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太夫人不由分说就将一切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傅旭恒大喜过望,忙不迭道:“祖母,您老人家也听见了我娘的话了,我娘说一切都是她做得,我是无辜的,要罚就只罚她一个人,您老人家也是听见了的,总不能再将我逐出族谱,送官查办了吧…啊…”

话没说完,已被一旁终于自巨大震惊中回过了神来的傅颐恒揪住领口,然后重重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傅旭恒,你还是不是人?为了保全自己,你连亲身母亲都能出卖,你还是不是人…”

傅旭恒被打得控制不住,一下子栽到了地上,片刻方稳住身形,冷笑道:“什么出卖,你是耳朵聋了吗?没听见娘自己都说一切都是她做的,我是无辜的吗?”

说得傅颐恒越发的怒不可遏,揪着傅旭恒便与之厮打成了一团,“你这个畜生,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我今天要杀了你!”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厮打中的兄弟俩给吸引了,谁也没有主意到,太夫人忽然拔下发间唯一插着的那支一丈青,猛地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175

“我杀了你这个连亲娘都出卖的畜生!”傅颐恒见被自己打了一拳后,傅旭恒依然丝毫不见悔改,越发怒不可遏,揪着他便与他厮打成了一团。

傅旭恒毕竟心里有愧,因此一开始便只是防守,并不还手,任凭傅颐恒打,及至一连被打了几拳后,他吃痛不住,且也越来越火大。到底忍不住还了手。

傅颐恒本来就生的文弱,年纪又小几岁,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如何是正当壮年的傅旭恒的对手?很快便落下风,脸上和肚子上都吃了好几拳。

“咝——”傅颐恒吃痛,后退了几步,待得疼痛稍缓后,便要继续冲上去。

不经意往旁边瞥了一眼,他瞬间只觉心神俱裂,本能的大吼了一声:“娘——”人已跌跌撞撞跑向了太夫人。

众人的注意力早在他兄弟两个厮打之初,已尽数集中到了他们身上,有拉架的譬如傅希恒,有劝架的譬如三夫人卢嬷嬷,还有冷眼旁观的如老太夫人孔琉玥众族老等人,总之就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兄弟两个的身上,自然没有谁会想到去注意太夫人。

还是听到傅颐恒的惨叫,众人的注意力才随之转移到了太夫人身上。

就见太夫人不知何时已拨下发间的一丈青,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彼时人已软软瘫倒在了地上,胸前早已被鲜血所染红,亦连地上也遗了一滩血,且那滩血还在不断向外蔓延。

所有人都惊呆了。

“娘,娘,您怎么这么傻啊,娘…”

片刻,还是傅颐恒哀哀的哭喊声传进耳里,众人方相继回过了神来。

老太夫人第一个叫道:“快请太医去!”老人家面色惨白,声音发颤,显然受了极大的震撼。

“是,老太夫人!”同样面色惨白的卢嬷嬷忙忙应了一声,急匆匆便要往外跑去。

孔琉玥见状,忙叫道:“卢嬷嬷且慢,这里不是有太医吗?!”说着喝命一旁早已缩在屋角,恨不得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的李太医,“你这个庸医,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做你该做的事!”

虽说李太医的医德已为负值,对他的医术,孔琉玥倒是并不怀疑,能进到太医院的人,医术再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要治个外伤止个血什么的,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瞧太夫人似是伤的不轻,若是等别的大夫来了再给她治疗,只怕大夫还没有到,她已因失血过多而死亡了。

孔琉玥话音落下,众人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到了李太医身上,倒是没有人反对他给太夫人治伤之事,想来都跟孔琉玥是一样的想法。

李太医眼里闪过一抹慌乱,片刻方讪讪的说道:“要是下官给傅太夫人治伤可以,今日之事,能否就不要追究了?”

治个医学界的败类,到了这个时刻,还不忘讲条件!孔琉玥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以为除了你,我们就找不到别的大夫…?”

李太医讪讪一笑,”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竟是默认了孔琉玥的话。

孔琉玥怒不可遏,难怪这个败类能与傅旭恒那个人渣打成一片,皆因他们都是一样的无耻!她冷冷看了李太医一眼,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身径自走到太夫人面前,执其她的手腕,给她探起脉来。她虽素来憎恶太夫人,身为一个医者,毕竟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死。

太夫人靠在傅颐恒怀里,面白如纸,气若游丝,额头上还有大滴大滴的汗珠不停滑下,显然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孔琉玥虽素来厌恶太夫人,不然方才也不会提出让李太医给她治伤,一来她是怕暴露了自己会医术之事,以后横生枝节,二是便是她自己心里不愿意了。但既与决定了给太夫人治伤,医者救死扶伤的本能便占了上风,驱使孔琉玥的手才一探上太夫人的脉搏,心里已无别的杂念。

“卢嬷嬷,立刻着人买血竭、三七来”!孔琉玥探过太夫人的脉搏,又翻看了一下她的伤口后,方抬头吩咐卢嬷嬷。

老太夫人忙插言道:“我屋里就有血竭三七”命卢嬷嬷,“你快去取了来!”

