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会儿,太夫人也被簇拥着来了乐安居,妯娌三人方迎上前见礼。

太夫人受了礼,先就似笑非笑的看向孔琉玥,显然打算说点儿什么,没想到还未及开口,卢嬷嬷就出来了,屈膝行礼后笑道:“老太夫人请太夫人和三位夫人进去!”

太夫人只得暂且将到嘴的话咽回去,领着妯娌三个鱼贯进了老太夫人的正房。

行礼问安后,老太夫人看向孔琉玥道:“晨起老大还使人来说,昨晚上他公务极多,累你帮他研磨研得很晚,向我来讨个情儿,准你今早上不必过来请安了,我应了他的,怎么你还是来了?”

傅城恒竟是帮她找到这样的借口?孔琉玥一面想着,一面笑答道:“因为之前每日伺候侯爷早朝,已养成习惯了,睡也睡不着,还不如早些起来呢,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嘛!”

老太夫人就满意地笑了起来:“年轻人贪睡一些也是有的,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

太夫人忽然说道:“那昨晚上老大岂不是歇在书房的?”

孔琉玥正要答话,老太夫人先就笑道:“他都说了他公务极多,可不是只能歇在书房了?不过话说回来,他都那么大的人了,又新娶了媳妇,房里的事自然该交由他媳妇来打点了,咱们作长辈的,能丢开手就趁早丢开手,只含饴弄孙,高乐咱们自己的罢!”

说得太夫人眯了眯眼,随即便笑了起来:“娘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是之前操心惯了,怕大郎委屈自个儿,如今听您这么一说,从此只一心一意陪着娘,高乐咱们自己的罢!”

回到新房,刘姨娘和白姨娘来请安。

孔琉玥命丫鬟端了小杌子来她们坐。

白姨娘因笑嘻嘻地说起昨晚上的事来,“…昨晚上侯爷急匆匆地古来,婢妾还只当出了什么事,正要请问,侯爷便问婢妾,当年给先头大夫人看病的那位大夫姓甚名谁。婢妾方知道原来是夫人身上不爽快,忙忙告诉了侯爷,侯爷便又急匆匆地去了。这会子看夫人气色倒好,想是已经大好了?”

又殷勤地道:“既然夫人这几日身上不爽利,婢妾不比白书蓝琴几位姑娘年轻,夜里睡觉最是警觉,要是夫人不嫌弃,不如让婢妾来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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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琉玥几乎是瞬间已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说起傅城恒昨晚上去她屋里的事,是为了向她解释傅城恒并不是想歇在她屋里,只是为了去问她有关大夫的事,以去她的疑心,以免她以后给她小鞋穿;说起晚间来她屋里值夜的事,则是为了向她表忠心,让她知道,她并没有想过让傅城恒歇在她屋里。

刘姨娘忙也一脸紧张地道:“婢妾睡觉也警醒,可以跟白姐姐轮流值夜。”惟恐迟了,夫人便感觉不到她的忠心了。

看来之前傅城恒惩罚蒋姨娘的事,到底还是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孔琉玥暗自想着,嘴上却笑说道:“不用了,白书蓝琴她们几个轮流值夜,白天再补补瞌睡也就是了。”

打发走两位姨娘,孔琉玥不由发起怔来,原来自己昨晚上是真误会傅城恒了,他之所以去白姨娘屋里,不过是为了问她有关大夫的事,并不是打算歇在她那里,所以他才没换衣服,所以他才会那么快又回了正房来,枉自己还暗自气氛委屈了那么久,原来都是自寻烦恼!

再一想到他最后歇在了小书房,她的心情就更是复杂,他为什么有软玉温香不去抱,反而要歇在小书房呢?难道是因为怕她不高兴?她自认还没那个本事,且他也不像是那种会为了女人委屈自己的人,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又会是什么原因呢?

想到这个问题,她忽然又想到另一件烦心事,今晚上又该怎么办?昨晚上他没歇在姨娘屋里,一晚上倒也不会惹人闲话,可这还有好几晚呢,难道他接下来几晚上也以公务繁忙作借口不成?再者说了,人家为什么要找这样的借口?已经算是为了她委屈了一晚上了,总不能再为她继续受委屈罢?

