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千金 作者:姚桉桉

所谓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穿成有了后娘的原配嫡女,那是一手不能再烂的烂牌了,不仅要时时警惕打压自己的后娘,还要面对心偏到十万八千里的后爹。但如果穿成了后娘和后爹的亲女儿呢?那一定是前世贿赂了穿越之神!但穿成继室女儿的王檀托着下巴表示:亲娘常常掉链子,原配所出的嫡姐磨刀霍霍时时准备逆袭,继室千金,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宅斗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王檀 ┃ 配角:王楹,王桢等王家一干人等

第1章 生死

王檀以为自己又要死了。

一碗又一碗的汤药灌下来,又苦又涩,便是这样她也想要咽下一些来,她是那样的渴望活着。只是喉咙却像有什么塞着似的,汤药到了嘴里,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一口又一口的,全部又吐了出来。

身体渐渐僵硬,感觉渐渐流逝,她甚至看到了通往阴间的那道白光。

跟上一世临死的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她想她大约又要死一次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还有没有那样的好运气,能重生到另一副身体里。

她上一次死亡是什么时候呢,是六年前。

王家的八小姐娘胎里带有不足,常年缠绵病榻,两岁时因一场风寒而逝,再醒来,娇躯里装着的已是另一个灵魂。一个来自后世,因为心脏病而逝的女子。

王檀不由在心里苦笑一声,这些年她努力锻炼身体,注意饮食,还以为将这具身体调理得强壮了一些。没想到,一场简单的风寒,仍是能夺走了她的性命。

朦朦胧胧之间,她好似看到了她这一世的母亲,王家的三夫人,正抱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檀姐儿,檀姐儿,你将药喝下去,喝下去你就好了…娘的小心肝,你这是要娘的命啊…”

她努力的想要挣开眼睛看清楚她的样子,却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身影。

接着是她这一世父亲的声音:“…檀姐儿,你乖一点,把药喝下去。”接着又是一碗汤药灌下来。

她心里不由的一阵难受。这对将她疼到了骨子里的父母,已成了她这六年来,牵连不断的眷念。

她还记得母亲抱着她,宠溺的喊她“宝贝”“心肝儿”的模样。

也记得父亲握着她的手,一横一竖一撇一捺,认真教她写下“檀”字的样子,而后声音温润的与她道:“檀者,檀木也,木质坚硬。檀姐儿,父亲希望你能像檀木一样坚强的成长。”

而今看来,她到底要辜负了她们的期望。

身边似又有人在焦急的说着:“…这样不行,药灌不下去,得有人用嘴帮她喂下去才行!”

很快便有人道:“我来!”是她的五姐姐王楹的声音。

接着就有人将汤药渡到了她的嘴里,使劲的吹着想让她将汤药咽下去。

汤药流过她的喉咙,被堵着有大半又被吐了出来,但这一次,却有少量冲破了阻碍,慢慢的流进了她的肚子里。然后一口接着一口,许久之后才停了下来。

身边似乎还有人说了几句什么,但她的脑袋已经越加的昏沉,完全再听不到说了什么。

然后,眼前的白光渐渐消失,感觉消逝,接着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房间寂静,半人高的象鼻三足鎏金珐琅香炉正袅袅的吐着安神香,房间的四角处都放了熏笼,将房间烘得暖融融的。外面的光线从白色的窗纱上照射进来,房间里显得比平时都亮了几分。

房间正东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张螺细拔步床,粉色的纱帐垂落倚地,从纱帐看过去,可看到里面正躺着一位*岁的少女。

拔步床的前面,两个穿着桃红色比甲的丫鬟坐在椅子上,手托着下巴,正小鸡啄米般的不断的打着瞌睡。

王檀缓缓的睁开眼睛,然后望着帐顶蜿蜒绵长的紫藤上一朵挨着一朵的紫藤花发呆。过了好一会,她空白的脑袋才慢慢有些回过神来,这似乎是她所居的汀澜院的卧房。

她的脑袋还有些沉沉的,手指动了动,有些不舒服的轻哼了一声。

这轻微的动静,却让外面正在打瞌睡的丫鬟立马跳起来。丫鬟急急忙忙的走到床边,拉开帐子,看到睁开眼睛的王檀,不由惊喜道:“小姐,您终于醒了!”

