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珊瑚知机,摆手令众人都退了下去,又将门窗都关好之后,梁妈妈方说道:“我先去见了韩小姐和韩少夫人,把情况与她们二位大略说了一遍。韩少夫人当即便用丝巾遮了口鼻,检查了那盆盆景一通,却是也没有发现异样,于是使了人回去请老华神医。老华神医来了之后,总算有了进展,但却说解药有些复杂,自个儿熬制怕把握不好火候,说是不如配丸药,让我明儿再去取。”

梁妈妈说着,神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老华神医还说,这种毒还有一个特性,天气热的时候不会散发得太厉害,要等到天气转凉时,才会散发得越厉害…还说幸亏夫人发现得及时,否则至多再等半月,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天气热的时候不会散发得太厉害,要答到天气转凉后,才会散发得越厉害?孔琉玥闻言,暗恨那下毒之人歹毒至极之余,倒是有些佩服起其心思的慎密来,这样慎密的心思,若是放到正途上,不愁没有一番建树,只可惜,全部用在了旁门左道上!

次日一早,梁妈妈又跑了一趟伏威将军府,回来时果真带回了两瓶丸药,“说是白色的晨起时服,黑色的临睡前服,不出半月,就可保余毒全解,让夫人且放宽心些,别忧思太过,省得之前的那一番调养前功尽弃!”

有了老华太医亲手配制的解药,至少能保傅镕性命安危无虞后,孔琉玥心下轻松不少,因点头向梁妈妈道:“我知道的。”说着命人请卢嬷嬷去。

一时卢嬷嬷来了,孔琉玥便将那两瓶子药交给了她,“白色的晨起时服,黑色的临睡前服,嬷嬷可千万记好了,再就是切记别让人知道了。”

卢嬷嬷忙应道:“大夫人放心,我省得利害关系的。”

孔琉玥点了点头,问起她别的事来,“嬷嬷可有发现可疑之人?”这也是她们昨晚上商量好的,她负责解药和稳住老太夫人之事,卢嬷嬷则负责排查傅镕身边可疑之人,然后顺藤膜瓜找到那幕后主使之事,等到这两件事情都有了眉目之后,她们就可以采取行动了。

卢嬷嬷见问,皱了皱眉,“暂时还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不过大夫人请放心,我会尽快将那人找出来的!”

当下老少二人又压低声音商讨了一些细节问题后,卢嬷嬷方离开正房,回了第二进院子。

如此又过了两日,太夫人的病情还是没什么起色,祸不单行的是,傅镕却于这日傍晚在老太夫人屋里晕倒了。

其时一大家子人正围坐在大圆桌前吃饭,老太夫人正询问太夫人的病情,末了命傅旭恒,“已经拖了好几日了,依然没什么起色,明儿换个太医再瞧瞧!”

傅旭恒则道:“孙儿也正有此意。只可惜小华太医仍未回来,不然请了他来,管保药到病除…”

话没说完,就听得一声沉闷的“咚”声忽然响起,原本坐在傅钧和傅钊之间的傅镕,也忽然不见了踪影。

桌上的众人包括傅旭恒和三夫人在内都是一怔。

“三少爷晕倒了…”

片刻之后,还是一直侍立在傅镕身后的他的奶娘尖叫了一声,才让众人如梦初醒般相继回过神来。

“三少爷,您怎么了?您不要吓我啊…”

“三少爷,三少爷…”

“弟弟,弟弟,你怎么了?让开,都让开,弟弟,你不要吓我…”

“镕哥儿,母亲在这里,你醒醒,醒醒啊…”

霎时间,奶娘和众丫头婆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初华带了哭腔的声音和孔琉玥满满都是焦急的声音,让因摆了大圆桌且人又多而显得有些紧凑的屋子,越发乱作了一团。

“都给我住嘴,全部都让开!”老太夫人威严的声音忽然响起,总算让乱作一团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老二,你把镕哥儿抱到榻上,老三,立刻使人请太医去!老大媳妇,你还愣着作什么,还不让人准备好热水,等会儿好就近照顿镕哥儿!”

老太夫人这一番吩咐,总算让众人找到了主心骨,立刻都按照她的吩咐,有条不紊的忙活儿起来。

待傅希恒将傅镕放到榻上之后,孔琉玥和初华便忙忙抢了上去,一个接过丫头递上的热帕子,轻柔的给他擦起额角的汗,另一个则握了他的手,似是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母女两个都惨白着脸,一副受惊过度,六神无主的模样。

太医很快来了,正是平日里便时常来永定侯府的李太医。

李太医被傅旭恒急匆匆的带进来之后,先便要给老太夫人行礼:“下官给老太夫人请安…”

却被老太夫人摆手止住了,急声说道:“李太医不必多礼了,且快看看我小曾孙是正经!”又命忙忙要躲到屏风后面去的孔琉玥和二夫人三夫人,“李太医也是时常来咱们家的,没那么多忌讳,你们也不必回避了!”

