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好像麻木了,冰冷的感觉如凌晨刺骨的海水般汹涌而上,将自己一点点的埋没,而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慢慢模糊摇晃起来,那个人,真的是颜南。

为什么,只是想要那一点点的温暖,却会那样的遥远。

童年旧式屋子的阳台上,小女孩用力喊着:“我们和解吧,我叫小绿,你叫什么?”

男孩脸上还有未擦去的颜料,似乎想了很久才勉强回答:“颜南,颜色的颜,南瓜的南。”

又好像是盛夏午后,少女无意间翻开那厚厚的画本,里面一张张容颜全是一个人,嘟着嘴生气的,笑颜如花的,咬着笔头深思的,哭成大花猫的,那是自己么?仿佛窥探了什么重大秘密般的不安,心里却甜的如蜜糖一般,一回头却看见脸红的他,就是这样开始的,满满的幸福味道。

这样的温暖,如何轻易忘记。

一下子,却又被无边的黑暗包围着,迷宫一样的园子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冷风吹的女孩发抖,蜷缩在角落哭泣。一阵急促的脚步,还带着厚重喘息声的少年一把拉起她,用力裹上自己的外套,带着怒气:“再乱跑,下次真的再不管你了!”女孩一开始还边抽泣边装腔作势,却忽地上前一把抱住他,带着哭腔嚷道:“不要丢下我,我不闹了,好冷好冷。”

少年原本着急怜惜的神情忽然不见了,换了冷漠决绝的面具,毅然放开自己的手,转身离去,只是扔下几个字“永不再见。”一瞬间,天地仿佛变色,想要呼喊却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就是这种绝望仿佛掉入冰窟一般的冰冷恐惧,再一次席卷而来。

这是梦吧,许久不曾有过的梦。

醒来时,晴绿有一时的恍惚,昏黄的床头灯让屋子有了很温馨的感觉,麦穗色的大窗帘静静挡住无边的夜色,欧式古典的花穗大吊灯隐隐打下阴影。

脑子忽的清醒过来,这是哪里?这样的装饰格调有些熟悉,打开大灯,明亮的灯光让她眯了好一会才适应,慢慢睁开眼,柜子边有个挂完了的盐水袋,又抬起自己的手,一个细小的针口。

自己是昏倒了?那这里是…蓝田别墅?

进门的衣架上挂着件西服与男性的衣服,被子亦有股略略熟悉的男性味道,这味道…

此时天未亮,约莫凌晨二三点,透过那未全部拉上的帘子,依稀可以看见些许星光,以及那镰刀一般的下弦月,仔细一看,月亮上方竟然有两颗隐隐闪烁的星,刚好和那上弯的月形成一个笑脸,冷冷俯瞰这片寂静的大地。

晴绿怔怔的望着那景象,又想起那个背影,和梦中那深入骨髓的冰冷感,不禁打了个冷颤,真的是以为不会在乎了,不会再有什么感觉。可为什么,一见到他的瞬间,心里竟梗咽的难受。

不能再想了,一切都应该过去了,轻盈的羽绒被让人感觉无比柔软舒服,贪恋这样的暖,晴绿把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将已在眼眶的泪狠狠逼了回去。

她翻来覆去许久,却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身准备去洗脸。室内恒温,走廊的灯也开着,晴绿找到洗手间,发现灯坏了,便开着门,预备用水冲几下脸清醒清醒。

昏暗的洗手间里,她一下下的往脸上冲冷水,擦了擦脸,清醒很多,面前是一个大大的镜子,灰暗而模糊,据说半夜看镜子往往会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晴绿下意识的低着头,不敢去看。哗啦啦的水声让人忽略了隐隐而来的“踢踏”脚步声,又一个“啪嗒”的开关响声,以及“咦”的一下。

晴绿揉了揉乏涩的眼睛,拍了拍脸上的水珠,低头转身准备出去。

“哎呀…”

撞上了个硬梆梆的东西,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个人,骨子里的惊恐一下子觉醒。

“啊!…”本能往往先于思维一步,她的声音已早大声叫了出来。

“喂,鬼叫个什么…”一个不满的低沉男声,带着点刚睡醒的暗哑鼻音。只是,更倒霉还在后头,晴绿随着叫声自动的往后一跳,脚下却忽的一滑,摇摇晃晃了几下还是没稳住,差点就要摔了下去,面前的人赶忙用手去扶了下,无奈偏了个力道,结果两个人就这么半抱着躺进右侧的大浴缸,而且,那浴缸里的水,还是满的…

