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做一个跟郭满曾经做得相似的梦。也是一分为二地分成两个人,一个自己以上帝视角地端坐在云层中看着,另一个自己则在下面与梦中人往来。他梦到了自己与谢思思的曾经,从成亲到和离,郭满没出现之前,他与谢思思的曾经。

周公子一言不发的看着两人发生过的种种,只觉得充斥着一种违和感,十分古怪。

第129章

似曾相识的梦中场景一个接着一个冒连冒出, 周公子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俯瞰着。蓦然回首观之, 方觉出不同。周博雅冷眼看着场景往后推移,越来越接近如今。直到梦境的最后只剩郭满的一双通红的眼睛, 他才一身汗地从梦中惊醒了。

已经夜了, 三月底的山脚底下气温比较低。一阵风穿过营帐溜进了帐中, 带着青草的芬芳,拂得帐中烛火摇曳。营帐灯火通明,四下里安静无声。

周博雅扶着床沿慢吞吞地坐起来, 喉咙里仿佛火烧般撕裂地疼着。

帐中一个人没有,丫头没在, 似乎郭满也不在。腹部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处理过, 此时还麻麻地疼。他试着张了张口,干哑得发不出大的声音。周博雅端坐在榻上愣愣地发了会儿呆, 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扶额低低地笑出了声。

郭满端着药回来就听到帐中他在笑, 连忙掀了帐帘进来:“你一个人傻笑什么?”

软糯的嗓音从屏风后飘来,周博雅抬起头,就见郭满正端着托盘拧了眉头看他。

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面上还是失血过多的苍白, 他满头青丝披散下来, 覆盖了他整个后背。松开的发丝有几缕落在身前,身后的则蜿蜒地洒满了床铺。烛火下他肤质白得透明, 亵衣领口敞开了, 露出纤长的脖子与细腻的锁骨。周博雅一手捂着腹部一手冲郭满缓缓招了招, 松散的亵衣衬得他骨骼消瘦,羸弱得仿佛一阵清风。

郭满觉得他这笑容有些怪,跟平日里清淡的笑意很有几分不同,似乎放开了。不,应该说他此时整个人瞧着都与平日里不同。

“满满…”

嗓音还是干哑的,他靠在引枕上笑得温软又柔弱,“为夫好疼啊…”

“哦,这是你活该。”

周公子:“…”

顿了顿,他又说,嗓音沙哑得跟作孽似的:“满满,为夫是真的疼…”

郭满碰地一声放下了杯盏,周公子眼睫一抖,不敢说话了。

“哪疼?”说实话,郭满自从知道周公子这伤是救谢思思弄的,心里就很不爽来着。奈何周公子一个素来不会说疼的人都示弱般一张口就跟她说疼,想必是真疼了。于是放下托盘坐到床榻边缘,肉肉的小手覆在他额头。

周公子声音小小的,仔细听还含着一丝委屈在:“…都疼。”

“没发热。”郭满脸色依旧臭臭的。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在这没有抗生素的古代,这样的大伤口就怕感染发烧。

“为夫身上疼,头也有几分隐隐作痛,”周博雅趁机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有几分柔弱意味地说,“许是睡得久了,嗓子更是疼得厉害,想要杯水。”

郭满听他嗓音确实干哑,没说话,推开他的脑袋便去倒了杯水。

奈何一杯水递出去半天没人接,烛光下周公子眉眼柔得仿佛滴出蜜。见郭满一直黑着脸不说话他也不怵,对白日的事儿他一个字不敢提。拿一双浓墨般漆黑的眸子锁定了郭满,声音轻飘地道:“手没什么力气,端不住。”

郭满就是再大的火气,这时候也不好发作。

于是只好一言不发地扶着他,把杯子递到他嘴边喂他。周公子乖乖垂首喝着,不疾不徐地一口一口。喝完了便又把脑袋靠在郭满的颈窝里,低低地对她说声‘还要’。

郭满干脆把水壶端到榻边,这样接连续了三杯。喂了他口中,他似乎才觉得饮够了推了推郭满的手。

喂完了水,她一言不发地把桌上的药端过来,面无表情地递到他的跟前。

周公子今日全程表现得十分乖巧,对,就是乖巧。丁点儿公子的娇气脾气都没有,即便郭满粗鲁地喂他,差点喂呛了他,他也没吱声。此时看了眼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汁儿,鸦青的眼睫便低低地垂下来。