李太医和妯娌三人得令,也就上前请脉的请脉,退回原地侍立的退回了原地。

先是探了傅镕的左手脉搏,李太医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待他再探过傅镕的右手脉搏之后,他的眉头就蹙得更紧了,看向老太夫人面色凝重的说道:“请老太夫人屏退左右,下官有话要说!”

老太夫人心里一紧,看了一眼旁边脸色也有些苍白的卢嬷嬷。

卢嬷嬷会意,忙将众伺候之人都屏退了,又将门窗都关好了,才折回了老太夫人身后侍立。

就听得老太大人道:“李太医,屋里如今剩的,都是我们自家人和信得过的老家人了,你有话不妨直说!”

李太医点点头,抿了抿唇,才一字一顿说道:“实不相瞒老太夫人,贵府的小公子不是病了,而是中了毒!”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尤其老太夫人,就更是瞬间铁清了脸,片刻才几乎着咬牙问李太医道:“李太医此话当真?我小曾孙竟是中了毒!那中的什么毒?”

李太医顿了一顿,才道:“小公子中的是一种慢忙的毒,这种毒无色无味,却极其险恶,隐藏得又深,一般不容易找到,多是等到发现时,已经迟了…”

“那我小曾孙可还有没有救?”老太夫人不待李太医把话说完,已急急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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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夫人虽已气恨得面色铁青,浑身发抖,毕竟还没忘记眼下最重要的事,“李太医,那我这小曾孙可还有没有救?”至于追查凶手什么的,都可以暂时先放一下,总要先将人救回来了,才好计较后面的事,不然一切都只能是白搭。

这话显然也是在座所有人的心声,于是都顺着老太夫人的视线,急急看向了李太医。

李太医见问,神色越见凝重,片刻方缓缓摇头道:“已经迟了…”

此话一出,老太夫人先就支撑不住,猛地住后退了两步,方在卢嬷嬷的搀扶下,堪堪稳住身子。

“祖母,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越是这种紧要的关头,您老人家越不能倒下,我们所有人都还等着您拿主意呢!”三夫人已眼疾手快的抢上前,与卢嬷嬷一道,一左一右将老太夫人搀住了。

老太夫人面色惨白,急促的喘了好几口气,方厉声说道:“立刻着人快马寻小华太医去!”又命傅希恒,“立刻着人备轿,再拿了我的朝服来,我要进宫求见皇上,求皇上下旨让老华太医过府给镕哥儿治病去!”

“是,祖母!”“是,老太夫人!”

傅希恒与众下人答应着正要去,李太医已先开了口:“老太夫人是信不过下官的医术吗?下官的确多有不及老少两位华太医,但这样明显的症状,下官还是自信能诊断准确的,老太夫人既信下官不过,之前又何必要使人巴巴的请了下官来呢?下官这便告辞便是!”语气里的不悦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脸上也是一副受了极大侮辱,随时都会拂袖而去的样子。

“瞧李太医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如今太医院除了小华太医,李太医敢称第二,就再没别的人敢称第一?”李太医话音刚落,不待老太夫人有所反应,傅旭恒已先笑着打圆场道,“家祖母这不也是太过担心小侄,一时情绪激动,所以才会乱了方寸吗?李太医且稍安勿躁,小侄可还等着你妙手回春呢!”

李太医闻言,方面色稍缓,道:“下官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下官这身祖传的医术了,所谓‘术业有专攻’,下官在别的领域上或许一无建树,但在医术上,还是自问游刃有余的,闻得老太夫人这般看轻,一时间有些不受用也是有的,还请老太夫人和三爷勿怪!”

傅旭恒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李太医不必介怀!”

又走到老太夫人面前,压低了声音道:“祖母,李太医说穿了就是一吃手艺饭者,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倒是这会儿镕哥儿已是危在旦夕,小华太医又不在京城,老华太医更是久不与人诊脉,连皇上圣旨传召都多有不去的,依我说,我们大可一边着人去寻小华太医,一边让李太医先把镕哥儿的病情稳住了,待小华太医回来后再做定夺不迟,未知祖母意下如何?总不能这会子就由着镕哥儿昏迷不醒罢?到时候指不定小华太医来了,都无力回天了!”

老太夫人也是一时气急乱了方寸,所以才会白放着眼前的李太医不用,说要立刻去寻老小华太医父子的,这会子闻得傅旭恒这么一说,不由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不能由着镕哥儿就这样昏迷不醒,得先把他的病情稳住了,不然…”,识话没说完,已是红了眼圈。

但仍强撑着向李太医道:“李太医,方才老身也是一时情急了,所以才会乱了方寸,还请你不要见怪!镕哥儿他真的已经…,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先稳住他病情的?只要你能先稳住镕哥儿的病情,老身和他父亲包括他姑爹姑妈,都会记住你这份恩情的!”

