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干的最最趁手的事儿,还是去他娘的跟前卖他爹。

端着一张无辜的团子脸,操着嫩嫩的奶音,当足了他娘的小狗腿子,冷不丁地就在郭满跟前坑上他爹一回。坑就坑了,偏还事后还洋洋得意得很,看得人火大。周公子心爱的甜食就因这小扫把星隔三差五作一回,被扫把星他娘克扣得一月只能吃上一回不说,多年在郭满心中伟岸的形象持续性崩塌,到如今都没地位可言。

周公子活这么大,除了郭满,就只剩在这小子手上栽过。

然而给他屁股揍也揍了,精神上碾压也碾压了,这小子就皮实得跟只猴儿似的。或许当场还掉几滴猫尿,转身拍拍屁股就又没事人一般作天作地,瞧着当真十分心累。

…这还只是三岁,大了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霍霍人。

再嫌弃,周公子也没法丢掉,毕竟是自己嫡亲的儿子。所以哪怕此时眼睁睁看昨日被他揍一顿屁股的周宴兮又贼头贼脑地溜进他书房,掀开他这个月唯一的甜点份例,周公子也要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亲生的。等下不管他要做什么,都不能打死他。

宽敞的书房里,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哼哧哼哧地爬上了桌。

圆鼓鼓的肚子抵在桌沿上,似乎爬半日累得不轻,他还似模似样地重重喘了一下。怀里抱着一瓮不知什么味儿的酱,黑乎乎的。只见这小孩儿歇够了,就盘着两条小粗腿桌子上坐下,一手抱着罐子一手掀瓮盖。盖子在桌上咣儿地转了一圈,滚到小孩儿屁股后头。就见小孩儿小爪子伸进去瓮里抓一把,抹在了他的甜点上…

周公子头上的青筋瞬间一根根暴起,谪仙变煞神,他的脸都绿了。

…臭小子!留他何用?打死算了!满满难得会在炎炎夏日亲手给他做一碗冰镇的甜点,今儿他特地为了这甜点早早回来,如今都叫这小子给毁了!!

周公子毕生的涵养在这一刻全然不见,袖了手,抬脚便往内室走来。

而桌上那贼小子天生的耳聪目明,明明听到屋里的动静如惊弓之鸟一般瞬间看过来。已对上自家黑脸煞神的爹的一双犀利如刀的眼睛,他一面吓得小脸儿煞白,一面还不怕死又抓了一把酱抹上去。

一把嫌弃不够,他干脆两手抱着罐子翻过来,咄咄地往碗里到。

“周宴兮!!”周公子气炸了,大步流星地过来一把提溜住小糯米团子的后脖子。就见这死孩子跟被拎了后脖子毛的奶猫儿整个小身板都僵硬了。

被抓包了,拎人在手上,他还能一脸无辜:“爹啊…”

奶声奶气的,仰脸看着他爹:“你肥来啦~”

周公子面无表情。

周宴兮:“…”

“…”

面面相窥片刻,周公子像拎包袱似的把人拎到一边。

然后,就是啪啪的声音从内室传来。霎时间,小孩儿的鬼哭狼嚎响彻书房。须臾,奶音怒斥他爹不仁道:“周博雅你这个坏人,你以大欺小,明明是你说等着本公子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你怎么能打击报复!”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周公子天生冰凉的嗓音不疾不徐,幽幽的道,“哟~你还记得为父说过‘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呀?记性不错。”

周小公子小爪子抹眼泪,还不忘挺挺小胸脯。

周公子冷笑:“既然有胆子使坏,那就有本事你就别叫为父抓到。”

“要不是爹提前回来,我才不会被抓!”

周公子毫不留情地打压:“整个家里敢往动为父的碗,除了你跟你娘便没旁人。以为偷溜到书房来洒再不承认,为父就猜不到你身上?蠢!”

周小公子瘪瘪嘴,仰头看他爹。

他爹双手抱胸地低头看他,一阵蔑视的冷笑。

周宴兮:“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

郭满站在门外看着一大一小的父子俩,心累的想扶额。真是一对神奇的父子。小的锲而不舍地给他爹添堵,他爹锲而不舍地全方位碾压不到自己腿高的胖儿子。

真亏得周宴兮天生的神经粗和他有个英明神武的娘。郭满心中感叹到,正是因为有了他娘的正确引导,常年孜孜不倦的纠正教导下,这小子才如此聪慧且正常。否则不出三年,绝逼得走上变态之路。