打发了卢嬷嬷,老太夫人方有些紧张的问孔琉玥道:“怎么样?还有没有救?”因为太过专注于太夫人身上的伤,不止老太夫人没有意识到孔琉玥竟会医术,其余众人也都没意识到,就好像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

孔琉玥见问,摇了摇头,尽量言简意赅的说道:“伤口很深,已深及要害,就算能止住血,怕是也活不过今晚了”何况照这种流血的速度,这血怕是止不了,这个时代又不能输血,说来太夫人在其他方面虽不怎么样,在做母亲上,倒是可圈可点,为了儿子,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只可惜,那个儿子根本就是禽兽,根本就不值得!

抱着太夫人的傅颐恒闻言,忍不住又流下泪来,红着眼睛看向孔琉玥道:“大嫂,求您救救我娘,求您一定要救救她!”

“颐儿…”孔琉玥还未及答话,太夫人已缓缓睁开眼睛,握住傅颐恒的手,有气无力的说道起来,“娘没事儿,你不要担心!”

说着仰头吃力的看向老太夫人,断断续续的说道:“娘,所有的事情都是我指使旭儿做的,真的与他无关,求您不要将他逐出族谱,送管查办,不然不止他,亦连颜姐儿钊哥儿的后半辈子都再没有希望了…毒害镕哥儿是我的主意,如今我已一命抵一命了,求您就绕过旭儿这一次吧,他以后真的不敢了…娘,求您看在我们婆媳一场的份上,看在我曾经割肉给您作药引的份上,看在旭儿他一贯还算孝顺的份上,就绕过他这一次吧,不然我就死,也不能瞑目…娘,我给您磕头了,求您就绕过他这一次吧?”

一边说,一边就要挣扎着给老太夫人磕头。

她都这样了,老太夫人又怎么可能再让她给自己磕头?忙命傅颐恒,“地上凉,还不抱了你娘到塌上去!”不止如此,还略显吃力的蹲下身子,拍了拍太夫人的手,语带酸楚的说道:“你先不要说话,这会子只管安心养伤,等养好了伤,想说多久的话都使得!”

然太夫人却不肯让傅颐恒抱了自己到塌上去,她吃力的摇了摇头,看向老太夫人继续说道:“娘,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是撑不了多久的…求您就答应了我,绕过旭儿这一次吧,不然,我死都不能瞑目…娘,求您就答应了我吧…”说着眼角已有泪珠滑下。

老太夫人实在太为难了,对太夫人这个儿媳,老太夫人这一年间以来虽颇多不满,终究还是很有感情的,不说她曾割肉给她做药引,单凭她二十几年来对她的孝顺,她都觉得自己该答应了她这个要求的。

可一想到傅镕彼时还躺在床上,一想到傅城恒彼时还在西山辛苦练兵,一想到傅旭恒对长房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再想到傅旭恒方才为保全自己,竟将所有罪责都推到自己亲娘身上的行径…她又觉得自己不能答应太夫人,傅旭恒已经算是彻底的废了,从头到脚都已经腐烂透了顶了,她怎么能再留着他,让他继续腐化永定侯府乃至整个傅氏一族?

太夫人一直盯着老太夫人的脸,自然看出了老太夫人的为难。

想着自己伤得这么重,都快死了,老太夫人却依然不肯饶过傅旭恒,太夫人顾不得许多了,咬牙挣扎着跪在地上,哭道:“娘,我已经一命还一命了,旭儿他真是无辜的…相信经过此次事件,他以后会吸取教训的,况以后没有了我这个做娘的在他耳边挑唆,他定然会改好的…求您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说话间,嘴角已有血丝不受控制的溢出,太夫人也顾不得去擦,吃力的看向一旁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傅旭恒,“旭儿…你还不快过来跪下,给祖母认错…”

傅旭恒闻言,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忙跪到了太夫人身侧,然顺着太夫人的话推卸责任为自己求饶的话,却是无论如何再说不出来了。

太夫人看在眼里,已趋涣散的眼睛稍稍有了一点光彩,又继续喘着气哀求老太夫人:“娘,你也看见了…旭儿他是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就绕过他这一次吧…他以后若是再敢如此,我的阴灵也是不会放过他的…咳咳咳…”

话没说完,人已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控制不住的再次软了下去。

身后傅颐恒见状,忙上前再次抱住了她,泪流满面的说道:“娘,您不要再说话了,等您好了以后,再慢慢的说也不迟…让儿子抱您到塌上去好不好?”