李太医说到底只是一名正六品的太医而已,说得好听些是太医,说得难听些,就是皇亲宗室权贵人家的奴才,如何敢真的摆脸子给老太夫人瞧?闻得老太夫人这番话,便也就就坡下驴的笑了起来,“这原是下官的职责所在,老太夫人实在太客气了!”

顿了一顿,皱眉道:“下官虽能暂时稳住小公子的病情,不先找出小公子究竟身中何毒,再对症下药,亦只能是惘然,所以下官希望老太夫人能同意下官去小公子日常起居的地方看看,兴许还能找到些线索亦未可知!”

这话简直就是在明指永定侯府有阴微之事了,因此老太夫人闻言,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眼里亦满满都是犹豫之色。

又是博旭恒先站了出来解劝老太夫人,“祖母,事已至此,旁的什么体面啊名声的都是虚的,能救回镕哥儿的命才是第一重要之事,您就同意让李太医去镕哥儿的院子瞧瞧罢?早些找出那毒来,也好早些让镕哥儿痊愈!”

一旁一直坐在傅镕榻前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孔琉玥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暗自冷笑了起来,面上却是丝毫不显,也站了起来,走到老太夫人身边屈膝说道:“祖母,三叔说得对,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那些体面名声的作什么?还是先将镕哥儿的命给救回来是正经,求祖母就同意让李太医去镕哥儿的屋里瞧瞧罢!果真李太医能发现什么线索,镕哥儿能得救不说,我们还能顺藤膜瓜找出那下毒之人,让其以后都再不能下毒害人,也算是好事一桩!

好说歹说,到底劝得老太夫人点了头,“既是如此,就让李太医去镕哥儿的屋里瞧瞧!卢嬷嬷,你陪了李太医一块儿去,另外,再传我的话,芜香院所有人,尤其是镕哥儿屋里的人,没有我的命今,都不得踏出芜香院一步,也不许外面的人与芜香院的人有任何接触,否则,一律仗毙!”

老太夫人说到最后,话里已明显带出了几分肃杀之意。

在场众人听在耳里,都是心下一凛,尤其傅旭恒,更是没来由的觉得有些烦躁。微微有些不自然的撇开头,却不经意对上了对面孔琉玥的视线,就见她正似笑非笑看着他,眼里闪烁着似是能恫察一切的光芒,他心里又是一阵烦躁,近乎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所幸等到他假装不经意的再次看过去时,孔琉玥已经又将视线移回了傅镕脸上,傅旭恒心下方好受了些。

李太医和卢嫉嫉很快便去而复返,还带回了一盆山水花卉的盆景。

“回老太夫人,害贵府小公子身中剧毒,危在旦夕的罪魁祸首,便是这盆盆景了!”李太医先对着老太夫人拱手行了礼,然后指着那盆盆景说道。

“这盆盆景?”老太夫人显然很意外。

旁边卢嬷嬷已利索的拔下髻间的银簪,伸进了水里,却见那银簪并未变色。

老太夫人便越发意外了,“可是李太医,这盆景并没有毒啊?”

李太医有些自得的笑了笑:“这毒无色也无味,亦连银簪都检测不出来,所以才会不易被人发觉,而一旦发觉,便是毒已慎入五脏六腑,再无力回天之时了,小公子显然也是这种情况…”

“李太医既已找到了害小侄中毒的罪魁祸首,那就请赶紧对症下药开解毒的方子罢!”不待李太医把话说完,傅旭恒已迫不及待打断了他,言谈神色间的焦急,任是谁见了,都会夺赞其一声“好叔叔”!

老太夫人闻言,忙也附和道:“是啊李太医,你就赶紧开方子罢!”

不想李太医却是缓缓摇头,“下官这会子还不知道小公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中毒的,还得再细细检查一番,方能下结论,且下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只能说最多稳住小公子的病情,请老太夫人千万见谅!”

老太夫人神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只要李太医尽了全力,老身自然不会怪责!”命仍围在床前的孔琉玥和初华都退到一边,以便李太医再次给傅镕诊脉。

李太医细细给傅镕又把了一回脉,翻看了一番他的眼皮,又煞有介事的问了他的奶娘和孔琉玥一些有关他近来吃饭和睡觉之类的问题,方起身拱手向老太夫人道:“据下官看来,小公子初次中毒的日期,当是在六月底七月初…”说着叹一口气,“这毒虽无色无味,不易察觉,早期却多表现在不想吃东西上,照理小公子身份尊贵,身边伺候之人众多,该是一早就发现了异常才是,如何却拖到了今儿个才发现?只是可惜了,可惜了!”