“想和我一起鸳鸯浴,也不用这么着急啊,这浴缸里放的可是冷水呢,”那男人竟然还有心思调笑。身体上过于亲密的接触,让晴绿有些无措,也没心思和他斗嘴了,便慌忙想站起来,不料,还没站稳又“扑拉”一下,再一次摔到了某人的身上。晴绿倒霉的看了那人一眼,黑暗中,看不清楚彼此,但还是感觉目光灼灼的让人尴尬。

透过衣物传来的体温在冷水里格外炙手,晴绿都能感觉到两人几乎□相对的肌肤之亲了,耳边再一次传来低笑声:“就这么舍不得起来么?可是会着凉的。”

言毕,“哗啦”一声,他抱着怀里人站了起来,感觉到她身子一直在打着冷颤,席川微蹙了下眉梢,便顺手拿起一旁的大浴巾将她包裹起来,随而,竟然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喂!席梦思,你,你要干吗?”晴绿一时没反映过来,惊慌而本能的抵抗着,连林小单私底下取得外号也脱口而出。

果然,席川脚步踉跄了下,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席,席梦思?”

“那个,席,席总,你,你要去哪?”晴绿赶紧转移话题,竟然有些结巴起来。

“如果你不想再摔倒的话,就给我乖乖的别动,”席川身上的水滴不时落到晴绿的脸上,痒痒的,还带着几丝暖暖的温度,“带你去冲个热水澡。”他淡淡说了句,来到了另一个房间才把她放下来。

“你进去,拐角有个浴室,里面有干净的衣服,你先换着用吧。”他转过身出去,补充了一句,“那这是我妹妹的房间。”

晴绿下意识地“哦”了一声,便低着头走了进去,只感觉背后一直有灼灼的目光,让她无所遁形,这夜色实在太深了,深的让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晴绿一直恍恍惚惚的,身上似乎还有着那撩人的触感与他身上特有的烟草气息,淡淡的,却萦绕着周身,让她头昏脑胀。

半掩着门,借着走廊的灯光,席川也脱下湿透的睡袍,准备好好泡个澡。温热的水让人感觉舒适,席川满足的轻喟一声,但却觉得怀里有些空落落的,刚刚抱着她的那种温暖感觉,竟然还有些不舍,他自嘲的笑笑。

自从回国来,这个池晴绿便无意间闯进自己的生活,在计划中充当个小角色,上次对她的示好也不过是想逗逗她,看看顾清初的反映。之后在公司,看她一脸戒备的样子,也忍不住想要好好逗弄逗弄,看她吃瘪的样子,还真是愉悦心身啊。昨晚把她带回家时,看到那苍白无血色的脸以及身子冰凉的触感,着实吓了一大跳,明明在公司时还生机盎然的一个人,怎会好端端的昏倒路边,要不是有好心的路人翻开她的手机拨来电话,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总不会是自己这几日整整她,就成这样了吧。还好张伯仔细检查后并无大碍,只是体质不佳,加上劳累过度,以及心绪波动较大,又被冷风吹久,导致血液循环缓慢,才会昏倒。

席川慢慢将身子擦干,水声发出轻微的起伏声,缓缓的,也将人的情绪拨弄的有些奇异,只是太过于迅速与微妙,谁都没有发现。

寒冬的月色难免有些寂寥,覆上几层灰云,更显神秘莫测,正如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最难看清楚的,往往是自己的心。

共进晚餐

第二日,席川善心大发,给了她几天时间休假,为了不影响以后的工作,让她呆在蓝田,由那个胖乎乎的医生调理几日。

晴绿一开始推脱,说是去医院看看便好,哪知席川竟冒出一句“去医院还得公司掏钱,在这里可是免费的,不知道金融危机啊,得为公司省点钱。”

她竟一时也无语反驳,便稀里糊涂地留了下来,反正,家里只有孤单一人,无需和别人报备,想到此,她不禁有些凄然感,在这世上,竟没有一个亲人,可以在生病时陪伴。若这次不是运气好,那自己就算在街头昏死过去,也没人会着急地四处寻找吧。

顾清初呢,他会,他总会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毫无怨言的照顾她,但那份感觉,仿佛赎罪似的,好的让她很不安,总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对于那晚上的事,他什么都没有解释,是的,他总是这样,不肯和说他自己的事,那为什么又要欺骗呢。

