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郭六姑娘已经被人就上来了。”

沐长雪看着那只绣鞋,道,“苍叶,你去叫管家过来。问问看从辰时到如今,可有哪家姑娘落水。”而后便带着娇客们又回到了桃花林中。

娇客们都是世家出来的,眼力心力自然都不弱。

闹了这一通,也不必沐长雪明说,便都看出来郭家这三个姑娘之间有猫腻。于是看着已然心虚得不知如何是好的郭嫣,默默走开,离她们远了些。有些性子耿直的,看着郭嫣郭佳两姐妹的目光明晃晃就带上了鄙夷。

郭佳郭嫣第一回 来这样的赏花宴,这还没打入上流贵女圈子呢,第一回就被人排斥。两人见状不由地眼前一黑,郭佳更是恨死了郭嫣。

她心里俨然笃定了郭嫣对郭满出手,可是即便笃定,当着众人的面儿也只能替她遮掩。可是不论她如何粉饰,在座的几乎都是人精,哪里会被她巧言令色所糊弄。该不搭理的还是不搭理。两人先前还只是融不进去,此时是直白的被排斥了。

且不说郭嫣郭佳两姐妹窘迫万分,郭满回了郭家便发起了高烧。

她的身子实在太弱了,郭家其他人骂她短命鬼病秧子,那是一点儿都不夸张的。双喜双叶将她呵护着养到这么大,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就是郭满自己,也是千方百计地保护自己。然而今日先是落了水又吹了一路冷风,她根本承受不住。

郭老太太听说郭满一个人匆匆赶回来。还没派人打听到早退的缘由,就听门王妈妈禀告听澜轩的丫头急吼吼地来哭求,请老太太为郭满请大夫。

老太太知道郭满的身子素来不顶用,以为郭满这回又半途发病不得已折回来,当真是恨铁不成钢。但都病成了这样,又不能放任不管,连忙吩咐了王妈妈去请大夫。王妈妈应了声之后马不停蹄地去请大夫。

王妈妈年纪大,腿脚也慢。怕拖久了妨碍大夫诊治,便指了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去同仁堂请苗大夫。苗大夫是京城有名的医科圣手,小丫鬟得了令立即就去了。

只是小丫鬟才跑到半道儿,撞见一个婆子领着大夫匆匆赶过来。

那婆子一看小丫鬟行色匆匆,揽了人便张口问她这般匆匆忙忙,是出了什么事儿。

小丫鬟陡然被拦住有些急切,见这婆子面善便也没隐瞒,将郭满的情况立即说了。那婆子当即一拍大腿,说巧了。孙大夫今日正巧在府上替大太太诊治头风,她正准备送大夫出去。既然凑巧碰上了,便随她去六姑娘那儿看看。

小丫鬟一听凑巧了,便立即与婆子一起引着大夫往听澜轩去。

说来这孙大夫,还是一直替郭满看诊的大夫。这么多年,郭满吃的药诊的脉都是他经手,双喜双叶与他也相熟,看到来人没多想便领着人进了屋。

郭满整个人已经烧糊涂了,脸颊通红,嘴里胡乱地说着话。

孙大夫进了屋便将药箱搁到桌上,匆匆迈腿去榻边替郭满把脉。

郭满的脉象不难断,其实就是落水不慎染上了风寒。但她的身子跟一般人不同,轻易不能伤着冻着,一场风寒也是能要她的命的。孙大夫心里感叹继母狠毒,但还是没出言提醒,只单单开了治疗风寒的方子。

“拿着这个,即刻去抓药!”孙大夫看着榻上跟他孙女一般大的小姑娘,眼里闪过不忍,“要快!煎好了就端来为六姑娘喝下去。”

双喜哪里敢耽搁,拿了方子便一阵风窜出去。

小丫鬟在外间儿等了一会儿,将大致的情况看得清楚,便悄无声息地回了老太太的院子去给王妈妈回话。王妈妈听说大夫来得这般巧合,下意识地觉得有猫腻。但一想老太太亲自说得请大夫,谁敢这么大胆子害人。于是便去回了郭老太太的话。

郭老太太听说郭满已经烧得说胡话,坐在罗汉榻上就在叹息。

郭满这个孙女,郭老太太从来都是嫌弃的,嫌弃她怯懦上不得台面。但是近来大病了一场后,人突然就通透了很多。虽说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但形式做派都顺眼了。况且对比着出身不光彩又闹腾跋扈的郭嫣,老太太对这个孙女的感官不要好太多。

…唉,就是身子太不争气了!