两个丫鬟将帐子一边一个的挂起来,其中一个丫鬟对另一个丫鬟道:“快去禀告三夫人。”被吩咐的丫鬟便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王檀身体不舒服的动了动,房间里剩下的那个丫鬟连忙将王檀扶了起来。王檀看着她,声音沙哑的开口道:“莲雾?”

丫鬟连忙道:“是,小姐。”

王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莲雾不觉得八小姐话问得奇怪,反而心疼的哭起来:“小姐…”王府里人人都知道,八小姐娘胎里带了不足,小时候常年缠绵病榻,这些年好了些,但身子骨却仍是比别人弱上许多,随便一场风寒都能让她躺上几个月,这一次,更是差点进了阎王殿。

莲雾是从小就伺候八小姐的,亲眼看着八小姐几次徘徊在生死线上,听着她连自己生死都不确定,心里只觉得难受。

王檀看着莲雾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还是活着的,心里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心道,活着可正好啊!

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她也才活了二十几年而已,她是真的没有活够。

莲雾在旁边愤愤不平的道:“都怪七小姐,小姐的身子骨本就病弱,这么冷的天,荷花池里都结了冰渣子了,却将小姐推到了池子里。”

哦,她想起来了,她是因为在荷花池边,八小姐王椒过来要跟她抢一个玉牌,她不给,然后被王椒错手推到荷花池里,然后才生病的。

八小姐王椒是她二伯的嫡女,比她年长一岁。她的母亲原氏是祖母王老夫人嫡亲的侄女,母女二人在王老夫人面前一向很受宠爱。

那玉牌是王老夫人送与她的,她落水那日,不知道王椒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以为那玉牌是王老夫人原本要送给她的,结果却被她抢先夺了去,所以才找她要将玉牌夺回来。

房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多时,她的母亲蒋氏和五姐姐王楹从门口踏了进来。看到醒过来坐在床上的女儿,蒋氏不由惊呼出声:“檀姐儿!”接着就快步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抱着她哭道:“檀姐儿,我的小心肝,你终于醒了!”哭了好一会才放开她,又有些关心则乱的问道:“你头还疼不疼?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你这次可把娘吓死了,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娘就陪你一起去了,省得你来挖我的心肝…对了,你昏迷了好几天,肚子一定饿了,我让厨房给你做点粥。”说着就吩咐丫鬟去厨房传话。

王檀想要弯弯嘴笑笑一笑让蒋氏安心,却因为病中虚弱,弯出来的角度怎么都显得憔悴。她声音沙哑的道:“娘,我好很多了。”

蒋氏又抽泣起来,大骂道:“都怪二房的那丫头,母女两个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害得我女儿受这样的苦。要是你出了事,就是拼了命,看我不让她们偿命。”说着拿帕子擦了一下眼泪,接着帕子一甩,继续道:“那一房的倒是会做人,一出事就急哄哄的跑到你祖母那里去认错。你祖母也是,心都偏到十万八千里了,将你害成这样,结果却只打了七丫头五十手板心,再将她禁足就算罚过了。七丫头是她的亲孙女,难道你就不是了。”

一直站在蒋氏旁边的王楹听到母亲絮絮叨叨的将这些事说给妹妹听,怕妹妹听了心有不平反而打扰了养病,不由道:“母亲,妹妹养好病要紧,说这些做什么。”

蒋氏道:“我就是心里不服气,七丫头做下这样的事,怎么样也要将她送到庄子上才算数。她们就是欺我娘家远,若是在京城,她们怎么敢这样对你。”说着又握起女儿的手,继续道:“你放心,娘一定替你讨回公道,娘回去就给你外祖父写信,娘就不信,有你外祖父撑腰,她们还敢这样欺负你。”

蒋氏出自京城威北侯府,王檀的外祖父威北侯掌管着御林军,是本朝天子靖晖帝身边的近臣。蒋氏是威北侯夫妇的独女,从小就被看作掌上明珠,金娇玉贵般的养大。以威北侯夫妇对蒋氏的宠爱,若知道女儿受了委屈,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蒋氏又关心了女儿几句,等厨房送了粥来之后,又亲手喂了女儿吃了半碗粥,这才离开了女儿的房间,然后回去准备给娘家写信。与蒋氏一起来的王楹却没有一起回去,留了下来陪妹妹。

王楹坐到床边,握住妹妹削瘦的小手,关切道:“身体可好些了?你这次可把父亲和母亲吓坏了。”