生活仿佛漂浮的无根浮萍,在父母前膝下承欢,诉说委屈,抱怨生活,哪怕是最激烈的争吵,都无所谓,这样的小幸福,这样的寻常亲情,却再不曾有了。自小只和父亲相依为命,最终却还是失去了,这种无所依的,失去一切的感觉,真的会让人全然崩溃。

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可以那般宠爱你,只留下你一人孤零零的,欢乐时候没人与你共享,悲伤时亦没人可以倾诉,不管什么,总是一个人。所以,那个时候的自己,才会想牢牢抓住颜南,可以给予安全感的两人,一个天人永隔,一个再不相见。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在骨子里,也早把顾清初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可以维系一辈子的亲人,而不是脆弱的爱情,这样,才不会再失去了,不爱他,是因为在乎他,是因为不想再失去了。

晴绿越想越觉得难过,人生病时总会比较脆弱,越发地会胡思乱想,她忙收回脑筋,这样下去又要成黛玉了,索性去房间四处转悠。

席梦思妹妹的那间闺房,晴绿出来后就无缘再进去,原来那女主人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因此,即便是人在国外,那浴室里的东西隔日也全部换了个遍。客房很快就收拾好了,晴绿移到一个朝南向北的落地窗房间,倒也舒适。

席川说这几日有事可能不会回来,只是叫那胖医生留了照料。一头白发的胖医生,看起来亲切和蔼,望着她的眼神,恍如慈爱的爸爸,总会细心的嘱咐要多休息,保持平和心态,言语举止之间竟仿佛亲人间最平常的唠叨。晴绿一下子便被这种感觉击败了,心甘情愿的粘着他。

此时,晴绿吃完药,便笑眯眯地看着他,胖医生揉了揉她的脑袋,益发和蔼:“现在这样,多笑笑才漂亮啊。”

晴绿不语,只是笑着点头。

胖伯伯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在她身边坐下,一双眼睛带着阅尽人事的沧桑,他笑眯眯地继续说教:“人的心脏其实是很坚强的,承载着日夜不息的血液所造成的压力,可也只有那种压力,才能带来更好的生机与活力,这个道理,若摆在现实,也是一样的。”

晴绿点了点头,随意问了句:“我的心脏没什么毛病吧?”

“你的心脏很健康,只是你啊一紧张,就一不小心忘记了呼吸,结果,你这一罢工,勤劳的血细胞们不高兴了也跟着闹情绪,所以下次呢,忘了什么都好,可别把呼吸也忘了啊,”胖伯伯乐呵呵的笑着,整张脸都皱到一块去了。

晴绿也不禁大笑,心情好了许多,这算不算医生的冷笑话?同样的话,原本就明白的道理,只是换了个不同的人说出,就有着奇特的效果,长辈所带来的这份天伦原来是这么温馨。

“胖伯伯,你喜欢些什么,晚上我做菜给你吃好不好?”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虽是冬日,却依旧让人有些困乏,坐在椅子里的胖伯伯一直打着盹。

“好啊,”胖伯伯眯着眼,一脸慈爱,“我不挑嘴,你就来几样拿手好菜吧。”

借来厨房,晴绿开始着手准备。不应该太油腻,也要有些营养的…最拿手的应该是和顾清初学的煲汤。

广东那边最讲究饮食,可以不吃肉但不能不喝汤,街头巷尾,总是有许多大缸似的罐子,里面堆满了一层层的小罐子,什么猪手黄豆汤啊,排骨萝卜,乌鸡养颜,几乎人人都会。顾清初呆过几年,自然也学的一招半式,比如这个椰南北杏雪梨汤,春夏秋冬四季皆宜。南北杏,雪梨,海底椰,鸡肉,甘甜的雪梨与清爽的椰肉,炖够四个小时,直到散发出淡淡的清甜味。

一阵忙活下来,厨房早已弥漫着浓郁的菜香,勾起人的食欲。三个小菜一个汤,凉拌万年青,家常的番茄炒蛋、可乐鸡翅,是很平常的菜,都是从老爸那里学过来的。

冬日的天色暗的极快,直起身才发现早到了开饭时间。除了胖伯伯,其余一干人早在李大厨的安排下吃了饭。

晴绿赶忙摆好桌子,胖伯伯也乐呵乐呵的坐了下来,闻着那扑鼻而来的香味:“这可真的勾起了我的胃口啊。”