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番纠结,完全是多余的。

下午到了与往天傅城恒回来差不多的时刻,他却并没有回来,而是使了玉漱回来禀报:“皇上命侯爷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巡城,不但今晚上不能回府来吃饭,只怕回来睡觉都很晚,请夫人禀告老太夫人一声,另外,不必给侯爷留门了,侯爷说歇在外书房即可。”

孔琉玥吃惊之余,又有些如释重负,心里还隐隐有个感觉,总觉得他今晚上不进来内院歇息,是与她有关。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她于往天差不多的时刻,去了老太夫人屋里。

因为天气渐渐冷了,家学里散学得早,故她到达乐安居时,傅铮傅镕兄弟几个都在那里了,正与初华舜华姐儿几个玩笑,屋子里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孔琉玥忙上前给含笑看着孩子们玩笑的老太夫人见了礼,又受了孩子们的礼,方说起晚间傅城恒不能回来吃饭之事,“…说是皇上吩咐领着兵马司的人巡城,不但不能回来吃饭,便是回来睡觉时亦很晚,只能歇在外书房了。”

老太夫人不由满脸的失望,又有些担忧,问道:“这天一日冷似一日的,尤其晚间,更是冷得紧,给他带大毛衣服了吗?”又嘟哝,“打他接掌五城兵马司以来,都好久没亲自领着巡过城了,今儿个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孔琉玥忙道:“让小厮带了大毛衣服去的,祖母放心。”越发肯定傅城恒今日晚归,是与她有关;又想起刚才若非玉漱提醒她要给傅城恒带大毛衣服,她还想不起这一茬儿,不由有些惭愧,只冲着人家昨晚上给她请大夫之事,她也该投桃报李对人家稍稍好一些的,更何况又有了这个缘由,就算是对待上司,相处久了,至少也会有几分感情,自己再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委实太无情了一些!

一旁初华忽然关切地问道:“除了大毛衣服,还给爹爹带了手炉没有?”

玉漱没有提这个,她自然更想不到…孔琉玥有些汗颜,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傅镕插嘴道:“爹爹是武艺高强的大将军,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才不需要手炉这样的玩意儿呢!”说着满眼的崇拜之色。

就连洁华都细声细气说了一句:“爹爹是大英雄,不怕冷!”

孔琉玥不由暗自感慨,傅城恒对傅镕一向严厉,对洁华向来视而不见,可兄妹两个还是喜欢他,时刻惦记着他!

一时太夫人并二爷兄弟几个也都来了,闻得傅城恒晚上要巡城,傅旭恒因纳罕道:“这几日倒是未曾听说有什么大事发生,皇上怎会点了大哥亲自巡城?”

傅希恒笑道:“自来圣意难测,皇上既点了大哥亲自巡城,自有皇上的道理,又岂是我辈所能参得透的?”

老太夫人笑道:“正是这话儿,圣意难测,我们还是别乱猜了,既然人到齐了,就摆饭罢!”

众丫鬟婆子得了音,纷纷布箸摆碗。

吃完饭,大家吃着茶说笑了一会儿,眼见老太夫人面露疲色,便各自散了,不消细说。

一连几天,傅城恒都是到点儿便使人回来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他每天都是一大早就要去上朝,能见到老太夫人和孩子们的唯一时候,便是晚上去乐安居吃饭时,现在没了这个环节,彼此间便几天都未能打上照面。眼见老太夫人和初华姐弟几个脸色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孔琉玥心里的愧疚和不安便越来越深,暗想若是让老太夫人知道他不回来吃饭是为了她,只怕喷死她的心都有!

到了第五天上,她身上干净了,不由为难其要不要使人去给傅城恒说一声来,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乐安居老少几个的失望目光了。可要她使人去说罢,她又委实不好意思,这不是明摆着在告诉他,你可以回来我房间睡了?这也太那个了点罢…

孔琉玥又因此而纠结了一整天,没想到到了下午,傅城恒却回来了。

她忙迎了出去,屈膝行礼道:“侯爷回来了。”眉眼间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喜意。

几天不见,傅城恒看起来好似瘦了些,但一双眼睛却是一如既往的明亮有神。

孔琉玥不知道自己眉眼间带了喜意,他却看到了,神色便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点头道:“嗯。”然后去了净房。

余下孔琉玥忙吩咐白书去沏茶后,方跟了进去伺候。

给傅城恒扣衣领上的盘扣时,他突然问道:“这几日,祖母可说了什么不曾?”