“不必了,娘没事…”太夫人的声音比方才听起来又要虚弱几分,眼睛也快睁不开了,但仍看向老太夫人说道:“娘,求您就饶过旭儿这一次吧…我求您了…不然,我真是死了亦不能瞑目…咳咳…”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的血液溢得越发汹涌了。

“娘,求、求您就答应了我吧…”太夫人等不及咳嗽平定,已再次哀求起老太夫人来,只是她的眼睛已经没有焦距了,看不见老太夫人的表情,只得伸了手在空中乱抓,“娘,娘,求您就答应了我吧…”

此情此景,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动摇。

老太夫人也不例外,她紧紧的把太夫人的手攥在了手心,梗咽道:“你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便是,你好好养伤,我答应你便是…”

太夫人脸上就浮上一抹笑容,轻轻应了一声:“谢谢娘,那我也能走的安心了…”话没说完,人已没了声息。

“娘…娘,您醒醒,醒醒啊…”傅颐恒见状,急忙大叫起来,又流着泪哀求孔琉玥,“大嫂,求您救救我娘,求您救救她…”

孔琉玥早在太夫人闭上眼睛之时,已搭上她的脉搏,这子迎上傅颐恒满是哀切的目光,虽有些不忍心,却仍说道:“已经不行了…”

适逢卢嬷嬷取了血竭三七回来,孔琉玥因问道:“卢嬷嬷,有参片吗?”

卢嬷嬷忙道:“我早料到了,所以一并取了来。”

孔琉玥点点头,命卢嬷嬷放了一片到太夫人嘴里后,又刺了一下太夫人的人中穴,方看向傅颐恒,“你若是还有什么话要跟太夫人说的,就趁这会子一并说了吧…”说着缓缓站起身,又搀了面色哀戚的老太夫人起来,抚她坐到了椅子上。

地上太夫人含了参片后,稍稍有了一点精神,但眼睛仍然没有焦距,只能凭感觉拉了傅颐恒的手,断断续续的说道:“颐儿,娘走了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恨你三哥…娘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你高中,没能看到你娶妻生子…不过,你向来懂事,是个好孩子,娘倒不是很担心…娘去了另一个世界之后,一样会看着你的…娘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不能原谅你三哥…你答应娘,以后都不会恨你三哥,好吗?”

傅颐恒知道太夫人这是在交代遗言了,虽然满心憎恶傅颐恒,亦只得在狠狠剜了后者一眼后,含泪点头道:“娘…我答应您,我都答应您…”

太夫人就无力的点了点头,“好孩子…”又伸手要找傅旭恒,“旭儿,你在哪里?旭儿…”

傅旭恒忙凑了上去,”娘,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声音里满满都是梗咽,泪水也早已流了一脸,他若早知道太夫人会采取这般极端的方式来保全他,他是一定不会将责任推到她身上的!

太夫人就握了傅旭恒的手,用只够他们母子三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旭儿,娘不怪你…娘其实在来之前,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死了,就算你不那么说,娘也会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的…娘真的不怪你,你不要难过,也不要自责…以后,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好好把钊哥儿培养成材,也是一样的…不要再去妄想那些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了,你记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记得要照顾好你弟弟,要帮他选一房贤惠的妻室,将你们兄弟俩的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那样我也能放心了…”声音越说越小,直至彻底没了声息,握着傅颐恒和傅旭恒的 郑仓沼谕蚜肆σ话悖搅说厣先ァ

傅颐恒的心猛地一跳,颤抖着手探了探太夫人的鼻息,然后便忍不住大哭起来:“娘…”

“娘…”傅旭恒也随之大哭起来。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夫人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终于明白了那些往日从未明白过的道理,只可惜,终究已经迟了!

孔琉玥侍立在老太夫人身侧,面上虽看不出什么情绪,心里却早已是千回百转。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老太夫人怕是不会再将傅旭恒逐出族谱,再送官查办了,毕竟方才她已经答应过太夫人,且她心里未必就没有心软,只不过之前把话说得太满,不好出尔反尔罢了,如今现成的借口都送上门了,她怕是不会错过吧?真是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偏在最后一步时功亏一篑,实在可恨!

不过算了,太夫人都因此而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正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就看在太夫人为人母的一片心上,姑且绕过傅旭恒这一次,反正经过方才一役后,傅旭恒也已近乎众叛亲离,老太夫人怕也是对他近乎彻底寒了心,她到要看看,没有母亲和妻子协助,没有老太夫人的疼爱,亦连兄弟之情已彻底失去的他,还要怎么嚣张!

只是,终究还是觉得便宜了他!

孔琉玥想着,忍不住狠狠瞪了正跪在地上大哭的傅旭恒一眼,暗自冷笑道:太夫人虽是自杀的,逼死她的罪魁祸首却是傅旭恒这个做儿子的,亏他还有脸在这里哭,真真应了那个词“鳄鱼的眼泪”!