与此同时,煎好了药的双喜连忙就送进内室。孙大夫还在,双叶则不停地替郭满换着额头的帕子。孙大夫见双喜端药进来,立即叫她给郭满喂下去。

双喜双叶喂郭满药很有一套,这么多年过来,哪怕郭满意识全失她们也能一滴不剩地将药喂进去。孙大夫看着双喜熟练地喂完了药,又替郭满把了脉。这风寒来势汹汹,孙大夫照顾郭满这么久,心里也在盼着这姑娘能熬过来。

本来诊完了脉就该走,但孙大夫实在可怜这没人疼的六姑娘,便没走。

守了一整夜,折腾到次日清晨,郭满的高热才退下去。孙大夫长吁了一口气,看着郭满的眼睛不由地有些湿润。这郭家六姑娘看着柔弱,当真是个十分坚强的孩子,好几次他都以为这姑娘抗不过去了,她都硬生生扛过来。

孙大夫实在不忍心这么个咬牙活着的姑娘短命,清晨临走之前,到底还是提醒了一句:“风寒要不了人命,六姑娘还是身子底子太薄。”

双喜双叶守了一夜眼睛都熬红了,听大夫这么说,也是心有戚戚焉。

可不就是身子骨太弱?若是一般人,在这个天落了水哪里会邪风入体病得如此凶险?可是她们能有什么法子想,姑娘是太太早产生下来的骨血。出身便比旁人家孩子瘦弱,这么多年都是病歪歪的,从来就没好过。

双喜双叶想着不由地悲从中来,凭什么她们姑娘原配嫡出,命就这么苦呢!

苦不苦郭满没什么感觉。她从深沉地昏迷中清醒过来,已经是当日的深夜。郭满仰躺在榻上,身体仿佛有千斤重,连抬手都没力气。高热发了一夜又睡了一个白日,她此时的喉咙有火在烧,疼得不得了,她想喝水。

移动艰难的郭满于是用尽了力气,敲了一下床柱。

清脆的一声响动,外间累极了正在打盹的双叶瞬间惊醒。她抬头看了眼纱帐,发觉郭满醒了,连忙就倒了杯温茶送过来。

郭满就着她的手连喝了三杯下去,疼得冒烟的嗓子才好了些。

“什么时辰了?”嗓音还有些沙哑,但是郭满已经睡够了,精神奕奕。

双叶将她扶起来,给郭满的身后垫了软垫,道了句丑时刚过。

郭满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浓得仿佛被打翻的砚台染了一般,黑得纯粹。病了一天一夜,郭满至今是滴米未进。如今人靠在床榻边,十分虚弱。双喜正巧从后厨过来看看,见郭满已经醒了,连忙去后厨端熬了许久的清粥。

“姑娘,”双叶又替郭满梳理了头发,心里梗着一块已经好久。从郭满出事到如今,她耿耿于怀,“您在池边坐得好好儿的,怎么就摔进池子里去?”

郭满的心里,其实也在计较这事儿。

她没招谁没惹谁,坐在那儿,莫名其妙便被人背后下了黑手给推进池子里。讲真,若非她运气好正巧遇到了有人经过,刚巧这人还救了她,否则,落水那日她就真的要在池底长眠了。郭满气的要命,那日在沐家没撒火,回了郭家琢磨起来。

天知道她为了活下来费了多少力气!

天知道她把这幅小身板调理到如今能吃能睡是耗费了多少汗水很心血。居然敢下手阴她?知不知道上一个下手阴她的人现在在哪儿!

“肯定是三姑娘做的!”