孔琉玥正扣得专心,冷不防听得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温热的鼻息,不由怔了一下,方回神笑道:“并没说什么,只是心疼您巡城辛苦,怕您受冻。”顿了顿,又道,“倒是初姐儿姐弟几个挺惦记您的,每次妾身过去乐安居,都要问妾身您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傅城恒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白得近乎透明的后颈上,便再也移不开,鬼使神差般问了一句:“那你呢?”

“妾身…”孔琉玥瞬间红了脸,眼前忽然晃过那天晚上他抱着自己时那微蹙着的眉头和关切的眼神,心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或许,她可以试着敞开心胸,试试接受他?他们既然已经是夫妻了,这辈子都注定只能绑在一起,若是一直这样相敬如宾的过下去,只怕迟早她会厌倦得不行,倒不如将其他客观因素都先撇开,只遵从自己的主观意志,先试试看能不能改变这种局势,若是能改变,当然就最好;如是不能,至少她也努力过了,以后再想起来时,也不会再觉得遗憾和后悔!

下定决心之后,她扬起头来,第一次勇敢的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我也很惦记侯爷!”没有再用那个她深恶痛绝的谦称“妾身”。

就见他先是一怔,随即一双眼睛便比刚才更明亮了几分,也灼热了几分…

老太夫人和初华姐弟几个见到傅城恒,都喜出望外,初华更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上来,连礼都来不及行,便先叫道:“爹爹,您今天不用巡城了吗?”

傅城恒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点头:“暂时都不用再去巡了。”

初华脸上的笑容便更大,转头高兴的对老太夫人道:“太祖母,爹爹说他这一阵子都不用再去巡城了!”

老太夫人闻言,越发开怀,对已经走上前正给她行礼的傅城恒道:“瞧你,才短短几日,已是瘦了一圈,一定是在外面没有好生吃东西!”吩咐卢嬷嬷,“让厨房做几道老大爱吃的菜来!”

卢嬷嬷忙答应着吩咐去了。

太夫人一行人鱼贯走了进来。

见了傅城恒,都有些意外,随即都笑着上前行礼。

傅城恒则先给太夫人见了礼,才受了大家的礼。大家又忙着给孔琉玥见礼,受小辈们的礼,屋子里一时热闹得不得了。

等到彼此落座后,丫鬟上了茶来,傅旭恒便问起连日来傅城恒巡城之事来,“…如今不年不节的,京城里的治安可说是前所未有的好,皇上怎么想起让大哥亲自领着人马巡城了?使副将们轮流领着人巡逻不就行了?”

傅城恒淡淡道:“如今年关将近,各地的封疆大吏有借故提前回京给皇上问安的,也有回京述职等候新差使的,他们倒都还循规蹈矩,可他们手底下的人却难得进一次京,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事先提高警惕,总比出了什么事再去想补救方法来的好!”

“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傅旭恒笑笑,没有再说。

等回到自家的清溪坞后,却听三夫人说道:“之前整个京城都说大哥是最不好女色的,弄得我也信以为真了,如今看来,他哪里是不好女色,他正是好女色,所以如今一得了个绝色的,便一反常态起来,事事倒以佳人的意愿为先了!”他早已打听过了,近来京城的治安可以说是好得不得了,根本不需要兵马司的人日夜巡逻,就更不要说由傅城恒亲自领着人巡逻了;再一联想到自家老婆之前跟他说的一些内宅的事,以他的通透,还有什么猜不到的?故有此一说。

三夫人也猜到傅城恒这几日是故意以公事为由躲出去了,就是为了不去姨娘们屋里歇息以免孔琉玥不高兴,也免得老太夫人和太夫人因此诟病她;又想到她跟傅旭恒已经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了,可往常自己来了小日子时,他仍然要去几个通房那里,不由酸溜溜的说道:“看不出来,大哥那样的人,竟也会懂得怜香惜玉起来!”