鸡飞狗跳的日子,三天两头闹一场。久了,郭满都提不起劲儿掺和。反正儿子皮实,又不是女儿金贵,打不死便随他俩闹吧。

叹息地摇摇头,深藏功与名的郭满又折回了内院。

不过郭满显然多虑了,周宴兮从一岁半被他爹骗走他娘特制的磨牙小甜饼,就已经走上变态之路,并且一去不回头了。

没了世家规矩的束缚,顶着一品诰命不必对人卑躬屈膝,郭满在扬州的日子当真是十分舒坦的。然而舒坦也有到头的时候,眨眼就又是一年。

周公子的任期是五年,五年一过便要升调。这五年里,周公子重订商税,轻摇赋税,开凿水渠,便利农田,重视匠人,予以巧匠嘉奖。几年下来,江南在原本就富饶的基础上又更上一层楼。如今的江南之地,俨然成了大召最重的钱袋子。

随着国库的日渐丰盈,武安帝赵宥鸣欣喜又欣慰,周博雅果然不负他所望。

五年前的周公子年轻大才,但性情颇傲,但并不得人心。五年之后的周公子经历了历练,虽说人依然年轻,但却变得更沉稳,也更傲气。不过如今的傲气并不再浮于表面,刻在骨子里,丝毫不被人察觉。

圣旨早在年前便下达至扬州,升调的任书也早到了周公子手里。周家一家便辞别了林家,今年是要回京过年的。郭满并无什么不满,周公子作为周家长孙,不可能外放太久,总归是要回京的。她随周公子逍遥这些年,已经很知足。

一行人抵达京城这日,又是大雪天。

京城似乎一到这个时节便在下雪,北风卷着冰寒刺骨的雪粒子呼啸而过,漫天的风雪迷人眼睛。城门口除了守城门的士兵,早已有一队人在等。看衣裳样式,是周家的下人。方氏自接到扬州的信件起便算这日子派人来城门口迎,已经等候多时了。

说来自从南下江南,周博雅郭满夫妻俩,就没一日回过京。哪怕几个堂弟成亲,周钰灵周钰敏姐妹出嫁,也没能赶回来。小夫妻俩回来,可不是喜坏了周家人。

大公主甚至不在福禄院等,亲自拄着在上前院候着,就为了早一点看到五年没回京的长孙。

她如今已经老了,再没了五年前的精神叟烁,雍容强势的模样。因着吃斋念佛,身上的气势平和了许多,满头的银发稀疏了,人清瘦了许多。虽说越到如今越还信佛,但随着岁月流逝,她原本心里对郭满的针对也消退了。

大公主撒了手不管,周家如今是方氏全权掌管庶务。

方氏虽是个喜欢操心的性子,但也并非是个喜欢霸着权柄不放的人。早年便在管着周家上下,正是接受主母掌家权,也十分心应手。只是这次郭满回来,她预备不在管了。周公子年岁到了,她得着手培育郭满,叫她学会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周家宗妇。

马车缓慢地到达周家大门,尚且不知未来苦逼的郭满,掀开车帘看向窗外漫天的风雪。

雪粒子打着旋儿地从风中卷过,郭满掀帘子的瞬间,不慎落几个雪粒子入她的眼中,冰冰凉凉,刺激得她不由地眯起了眼睛。早已闻讯赶来,远远骑马立在胡同口的赵煜正好看到郭满眯眼的瞬间,仿佛她在对他弯眼一笑般,叫人掩饰不住的惊艳。

五年后的她雪肤红唇,琼鼻美目,消去了年少的几许青涩,美如珍宝。

踢了踢马蹬,赵煜胯.下之马闲散地走过来,在马车的另一边停下。

五年之后的赵煜被赵宥鸣勒令成亲,便在一众闺秀中随意聘了一个异姓王的嫡女为王妃。虽不甚得他心意,但也算恭顺听话。目光不自觉往掀起的车的那一边瞥了眼,赵小王爷心中怅然,不是谁的人生都有幸能得一心动之人,他没那个运气。

车厢门渐渐打开,周公子一身白狐大麾头一个从车上下来。

周博雅头一伸,就看到裹着一身黑色大麾的赵煜。岁月不曾在大召三公子身上刻下多少痕迹,面如冠玉,目如点漆,眉如墨画,三十岁的周公子已经俊美如斯。赵煜也一样,眉宇之中的轻浮之气被妖娆所取代,反而亦正亦邪的俊。

二人对视一眼,突然相视一笑。

郭满就在周公子身后,磨蹭地从温暖的小车厢里出来。被寒风一吹,又哆哆嗦嗦地想缩回去。周公子在于赵煜说话的当头,眼角余光注意到,忍不住一笑。

他于是冲赵煜点了头,转身回到车边,冲车厢里伸出了一双胳膊。

郭满裹紧了身上的厚袄子,一咬牙,由着周公子抱下车。

周家人早在等了,郭满下了车,周公子则又冲车厢伸出了手。一旁赵煜看着心里一跳,挑着眉头去看,就见车厢里一个丁点儿大的小豆丁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冲周公子道了声‘困~’,然后抱着周公子的脖子被抱了下来。

赵煜:“…你儿子?”