一席话,说得老太夫人神色越见沉重与肃杀,看向孔琉玥的目光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冷意。

一直密切注视着老太夫人的傅旭恒自然注意到了老太夫人的变化,心中暗喜,说话的口气却十分不善,“李太医,我敬你有一身好本事,所以才会待你这般客气,你可别拿了鸡毛就当今箭,真把自己当一盘儿菜,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乱说一气!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对博旭恒的说变脸就变脸,李太医显然很意外,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当即也便沉下了脸来,冷笑道:“请恕下官听不懂博三爷这番话,什么叫‘拿了鸡毛当今箭’,什么又叫‘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乱说一气’?下官只是在客观的诉说贵府小公子的病情而已,有什么错?难道要下官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吗?请恕下官办不到,告辞!”说着一甩衣袖便要扬长而去。

“李太医息怒,息怒!”这会出面打圆场的轮到三夫人了。

三夫人笑着挡到李太医面前,道:“李太医有所不知,小侄先时一直都是跟着家祖母住的,还是到今年端午节后,才搬回了父母身边,也就是家兄家嫂身边居住…咱们家的情况,您可能也略知一二,小侄跟着家祖母住了六七年,长到这么大,从来没出过这样那样的意外,可如今才回到父母身边两个多月,便出了这样的事,您这样说,岂不等于是在说家嫂未尽到为人母之责,乃至…外子与侯爷向来兄弟情深,待家嫂亦是向来敬重,正所谓‘长嫂如母’,也就难怪他闻得您这番话,会大发雷霉了,还请您千万见谅一二!”说着屈膝行了个礼。

夫妻两个的一唱一和,很快便说得屋里众人尤其是李太医,看向孔琉玥的目光,都变得异样起来。

孔琉玥接收到大家的目光,就忍不住勾唇冷笑起来。傅旭恒和三夫人还真是会说话,表面上看,傅旭恒是因李太医暗指了下毒毒害傅镕之人是她而动怒,三夫人则是为了让李太医息怒,所以才对着后者百般解释,实则却每一句话都在暗指那下毒之人的确就是她,什么‘小侄一直跟着家祖母住的,才搬回父母身边两个多月’,什么‘咱们家的情况,您可能也略知一二’,什么‘小侄跟着家祖母住了六七年,从来没有除过意外’…简直已经不是在暗指,根本就已是在明说那下毒之人就是她这个继母了!

万幸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这边厢孔琉玥正冷眼看着傅旭恒和三夫人,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那边厢李太医已在三夫人的“劝解”之下,消了怒气,拱手向老太夫人道:“下官并无旁的意思,下官只是一个大夫,只管治病,至于查案的事情,自有顺天府尹办理,请老太夫人放心,下官不会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半句的。但只一点,小公子已是危在旦夕,凭下官的医术,一时间也配不出理想的解药来,老太夫人不如想想法子,找出那下毒之人,然后逼其交出解药来,解了小公子身上的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此话一出,老太夫人的眉头就瞬间拧得更紧了,片刻方看向孔琉玥道:“老大媳妇,你既是长房的主母,更是永定侯府的当家主母,这事儿就交由你来办,两个时辰后,我要看到解药,明白吗?”

老太夫人话音刚落,不待孔琉玥答话,三夫人已先笑道:“祖母,大嫂向来能干,找解药这样区区小事,何须两个时辰,要我说,只怕半个时辰都用不了,大嫂便能将解药给取来了!您说是罢,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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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大嫂向来能干,找解药这样区区小事,何须两个时辰,要我说,只怕半个时辰都用不了,大嫂便能将解药给取来了!您说是吧,大嫂?”

随着三夫人一席别有深意的话说出口,屋内众人看向孔琉玥的目光也越发异样起来。

孔琉玥接收到这些目光,就忍不住勾唇冷笑起来,看向三夫人道:“三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半个时辰都用不了,我便能将解药‘取’了来?还请三弟妹把话说明白了!”说到最后,眉间已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厉色。

“那个,是我一时嘴快说错了,”三夫人闻言,立刻一副自悔失言的样子,讪讪的说道:“还请大嫂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便低下了头去,嘴上却似是颇为不服的在小声嘟哝着:“镕哥儿是在芜香院出的事,芜香院又是大嫂的地盘,历来便被大嫂把得铁桶一般,苍蝇也飞不进去一只…我让大嫂去取解药有什么错?横竖大家心里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虽是压低了声音在自言自语,声音却好巧不巧刚好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众人脸上的异样便又化作了恍然,尤其是李太医。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不过,倒是正中了她的下怀…孔琉玥心中冷笑称愿之余,面上已是染满了怒气,大声说道:“什么叫‘大家心里都知道是怎么一回子事’,三弟妹是在暗指镕哥儿此番出事,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动的手脚吗?三弟妹最好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否则,休怪我不念骨肉妯娌之情!”