王楹是王三老爷的妾室刘姨娘所出,但因为自小被记在蒋氏名下,被蒋氏抱在身边教养,姐妹两人的感情向来很好,反胜似同胞的姐妹。

王檀展开一个虚弱的笑容,道:“姐姐以前常说我有仙人保佑,几次进鬼门关而不入,凡事能逢凶化吉。这次也是虚惊一场,姐姐不用为我担心。”

王楹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弯了弯嘴角道:“是,你向来是吉人自有天相。”

接着见妹妹脸色苍白憔悴,更有倦怠之色,又道:“你躺着好好休息一会,我在这里陪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王檀为了让家人安心,强撑着坐了那么久,体力确实有些不支,闻言并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便躺了下来。王楹帮妹妹掖了掖被子,又放下帐子,然后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第2章 枪使

二夫人原氏跪在王老夫人的面前,一边拿帕子擦着眼泪一边哭道:“…娘,这次七丫头真不是有意的,七丫头虽被我宠得有些骄纵,做事有些争强好胜,但若说故意害八丫头,她是万万不敢的。她翻过年也不过十岁,又从小被我娇生惯养的,若被送到庄子上去,哪里还能活得了。她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就看在她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饶过她这一回吧!”

王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手里转着的念珠突然停住,睁开眼睛将手里的念珠甩到原氏的脸上,怒瞪着她道:“你还有脸说,好好的姑娘家,瞧瞧被你教成了什么模样,就为了块玉,将自己的妹妹推到荷花池里去,她怎么狠得下去手。我当初怎么会将你这个搅家精聘进门来,上不能相夫下不能教子,没得让你败坏了我王氏一族的门风。”

原氏的心里一顿,她是王老夫人嫡亲的侄女,王老夫人没有女儿,做姑娘时有几年,她甚至是跟在王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后面做了婆媳,王老夫人几乎拿她当半个女儿待,她在婆婆跟前的脸面自来比其他两个妯娌大。做儿媳妇二十年,她还是第一次被婆婆这么数落过。

原氏心知婆婆这次只怕是真的被气着了。好在她自来了解这个婆婆兼姑妈的性情,晓得怎样挑起她的怜悯之心,于是拿了帕子捂着嘴,嘤嘤的哭起来:“是,都怪我。我自生了源哥儿之后伤了身子,过了十年才又得了这么一位姑娘。偏偏七丫头命不好,托生在我的肚子里,老爷宁愿去疼那小妇生的也不愿多瞧七丫头一眼。我怜她不得老爷看重,平日对她多有娇宠,往常她犯了错,她若哭上一哭,我便也不舍得再罚她,却不想宠出她这样骄纵的性子来。女不教母之过,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我这就去给三弟妹和八丫头赔罪,今后我日日到八丫头床前伺候,直到她好起来。若三弟妹还不解气,就让我这个做母亲的代七丫头去庄子上…”

到底是自己跟前当半个女儿养大的儿媳妇,又是嫡亲的侄女,心里到底是疼的。她当年为了提携娘家,将她聘给了最不成器的次子,她当年又是被自己儿子气得难产伤了身子才十年再无所出,这些年来心中对她始终存了一二分的愧疚,此刻再生她的气,却也不由怜惜起来。

王老夫人不由的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几分,道:“好了,别哭了,先起来吧。”

原氏立刻停止了抽泣声,然后撑着地站起来,站到王老夫人旁边。

“老三家的…”王老夫人说出这个称呼,语气不由的顿了顿,眉头不由自主的轻蹙了起来。对于这个将自己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当年为了她颓废得差点连功名都不要,进门之后又时不时顶撞她,动不动就请娘家人撑腰的三儿媳,王老夫人自来都是不喜欢的。奈何自己那个精明的三儿子,偏偏在她身上却晕了头,为了她连天理法度都不顾了,当初的秦氏…王老夫人心里再次轻叹口气,到底是儿大不由娘。王老夫人继续道:“老三家的向来是个护犊又不饶人的性子,便是我的话,她也未必会多听。我只替你在老三面前说几句话,余下的,你自求多福吧。”