灯光下,纤长的眼睫在眼底落下两团青黑的阴影,更柔弱了。

“喝了。”郭满冷言冷语的,一张晚娘脸,不为所动。

周公子不敢造次,乖乖地接过去。

只是这入口的苦味简直要刺穿人心,周博雅敢指天发誓,他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苦的药。一口干地下了肚,直苦得他一张俊脸都抽抽起来:“这是什么伤药?”

苦到周公子都失态地伸手去掩嘴,“为何会这般苦?”

营帐里就小夫妻俩个人,周公子自知有亏,本以为郭满懒得搭理他。谁知她转了个身将碟子放到托盘上,回了他一句:“哦,苏太医的伤药。”

顿了顿,她好似随意般地补了句,“我叫双叶给放了一把黄莲。”

周公子:“…”

郭满把托盘摆弄得砰砰地响,可见她心情有多不愉快。营帐外双叶丹樱对视一眼,又默默地退了出去。营帐外周钰敏周钰灵两姐妹还在等,丹樱只冲两人摇了摇头,周钰敏便知道帐中怕是有些不便。

大哥重伤被抬回来,她们下午才得到了消息。早前已经看过了,不过周博雅没醒,两人心中实在担忧,便趁夜色又来一趟。

“大哥可是醒了?”周钰敏心里放不下,不方便进去也的知道情况才好。

丹樱这段时日虽说学了规矩,但性子直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也不晓得避讳,张口便将营帐里主子夫妻的事儿抖出来:“醒了,才醒没一会儿。”她点着头,说得直白,“不过主子有些不高兴,姑爷吓得不敢说话。”

周钰敏/周钰灵:“…”

丹樱皱着淡淡的眉,“这时候进去,应该不太方便。不过两位姑娘若是有什么急事儿要见姑爷,且等奴婢通报一声。”

“不,不必了。”

周钰灵飞快地说,“这些是我们亲手做得,你拿给大哥,我们明日再来看他。”

说罢,两人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丹樱,转身便走了。

丹樱接了东西,嗅到盒子里一阵香甜的气味儿,猜里头定是点心。她于是换了只手提着,扭头便准备进帐子。然而脚下才踏入外帐,便被三步变做两步走的双叶一把拉住了:“不管什么东西,明日在拿给主子。夜深了,咱们先出去。”

她压低了嗓音,语速极快,似乎里头发生了什么。

丹樱一脸懵懂地被她拉出来,拉得匆忙,手里的食盒差点就摔了。心下奇怪,便回头看。就见内室的屏风后头有人影隐隐绰绰地晃过,似乎是男主子爬起来,正抱着她家姑娘小声地说些什么。可双叶实在走得匆忙,那画面也就一闪,后面根本就没看清。

出了帐子,双叶才教训似的那食指点她的额头,说她没眼色。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周公子知道郭满心中不快,故意使得一点苦肉计吧。郭满十分嫌弃地抱着他,到底舍不得他伤口开裂。费尽地把他又扶到榻上,一动不敢动地由着他硬生生把自己窝到了她的怀里来。

“满满,”周公子此时心中的感觉玄而又玄,想解释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于是叹了口气,道:“往后咱们好生地过日子吧…”

这语气,叫人听着窝火!

“怎么?”郭满的一双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人家拿你当挡箭牌,终于死心了?”

这话说得酸的,一缸簇都没这么醋。周公子脸埋在郭满的脖颈,眼睛弯成了月牙,嘴上却不敢丁点儿表露心里欢喜:“瞎说什么,只是想通了些事儿。”

“想通?”郭满嗤之以鼻,“是啊,再不想通点儿,就要丢命了。”

“满满莫闹!”周公子忽然张口轻咬了她一下,感觉郭满身子僵住,他才松口缓缓道,“跟你说的话,你或许并不能理解。但这种事儿,为夫也只会跟你说。你先前与为夫闹脾气,是不是记恨为夫对谢思思的态度暧昧?”