三夫人闻言,要笑不笑的勾了一下嘴角,也大声说道:“这话可是大嫂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顿了一顿,沉下脸来,“不过话又说回来,镕哥儿究竟是怎么出的意外,大嫂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我还想着为大嫂,更为永定侯府留几分体面,将此事就此揭过去的,偏生大嫂不乐意,事已至此,竟还想着既得里子也得面子,那我也犯不着再跟大嫂客气!大嫂还是快将解药交出来吧,省得事情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哪怕有大哥在,也护不着大嫂,让大嫂最后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三弟妹这话的意思,是在说镕哥儿此番中毒,是我这个母亲下的吗?”孔琉玥将三夫人这番话听在耳里,索性帮她将没有说明的话给明说了。

“哼!”三夫人就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等于默认了孔琉玥的话。

孔琉玥见状,立刻换上一副备份委屈之色,却不再看三夫人,而是转向一旁一直未发一言的老太夫人道:“祖母,镕哥儿自五月搬回芜香院后,孙媳待他虽不敢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却也从不曾薄待过他丝毫,这一点,卢嬷嬷和芜香院上下都可以作证,孙媳如何有本事在那么多双眼睛的见识下,人不知神不觉的将事情办成?此其一;其二,孙媳害了镕哥儿又有什么好处?孙媳至今并没有自己的孩子,镕哥儿便是我们长房唯一的男丁,将来是要承袭永定侯府之爵的,孙媳还不至于蠢到自断长房后路,亦让侯爷对孙媳生厌,甚至有可能将孙媳休弃,白白便宜旁的有心人的地步!”

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冷冷看了傅旭恒和三富二奶一眼,方继续道,“再者,镕哥儿跟着祖母住了六七年,从来没出过一点岔子,如今却甫一回到我们长房,就出了如此意外,偏孙媳又是继母后妈,便是没出岔子,也要被人鸡蛋里挑出几根骨头的,何况真出了岔子?孙媳虽愚钝,愚钝不至厮!所以三弟妹给安的罪名,孙媳实不能领,还请祖母明鉴!”

一席合情合理的话,说得众人都不自觉的面有松动或是点起头来,老太夫人的面色亦是缓和了许多,缓缓说道:“你说得也有理,你向来聪明精细,断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祖母,此言差矣!”眼见老太夫人面露松动之色,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傅旭恒不由急了,等不及老太夫人把话说完,已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她,“兵书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反其道而行之’,正是因为害了镕哥儿对大嫂,不对,应该是对孔氏瞧着非但没有直接的好处,反而会让所有人将矛头都对准她,让她的处境看起来恶劣至极,所以她才更可疑!要知道大多数人包括祖母和在场的大家,一般都是不会怀疑受害者的,如此一来,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的孔氏反而是最安全的,一开始她的处境或许会很艰难,但相较于未来那巨大的受益,一开始那点艰难又算得了什么?越性说穿了,相较于永定侯府的世袭爵位和能为后世子孙带来的好处,那点子艰难根本就微不足道,毕竟孔氏还这般年轻,再为大哥生下一名乃至数名嫡子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再者说了,孔氏如今不但是长房的主母,更是偌大一个永定侯府的当家主母,府里的下人谁有不敢听她的?让下人们作证,根本就不可取!我先还想着此番只要镕哥儿能没事,为了傅家的体面名声,为了大哥能家宅安宁,让大哥在外面打拼时没有后顾之忧,就装糊涂将此事给揭过去,偏生孔氏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实在可恨至极,所以我恳求祖母,此番只是一定要严惩不贷!”

傅旭恒长篇大论的驳完孔琉玥的话,不但不给老太夫人和孔琉玥发话的机会,亦连自己喘气都顾不得,便又看向孔琉玥厉色继续说道:“孔氏,你果真好手段好智计,饶害了镕哥儿,还能若无其事的将自己也摆到受害者的位子上,让大家都同情你,继而将怀疑的目光转向别处,让你既得实惠又得面子,你可真是深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啊!可你若要认为你的奸计就此便能得逞,以为整个傅家就你一个人聪明,其他人都愚不可及,看不穿你打的什么主意,那你就打错了主意!你不承认是你毒害了镕哥儿是吗?没关系,我们大可让族老们来判一判,看似你这等阴狠歹毒之妇人,究竟当不当休,究竟又当不当送官查办!”

说完大喝一声,“来人哪,立刻去把几位族老都请来,就说我们嫡房有要事相请!等族老们来了,我看你这个毒妇还敢不敢再嚣张!”

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孔琉玥说的,说话时眉眼间的得意,也几乎快要遮掩不住的倾泻出来。

孔琉玥将傅旭恒的得意看在眼里,就忍不住勾唇冷笑起来。她原本还以为傅旭恒和三夫人此番只是想害傅镕,却没想到他们的胃口远不止这么大,害了傅镕不算,竟想将她也一并拉下水!