任由傅旭恒和傅颐恒大哭一场,直至声音渐小,只剩下抽泣之后,老太夫人方缓缓说道:“卢嬷嬷,吩咐二门叩响云板,另外再使人去各亲朋本家报丧去,至于该怎么说,你应该知道吧?”

“是,老太夫人,老奴知道该怎么做!”卢嬷嬷忙满脸严肃的应了,自安排去了。

这里老太夫人方拿眼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傅旭恒身上,淡淡说道“你娘因病去世,你做儿子的,少说也应当为她守灵百日,方能不负她待你这番母子情谊!这样吧,我就暂时再容你百日,待你娘百日之后,再商量族老们将你逐出傅氏一族之事。至于送官依律查办一事,我既已答应了你母亲,这次就先绕过你,若是再有下一次…不对,再有下一次时,你已非我傅氏子孙,别人要打要杀,俱已与我傅氏一族无关,你好自为之吧!”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尤其是孔琉玥。老太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是才答应了太夫人,不会再追究此番之事的吗,怎么出尔反尔 ?不过,老太夫人做出这样的决定,于他们长房是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她自然是乐见其成,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虽不把傅旭恒那些不入流的伎俩放在眼里,隔三差五就要应付一次,也够烦人就是了,现在好了,老太夫人帮她绝了后患了!

对老太夫人这个决定,孔琉玥是乐见其成,于傅旭恒来讲,就等于是晴天霹雳了。他原本以为,太夫人都死了,老太夫人怎么也不可能再追究这件事了,因此伤心归伤心,心里却是不无庆幸的,好险他不用被逐出傅家,不必送官查办,不然他的后半辈子,可就真是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谁曾想老太夫人前脚刚答应了太夫人,待太夫人一死,后脚便反悔了,又说要将他逐出族谱,傅旭恒不由急了,顾不得再为太夫人的死而伤心,忙忙看向老太夫人,可怜兮兮的说道:“祖母,才您不是都答应了我娘,饶过我这一次的吗?我是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为此我连娘都失去了…求您就绕过我这一次吧,我以后真的不会再犯了!”

“娘?”老太夫人闻言,就冷笑起来,“你还记得那是你娘?你出卖她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她是你娘?算了,多的话我也不想再说,就这么定了!”

傅旭恒见老太夫人神色坚定,越发慌了神,跪行几步上前,到了老太夫人膝下,方又可怜兮兮的说道:“祖母,我娘的话才您也是亲耳听到了的,怎么能说我出卖了她呢…”说着见老太夫人眼神一冷,忙改口道,“事情都已过去了,再去议论谁是谁非,也已经没有意义了,祖母,我是真的已经知错了…您也答应了我娘的,这会子我娘她还尸骨未寒,您可不能出尔反尔…”

老太夫人冷冷一笑,“我就是出尔反尔,又怎么样?反正我也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根本不怕你娘的阴灵来找我!”

说着不再看傅旭恒,而是看向众族老道:“不知道我做这个决定,众位叔伯可有异议?”

种族老都摇头道:“并无异议!”

老太夫人就点了点头,又看向孔琉玥道:“太夫人的丧礼,就交由你来办,我会让你二弟妹和卢嬷嬷从旁协理的,你虽年轻,又未经过这样的事,毕竟都是有旧例可循的,只管按旧例来办即可!”

孔琉玥本想说自己年轻,又未经过这样的事情,怕办不好打算推辞的,无奈老太夫人已先堵住了她要说的话,只得屈膝应道:“祖母有命,孙媳自当遵从,只是孙媳毕竟未经过这样的事,到时候少不得要劳烦祖母从旁指点了!”

老太夫人就满意的拍了拍她的手,“这样就对了,这个家早早晚晚都要全部交到你手上的,也是时候该学着点这些事了!”

地上傅旭恒眼见她祖孙二人说得热闹,竟是直接视自己若无物,知道此番自己凶多吉少了,但毕竟还残存着一丝希望,因又哀求老太夫人道:“祖母,要不这样,您先给我一年的期限,看我能不能改好,若是一年之期过了,我仍然不能改好,你再逐我出族谱,到时候我绝对不会再有异议,您看好不好?”

老太夫人居高临下的冷睨了他一眼,“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要不要逐你出族谱之事,而是在通知你!”对傅旭恒,老太夫人是彻底失望了,一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说出卖便出卖,只为保住自己的人,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不将他送官依律查办,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极限,至于其他的,她实在没有办法再做到,之前答应太夫人,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说完就着孔琉玥的手站起身来,向众族老行了个礼,“今日之事,有劳众位叔伯了。老身原该好生款待众位叔伯一番的,但只如今家里正乱作一团,指不定明儿还要请众位叔伯及家人相帮,说不得只能待事后,再好生答谢众位了!”

众族老忙也起身拱手还礼:“老嫂子客气了,都是一家子骨肉亲戚,原是应当的,原是应当的!”