双喜怒道,“咱们姑娘这么多年深居简出,从未与人交恶。除了三姑娘那人心胸狭隘为人狠毒,做事才如此阴毒。她定是记恨主子您夺了去沐府的名额,才下手害您!”

郭满用脚趾头猜就知道这事儿跟郭嫣脱不了干系。郭嫣对她的恨意,连藏都不屑藏。似乎认准了郭满就会忍气吞声,直白得就差指着她的鼻子叫她去死了。不过她郭满可不是什么柔弱小百花,胆敢害她的命,便等着她报复吧!

面无表情地吃完了一碗粥,郭满心里计划着会一会郭嫣。次日一早,便听说郭嫣从沐家回来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已经整整三日没出过门。

听澜轩的主仆三人对此十分诧异,双喜在替郭满煎好了药便出去打听。

结果得知,郭嫣那日在沐家对郭满做得一切,都被沐长雪这个暴脾气的天之骄女给捅出来。且不说郭嫣郭佳当日是怎么被沐家下人请出沐府,郭家姐妹在上流圈子的名声已然彻底被郭嫣给败坏了干净。而郭满这个小可怜,成了整个京城里公认的最可怜小白菜。

郭满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日了一万只狗!

第183章 番外二(5)

赏花宴上被主家请出去, 丢了那么大一张脸, 弄得郭家上下都灰头土脸。素来好脸面的郭佳如今整日以泪洗面,连闺房都不愿踏出来。

郭家二太太符氏本就因多年屈居在一个外室上位的玩意儿多年怀恨在心, 如今更是恨毒了郭嫣。她的佳儿都十七岁了马上就十八岁了, 年纪渐大, 等不起。早年时就运不济耽搁了一桩婚事,如今就指着尽快把名声打出去好再寻一门好亲。这下子好了, 全被大房那贱丫头给搅合了!

其实不止二太太,最不能接受的还属于将家族声誉看得比命重的郭老太太。郭家老太太得知郭家姑娘居然被沐府的人给请出来, 当场一口气没上来就厥过去。

且不说老太太昏倒折腾得郭家上下人仰马翻,把在衙署的郭昌明给惊回来。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 便是派了身边伺候的王妈妈孙妈妈,去郭嫣的院子将窝在闺房哭个不停骂个不歇的郭嫣给拖出来当众发了一顿家法。

沉甸甸的红木法杖打得郭嫣哭天抢地, 任谁求情都无用。罚了一顿家法还解不了郭老太太的气, 甚至若非郭昌明拦着,郭嫣差点就被扫地出门,赶去庄子上自生自灭。

丧门星就是说的郭嫣!早知这孙女如此歹毒, 她当初就不该准了她嫡女的名分!

郭家老太太是后悔不跌。后悔当初耳根子软, 顺了儿子的意才弄回来这么个东西。瞧瞧这么多年,叫郭家在京城的名声已经跌落到泥里去。

越想越懊悔, 老太太一气之下, 再不愿管大房那些糊涂事!

郭昌明虽说拦了老太太, 心里其实也有些愧疚。

家中孩子多, 老爷子就不多说, 光他自己就有四子八女。六丫头他只记得是林氏早产生下来的,长得什么模样,他没有印象。说实话,若非今日妻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说三丫头并非故意推的六丫头,他都没想起过这女儿。

父亲做到这份上,郭昌明就是再没心没肺,此时也羞愧难当。他心想着,亲姊妹能有多大仇?都是他女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许是真如三丫头所说,落水就是意外。既然三丫头都认了错,也受了罚,便不能太过分。六丫头那头受了惊,他多送些好东西补偿补偿便罢。这件事就小惩大诫,囫囵地过去便算了。

经历了这一场,郭昌明难得良心发现,想起被自己忽略了十几年的女儿。开了自己的私库,拨了好些好东西送来听澜轩。

老太太嘴上说着不管郭昌明这房的事儿,但还是叫王妈妈打听着。她一听王妈妈打听来的东西,还是被郭昌明这糊涂蛋儿给气得气血翻涌,差点又厥过去。

这个长子就跟他爹一个样!