周公子拍了拍周宴兮的后背,将人裹到大麾里去,鼻音里发出一个‘嗯’字。

赵煜:“!!!”

不可思议,赵小王爷翻身下马,瞪大了眼睛打量过去。

周宴兮路上一直再睡,此时迷迷瞪瞪的,看着就像一只迷瞪乖巧的小糯米团子。赵煜盯着他,他将脑袋歪在周公子怀里,也盯着赵煜。且不提周家门口接应的下人看到周宴兮之时如何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就说其中被早早打发过来迎接人的王嬷嬷看到周宴兮的瞬间,整个人都傻了。

周宴兮除了一双既不像母亲又不像父亲的眼睛,眼尾上翘,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其余部分也根本就是按照父亲来复制的。这小子许是天生就贼,从在郭满肚子里呢,便知道父亲生得俊,他几乎继承了周公子全部的美貌。换句话说,他跟周公子一个模子刻出来。

王嬷嬷简直要疯了,失语一般拔腿便往前院冲。

…公主!大公主!大公子有后了啊!!

且不提大公主方氏甚至于周太傅听说了周博雅有个儿子,失态得坐不住,亲自迎出来。就说郭满被周公子牵着,一步一步进了周家。

走廊上丫头婆子们来回穿梭,张灯结彩,即便下人们布置的十分热闹。周钰灵周钰敏姐妹几个早已出嫁,周家几个堂兄弟又都成亲了,其实还是难掩府中寂寥。郭满周博雅夫妻才走到二门,方氏得到消息,已经亲自迎出来。

周宴兮小家伙这时候也睡醒了,咕噜噜的桃花眼四处转悠,东张西望十分好奇的模样。然后一面走一面就趴在父亲肩膀上跟母亲郭满说小话,说着说着,一行人便正巧遇上了方氏。

方氏如今的眼里看不到儿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金孙,狂喜的心情藏都藏不住。

“这,这是谁啊…?”她嗓音柔和绵绵溪水低语一般,小心翼翼地怕吓到周宴兮,“可是我的金孙?”

周宴兮抱着自家爹脖子,眨巴了大眼睛,奶声奶气:“我叫周宴兮~”

“周宴兮?哪个宴兮?”方氏心头狂跳,忽然揪了一把周公子的胳膊肉。

周公子疼得一抽,便淡声道:“‘时宴宴而过中兮,蹇淹留而无成’的宴兮。”

“原来是这个宴兮,宴兮啊~”

方氏的心都要化了,捉着帕子就一路跟着儿子走。眼睛、心都对着周宴兮,轻声细语地说:“祖母的宴兮如今多大年岁了?哎!你跟满满怎地不晓得抱来京城给我跟你爹你祖母瞧瞧!这都几年了,我才知道我有这么大一个孙…”

说到这个,方氏忽然想起来,周博雅不孕之事。

她惊悚地看着周博雅,再一看旁边微微笑着的郭满,最后才看向周宴兮。

…这娃娃绝对是博雅的种,哪儿哪儿都像,长相骗不了人。

周宴兮笑得乖巧,乖乖的:“四岁半啦~”

四岁半,这是当初在京城就怀了??

方氏心中的疑问尚未得到解释,走廊的那头的大公主以及周太傅本人,两人相互搀扶着,匆匆就赶了过来。周太傅如今年岁大了,一年前便从朝堂退下来,如今就在家含饴弄孙。只是他的孙子一个个早就大了,成了亲但尚未生子。

连一个小娃娃都没有,周太傅日常清闲,可是沮丧了好一阵子缓不过来。

老夫妻想携着跑来,看到人群中粉雕玉琢的玉娃娃,眼圈霎时间就红了。周公子看着大公主,眼眨不眨地道,“孙儿当初的身子药石无灵,是满满运气好,半道儿结实了个苗疆的巫蛊师,用蛊替孙儿治好了病。”

大公主一愣,眉头皱起来。

方氏眼神一闪,立即拍着儿子的肩膀接茬道:“满满可真旺你,得了满满是你之幸。”

周公子握了握郭满的手,笑得缱绻:“可不是。”

大公主手里的佛祖一动,她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郭满,再看看美色轻快的周博雅,再一瞧集父母之长,玉雪可爱的周宴兮,心中仿佛有什么信念坍塌了…