原氏激动道:“谢谢姑妈,姑妈的话,三弟自然会听的。他若不听,那不成忤逆了吗…”接受到王老夫人传过来的警告的眼神,最后一句说的声音慢慢轻了下去。

王老夫人本不想再搭理她,但到底又关心起七丫头的伤势,又问道:“七丫头手上的伤如何了?”她那日为了堵三房的嘴,先一步将七丫头罚了,虽只打了五十手板心,但未免让人觉得她太过偏袒七丫头,那五十手板心却是实实在在没有一点水分的。现在又是冬天,一个板心打下去,平日一分现在都要疼上三分。

“哪里还有好的,两个手掌心,连带着十个手指头,全都肿得不成样子。昨天夜里疼得,连觉都睡不好,一整晚都哭着喊疼。”说起女儿的伤,原氏不由心疼起来,语气中不由还带了些埋怨,觉得王老夫人下手太过重了。便是要做给三房看,那也不用让人用十二分的力气来打。

王老夫人瞥了她一眼道:“活该!”

原氏的嘴动了动,到底不敢再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原氏偷偷瞄了王老夫人一眼,见她脸上余怒已消,便又开口道:“说起来我们七丫头也是心思太过单纯被人利用了,娘的那块玉牌七丫头早就看中了,本想找个机会求娘赏了她的。后面却见到那玉牌挂在了八丫头身上,又误听了她四姐姐的话,以为八丫头是故意要跟她作对夺走她所喜之物的,所以才会上前与八丫头争执的…”

“你胡说什么!”王老夫人怒着打断她道:“她自己不顾姐妹之谊,现在还学会推脱责任了,你是打量着我真不敢重罚你们是不是!”

原氏连忙又跪下来,认错道:“儿媳知错了,儿媳再不敢乱说了。”

###

原氏从王老夫人的禧华堂里出来,在门口正好遇到来给原氏请安的大夫人裴氏。原氏用手扶了扶鬓发,然后笑着上前去给她行礼道:“大嫂!”

裴氏看着原氏,笑里隐含意味的道:“二弟妹来得可真早!不过二弟妹服侍娘向来最尽心,日日早晚请安,哪一次都是来得最早去得最晚的。”

原氏有些不自在的笑了一下,道:“我是闲人一个,又不像大嫂要忙着打理家事主持中馈,自然有时间能多来陪娘说话。”

裴氏对原氏的话不以为意,又道:“对了,听说七丫头的手伤得不轻,昨晚疼得哭了一宿,连我院子的丫头都听到了。娘也是的,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教训一下也就是了,怎的下手这样重。等回去,我让人包些伤药给七丫头送去,七丫头可要快点好起来才好。”

原氏看着裴氏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暗恨,面上却不显,笑道:“那我就替七丫头多谢大嫂了。我院里还有事,就不多与大嫂闲聊了。”

“二弟妹好走。”

裴氏看着慢慢走远的原氏,神色不明。她身后的丫鬟桑红开口道:“也不知道二夫人这么早来老夫人院里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找老太太求情呗。我那娘家势大的三弟妹昨日可喊着要将七丫头送到庄子上去呢。”裴氏“哼”了一声,又道:“瞧着吧,老太太向来偏心眼,这次说送庄子,怕又是不了了之。”

虽然不满老太太偏袒二房,但这次七丫头被罚,能让原氏得个教训,裴氏在心里仍是暗爽。

她早就不满二房,这些年来,原氏母女在老太太面前讨巧卖乖,不知道从老太太这里顺了多少好东西去,这也就算了,她也不是什么眼皮浅显之辈。但原氏仗着老太太的宠爱,时不时的在老太太面前给她上眼药水,管家时给她下绊子,更妄想中馈之事,如何不让她暗恨。这些年若不是她强势,管家上又有些手段,中馈之事早不知道落到谁手上去了。最让她恨的,还是当年她连生两个娘胎,她在老太太面前吹耳边风,让老太太给她施压断了通房的断子汤,结果让她这一房庶长子先出生。

等着瞧吧,兄弟三人,老大老二都不是读书入仕的料,只有老三是靖晖十年的状元,仕途不可限量。老三又是最护短的性子,便是这次老太太能护住她,以后也有得她好受的。

裴氏心里想着,转头慢慢步入正房。

而另一边,原氏心情不爽的回了自己的院子,看到二老爷的一个通房绿萝站在墙根下,正乐呵呵的跟另一个丫鬟说笑,原氏只觉得得刺眼,连绿萝脸上的笑容也被她看成了幸灾乐祸。

绿萝与那丫鬟发现原氏进来,连忙过来屈膝行礼。原氏狠狠的道瞪了绿萝一眼,然后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绿萝只觉得得莫名其妙,不由回想着自己是否有哪里得罪了二夫人。

原氏脚步匆匆的进了女儿所居的厢房,掀了帘子进来便看到,椒姐儿正抬着手让她的丫鬟铃兰上药,绿色的药膏抹在她又红又肿的手指上,椒姐儿一边哭着呼疼一边大骂铃兰道:“让你轻点,你想疼死我是不是!”