不过想想也是,换做是她煞费苦心的设了这么一个局,也会想着收益最大化,将所有敌人都一网打尽的,傅旭恒和三夫人会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此番他们若是能成事,傅旭恒不但会没了继承人,亦连老婆也会一并失去,且以后更别想再娶到好人家的女儿为其生下嫡子,到时候永定侯府的爵位,便只能落到傅旭恒头上了,不能不说傅旭恒和三夫人这出算盘实在打得好!

只可惜他们机关算尽,却唯独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她会医术之事,她倒要看看,等族老们来了以后,傅旭恒要如何自圆其说!

孔琉玥似笑非笑睨了傅旭恒一眼,正要说她正有请族老们过来一趟之意。

没想到一个声音却抢在她之前开了口,“三叔方才说我母亲乃是永定侯府的当家主母,下人们都不敢不听她的,因此让下人们作证不可取,那我不是下人,我作证总可取了吧?我现在就以永定侯府嫡长女的身份,明明白白的高速三叔,我母亲没有毒害过弟弟,她待我们姐弟三人从来便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所以还请三叔将那句‘似这等阴狠歹毒之妇人,究竟当不当休,究竟当不当送官查办!’收回去,我母亲乃我父亲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岂是三叔说休便能休,说送官便能送官的!”

声音清脆娇嫩,却自有一番威严和气势,不是别个,正是初华发出的!

初华站在当地,个子虽相较于在场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小的一个,以致她说这番话时,不得不仰着头。但她身上自然而然所散发出来的威仪和凛然,那种肖似傅城恒的威仪和凛然,却是在场所有人都不曾见过也忽视不了的,一时间众人都呆住了。

怔忡间,又听得初华道:“三叔分府出去另过已近半年,这半年以来,三叔回来的次数虽不算少,与我母亲并我们姐弟相处的时间却是寥寥无几,三叔又是如何知道我母亲心里究竟作何想,又是如何得出毒害镕哥儿之人乃我母亲这一结论的?难道三叔自己心里便是这般想的?可别人不清楚,我却最清楚我母亲并不是这样的人,三叔无凭无据,最好还是不要胡乱说嘴的好!”

一席同样掷地有声的话,终于说得众人都相继回过了身,脸上的神色也瞬间变得或是意外、或是感动、或是气急败坏…总之就是各不相同起来。

意外的是老太夫人,老人家虽知道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孔琉玥和三个孩子的关系早比先前好了很多,却没想到,他们母子之间尤其是孔琉玥和初华母女之间,会好到这个地步, 之前的疑惑和恼怒也随之瞬间去了几分。

感动的则是孔琉玥,别人或许不知道初华心里有多排斥她,她自己确实再清楚不过的,尤其是经过了上次傅城恒“忘记”封夫人忌日之事后,就算之后她们都不约而同的将此事给揭了过去,但她以为,初华心里总是或多或少会留下疙瘩的,却没想到她会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挺身而出维护她,以她对傅镕这个弟弟的看重和维护,照理她不是更该怀疑憎恨她的吗?

在这一瞬间,不管初华是出于大局或是别的什么原因维护她,总之孔琉玥是真被她的挺身而出而感动到了,有一股长久以来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的惊喜和满足,以致她忽然间很想流泪。

本来孔琉玥就已经够感动了,不想让她更感动的事还在后面。

初华说完那番驳斥傅旭恒的话后,便走到孔琉玥面前,轻轻握了她的手,用仅够自己母女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母亲,您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们姐弟三人都相信事情不是您做的,我也必定会维护您到底的!只是弟弟这会儿情况这般不好,三叔又在这里胡搅蛮缠,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请了旁的太医来救他?要是爹爹这会子在家,就好了…不过您放心,就算爹爹不在,只要我们母女齐心,我相信我们也一定能将这次危机应对过去的!”

因之前毕竟闹得不愉快过,初华这会子不论是言语还是动作,都微微有些不自然,还有几分羞涩,却一眼就能看出不乏诚恳和坚定。又因年纪终究还小,忽然逢此巨变,尤其最关心的人又正躺在床上危在旦夕,面色便自然而然有些惨白,眼圈也是明显发红,说话的声音更是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颤抖,却偏又要故作坚强,瞧着实在让人怜爱和感动!

孔琉玥的眼泪就忍不住一下子绝了堤,之前的种种委屈、悲愤、难过和无奈却不甘的妥协,都被初华这份不问缘由的信任和维护,在顷刻间尽数化解了。

她弯下身子,反握了初华的手,含泪笑着与她对视,“初姐儿,谢谢你的信任和维护,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这一番信任和维护的!我们也一定能度过眼下这次难关,镕哥儿也一定会没事的!”

初华眼里也有泪花闪烁。她看着孔琉玥,重重点了一下头:“母亲说得对,我们一定能度过眼下这次难关,弟弟也一定会没事的!”