傅旭恒笑道:“也怪不得大哥,他是老树桩发新芽了,一时有些丢不开手,也是有的!”说着正色道,“不过他们这样恩爱,总不是好事,谁知道什么时候长房便会再添个嫡子?可不能让他们一直这样恩爱下去,总得尽快想出个法子来才是!”

说到正事,三夫人忙也面色一凝,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咱们得尽快拿出个章程来才是!”

夫妻两个便低声说道起来。

从老太夫人屋里出来,傅城恒和孔琉玥一前一后相隔半步往新房方向走去。

珊瑚和玉漱领着几个丫头和小厮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走完东西走向的甬道,穿过一扇月洞门,走过花园,两扇黑漆兽头大门便映入眼帘了。

孔琉玥暗自舒了一口气。

从之前在净房里破天荒回应了傅城恒的提问,说出了那句‘我也很惦记侯爷’之后,虽然两个人再也没单独相处过,但孔琉玥却每每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追逐着她,她知道那是属于谁的视线,不由有几分甜蜜几分害羞又有几分紧张,怕旁人瞧出什么破绽来,总之那种感觉很微妙就是了。

好容易等到从老太夫人屋里出来后,她终于不用再担心旁人瞧出破绽,心下却更紧张了,只因她们身后还跟着一群丫鬟和小厮,她真怕他当着后者们的面,说出什么过火的话或是做出什么过火的动作来,——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是不拿丫鬟小厮当人只当活动物件的,在他们看来,当着丫鬟小厮的面,除非极其机密之事,其他任何事都是可以做的。

所以一路上她的精神都高度紧张,生怕自己的“担忧”变成事实。

所以才会在看见新房已经近在咫尺之后,暗自舒一口长气,总算回来了,就算他要说什么做什么,至少不用当着其他人的面了,虽然不当着其他人的面时,她一样尴尬,但至少心理上更能接受一点!

孔琉玥舒完气,整个身体也因此而放松下来,不想下一瞬,垂着的左手便忽地一紧,被整个包进了一只略带薄茧的宽厚大手中。

她不由无声的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想要挣脱开那只手,可那只手却因此而握得更紧,并微微一使力,将她拉到与手的主人并肩而立,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身体,已经好了吗?”

孔琉玥的脸瞬间火辣辣的疼,这人,怎么连这种露骨话儿都问得出来,脸皮可真是有够厚的!

饶是她活了两世,自诩骨子里其实也是个闷骚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于是只能低垂着头,继续尽可能小幅度的挣扎,想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可是某个脸皮厚的男人却抓得更紧了,不但抓得更紧,也靠得越近,说话间灼热的气息甚至已经喷薄在了她的颈项上,“好了没有?”大有得不到她回答,便决不撒手的意味。

远远看见守在门口的小丫头子已经看见他们一行人走过来,飞奔进去通知了梁妈妈梁妈妈已领着白书蓝琴等人提着灯笼接了出来,而旁边的傅城恒面上却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手下却仍未松开,孔琉玥不由又羞又气又急,只得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句:“已经好了,你快放开我…”

耳边已传来梁妈妈的声音:“侯爷和夫人回来了!”被一直握着的手也终于应声而被松开了。

被簇拥着进得屋里,傅城恒第一件事便是吩咐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继续拿灼热的目光看孔琉玥,直看得她尴尬羞涩不已,差点儿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屋里的气氛也因此而显得有些异样。

梁妈妈与白书等人谁不是那人精儿?一进门就感受到了这种异样,何况又都是知道侯爷跟自家夫人分开了好几天的,正所谓“小别胜新婚”…当下连问都没问要不要伺候,便在将热水默默送进去净房之后,忍笑退了出去,并体贴的关上了门。

下人们太会看眼色了其实也不好!孔琉玥想着方才梁妈妈等人暧昧的眼神,不由有些恼羞成怒,看也不看傅城恒一眼,便忙忙往自己的净房走去。

却才只走出了两步,便被傅城恒从后面给拦腰抱住了,在她耳边哑声说道:“你不帮我洗吗?”