老太夫人便又命傅希恒:“好生送各位长辈回去!”

傅希恒忙应了,恭恭敬敬的请了众位族老出去,自安排人送各人回去了不提。

这里老太夫人方又看向傅颐恒,放缓了语气说道:“老四,你是个好孩子,祖母都看着呢!祖母知道你没了娘伤心,但只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不然你娘泉下有知,也会心疼的!”

傅颐恒彼时虽止了泪,却仍满脸的哀戚之色,抱着太夫人的遗体不肯撒手,还是卢嬷嬷领了几个婆子进来,劝他‘好四爷,总得先把太夫人的衣衾给换上吧?等时候长了,就不好换了!太夫人一生整洁,总不能叫她临到头来,反而失了体面吧?’好说歹说,到底将傅颐恒劝到一边去。

婆子们方给太夫人换起衣衾来。

另一边,老太夫人已命人传了凌总管等执事人来,在吩咐设灵堂之类事了,“…灵堂就设在景泰居,明儿一早便使人请钦太监的人来择日子…但只如今天气大,在家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怕不是不妥,就在家里停灵七日,做七日的道场,另外再在家庙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吧。”

众人忙应了,有条不紊的忙活各自的去了。

老太夫人方支撑不住一般,软软瘫在了榻上,声如蚊蝇的向侍立在一旁的卢嬷嬷道:“人都说活得越老,福气越大,我却恨不得这会子死的是自己,真是累啊…”

卢嬷嬷正要答话,缩在角落里的傅旭恒又凑了上来,“祖母,我真的已经知道错了,求您就收回成命吧…”

老太夫人闻言,看也不看他,只是吩咐卢嬷嬷,“让人带了他们夫妻两个去景泰居守灵,这七日里,除了景泰居,他们哪里也不许去!”想了想,又道:“至于那个李太医,待天一亮,就着人送到王府去,待王爷来了我禀明事由之后,请王爷全权发落!”

176

闻得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惧已在府里服侍了多年的众管事妈妈便都知道府里是有主子过世了,虽不清楚是哪一位主子,但仍忙忙穿衣起来,齐齐聚到了芜香院正房外,等候当家主母的指示。

是以待孔琉玥被珊瑚璎珞等人簇拥着回到芜香院时,一眼望去,座下十一个管事妈妈都到齐了,且都已自觉的换好了素色衣衫。

孔琉玥就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吩咐身侧的初华:“初姐儿,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且回房歇着去罢。”

初华闻言,摇头道:“我留下来协助母亲理事。”顿了一顿,脸上闪过一抹羞赧,“连日来母亲一定累坏了,我虽笨拙,一些小事还是做得来的,请母亲给我这个为您分忧的机会。”扭捏的样子,终于有了几分小女儿在母亲面前时的娇态。

这是不是意味着,初华又已对她卸下了几分心防?孔琉玥的嘴角不自觉浸上了一抹笑容,道:“我倒是真有任务交给你,不过不是这时候。你也知道府里接下来要办丧事,我身为当家主母,要忙的事情不知凡几,虽有你二婶婶协理,到时候只怕也抽不出时间兼顾家里,所以我打算让你帮着管一下我们院里的事,你可愿意?”

本来芜香院的事向来由谢嬷嬷专管、梁妈妈监管,还有石妈妈董妈妈坐镇,便是离了孔琉玥这个主母,也是出不了乱子的,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锻炼初华的好机会。

初华闻得母亲让她管自家院里的事,忙道:“我自然愿意,只是咱们院里能有多少事?母亲再给我派几件差事罢?”母亲那样维护他们姐弟,此番又救了弟弟一命—— 她已知道傅镕不会有事了之事,她当然也要竭尽所能的为母亲分忧,方算是不辜负母亲的那一番维护之情、救命之恩!

孔琉玥笑了起来:“你当咱们院里事就少了?待明儿个你开始管事后,你自然知道了。况我一忙起来,怕是多顾不上你们姐弟三人的,你是姐姐,就要姊代母职,好生照顾好你弟弟妹妹才是。你若是把这两件事都做好,便是真正为我分忧了!”

“可是…”初华还待再说,见母亲正满脸信任和期盼的望着自己,似是交托给了自己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也就觉得自己的确肩负重任起来,因郑重点头道:“母亲放心,我一定管好咱们院中的事,照顾好弟弟妹妹,让母亲没有后顾之忧!”