晴绿端上今晚的主菜后,一脸的期待。待如愿看到胖伯伯眉毛舒畅,才长舒一口气。

胖伯伯手不停筷,夹起一大块鸡肉到她的碗里:“小绿,你要是我的女儿,那我可就有福喽,这个你多吃,刚好补补身。”

晴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拿起筷子,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李叔,知道我不回来吃饭,就自己炖起雪梨汤来了啊~嘿嘿,被我给碰上了吧。”

不用回头也知道,就是那个说可能有事不回来的席川。

晴绿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便想起昨夜的窘态,神色一下子变得十分不自然。

接近零度的天气,席川却只单穿了件修身背心,毛绒外套闲闲的搭在肩头,闲暇而慵懒,手里把玩着一个网球,走了过去。

唔,身材还算不错,晴绿刚要收回在流连的目光,却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怔,搁了几秒,又错开了,于是气氛开始有些不自然起来。

胖伯伯“嘿嘿”干笑两下:“这个呀,是人小绿给我开的小灶,怎么,要不要也过来尝尝,味道不错哦。”

“哦?”席川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一边悠悠的走了过来,轻笑道:“香味倒是诱人的很”,一边顺手拿起砂锅里的勺子喝了口汤。

“唔,味道…”看看一直不言语的晴绿抬头望着自己,似乎就等着一个赞许出口,便故意皱了皱眉头,一面摇头道:“还真是不怎么样。”

晴绿闻言一脸失望,怎么说自己也辛苦了大半个下午,竟然连一句还可以都捞不到。

胖伯伯看了看她,又瞪了席川一眼,忙夹起一个鸡腿给她:“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这人就喜欢说反话,来来,再吃一只。”

席川却早已拿来了碗筷,自顾自在晴绿旁边坐了下来,摸了摸肚子:“打了一下午的球,饿死我了,难吃也只能勉为其难了。”话还未完,便半路拦截了那个鸡腿:“小助理你都已经那么胖了,就少吃点,给我得了。”

“哎呀,小席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小姑娘都营养不良要晕倒了,苗条的很,哪里胖了啦?”最看不得女孩子瘦干干的闹减肥,胖伯伯又将鸡腿抢了回来,冲席川努努嘴,“喏,你吃那个鸡翅就好了。”

“当然胖了,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抱的我可累死…”,话还未说完,意识到不应该提起这些,席川马上将一筷子万年青塞进嘴巴,低头浅笑。

晴绿此时的脸却慢慢红了起来,本来一看见他就想起昨晚的暧昧尴尬,他竟然还要提起那事,是特地想给自己难堪吧。

胖伯伯看看这边若无其事吃饭的席川,又望望那个脸色红的可疑的晴绿,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后,便嘿嘿笑了个不停。

“小席,不是说不回来了,怎么又舍不得伯伯我吗?”胖伯伯笑意昂然的问,眼睛却盯着晴绿瞅,这情景,平白让两人暧昧了不少。

一顿饭就这么吃了下来,席川中途又问了句:“这汤哪里学来的,味道还蛮正宗的”,晴绿不冷不淡的答了句后,两人便没说什么话了。

吃完饭,晴绿正要收拾碗筷,席川皱了皱眉头:“李嫂她们呢?”

“听说你这几日不回来,下午早早吃完饭就请假回家了。”晴绿顿了顿,停下忙着的活,“或则说,席总要替我这个病号代劳?”

席川愣了愣,什么意思,洗碗?

胖伯伯在旁适时插了一句:“对啊,小席,尝了人家的菜,也要付出些劳动才是嘛。”

席川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之色,早知道就不问那破闲事了。

见他这幅摸样,晴绿轻笑道:“算了,他要是会洗倒奇怪了,”席川见她一脸不以为然,明显藐视自己的表情,不禁有些不快,脱口而出,“我怎么就不会了。”

晴绿找出围裙准备递给他:“要不要?可别弄脏了。”

“你说呢?”席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转身大步朝厨房走去。

“不要算了~”,晴绿幽幽的飘过来一句,转身走到客厅,刚打开电视没多久,那家伙就气定神闲的走了出来,准备上楼。

“那个,洗,洗好了?”