可她再气也拧不过眼睛被金氏母女给糊了的长子护女心切。郭嫣受了一顿家法,罚了三天的祠堂,关三个月的禁闭,这事就不了了之。双喜双叶这几日忙着照顾郭满,事后才打听到这些,此时她们在看到前院送来的东西,差点没把牙齿给咬断。

三姑娘差点要了她们家姑娘的命就罚一顿家法便算了?送这么些东西是打发谁?她们家姑娘一条命就值这么点破东西?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两人气不过,瞪着两双兔子眼,吵着非要去请老太太做主。

郭满也被郭昌明偏心到咯吱窝的处理结果给震惊了。果然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么?“没用的,”郭满还是看得很清楚,“事情都过去两天,该处罚的已处罚过了。郭嫣既然在罚跪,这事儿便等于盖棺定论。”

“可就这么便宜了她吗!”

双喜暴躁地在屋里转圈,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去揪光郭嫣的头发,“老太太最厌恶正院那对母女,就不趁机教训她们吗!”

“怕是想教训也不行,大爷拦着不让。”双叶比双喜通透,一点就通。

郭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安抚暴躁的情绪。没办法,身子太弱了,连生气都不敢太用力,怕被气得胸口疼:“罢了,去把我放在柜子里的盒子拿来。”

双喜不明所以,转身去取了盒子过来。

郭满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个钥匙开了盒子,里头装着大小不一的银垛子。是郭满穿越过来这半年想法设法从各处抠来的钱财。虽说不多,但去搞臭金氏母女的名声尽够了。她郭满别的本事没有,散播谣言的本事还是有的。

“主子,全部的积蓄拿去用,您往后抓药怎么办?”双叶立即就听懂了郭满的意思,但是舍不得银子。她们平素里过得拮据,好难得才存下这么多。

“那儿不是银子?”郭满抬了下巴看向桌子,桌子上还摆着郭昌明昨日命人送来的。

没想到郭昌明这人出手还挺大方,给得不少,且件件都是好物。不过从物品里也看出郭昌明的酸腐,他出手送得不是郭满急需的能花用的金银,偏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古董字玩。就是郭满立即拿去卖钱,也还得等好久才能找得到买家…

“双喜,明儿你就拿去全当了。”

双喜顺着郭满的眼睛看过去,都愣住了:“啊?全当了?”

郭满点头:“留着没什么用,不如换些实用的。”

“可是…”双喜双叶虽看不出这些玩意儿什么价值,但也知道,郭昌明亲口送来的必定是好东西。好东西不该留着么?怎地轻易就当?

双喜觉得这样不好,急道:“主子,这里件件都是珍品,不如留着,留着往后当嫁妆使。”

“郭家已经这么落魄了?出嫁的女儿家,嫁妆都得自个儿置办?”郭满震惊。

“那到不是,”双喜慌忙摆手,不敢明目张胆骂金氏,她压低嗓音道,“这不是有正院的那女人还霸占位儿嘛。姑娘您往后出嫁,姓金的那女人不明里暗里苛刻您东西都算好的。她绝不会给姑娘您置办好东西的…”

“就我这个样子,你觉得我还嫁得出去?”郭满就被她这说法给震惊了!

讲真,不是她自谦,就她如今的这副相貌,她真心觉得自己嫁不出去。十五岁长得比旁人十二三岁还矮,瘦骨伶仃得旁人看了都想给她筹款。她反正想得很开,嫁不出去就在郭家赖一辈子。不过能安稳地赖下来,把金氏给打压下去是前提。

双喜冷不丁被噎了个半死,艰难道:“咱家姑娘是美人坯子。如今只是没长开!”