母女两个这番真情流露的互动,直看得一旁早已气急败坏的傅旭恒越发的气急败坏。

他跟老太夫人一样,也没想到孔琉玥和初华姐弟的关系会好到这个地步,那日老太夫人因傅镕近日来瘦了不少之事斥责孔琉玥时,傅镕对她的维护他虽然也看在眼里,却并未放在心上,只当傅镕实在维护面子情儿,毕竟如今傅城恒不在家,他要在继母手底下过活,想讨继母欢心也是常情。却没想到,几个孩子待孔琉玥竟非面子情,而是真情,这才真是‘有奶便是娘’呢!

然初华身份尊贵,乃永定侯府的嫡长女,漫说傅旭恒如今已分府出去单过,只能算是永定侯府的旁支,身份与初华相差甚远,就算他还没分府出去,单以身份尊卑上来说,他也是及不上初华的。

傅旭恒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因此他没有接初华的话,而是恍若未闻的将矛头继续对向了孔琉玥,“我才还佩服你孔氏好手段好智计,原来竟还没夸够你,倒是没想到你除了手段智计,于笼络人心上也有一套,饶害了镕哥儿,还能让初姐儿自发的维护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佩服至极!”

说完看向初华,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语重心长的说道:“初姐儿,我记得你今年也有九岁了吧?九岁已经不算小了,已经算得上大姑娘了,怎么你还是像几岁的小丫头子一般,是非不分,人云亦云?还是你早已被什么小恩小惠给收买了?你要知道,那些甜头都是包了糖衣的炮弹,吃不得的。你可不要被人卖了,还反过来帮着那卖你之人数钱!”

对傅镕中毒之事,初华虽是到了这会子才知道的,但她却直觉此时定然与傅旭恒脱不了干系,这也是她无条件相信此事非孔琉玥所为的原因之一。当然,让她相信孔琉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于她对她人品的了解和她潜意识的直觉,再有就是她不相信以她的聪明,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是以闻得傅旭恒这番看似实在为她好,实则却是在挑拨离间的话,初华的反应是迅速而直接,“我喜不喜欢糖衣炮弹,又喜不喜欢被人卖了还帮着那卖我之人数钱,都是我自个儿的事儿,就不劳三叔您费心了!”

傅旭恒被噎得一窒,对初华一再出言维护孔琉玥的行径更是火大至极,片刻才阴着脸冷笑道:“也是,我忘记初姐儿你是永定侯府的大姑娘了,身份尊贵,岂是我区区一个白丁能教导的?只是大姑娘别忘了,我终究也是你的三叔,是你的长辈,你就不怕你方才顶撞我的行径传了出去,旁人说你‘不孝’吗?”

“三叔自己才也说了是初姐儿的长辈,又何必跟他的童言无忌一般见识?”孔琉玥不待初华开口,已先淡笑着接过了傅旭恒的话题,“况这里并无一个外人,此事又如何能传到外面去?除非是有心人刻意为之!罢了,闲话我也不多说了,我还是那句话,此番之事,原非我所为,三弟妹所扣之大帽子,我实在不能领,还请三弟妹收回自己方才的话,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傅旭恒气极反笑,“你不客气?你这个毒妇凭什么不客气?你谋害子嗣在先,百般抵赖在后,不管是请了族老们来让他们决断,还是送官查办,你都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被休离我傅家没你凭什么不客气!”

说着转向老太夫人,拱手道:“祖母,孔氏的所作所为您都是看在眼里的了,请您立刻下令请了族老们来,将此等毒妇休离我傅家,还镕哥儿一个公道,更还我们永定侯府一个安宁!”

老太夫人的表情看起来晦暗不明,既不对方才傅旭恒与孔琉玥母女的冲突发表任何看法,也不对傅旭恒的请求予以任何回应。

傅旭恒看在眼里,没来由的心下一紧,有些不自然的舔了舔嘴唇正要再说。

不想孔琉玥已抢在他之前开了口:“祖母,三叔定要坚持说此时系孙媳所为,孙媳一时间也找不到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如就依三叔所言,请了族老们来,是非曲折,自然也就有公论了!”说着屈膝拜了下去。

老太夫人还是没说话。

屋里一时间是落针可闻,气氛沉闷压抑得让人几欲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沉闷中,傅旭恒的心不由又是一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掠过他的心头,尤其是当他看到对面的孔琉玥始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时,他的心就缩得更紧,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他忙安慰自己,他们都已筹划了那么久,且事情根本堪称天衣无缝,哪怕祖母心里有所怀疑,也会怀疑孔氏更多一些,到时候只要能顺利将孔氏休离傅家,再等傅镕一死,永定侯的爵位将来还不是只能落到他头上?他一定是因为想得太久,临近美梦成真了,反倒觉得有些不真实,所以才会产生患得患失感觉的,对,一定是这样!