孔琉玥紧张得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但紧张之余,又隐隐觉得有几分甜蜜,再也不复以往被他抱着时的僵硬,而是大脑混沌成一片,因想也没想就脱口说道:“我帮你洗?你想得到美,你怎么不帮我洗。。。。。。”话音未落,已是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而傅城恒已顺势在解她的衣服了,嘴上居然还一本正经的说着:“好,我帮你洗!”

孔琉玥彻底被某人的厚脸皮所打败,暗想原来一本正经的闷骚比明骚更可怕多了,一边手忙脚乱的捂衣服,一边颤声哀求道:“你洗你的,我洗我的,好不好?”他们还没好到那个地步罢?

“不好,还是一起洗好!”傅城恒哑声说着,大手已扯开孔琉玥湘色的外衣,露出了她凝脂般的肩膀,再衬着大红色绣鸳鸯的肚兜,简直让人只恨不能一口吞下她去。

他的眸色不由越发暗沉了,顺势轻轻咬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便猛地抱起她,急不可耐的走进了净房去。

片刻之后,便听见净房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再然后,则是发簪撞击在瓷枕上的叮当声,叮叮当当的,犹如乐声,又如清泉砸在石上,良久不绝,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绵长响亮。

在耳房值夜的白书和蓝琴听见后,都微微红了脸,随即拉起被子捂住了耳朵,只当那是风吹动了水晶帘子发出的声音。

云歇雨歇之后,孔琉玥累得连动一下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傅城恒却是一脸的餍足,不但主动帮她清理收拾妥了,还帮她穿好了干净的中衣,才将她抱到了床上去躺好。

几乎是头刚一沾上枕头,孔琉玥已是人事不省。

眼见怀中面色红润、娇艳欲滴的人儿,傅城恒只觉才抚平了的身体,又隐隐有了剑拔弩张的趋势。但考虑到她柔弱的身子骨,他最终只能作罢。

他仔细端详着她的睡颜,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待她如此不同。是,她是生得美,可以说他这辈子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可男人看女人,只要是稍微有点内涵的男人,看一个女人都绝不会仅仅只看外表,正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娇”,那他为什么还要待她与旁的女人不同呢?难道就因为她待自己表面恭顺实则客气疏离,时刻不忘拒他于千里之外,反而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可在她不舒服,他去给她请大夫的那天晚上,当看见她拉开门后红红的眼睛和鼻头时,他知道他是真的怜惜她了,是对别的女人从未有过的怜惜,当然,也还有几分窃喜,窃喜与她终于知道醋妒别的女人了,可见她心里终究还是有他的。以致他本来是打算在大夫来悄过她后,便歇到白姨娘屋里去的,也瞬间改变了主意,歇到了小书房去,并一连几天都借口要领着兵马司的人巡城,连内院都未进,就是为了不让祖母与府里其他人诟病她。

倒是没想到,他这番原本没想过得到她回报的默默付出,终究还是得到了回报,她终于破天荒对他敞开了身体,也敞开了心扉…

黑甜一觉醒来,眼见已有阳光透过茜纱糊的窗户透进来,孔琉玥吓了一大跳,完蛋了,她竟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不但误了送傅城恒上朝的时辰,只怕也已误了去给老太夫人和太夫人的时辰!

“白书,蓝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惊慌。

一阵稍显沉重的脚步声随之响起,然后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却是傅城恒。他的脸上带着一层薄汗,给人一种热气腾腾的感觉,不知道才做了什么来。

孔琉玥不由一怔,都这个时辰了,他怎么还在家里?还有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捡金子了?

她听见自己呆呆的问道:“侯爷,您怎么会在家里?”

傅城恒眸底的笑意更深,顺势坐到她床头,“你忘记我今儿个沐休了?就去院里打了一套拳。”刚睡醒的她看起来有些迷糊,一双大眼也似蒙上了一层薄雾一般我见犹怜,他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起来,“只怕也忘记今儿个要出门之事了罢?”

淡淡的汗味,熟悉的触感,一下子勾起了孔琉玥有关昨夜的回忆,她的脸腾地烧起来,忙忙躲开他的手,低着头不敢再看他,只是声若蚊蝇的说道:“侯爷,您能不能先出去,让白书她们进来服侍我…妾身起身梳洗?”