郭满眨了眨眼,没说话。

“为夫承认,确实有些暧昧不明。”

他终于亲口说了实话,郭满一双眼睛渐渐瞪大。

周公子见她脸色一变,连忙一把将伸手就要推他的郭满给按住,语速加快地道:“但为夫若说,为夫心中无她你可信?”

信,这点郭满是信的,所以她才觉得烦:“那你为何要表现的这般藕断丝连?”

“大约被蒙了眼,一时糊涂。”

郭满:“…”

…这就是在敷衍她吧?这就是在敷衍她!还一时糊涂?一时糊涂能糊涂个三四年?被人捅了一箭才幡然悔悟。郭满本就心里烦得很,他居然还不好好说话。郭满听他这不伦不类的解释,只觉得一团火冲进脑子,是火冒三丈!

“周博雅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说话你就拿我当病猫,信不信我也不稀罕你?”

这人是真的不懂还是吃定了她喜欢他?喜欢值几个钱?她今儿能喜欢他,明儿就能喜欢别人!真当她郭满是软柿子不成?郭满的脸一瞬间全黑了,也不管周公子伤口还没好,一把将他从自己身上给撕下去,“我看你一个人也挺好的,你就一人过吧,我不奉陪了!”

冷不丁被翻到在榻的周博雅一愣,顾不上伤口渗血,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郭满的后脖子。

郭满冷不丁地被他扯了个踉跄。

明明方才还抬不起手端杯子的人,如今手劲大跟头牛似的,仓促离开的郭满跟只被套了绳子的马儿拎住后脖子的猫儿,怎么也挣不脱。郭满气得要死,他不怕疼她难道还替他疼不成?于是头也不回,脚下用力地往前蹬。

她就不信了,重伤在身的人的力气还比她一个健全的人还大?

周公子拽着郭满的后领就是不松手,即便爬不起来,他手也攥得牢。

郭满的脸都因用力过猛而通红了。

“你这狗脾气!怎么这么爱生气?”周公子攥着郭满衣领的手背上手筋都暴了出来,脸也因用力过猛红了,“为夫并非你以为的那个意思,满满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听为夫说一说?”

郭满咬牙切齿的,“你给我放手!”

“你听话,我就放。”

…老娘听你个锤子!火气涌上脑子,郭满理他才有鬼。

于是两人就跟互相较劲的三岁小娃一般,谁也不愿先松了力气。

端了一碗清粥的双叶缩在角落里只觉得心累不已,这两夫妻,何时能成熟点?还有她家主子,姑爷伤口都渗出血来,她就不能体谅吓姑爷身上带伤?

叹了口气,正准备张口,就听刺啦一声,郭满身上那件薄袄子硬生生被周公子给撕了一块长条下来。薄袄子从身前滑下来,露出郭满光滑的后背。烛光之下,那毫无瑕疵的皮肤仿佛白玉一般,莹莹生辉。

双叶:“…”

…对了,她家姑娘今儿没穿亵衣,直接套了件袄子来着。

一看故事走向不对,双叶木着脸,放下清粥扭头就走。

第130章

周公子这幅残破的身子, 其实真做什么那怕是想找死。而且就算他愿意牡丹花下死,郭满也不给他做鬼的机会。扯破了衣裳算什么?她比基尼都穿过,这才哪儿到哪儿!左右也不算太冷, 于是就这么挂着破袄子, 她头也不回地往帐外走。

周博雅本还有几分慌张的脸,瞬间就黑了个彻底。

“给我站住!”

周公子亵衣都被血给染红了,他却不在意地翻身下榻。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人给扯住, 单手便箍住了郭满的肩,“穿成这样你想往哪儿跑?”

郭满脾气上来,那也是很横的。谁都不依的, 敢抱她,她就手脚并用地乱挣。

周博雅没办法, 只能死死抱着人。两人跟两只犟精一样犟着谁也不妥协,拧巴得不得了。郭满一时没注意分寸,胳膊肘不经意捣在他的伤口上。只听耳后周公子一声闷哼, 手松了,郭满趁机扭开, 抬脚就走。

然而脚步没迈开,身后传来嘭地一声响,周公子人倒了下去。

郭满回头见着周公子亵衣被血色染红一大片, 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那模样, 恨不得把身体里的血都流尽了, 她耳中嗡地一下鸣, 慌了。她这时候哪儿还顾得上跟周公子置气, 人都快被她折腾死,郭满扑过来就把抱起地上的男人。

“双叶丹樱,快去叫苏太医!!”