“这么说也行吧,就当我能嫁得出去…”

郭满耸了耸肩,她想得很开,“就算我能嫁出去,谁说要金氏来替我筹办嫁妆?要她来,别说她给我备好东西,我屋里这些,怕是都要被她给偷偷换掉。所以啊,与其操心将来的杂七杂八,不如先想好现在怎么办。既然得罪了金氏母女,往后不会消停的。你先想想,怎么用这些银子搞得金氏不能翻身再说。”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

“没有但是,”郭昌明出手大方,给得最次的一件东西也是千金难求的云香墨。这么多古玩字画,随便一两件也够了。郭满直接一锤定音:“不用管那么多,这些银两双叶先拿去办事。过几日,双喜再挑几件好东西拿出去当了换钱。”

双喜双叶听她这么一安排眼圈又红了,自家姑娘真是太叫人心酸了。

郭满:“…”

郭满的身子实在太弱不经风,染个风寒,愣是在榻上躺了四五日方能起身走动。期间金氏为了郭嫣装个样子,也来听澜轩瞧过郭满一两回,且每回来都赏了点儿东西。什么碎的银耳燕窝,放了四五年的陈年老参,过了时的布料…

双喜双叶俩看到东西时,当场就气哭了。

金氏就是存了心恶心郭满的。她的嫣儿被松鹤园那老不死的罚得那么重,后腰那块打得皮开肉绽。谁能体会她为了给女儿养出一身雪白的好皮子,花了多少心血。这下留了疤全都毁了。金氏就在等着,非要郭满气病死了才好!

好整以暇地等了几日,郭满不仅没气得呕血。反倒感恩戴德地收下东西,大张旗鼓地在府上宣扬了一番,闹得郭昌明都听说了。

郭昌明很实在,他听了高兴就跑去了正院,好好把金氏给夸了一顿。金氏糊里糊涂得了一顿夸,心里实在虚。然而琢磨郭满这作为,猜不透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心里有些不安,正准备派人去问问。

谁知还没打听到什么东西呢,次日一早就听说郭满就寻了个借口,把东西原封不动地转送去郭昌明的手上。

动作之快,行为之骚,叫人猝不及防。

等金氏反应过来,郭昌明已经看到东西,并且怒不可遏。

说来郭昌明这人的性子是天生的矛盾古怪。他确实是个万事不过心的,孩子生了一堆,真正用心疼爱的却一个没有。但是,他自己可以忽视子女,但决不允许旁人欺辱。

金氏素来是知道他的脾性的,所以苛责原配子嗣、庶出儿女,从来都是暗里手段,决不敢拿到明面上来。有时欺负得过火了,也是私下里各种警告威胁不准说出去,瞒着不叫郭昌明知道分毫。小郭满性子怯弱,从来不敢声张。这般久了,金氏还从未想过,胆小如鼠的郭满竟然敢把这事儿捅到郭昌明跟前的一天。

猝不及防的金氏没做好应对,果不其然就被暴怒的郭昌明拿东西砸了一脸。

且不说金氏吃了憋,惹得郭昌明的嫌弃。大房后院的几个姨娘们便得了好,受了滋润,她们乐得给郭满送了好几日的吃食。就说郭满这里,又博得了郭昌明泛滥的怜爱,结果又得了好些东西。

依旧是华而不实的古董字玩,价值千金但没什么实用。不过这次许是看到了补品,好歹转过弯儿,他记得送了些补品来。

郭满看到东西的时候,无言以对的同时,对郭昌明这个人突然心情复杂。

这人说他对她也有爱女之心吧,郭嫣要她命,他很随意地就被糊弄过去了。说他对她没爱女之心吧,郭满被金氏欺辱了,他又炮仗似的直接拿东西砸人家脸上…

不过再复杂也改变不了郭昌明十几年不作为的事实。

穷鬼郭满没心思管郭昌明到底如何,她现在满脑子都在琢磨着怎么多弄些银两,叫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前几日把钱全给了双叶去办事,如今她连叫厨房另做点儿菜都拿不出赏银。

真是没法子过日子了,双喜双叶才想通,拿了东西去典当。

双喜在一堆好东西中挑花了眼,最后挑中的几样,再小心翼翼地包起来带走。

挑的是看起来最便宜的几件,其实双喜也不知她拿了什么。只是等她寻到京城最负盛名的古玩铺子,撞见来替元氏选生辰礼的沐长风。这才知道,原来她拿来的这对东西里头,夹杂了前朝风道子《秋日宴饮图》长幅的其中一副。

沐家虽说是武将世家,但门下子弟个个熟读诗书。双喜才将画卷展开,掌柜的还未开口,沐长风一眼便看出来是真迹。

他不顾矜持地走过来,张口便问双喜是否售卖。

双喜不是第一回 来当,但看到卓然与众的沐长风的瞬间,整个人都傻了。只是傻愣愣地点了头。

沐长风见状双眼蹭地一亮,立即来了兴致。他走过来,询问是否可以请他一观。得了应允之后,爱不释手地看了半天,而后便又问起双喜这幅画可有整套。

“什么叫整套?”双喜不大懂字画,画不就一幅么?还有套的?