傅城恒却忽然想到了昨晚上到最后时,她犹犹豫豫缠上自己腰肢的修长双腿…只觉身子一下子又燥热起来,晶亮的眼神看着她,哑声调笑道:“叫她们做什么,我服侍你即可…就像昨晚上那样。”大手已在她的颈项和锁骨上流连起来。

这个男人,是不是一下子“活泼”过了头?孔琉玥哭笑不得,一把拍开他的手,烧着脸没好气嗔道:“让你服侍,今儿个就别想出门了!你还是快些帮我叫了白书她们进来罢!”她已想到了之前他跟老太夫人提及的等他下次沐休时,带她出门去见一见他好友们的事。

又忍不住暗想,怪道人常说鱼水之欢、男欢女爱,是世上让男人与女人最快熟悉亲近起来的方式,这才短短一夜过去,她看他已跟之前大不相同了,总觉得无形中已跟他亲近了许多,再也做不到像之前那般的“以礼相待”了,刚刚称呼他‘侯爷’和‘您’,她就觉得前所未有的别扭。

傅城恒也感觉到了她待他态度的变化,他自然是乐见其成,本来还想再逗她几句的,一来见她委实臊着了,二来时辰也的确不早了,再不收拾了出门去,只怕待会儿就该迟了,于是又抚了抚她的脸,才走到外间,叫了白书等人进来伺候她,自己随即也去了净房。

白书蓝琴进来时,微微发红的脸上都带着笑,轻柔而熟练的扶了孔琉玥去净房沐浴更衣。

两人都感觉到自家夫人与侯爷之间的感情已是大胜之前,不由由衷的为自家夫人感到高兴,也为她们自己感到高兴。

“夫人,今儿个穿这身衣衫可好?”趁着蓝琴给孔琉玥绾发髻之际,白书捧了一件大红色的衣衫来请问。

孔琉玥想了想,今儿个好歹是第一次见傅城恒的好友们,总不能给他丢脸,因点头道:“就这件罢。”另外,再取了前儿个王妃娘娘赏的那套红宝石头面来。“

白书应了,待蓝琴给她梳完头后,便麻溜儿的服侍她穿了衣服,两人又一起帮她把头面戴好,另外再配了几支珠钗,戴了南珠耳饰,方簇拥着走出净房。

就见傅城恒已经穿戴好等在外面了。他穿了一身暗红色的刻丝团纹锦袍,领口袖口皆以素绫压边,上面再用金线刺绣,形成连绵不断的藤蔓花纹,看起来既精神又华贵,且也无意与孔琉玥身上的衣服配成了“情侣装”。

他看见孔琉玥出来,就起身道:“我已经让人摆了早饭了,吃过之后,我们先去乐安居和景泰居问了安,就出门去罢,不然该误了时辰了!”说着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时间不由有些移不开。

她今儿个穿了一件大红衣衫,裙角用素金色绣线镶了宽宽的边儿,更衬出高贵之气,上衣精细构图绣了绽放的红梅,繁复层叠,开得热烈,看得让人心里也觉得热乎;发丝则简单挽起,戴了红宝石的头面,还在脑后左侧簪了一朵仿真的木槿花,一改平日温婉柔和的气息,此时的她看起来美得张扬,美得绚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球!

他忽然就有了一种不想让她出门,不想让她再给别的男人看见的冲动。

孔琉玥见傅城恒定定看着自己,不好意思之余,又有几分得意几分甜蜜,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能让他看得呆住,也不枉费她折腾了一早上。

两个人一起用了早餐,刚要出门,刘姨娘和白姨娘来请安,见二人站在一起,端的是郎才女貌,要多赏心悦目有多赏心悦目,尤其二人之间还若有似无流动着一种异样的情愫,不由都有些发怔,眼神微闪的问过安后,方退了出去。

先去乐安居给老太夫人问了安,夫妻两个又去了景泰居。

太夫人一见二人都打扮得花团锦簇,看起来一副恩爱得不得了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不咸不淡说了孔琉玥好一阵,什么‘行动别太小家子气,丢了咱们永定侯府的脸’、‘见了人大大方方的,别让人小瞧了去’…孔琉玥低着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实则心早已长了翅膀,飞到了爪哇国去,以致最后太夫人训完了话都不知道,还是傅城恒忍笑咳嗽了一下,她方回过神来,跟他一起告辞离了景泰居。