双叶丹樱的人就在帐外,一听到动静就冲了进来。

郭满面色煞白,周博雅这满腹血的模样实在太吓人,她抱着人手又没出息地抖了起来。双叶丹樱这时候也慌了。一个连忙过来帮郭满扶周公子起来。一个攥着手就往外冲。

苏太医的营帐贴近皇家营帐,离得其实也不远。双叶白日里拿药,跑了几回,也算熟门熟路。她这边马不停蹄地,郭满与丹樱尽力把人扶上了榻,周公子靠在郭满肩上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还不忘扯了褥子往郭满肩上盖:“把衣裳穿好…”

郭满也是服了这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点小事!

不过想着苏太医过会儿要过来,郭满也没继续犟,回头看了眼丹樱。

丹樱会意,连忙蹬蹬地小跑着去里间儿取了件衣裳来。郭满身上这破袄子被撕扯得挂在哪儿,确实十分不雅。她于是解开脱了,顺势换了身衣裳。

等了约摸一刻钟,苏太医才背着药箱赶过来。

双叶过去之时,苏太医正要歇息了。大晚上的,他老人家身子骨不经用,歇息得早。这一听周公子伤口又大出血,恐有性命之忧,连忙把刚脱下的衣裳又穿回去。

苏太医黑着脸过来,药箱还没放,一看周博雅这模样火气蹭地就冒上来。张口就把榻上半昏半醒的周博雅给训斥一顿。他其实也不算外人,进出周家几十年,也算看着周博雅长大。白日里就流了一地的血,这又折腾了一身,他是当真气周博雅不爱惜自个儿。

“你这小子莫要仗着年轻作践自己!”

不过嘴上训斥得再厉害,手下却半点不耽搁地捏着他的手腕号脉,“什么时候把底子给折腾坏了,调理不好,叫你哭都没地儿哭!”

心虚的郭满在一旁缩得跟鹌鹑似的,眼巴巴地看苏太医一番施针包扎,一句话不说。

周公子半合着眼帘就听苏太医数落,眼角余光瞥到满脸懊恼心疼之色的郭满,眼底冒着光幽幽的光。伤口重新包扎好,郭满又亲自替他换了身干净的亵衣。苏太医将下午的话又絮叨地嘱咐一遍,才冷着脸回去了。

双叶连忙送人出去,顺便把傻杵着不动的丹樱也给拉了出去。

苏太医一看她这举动便哼了一声,意有所指地道:“伤得这么重,千万忌大动作。有些事儿就莫想了,叫你们主子安生地养伤。”

丹樱傻了吧唧地没明白这话何意,倒是瞬间意会的双叶尴尬不已。主子的房事她们管不了,不过姑爷向来有分寸,苏太医这话显然是多此一举了。

被认为十分知分寸的周公子此时正柔柔弱弱地靠在郭满的肩上,一脸虚弱地说着身上疼。郭满大体是被周公子倒下的动作吓着了,此时倒不敢那他撒火了。

虽谈不上前后态度剧变,但此时却不脑婆力气了。不仅不在给他脸色瞧,周博雅说哪儿疼,她便替他揉哪儿。

揉着揉着,就发现这人的唇若有似无地碰自己的耳垂。

郭满:“…”

“满满,”周博雅占了会儿自家媳妇儿的便宜,想把方才谈崩的话在续上,“不必为夫说,你心中应该也知。之前周谢两家之间除了姻亲关系,其实更多是政治立场绑在一处。许多事儿,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郭满点了点头,这她是知道的。

“我与谢氏,年少时因皇后赐婚,”周公子虽说并不清楚郭满心中到底在气什么,但也知道隐瞒不说叫郭满恼火,“彼时为夫心中无所爱,亦无所求。观之谢氏的家世外貌与我匹配,便欣然接受了这张婚事…”

这话不像假话,郭满皱了眉头,故意说:“所以呢?你突然提这个作甚?”