第179章 番外二(1)

从现代一个魅力四射的大胸美人眨眼变成个身无二两肉的古代豆丁丑八怪, 从32D傲人双峰到瘦骨嶙峋到就差凹进去,郭满早已经淡定了。

毕竟任谁恍若残废地在榻躺三个月, 隔三差五地再病危一回, 如今能活生生地站着并且吃喝玩乐已经够她泪满盈眶。别的她不敢奢望, 她现在对自己的要求特别低, 能把颜值从平均水平之下拔升到正常人水准,她就非常地哦弥陀佛了。

至于出门会客什么的,沐家的赏花宴什么,轮不轮到她还另说。郭满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自己脚尖,在郭老太太耳提面命之下旁若无人地发着呆。

宽敞的厅堂里,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屋子的人。

郭家是个子嗣昌盛的家族, 郭老太爷六子两女, 其中嫡出有两子一女。嫡出子嗣再出的孙子辈, 光大房郭昌明就四子八女。如今在座的姑娘家一坐下就不止两手之数。郭满悄无声息地在其中,发呆也没人察觉。

“这沐家不是一般人家。”郭老太太朗声道。

冷冷的视线扫了一圈满面红光的孙女们,郭老太太再三警告, “你们平素有些小心思不碍事,但出门在外,切记以郭家为先, 绝不允许私下胡来。到了沐府,要谨言慎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九九全给我收起来,莫丢了郭家的脸面!”

一屋子娇娇姑娘家得知能去沐家参宴已然激动不已, 连忙起身应声:“是。”

“不过去也并非全都能去。”

郭家老太太浑厚的嗓音继续, 堂屋中交头接耳的嗡嗡声静下来, “沐家这赏花宴听说是沐夫人为沐家姑娘办的,为沐姑娘寻几个合眼的作手帕交。家里人多,能去三个人已经算多。再多便失了分寸…”

老太太话说到这儿,目光落在孙女们身上,厅中姑娘们不由地跟着紧张起来。

“…这样吧,大房去一个三房去两个,去了沐家要懂规矩。”

好事儿自然紧着自己的子嗣,今日在场的都是嫡出。郭老太太的目光略过孙女们娇花儿似的脸,撇去几个不合眼的,直接点人道,“大房就由六丫头去。六丫头今年也及笄了,是该去见见世面。三房的丫头多,谁去,你们回去自己商议。”

突然被点到名的郭满一激灵,抬起头。

就见老太太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头皱起来。

人群中郭满的身影十分好认,姑娘当中就属她最瘦骨嶙峋,一身半旧的衣裳且头上也没个像样的首饰,连大房庶出的姑娘都不如,别提多寒酸。

郭老太太眉头越皱越深,她早知金氏上不得台面,没料到苛刻原配嫡女已经到丝毫不顾及颜面的地步。苛责原配所出子嗣苛责到郭满十五岁了,还瘦小得只剩一把骨头,郭老太太的心中不由地一阵恶气噌地涌上来。

而脸色铁青的金氏一听此次去沐家这等好事儿居然没自己女儿的份,当即叫了出来:“大房既然要出人,理当是年岁大的去。”

长幼有序,没道理嫣儿身为长姐,反而落在郭满这小贱人屁股后头。

金氏不满道:“嫣儿比六丫头懂事,不该…”

“你闭嘴!”老太太是看到金氏便恼火,她这么多年也从来没看她顺眼顺眼过。当初若非大儿子非护着,就这金氏这种品行的,她是死也不会叫她踏入郭家的大门,“老身说六丫头去便是六丫头去,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老太太!”

“就这么定了!”郭老太太一锤定音,丁点儿脸面都不给金氏,“都退了吧!”

郭满眨了眨眼睛,本以为只是来打个酱油,结果一马当先抢了去沐府的名额,她也很有些意外。不过既然定了由她去,她自然不会推辞。郭满无视身身旁一众杀人般的目光,两步上前,向老太太道了谢。

老太太看了她许久,叹了口气,病了一场,六丫头到是比原先讨喜了不少。

金氏心有不甘,有心想赖着跟老太太争个高低。可郭家老太太不是郭昌明,根本不吃她那一套。金氏的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只能悻悻而出。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一直低着头的郭满就被气得脸发白的郭嫣给拦住了。

金氏就站在不远处,官夫人的姿态端得足足的。此时垂眸盯着老太太院落两旁的花树,不屑施舍给郭满一眼。

说来郭嫣生来肖母,五官寡淡,发色偏细偏黄,并不太像明艳的郭家人长相。不过这人都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的,郭嫣即便不过清秀的相貌,将郭家的好东西装扮,愣是拔高到七层。此时怒目圆睁地瞪着郭满,倒是很有几分明艳的气势。

“郭满,识相点儿就该谦让!”