这一番葳蕤下来,待到日上三竿时,孔琉玥才终于上了马车,由傅城恒骑马护送,珊瑚璎珞等丫鬟则坐了一辆黑漆平头小车在后头尾随,四周还有二十来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围着,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的出了侯府。

第92章

今儿个的聚会地点乃是来晋王名下位于什刹海的一所庄苑,景色十分怡人,尤其到了十二月,更是里里外外都开遍了红梅花,是京城出了名的赏梅胜地,因些就唤了“梅园”。只可惜晋王一般不外借,只时常叫了亲朋好友在此聚会罢了。

傅家的马车当然是直接进了大门,一直到车马厅内才停下,后面的珊瑚璎珞等人忙上前扶了孔琉玥下车。

早有几个总角小小厮随着中年管事迎上来,满面笑容的行礼:“侯爷、夫人来了,王爷和辅国公世子爷早已等候多时了。”看见孔琉玥,不由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殷勤的引着二人往里面走去,“侯爷夫人仔细崴了脚,这石子路是有年纪的了。”

如今还未进十一月,梅园的景色算不上有看头,孔琉玥的心思于是大半用在了走路上,如那个管事所说,地十的石子路一看就有年头了,满满都是青苔,她真怕一个不小心摔一跤,摔疼自个儿不说,还会惹人笑话儿。

傅城恒想是感受到了她的小心翼翼,有意放缓了脚步,在外面不比家里,他不好扶她,只能沉声吩咐后面的珊瑚和璎珞:“扶着夫人些!”

孔琉玥本来就虚扶着珊瑚的,只不过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罢了,见他既然为了配合她放缓了脚步,也就顺势跟他说起话来:“对了,今儿个都有哪些人?侯爷先与我说说,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傅城恒点点头,“我倒是忘记这一茬儿了。我朋友向来不多,称得上好友的就更是只有寥寥几个,除了姐夫之外,便只有庆王世子和辅国公世子了,姐夫你是早已见过了的,今儿个主要要见的,是子纲和神萍。”

“子纲?神萍?”孔琉玥重复了一句,心里却是兴奋不已,他说他的好友有庆王世子,难道是夏若淳家的那个柿子吗?那她岂不是可以提前帮好姐妹把把关了?

傅城恒想起之前从未跟她提及过自己的朋友们,她不知道谁是谁也情有可原,因耐心的解释道:“子纲是庆王世子赵天朗的字,神萍则是辅国公世子王乾的字,对了,王乾是皇后娘娘的胞弟。他们两个虽比姐夫和我小些,也算是跟我们从小玩儿到大的,情分不比旁人,只是他们两个一向没个正形惯了的,待会儿若是说了什么出格的话或是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你多担待点!”

原来这个庆王世子真是夏若淳家的柿子!孔琉玥闻言,喜之不迭,忙点头道:“侯爷放心,我省得的!”

说话间,已经过两进敞轩,来到了一处阔朗的厅堂。

早有一个青年公子满面是笑的接了出来,一出来就抱拳鞠躬行礼:“傅大哥,您来了!”但见他生得眉眼跟皇后有五六分相似,说不出的俊俏儒雅,显然就是皇后的胞弟、辅国公世子王乾了。

傅城恒冲王乾点了点头,笑道:“你今儿个倒是早!”扭头吩咐孔琉玥,“来见过王世兄!”

孔琉玥忙上前裣衽为礼,恭敬又不失亲热的叫了一声:“王世兄!”

王乾忙笑道:“嫂子客气了!”目光落到她身上,立刻满满都是惊艳,久久也移不开,最后还是傅城恒不悦的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方回过神来,忙笑道:“我算是知道‘冷面侯爷’为何忽然不再冷面了,敢情是怕吓着嫂子!”说着将夫妻两往里让。

进得内堂,就见晋王早已侯在那里了,一见他们进来,就起身笑向傅城恒道:“让我和神萍等这么久,待会儿可得罚你三大杯!”

