补就能好,不会再有问题。

主子需要调养这事儿,自然避不过院里的管事嬷嬷。

管蓉嬷嬷自从被派进了西风园,便顺理成章地成了这院子的管事。如今除了正屋的四大丫鬟,其余的事儿都要她管。郭满身子出问题这事儿,她方才就听说了。说实话,初初听到,她差点没崩住,也十分震惊。

看来这后宅的手段没比宫里头好多少,一样的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