“这才是好孩子!”孔琉玥摸了摸初华的头,“明儿还有得忙呢,这会子你先回房歇着罢,省得明儿没精神。我将事情吩咐给众管事妈妈们后,便去乐安居将镕哥儿接回来,他这会子怕正睡得香甜呢,你记得照顾好他,还有洁姐儿。”

这一次初华没有异议了,应了一句:“母亲放心罢。母亲也注意休息,别太劳累了。”又曲膝行了个礼,方被她的奶娘丫头们簇拥着回了东厢房。

瞧得初华的背影走远后,孔琉玥方坐到厅堂里,命众管事妈妈按旧例,一个接一个的将整场丧事的操办过程大略预演了一遍。

那些管事妈妈在她手下办差久了,都知道她的规矩,根本务须她吩咐,已在来之前将旧例查得清清楚楚了,因此一遍预演之后,丧事具体是个什么操办流程,孔琉玥心里已有大致的谱了。

孔琉玥于是吩咐众管事妈妈:“立刻将白幡竖起来,着人买白布去,吩咐针线房的连夜赶工,务必要赶在明日上午之前,将主子们的孝服都赶出来,至于其他人的孝服,待天明以后,着人去买。再就是天明以后,只怕就有人上门吊唁了,上门帮忙的本家亲戚怕也该到了,四司六局的人记得茶饭都要管好,杯碗器皿也要收好,香油局的更是马虎不得,灵前上香添油并各处的灯油火烛、门户照管等事,都要注意了…”她说一句,与之对应的管事妈妈便出列应一句,倒也有条不紊。

等到打发走众管事妈妈后,孔琉玥才觉得累得慌,只恨不能立时躺到床上什么都不想的好生大睡一场,奈何她知道这只能是奈望——虽说之前在乐安居时,老太夫人已传了凌总管并众执事人吩咐,但那些大多是外院的事,内院的事,还得靠她这个当家主母来打理。

说不得只能叫人来服侍自己换了身素色衣衫,又打点起精神去了老太夫人处。

屋子里很安静,老太夫人正歪在榻上打盹儿,看起来明显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孔琉玥见了,因小声问侍立在一旁的卢嬷嬷,“怎不请了祖母去屋里睡?虽说如今白日里仍天热,夜间却凉,万一着凉了,可怎么样呢?”

卢嬷嬷也压低了声音道:“正等着大夫人,说是有话问您呢。”

话音刚落,老太夫人已醒了过来,见是孔琉玥来了,因打点精神直起身子来道:“老大媳妇来了,我正等你呢!”

孔琉玥忙屈膝行礼:“不知祖母有何吩咐?”

老太夫人一抬手:“这会子又无一个外人在,自家娘们,务须客气。”命她在榻前的锦杌上坐了,又命丫头给她上了一盏提神醒脑的茶,方状似无意的问道:“镕哥儿什么时候会醒来?他身上的余毒又什么时候能解清?”

孔琉玥被问得怔了一下,方反应过来老太夫人分明早已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想着似她这样活了这么大年纪,饱经世故的人精的确不若常人好糊弄,索性大大方方的答道:“待天明后,镕哥儿就会醒了。至于他身上的余毒,再过七八日就可解清,那解药是老华太医亲自配的,祖母大可放心。”

傅镕毕竟年纪还小,因怕他在面对太医和众人时沉不住气漏了马脚,孔琉玥索性在征得他自己和卢嬷嬷的同意后,先让他吃了一盏安神茶,因此他之前的所谓忽然“晕倒”和之后的“晕迷不醒”,都是因那安神茶发作了。万幸那李太医和傅旭恒求胜心切,竟未瞧出他只是在睡觉,不然方才之事,也未必能进展得那般顺利!

老太夫人闻得那解药竟是老华太医亲自所配,先是惊喜,继而便是愣然:“老华太医不是久不与人诊治,连皇上宣召都不去的吗,他怎肯因镕哥儿而破例?况老华太医这阵子并未来过咱们府上,他是凭的什么给镕哥儿配药?”

孔琉玥笑道:“老华太医的确久不与人诊治,此番他也并未破例。他给镕哥儿配制解药,凭的乃是我写的镕哥儿的症状,再就是那盆真正有毒的盆景。老华太医根本没见到镕哥儿,更别提给他诊治,自然算不得破例!且此番老华太医答应配药,也是看的伏威将军府韩老将军的面子,祖母也知道我向来和韩大小姐交好,与韩少夫人也颇投契,饶是如此,老毕太医还千叮咛万嘱咐此番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呢!”

老太夫人听说,点了点头,随即方后知后觉的想起之前孔琉玥给太夫人治伤之事,因皱眉问道:“我怎么从不知道你会医术之事?”