赏花宴那日去的时双叶,双喜没见过沐长风。只觉得眼前这位贵公子俊美得像天神一般,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这公子从头到脚,没有哪一处不好看。

“风道子的《秋日宴饮图》全幅一共四张,”沐长风的嗓音低沉犹如美酒,听得人沉醉。然而他本人丝毫不觉,只急切地道,“你这个应当是第二张。不知你家东家可有其他三张?若是都有,我愿出四千两全部购下。”

双喜咽了口口水,“四,四千两?”

沐长风一愣,道:“若是嫌低了,可以再商议。”

晕头转向的双喜哪里知道有没有,四千两啊!好多钱!反正这幅画她看到几张差不多的,她于是就点了头:“有。”

“当真?”沐长风惊喜,“可方便此时拿出来?”

“没带出来…”

沐长风眉头一皱:“嗯?”

双喜深吸一口气,上前行礼道:“其他的字画在我家主子的箱笼里。若这位公子当真想要,还得问过了我家主子才行。”

“这个自然,”风道子大师的真迹千金难求,爱画之人轻易不会拿出来。沐长风理解地点点头道:“不如这样吧,定个确定的时日。若你们主子有出售的意愿,届时便带着风道子大师的墨宝来。若不愿出售也无碍,权当交个朋友,可好?”

双喜眉头皱了皱,下意识觉得这样不好。毕竟这算私会了吧?算吧?她家姑娘如今尚未出阁,哪里能随便与男子私会?她于是再看了一眼俊逸非凡潇洒不羁的沐长风,心里疯狂动摇。

…就,就私会一下下吧?

这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正经人。兴许她们家姑娘运气好,千里姻缘一线牵了呢?

…原谅她想的多,她跟双叶如今也是没办法。愁啊,她家姑娘今年十五了,至今没有一个人上门提亲。金氏从不替姑娘张罗,再这样下去,她家姑娘不知何年何月能觅得良人。

狠了狠心,双喜就一咬牙应下了。

第184章 番外二(6)

虽说提议是他提出来的, 但也是因突然发现《秋日宴饮图》太高兴了的一时冲动。等他看着眼前丫鬟打扮的双喜, 意识到画的主人有可能是位姑娘, 沐长风便觉得自己此言太唐突了。正想着收回呢, 没想到这小丫鬟居然一口答应了。

丫鬟自作主张应下此事就算了。画的主人不仅不在意跟他见面, 还亲自把见面的地点给改京郊相国寺的后山。

沐长风:“…”或许他想多了,这丫鬟被后应当不是个姑娘家。

不过有幸能在偶然的机会遇上有人出售风道子大师的《秋日宴饮图》,这一趟没白来。沐长风并非个爱画成痴的,但自幼与周博雅那厮打交道多了,耳濡目染的,他在诗画上的造诣和喜爱不算浅。不管《宴饮图》的主人是男是女,这幅画他是必然要拿下来的。

郭满修养好些时日, 药坚持喝下,总算又恢复了往日精神。

孙大夫替郭满仔细把了脉,心里为这小姑娘的坚强感动。缓缓摸着花白的山羊胡子, 他嘱咐郭满既然身子好转了许多,寻个空儿便将五禽戏练起来。老祖宗的东西留下来, 自然有它的精髓在, 叫郭满千万莫闲苦嫌累咬牙练。

郭怕死当然是遵从医嘱, 严格练起了五禽戏。不仅五禽戏, 她瑜伽也坚持在练。不想死,她一直很认真地在活着。

又过了几日, 郭满的身子又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