傅城恒扫了一眼四周,勾唇道:“子纲那小子不也还没来吗?岂不是要罚他六大杯了?”

孔琉玥则上前给晋王见了礼,又问候晋王妃,“…听侯爷说姐姐染了风寒,可好些了?小世子和小郡主也都还好吗?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姐姐了,心里委实惦记。”

晋王笑道:“她已经大好了。你若是想她了,下个月十八是她的生辰,到时候早些过府去陪她就是了。”

正说着,有小子来禀:“庆王世子到了!”

王乾便笑道:“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呢!”说着再次迎了出去。

片刻后人未到声先至,“…了不得,今儿个先是傅大哥带了美若天仙的嫂子来,这会子你又带了之么俊俏一个小哥儿来,我眼睛都快不够瞧了!”

说着与另一个青年公子走了进来。

那青年公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头戴白玉冠,着一袭紫色的锦袍,袖口和衣角边都是金丝滚成的花纹,着实俊俏华贵,尤其一双眉毛,更是长得好看不已,真的如同山峦一般,轻轻一挑勾勒出优雅的弧度,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显然青年公子就是庆王世子,夏若淳亦即韩青瑶的未婚夫赵夫朗了。

趁着赵夫朗上前给晋王和傅城恒见礼的时候,孔琉玥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起他来,最后得出结论,她家若淳真是“艳福不浅,”赵天朗长得简直堪比后世那些荧幕上的大帅哥们,也算是不枉她穿越一场了!

只不知他的人品是不是真如夏若淳说的那般好,还有他真会跟若淳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辈子不收通房小妾吗?现在一想到通房小妾神马的,她就不淡定!

“…快过来见过庆王世子爷!”正神游之际,耳边忽然传来傅城恒的声音,孔琉玥回过神来,忙小步上前,福了下去,“见过世子爷!”

赵天朗爽朗一笑,“嫂夫人快请起,不敢当,不敢当!”

孔琉玥应声而起,不经意抬眼,却见站在赵天朗旁边一个身形娇小的公子哥儿正冲自己使眼色,那眼神分明就是夏若淳的!

火石电光中,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公子哥儿的身份,不由又惊又喜,定定看着她便舍不得移开眼球,若非考虑到旁边还有那么多人,她甚至想扑上去抱她个满怀了!

赵天朗乍见孔琉玥,眼里也闪过一抹惊艳,暗想怪道傅城恒近来有人气多了呢,原来嫂夫人竟长得这般漂亮。不过在他心目中,当然还是他家瑶瑶最漂亮,谁也及不上。

思及此,赵天朗不由宠溺的看了正忙着与孔琉玥“眉目传情”的韩青瑶一眼。

傅城恒也感觉到了孔琉玥与韩青瑶之间的“火花,”心里霎时涌上一股火气来,伴随火气而来的,还有前所未有的酸涩感和危面感,只因赵天朗带来的那位“小哥儿,”的确如王乾叫的那样,太俊俏了!

果然是年纪小,就只知道看唇红齿白、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岂不知“百无一用是书生,”哪里及得上他高大威猛,自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有什么好看的?傅城恒一边在心里酸溜溜的想着,一边狠狠瞪了赵天朗一眼,都怪他,明明一早就说好了是好友之间的聚会,他带个外人来干嘛!

赵天朗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只当他是在不高兴他带外男来,不由有些心虚,又不好解释的,因只看着他陪起笑脸来。一旁早已确认了的他身份的韩青瑶却是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哼,你个“公共厕所,”我没因你配不上我家田田,狠狠瞪你就是好的了,你还敢瞪起我未来老公来!

孔琉玥跟韩青瑶心意相通,自然只看一眼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不由暗自好笑,也看向傅城恒,在心里得意洋洋的说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哼,我家若淳可是会为我撑腰的!

而傅城恒见她双眼熠熠生辉,衬得她整个人越发有生气越发美不胜收,心下不由越发酸涩气恨,她对着他可从来没笑得这么开心过,可现在却忽然笑得这么开心,可见是为了那个俊俏“小哥儿,”于是瞪向赵天朗的目光便越发凶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