郭嫣知道郭家老太太不待见她,不敢在郭老太太跟前撒泼,憋了一肚子火气。此时看着郭满,小脸都憋得扭曲了,“你算什么东西?道理不懂规矩不通的,还长成这幅丑模样,沐家那样的人家,你去了也是给郭家丢人!”

“你去便不丢人了?”郭满瞥了眼不远处的金氏,反问道。

郭嫣一愣,没懂。

脑子转了好半天才明白,不由地脸发黑:“你什么意思?你说谁丢人?!”

“你啊,”郭满语调柔柔弱弱的,说出口的话却毫不留情,“母亲身为继室,所出的姑娘竟比原配嫡出的姑娘还大两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做人应当稍微有点廉耻心,三姐姐也顾忌顾忌郭家的脸面,莫在出门丢人现眼…”

“你说什么!!”话音一落,不仅郭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就是不远处装腔作势的金氏也瞪眼过来。

郭满却无辜地眨眨眼,“难道不是?”

怕她气急了暴起来打她,躲到双喜的背后,嘴上还半点不饶人地毒人道:“明摆着的事实就是如此,藏掖是藏掖不住的。三姐,自欺欺人当真不是个好品质。”

这话可一针见血地戳中了金氏母女最敏感的神经,郭嫣不及她母亲金氏沉得住气,当下‘嗷’地一嗓子就扑过来,作势要打死郭满。然而郭嫣刚张牙舞爪地扑来,郭满就扯开了嗓子呼救,捂着胸口便娇娇弱弱地就往地上倒。

院子里伺候的王妈妈一听见动静,立即便禀告郭老太太。

且不说郭老太太听说了气得要命,怒极了,当场便罚了金氏母女去跪祠堂。就说病弱的郭满歪靠在双喜双叶怀里,被扶回院子,得了老太太的一番安抚。

暂时歇在老太太院里,郭老太太见郭满不仅外衣旧,里面更旧。到底看不下去,命人开了私库。

一穷二白的郭满醒来,抱着金银首饰玉石布匹,笑得眼都眯起来…

双喜双叶:“…”

日子一晃儿,就到了赏花宴。

期间金氏不是没找过郭满麻烦,但因老太太亲自发了话,郭满不中招又死咬着不松口。闹到最后,金氏被郭老太太好一阵削,还是郭满去。

赏花宴这日,郭满难得起了个大早。就像郭家老太太说的,沐家不是一般人家,是大召数一数二的将门世家。郭家能收到上将军府递来的帖子,那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才遇上的好事儿,府上的姑娘们自然得小心应对着。

郭满这幅皮囊瘦得离奇,为了出门不丢郭家的脸面,可是花了郭满好一番心血。

也是亏得她彩妆手段高超,凭借一套胭脂水粉,花了半个时辰才拾掇出个病娇娘模样出来。扶着双喜的胳膊,郭满人到门口之时,府上的马车早已备好了在等着。

只有三个姑娘去,没道理分开坐,门房于是只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

三房原本说好去两个的,郭满走到马车前,见就只有三房的嫡长女郭佳在。心里还诧异了下。回头问了双喜,见时辰还早,以为来得早,人还未到齐。唤了声‘二姐姐’,她便踩着杌子准备先去车上等。

结果车帘一掀,里头坐了一个人,盛装打扮的郭嫣跟尊佛似的坐在里头。

郭嫣得意地昂着下巴,冷眼瞥着马车下的两人。郭满于是回头看了眼脸色难看的郭佳,脑子稍稍一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看来金氏弄不走她,就去三房要了个名额。郭满挑了挑眉,对此不置一词。金氏不是好相与的,郭家三太太也没好到哪儿去。

耸了耸肩,郭满眼观鼻鼻观心地在马车里随便挑了个空位坐下。

郭嫣显然是记恨郭满的。不过一会儿得赶去沐家,她也知道这时候闹事儿折腾得谁都去不成对谁都没好处,只能将这憋屈暂时压下,容后再算。马车外郭佳黑着脸半天,也不见郭满替她转圜一下,只能憋着这股恶气上了马车。

她一上来,车内三个人各坐一方,互不搭理。

车外车夫等了片刻,没人发话。于是便轻声询问了一句,郭佳冷冷说了句‘启程’。车夫方才马鞭一甩,赶着马车幽幽往沐府赶去。

沐家在京城的城南区域,离郭府半个时辰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