这般一想,傅旭恒紧锁着的心总算放开了不少,呼吸也觉得顺畅了许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太夫人的声音忽然响起,总算是打破了一室的沉闷,“既然如此,就请了族老们来吧!”

此言一出,傅旭恒如蒙大赦,忙不迭便吩咐下人道:“没听见老太夫人的话吗?还不分头请族老们去!”

众下人见老太夫人都开了口,不敢怠慢,忙不迭分头请人去了。

余下众人忙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垂下了头去,再次陷入了沉闷中,当然,各自心里在想什么,旁人就无从知晓了。

虽说瞧着孔琉玥始终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出的模样,初华还是忍不住担心,三叔三婶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她虽坚信事情并非母亲所为,架不住太祖母和足老爷爷们怀疑,到时候万一母亲真被休离了他们家,可怎么办呢?偏生这会子爹爹又不在家,连个为母亲撑腰的人都没有,她好弟弟又人小力微,尤其弟弟如今还躺在床上…想到这些,初华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恨自己不能长出一双翅膀,好立刻飞到西山别宫去请了傅城恒回来!

感受到初华的焦急,孔琉玥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弯腰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初姐儿,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吗?”

初华先是点头,“我自然相信母亲!”随即脸上却闪过犹豫之色吗“只是看如今的形势,我真怕…”

孔琉玥不待她把话说完,已含笑打断了她:“只要你相信我就好,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这番相信的!”

母女两个正小声说着话儿,有婆子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回老太夫人,族老们来了!”

老太夫人闻言,面露诧色,但转瞬即逝,嘴里已说道:“请族老们都进来吧!”

不止老太夫人诧异于族老们来得这般快,傅旭恒和三夫人也是一样诧异,但一想到他们离他们的大业已仅有一步之遥,他们又顾不得去想那么多了,强忍下满心的欢喜,齐齐望向了门口方向。

就见几名须发皆已花白了的老者被簇拥着鱼贯行了进来。

老太夫人忙迎上前见礼,“有劳众位叔伯连夜过来,皆因子孙不孝,老身实在惭愧!”

众老者虽是族中长老,现任族长却是傅城恒,彼时他虽不在,老太夫人身份却高,众人哪敢受她的礼?忙笑着回了半礼,“老嫂子客气了!”

大家分宾主落了座,待丫鬟上了茶来,傅旭恒先就迫不及待的说道起来,明显想来个先发制人,“深夜打扰众位长辈,皆因大哥的第三房妻室不容继子,居心叵测,竟趁着大哥不在期间,妄图毒害继子,亦即大哥唯一的儿子、永定侯府的嗣子傅镕!如今镕哥儿还躺在榻上危在旦夕,孔氏却拒不交出解药,请众位长辈公断如此歹毒之妇人到底当休不当休!”

老太夫人尚未发话,哪里轮得到傅旭恒发话?因此众族老听了他的话后都没有反应,而是齐齐看向了老太夫人,打算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接收到众族老的目光,老太夫人深深看了傅旭恒一眼,才缓声说了一句:“镕哥儿这会子的确还躺在榻上危在旦夕!”

虽只是短短一句话,却让傅旭恒听得是心花怒放,祖母很显然还没消除对孔氏的怀疑!

因忙趁热打铁道:“众位长辈也听到了家祖母的话了,敢问众位长辈,此妇当得当休不当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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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位长辈也听到家祖母的话了,敢问众位长辈,此等毒妇到底当休不当休?”

傅旭恒话音落下,初华就第一个忍不住炸了毛,她母亲当不当休,只有她爹爹说了能算,况她母亲自过门以来,素无大的过错,亦没触犯“七出”之条任意一条,三叔口口声声她母亲‘当休不当休’,到底凭的所有号码?!

她微微使力挣开孔琉玥的手,上前半步便冷笑道:“我以为我之前已经把话说得够明白了,原来三叔还没没听明白。没关系,当着众位长辈和族老爷爷的面儿,我就再重复一遍,请三叔这一次千万要听好了!我母亲乃我父亲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到底当休不当休,三叔说了不算,族老爷爷们说了不算,必须得由我父亲与族老爷爷们共同做了决定方算,所以,还请三叔慎言!”

本来眼见老太夫人没有在自己说话时,当着族老们的面驳回自己,亦连当事人孔琉玥都没有驳回他,反倒是初华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且这个黄毛丫头还是他的晚辈驳了他的话,傅旭恒当即便觉得挂不住脸子,因沉下脸来看向初华道:“长辈们说话没,哪里轮得到初姐儿你一个小丫头来插嘴?别说你如今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就算是你长大了,出嫁到了夫家,这种时候,也是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插嘴的,你若再敢多嘴,休怪我做三叔的不客气,让人带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