“实不相瞒祖母,”孔琉玥仍是一派的大大方方,皆因她知道应付老太夫人这样的精明人,最好的法子莫过于九句真话一句假话,若只是一昧的说假话,反倒节外生枚,“不但祖母不知道我会医术之事,亦连侯爷也不知道,所知者不过近身服侍我的几个丫鬟妈妈尔。”

顿了一顿,扯唇苦笑了一下,“我七岁时便先丧父后丧母,之后一直寄居在外祖家,偏外祖又非亲生,个中艰辛,可想而知。正所谓‘技多不压身’,我自然希望自己什么都能学一点,也免得以后活不下去…偏我的奶娘和贴身丫鬟还只当我是千金小姐,觉得我学旁的有失身份且也太过辛苦,我想了想,越性连她们也瞒着,还是嫁给侯爷之后,她们才渐渐知道的。”

一席话,说得老太夫人不自觉点起头来,老人家虽从未寄人篱下过,亲眼见过亲身体会过的世情毕竟多,自然能想来孔琉玥当初的艰辛,对她偷偷学医术傍身之事,便自然而然多了几分理解,“说来此番要不是你会医术,老三…那个畜生的阴谋怕是就得逞了!你不但为咱们永定侯府,亦为咱们傅氏一族立了大功啊!”

孔琉玥谦虚的道:“侥幸而已,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学的那点皮毛真能派上用场,祖母谬赞了,我当不起!”

老太夫人摆了摆手,“你当得起当不起我这番夺奖,我心里有数。”顿了一顿,又微微蹙起了眉头,“对了,此番之事,你是如何想到将计就计的?凭你一个人的能力,又是如何做到将事情安排得那般纹丝不乱,环环相扣,亦连族老们都事先请好的?你总不能一个帮手都没有罢?”说着有意无意看了卢嬷嬷一眼。

卢嬷嬷跟了老太夫人几十年,如何不知道老太夫人这一眼的合义?忙赔笑道:“老太夫人英明,知道大夫人还有帮手。实不相瞒老太夫人,三少爷和老奴,还有凌总管,都是大夫人的帮手。老奴真想坦白从宽的,不想您老人家就先问起了。”

孔琉玥忙也赔笑道:“祖母英明,知道若是没有帮手,我一个人必定不能成事。”

老太夫人神色间看不出喜怒,“那你们就跟我说说,你们是如何想出这个计策,又是如何成事的罢!”

孔琉玥与卢嬷嬷闻言,对视一眼,由卢嬷嬷说道起来:“当日三少爷因吃不下饭,日见消瘦,大夫人心里很着急,于是命老奴等人彻查了所有与三少爷有关的人和物,却均未发现异常。大夫人因明知三少爷中了毒,却不知是如何中的毒,中的又是何毒,该如何化解而着急万分,索性叫了我和三少爷去商议。我想着由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于是决定与大夫人合力找出那凶手,而三少爷心里虽害怕,却在大夫人的鼓励之下,也勇敢的说愿意协助大夫人找出那凶手。之后大夫人和我便分头行动,大夫人负责给三少爷解毒,我则负责找出那真凶,…”

卢嬷嬷接了找出真凶的任务后,回去后便发动自己在府里经营了几十年的所有人脉,满府的打听起近来谁家有异常事来。在高门大宅里生活了几十年的卢嬷嬷比谁都清楚,有时候住往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或是一件不起眼的事,就能牵扯出一大片与之相关的人或是事来!

这样一打听,还真让卢嬷嬷发现了异常。她发现傅镕的奶娘蔡奶娘家近来事情颇多,听说先是失火,后是其小儿子摔断了腿,接着其男人还无故被人挨了一顿,据说是他们家想要买地闹出来的。

卢嬷嬷知道这些后,并没有贸然下结论,而是有意躲在暗处观察了蔡奶娘一日,不出所料发现了她的异常,她总是劝傅镕去书房读书,而那盆盆景,恰恰正是摆在书房的!

心里虽有了结论,卢嬷嬷却没有急着打草惊蛇,而是在商量过孔琉玥之后,悄悄将事情说与了凌总管知道,让凌总管帮忙查查蔡大近来都与谁有往来等事。

兹事体大,凌总管不敢掉以轻心,当天便出动人马,将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并告知了卢嬷嬷。卢嬷嬷方找机会提问了蔡奶娘,并威逼与利诱兼施,策反了她,让她到时候以“装傻充愣”的法子,当众指证傅旭恒的罪行。

“…后面的事,老太夫人您老人家就都知道了,就不必老奴再说了罢?”卢嬷嬷说完,看向老太夫人有些讪讪的说道。毕竟老太夫人才是她的主子,然此番她却背着老太夫人行事,甚至可以说还小小的算计了老太夫人一把,也难怪她会讪讪然。

老太夫人见问,未知可否,也不再看卢嬷嬷,而是转向孔琉玥问道:“你就不怕事后我说你不念骨肉兄弟之情,半点没有宽容之心,硬要将小叔子逼上绝路才罢休?不怕我说你不孝顺,胆大妄为,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我,甚至连我一并算计进去?”