“当然,几口碗而已,一抹一冲,快的很。”

好像还不到五分钟吧,晴绿深深叹了口气,这个人果然靠不住,为了对明天自己还要用来吃饭的饭碗负责,她重新将那些显然还飘着油花的碗筷,认真洗刷了遍,顺道擦了下根本没干净的桌子。

席川半依在门边,有些不满的说道:“已经很干净了,不用洗了。”

晴绿凉凉答了句:“那席总明天就用这口还粘着菜叶的碗吧。”

席川左右权衡了下,转身走了。

晴绿此刻却在想,同样是男人,顾清初这方面可比他好的太多了。

球场风波

晴绿的客房就在书房旁侧,闲着没事,便去那边,预备找些书来打发时间,缓步走了进去,又被墙边的画吸引住了,细细看了起来,风格细腻,应该出自女子之手。

“上次来就见你盯着画看,这么有兴趣?”

晴绿闻声回过头去,席川换了件藏青色的线衫,露出浅色的衬衫领子,配上米色休闲长裤,嘴角轻舒,眸光淡雅,整个人看起来别有一番慵懒闲冶的味道。

“还好,只是之前自己念过绘画的艺术班,只不过,实在没这方面的才能,最后只得作罢。”晴绿淡淡开口,神色间带着几丝惆怅与疲倦。

席川心里微微荡起几丝涟漪,好像还从未看到过她的这副样子,这样的倦怠,似乎是历经了许多无奈与伤痛,却只能如同轻轻的一声叹息般消逝。心下便软了下来,口气也柔和了不少:“这世间又能有几人是上帝的宠儿,纵然是梵高,老实说,死后的盛名对他又能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心爱女人的一个认可。”

“是啊,只是自己不甘心而已,”她微微蹙着眉,半是疑惑半肯定道,“不过,这些画作水平也不低,看起来也不是市面上的,莫不是出自你那妹妹之手?”

席川惊讶的点点头,遂说道:“看,上帝给了你一个神机妙算的天赋。”

“这些画明显带着近年比较流行的元素,笔风温和细腻,何况又这么醒目的挂在书房里,除了你妹妹,我猜不出谁了。”

“说起来,她也是瞎折腾,高中时不知发了什么神经死活要去学,家里被闹的没办法也就由了她去了。”

晴绿微微一笑,走到书柜边:“长夜漫漫,席总不介意借属下几本书消磨消磨时光吧?”

席川嘴角一扬,一副随便你的样子,晴绿转头细细挑选起来,一看,尽是些创业商业方面的,资本论啊,如何当好一个管理者,金融里的艺术,资本市场的缺陷,看上去每本书也有翻阅数次的痕迹,翻开几本一看,竟都做了仔细的笔记,评注,甚至还写了阅读者自己的看法。

看不出这个席川还是个好学的人,果然每一个成功者的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努力,当那么多人抱怨社会不公,无用武之地时,又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认真看些有用的书籍,并详尽的做些笔记呢。

只是这样喜欢读万卷书的人,人品却实在不怎么样,晴绿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找了起来,还好,最上面一排有自己感兴趣的历史类书籍,便踮起脚,试图将一本《后秦传》拿下,无奈那么厚实的一本,指尖也只能接触书角,几次下来,那书还是岿然不动。

正准备搬个椅子过来,晴绿感觉身后有什么阴影压迫而来,入鼻便是那变得有些熟悉的气息,席川从后面将自己笼罩住,一伸手,毫不费力的拿下书,晴绿一不小心抬头,碰到了他的下颚,也对上了那双眸,并不是平日的深潭无底,而是满溢着笑意的眸光,灯光自顶倾斜而下,淡淡而麦色的光晕,满室温馨。

感觉到他眼神里的揶揄,晴绿定了定神,忙不迭的逃出这个暧昧的位置。席川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她明澈的仿佛一泓清泉的眼里,却带着无错的慌乱与逃避,这样的眼神,真会让人不知不觉陷入进去呢。

喏喏的拿过书来,晴绿不想继续面对眼前这个人,便转身想回房去。

“等一下”,席川低下头来,从裤袋摸索出一张卡递给她:“送给你的。”

一张网球场的VIP年卡。

晴绿舔了舔唇,年卡啊,不过,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家伙的好意,谁知道他又安了什么心,未等自己开口推辞,席川便幽幽说道:“人事部给的元旦福利,超市卡不够,被其它部门拿光了,你人又没在,剩下的这只好给你了。”说完,席川便先她一步走了出去,只余淡淡的烟草味。