“为夫只是告诉你,为夫与谢氏的亲事始于联姻。”

被郭满这么一反问,到显得他抓不到重点,光答非所问了,“之后的三年,夫妻并不和睦。谢氏自幼家中娇惯,脾气难免比一般人强硬许多。为夫那时年纪尚幼,并不太懂得包容。如此,夫妻关系颇有些寡淡。我心中无她,你要信我。”

“哦…”

“你,应该懂吧?

“…不懂,那这些跟你藕断丝连有何关系?”

虽说因着太子,周谢两家的政治立场保持一致,这她可以理解。但后来谢思思一怒之下,任性地提出和离,还是谢皇后首肯。得了这和离能得到谢皇后的首肯,说明周谢两家翻脸无碍,和离也是太子允了。

那既然如此,周家对谢思思抱着暧昧的态度,就很奇怪了。

周公子听她说了疑惑,笑着摸了一把郭满的脑瓜子,说她小脑袋还挺灵光的:“其实也并非很难解释,是祖母在怀恩大师跟前求过一签,说是谢氏是周家真正的孙媳,祖母总是将谢氏看作周家人罢了。”

身为晚辈,他自然不能说长辈有何不好。但…

周博雅面上说得为难,却不知他说出这些话,郭满面上突然变了一变。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说来为夫也并非因着祖母的态度犹疑。神佛之事,为夫素来不信,自然不在意什么‘破镜重圆,天作之合’的签文。”他道,“为夫先前说的被一时蒙了眼,确实不在骗你。”

“到底什么意思?”

一会儿说并非因为信一会儿又说被蒙了眼,郭满都被他绕糊涂了,“你若是不信,你又不心悦于她。难不成是顾念三年的夫妻情谊,给她留脸面?”

这方面也确实有一点,但主要原因并非仅仅这般。

“为夫先前对她,心中是存了一份爱护之心。”说到这儿,周公子眼看着郭满脸黑,急忙又道,“但今日这一箭,忽然就没了。说是幡然悔悟也有些像,只是为夫如今心中犹如被扫走了尘霾,心中清明一片。”

郭满:“…什么幡然悔悟,到底说的什么啊!”

“奇奇怪怪的,难不成你想说,这其实跟和尚突然参悟佛理一个道理?”郭满琢磨了他前后的话,无语道。

周公子皱着眉想了想,居然犹豫地点了头。

郭满心中一咯噔,飞快地眨了眨眼。她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但转而又觉得不可能,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神神道道的事儿。可…郭满捏着下巴思索来思索去,觉得穿书这么玄幻的事儿都被自己给碰上,谢思思有个女主光环什么的似乎也不难理解。于是似笑非笑地瞥周公子,只觉得他也挺衰的。

“你说,若是怀恩大师断的签是真的,你真跟谢思思是一对。那我俩的亲事必然是错了。”郭满斜勾一边嘴角,笑起来,“这般一来,我原本的夫君该是谁?”

她原本是开玩笑,岂料话音一落,周公子却刷地睁开了眼。

“你在胡说什么!”

郭满一愣,眨巴了眼睛无辜道:“难道不是?天底下人该成双成对,若是我俩配错了,你的妻是谢四,那我必然也该有个夫君啊…”

周博雅此时不由地想起曾经在荆州遇到的一个瞎眼和尚。那和尚似乎说过同样的话,他彼时只当和尚谋财瞎断,这才忽然联系起怀恩大师的签文。周公子心不由地咯噔一下,回头看了眼无知无觉的郭满,眉头渐渐皱得紧。

“满满,”周公子眉头拧得打结,“还记得为夫给过你一个符么?”

“…啊?”什么符?

“双鱼符。”

郭满:“…”他有给她求过符?她怎么不记得?

周公子一看她这幅完全没记忆的模样,一口气蓦然噎住,脸不由地都要绿!先前到底是谁信这等子子虚乌有的事儿,吓得整宿睡不着?怎地他的符还整日带在身上,这丫头自个儿居然都忘了!

“就你先前被福喜那老太监吓得整宿睡不好,为夫给你的。”周公子咬牙切齿,“为夫送你的东西,你怎地都不知道珍惜!”

郭满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似乎有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