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迫人的威严,以致屋里的气氛都随之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孔琉玥心里一紧,面上却是神色未变,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应道:“卢嬷嬷方才有一句话我很赞成,由来只有千日做贼,断没有千日防贼的。相信祖母心里也很明白,此番之事,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镕哥儿此番之所以能侥幸得以逃脱,不过是因我恰好会医术,发现得早,我又刚好与韩大小姐和韩少夫人交好,所以才能请动老华太医配制解药罢了,设若我不是会一点医术,设若老华太医不肯出手,镕哥儿岂不是就没救了?他还那么小,长辈之间的恩怨与他根本没有一点关系,他何其无辜,凭什么要因此而赔上自己的性命?”

说着,话里已不自觉带出了几分正气和无畏,“侯爷把这个家,把三个孩子交给我,我就要保障他们的健康安危,同时也要保障自己的健康安危,让侯爷在外面打拼时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不管是为了三个孩子,还是为了侯爷,抑或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不能姑息,也做不到姑息那凶手,不然就是在助纣为虐!还请祖母明察!”

孔琉玥说完,便有些不服输的直视起老太夫人的眼晴来。老太夫人要责骂她要惩罚她她都无话可说,也不能反杭,但是,她绝不承认自己做错了!

没想到方才还一脸严肃的老太夫人,却忽然笑了起来,道:“好了,我又没有怪你,不过白问问罢了,你还是先坐下罢!”

说着叹息一声,眼里划过落寞,“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是怕我又像之前几次那样,事到临头又心软,所以才会瞒着我,甚至小小算计了我一把的对不对?不怕告诉你,若是你事先告知了我,我没准儿还真会因事情并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又心软了亦未可知,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有一块已经烂掉了,那也始终是自己的,——只能忍着恶心难受,最终还是无法轻易割舍…”

但随即却是神色一正,“不过这一次,也的确是时候该将这块腐肉给割掉了,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不然明儿连带被腐化的,就不只是咱们永定侯府,甚至还会带累整个傅氏一族了!”

孔琉玥听到这里,方算是彻底私了一口气。

祖孙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孔琉玥便起身请问:“要不要使人去西山给侯爷送个信儿?”虽说憎恶太夫人至极,只要太夫人顶着永定侯府太夫人和傅城恒继母的身份,傅城恒就不得不为她披麻戴孝,不然就是‘不孝’,甚至会引来御史的弹劾;一如她自己虽也憎恶太夫人尤其是傅旭恒,却也不得不为太夫人操办丧事,为她披麻戴孝一样,真是有够郁闷!

“论理是该使人去与老大说一声,让他回来奔丧的,不然…”老太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皱眉道:“可是皇上那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恩准?要不,让王爷进宫为老大求一道夺情的恩旨?”

话音落下,不待孔琉玥答话,又摇头自问自答道:“不妥,毕竟是咱们家的家事,总不能样样都指着王爷为咱们家出头。还是使人去与老大说一声,让他先上奏折,看皇上如何回复后再做定夺!”

孔琉玥应了,适逢听得外间的自鸣钟敲了两下,知道已是凌晨两点,因劝老太夫人道:“时候已经不早了,祖母歇一会儿罢,旁的事自有我和二弟妹打点,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折腾了这么大半晚上,老太夫人早困倦得不行了,方才不过勉力支撑罢了,这会子闻得孔琉玥的话,也就顺势点头道:“那你就多受累一些,等事情了了,我和老大自然谢你!”

孔琉玥忙起身说道:“祖母言重了,原是孙媳的本分。”又说起傅镕,“…是这会子让人抱他回去?还是明儿一早使人来接?明儿只怕有不少人会来吊唁,我的意思,索性这会子抱他回去,省得明儿再麻烦,未知祖母意下如何?”

老太夫人活了七十几载,经过的丧事多了去了,自然知道有多忙乱,因点头道:“也罢,就依你的意思。”

孔琉玥于是命人去内室抱了傅镕出来,辞了老太夫人,将傅镕送回芜香院后,方马不停蹄的又去了景泰居。

方到得景泰居外,就见二夫人被打着灯笼的丫头婆子们簇拥着走了过来,瞧得孔琉玥,忙迎上前屈膝行礼:“大嫂。”

孔琉玥忙还了礼,问道:“二弟妹院里的事可都安排妥了?”老太夫人既委了二夫人协理孔琉玥办理丧事,她料想这阵子都松快不了,因此先回去将自己院里的事做了一番安排。

二夫人道:“已经安排妥了,多谢大嫂关心。”

妯娌二人说着话,被簇拥着走进了景泰居停灵之室。

就见傅旭恒、傅颐恒和三夫人都已换好了全身的孝服,正跪在灵前烧纸。惟一不同的是,傅颐但是一脸的哀戚,傅旭恒是一脸的惶惶,三夫人刚是一脸的无所谓,就好像眼前停的不是她的婆婆,而是旁的陌生人一般。

傅颐恒和三夫人都从头到尾没看傅旭恒一眼,就好像他是隐形人似的。

孔琉玥看在眼里,就忍不住暗自冷笑起来,傅旭恒,看来你很快就会尝到众版亲离是什么滋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