晴绿正愣在原地,走出去的席川又折身回来,眼角眉梢都是张扬的笑意:“对了,今天本经理已经先替你去享受了这个福利,一不小心,把名字也登记成我的了。嗯…打算明天继续去,就顺道带着你吧,确实还少一个给我捡球的人。”

“…”晴绿终于反映过来,无奈地苦笑,刚对他改变的一些好看法马上烟消云散。

约莫八点多,胖伯伯过来又检查了下晴绿的身体,还挂了个吊瓶,眯眯笑着的眼几乎被岁月留下的皱纹喧宾夺主,语气慈爱的说:“躺倒床上去吧,挂着瓶的话,身体会感觉冷。”

晴绿点点头,乖乖的窝在被子里,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后,调好台灯,便一只手大略翻了下书,一个不稳,书掉了下来,连着一张照片也落下,便吃力的拿起来看看。

照片上的两个男孩大约刚刚十几出头的模样,左边的人一看可以认出是席川,脸上还带着满满的笑意,五官与现在有些像,但更稚嫩一些,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就是一个纯正小正太。再想想现在这幅样子,晴绿感慨,这就是成长与改变…

右边是一个年龄稍大的少年,比席川高了半个头,虽然也笑着,但显然更成熟一些,只是微微抿着嘴,不像席川那般笑的一口白牙。只是这张脸,怎么好像在哪看到过一样,在哪里呢?晴绿蹙着眉,在脑海里快速搜索一下,唔,想不起来了,兴许只是面善,很多亲切的人总会给人一种熟稔感。

将照片夹了回去,晴绿看起书来,没翻过几页又觉得有些意乱,心头一阵烦躁,遂想起席川笑的无良的样子,那个家伙,过去的样子还真是纯真,现在怎地就变得如此讨厌。

次日,晴绿还迷糊做着梦,好像是一片茫茫的大草原,自己置身于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帐篷之间,一直想找到路,却一直找不着,进了一个看不清楚的帐篷,角落一个水晶球一直转着,隐隐有白光四溢,在暗处的一个老妇人在和自己说着什么,忽然门口的风铃叮当的随风而动,一次比一次响…

“铃铃铃…”晴绿这才惊醒了过来,原来是电话,迟疑了下拿起话筒。

“想拿回你的年卡就快点起来。”一看墙上的钟,竟然已经十点多了,这一觉睡的真是神清气爽。

电视台又杞人忧天的说着一波寒流袭来华东,其实温度还好,只不过太阳光太过于微弱,丝毫没有抵御的能力,晴绿深深的伸了个懒腰,跟着前面的人走进了网球场。

一眨眼却又找不到那人了,又过了半响,才看到席川拿着两个拍子过来了,顺手递给她一个,又从口袋摸出张卡,闲闲一张手:“喏,实名制的卡不能换名字了,这张给你当做补偿吧。”

晴绿看也没看,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和这个家伙用不着客气。

场地看去干净利落,硬质的塑胶球场,高大的防风网,来的人还不算少。本来还担心席川的水平太高或则太低,还好只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中等阶级,一来而去,也熟悉了彼此的路数,晴绿最弱的便是反手切球,席川洞悉之后,便老是朝她的左侧前打来,用力又很生猛,晴绿的反手力量要么根本就接不起,要么弱弱的一挡,球便无力反击了。

晴绿有些恼火:“喂,我们是来锻炼的,不是来比赛的,你就不能顺着点打啊?”

正低头捡球的席川抬起头,面有得色的一笑:“那你也朝我的弱点来啊~”。

晴绿咬了咬唇,费力的接过一个,然后瞄准网前那地方,小力的一回击,球轻飘飘的落在对面网的不远处,席川忙一个大步上前来接,接是接到了,只不过打回来时球意料中的出界了。

晴绿得意的笑笑,席川打球最大的毛病就是力度控制不好,太过用力,距离一拉近,出界铁定的。

就这样,一个开始小心翼翼的反击,一个卯足了手劲反击,最后晴绿终于支持不了,挥挥手,休息了。

席川也笑着走了来,前额的发被汗湿了些,棉质的休闲T也紧贴着身,他拿起水骨碌碌灌了起来,晴绿看着他的喉结一上一下,不自然的偏开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