铃兰见原氏进来,连忙屈膝行礼,原氏接过她手中的药膏,对她挥了挥手。铃兰行礼下去,原氏走到椒姐儿旁边,用手指沾了药膏轻轻的抹到女儿的手上。

椒姐儿看着原氏,一边哭一边道:“娘,你去求祖母了没有,我不要去庄子上。”

原氏气道:“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说着又重重的在女儿的额头上按了一下,怒气不争的道:“我精明一世,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女儿。你便是要东西,哪有像你那样上去硬抢的,你祖母向来最疼你,你上去撒个娇卖个乖,她什么东西不给你。”

椒姐儿反驳道:“这不怨我,是四姐姐…”

“四什么四,你脑袋长草了。她们继母继女在斗法,拿你当枪使了你知不知道。四丫头说什么你就信了,还急哄哄的去找八丫头算账了,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听话过。早让你行事之前先过过脑袋,别让人一挑拨就上当,没脑子的丫头,活该!”

椒姐儿一边哭一边委屈的大声道:“娘,你还是不是我娘…”

原氏道:“我倒是希望我不是你娘呢!”

椒姐儿更大声的哭起来。原氏到底心疼女儿,不忍的道:“放心吧,儿子听娘的话天经地义,有你祖母帮着说情,你三叔也不敢将你送到庄子上去。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呆在屋里,等养好手上的伤,你给你祖母绣些小东西,等事情淡了,我找个机会送到你祖母面前去,再求她将你的禁足解了。”

“那我要在屋里关多久?”

“总要过一两个月。”

椒姐儿有些不乐意的道:“那你要早些去求祖母。”

原氏有些没好气的道:“知道了!”

第3章 王桢

王清出了母亲所居的禧华堂,驻足看了看天色,然后转身从穿堂一路行到了小女儿的院子。

王清进来时,王檀正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坐在床上,床中央支了一张小矮桌,桌上放了各色的琉璃珠子,而桌子的另一边,围坐着王檀的两个丫鬟莲雾和香橼。

莲雾俯下身子,眯着一只眼睛对准前面的一颗蓝色珠子,伸手用力一弹,便将前面的一颗紫色珠子弹了出去。香橼激动的拍起手来,道:“打中了,打中了,莲雾姐姐好厉害。”

王檀身边四个贴身的丫鬟,莲雾,香橼,文竹和芜菁,跟王檀一样都是*岁的年纪,莲雾稍大一些,今年十岁,是这些丫鬟里面的领头羊。蒋氏让这些小丫鬟来伺候王檀,原本就是让她们身兼丫鬟和玩伴两职的意思。但*岁的小孩子,平常玩的都是什么呢?弹珠,跳格子,玩骨牌…

王檀无语望天:真的好幼稚啊…

没有小电,没有贴吧,没有,也不能逛街看电影的日子,真的好无聊!

王檀前世虽然身体也不好,三天两头经常住医院,但前世有小电啊!小电在手,万事不愁!更何况前世的哥哥还会经常买些腐书给她打发时间,她就是在医院躺上一个月,也不会觉得无聊。

玩弹珠虽然幼稚了些,但总好过每日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的日子。

王檀和莲雾香橼并没有发现王清进来,直到王清轻咳了一声出言提醒,莲雾和香橼才急急忙忙的下床穿鞋过来给王清行礼。

莲雾和香橼低着头都有些害怕,丫鬟坐到主子的床上去,其实是不合规矩的行为,只是八小姐待下人宽和并不大计较这些,八小姐又喜丫鬟陪着玩,无外人的时候,汀澜院里的丫鬟便偶尔会有一些出格。只是三老爷却是个重规矩的。

王清像是并没有发觉刚才于规矩不合之处,直接走到女儿的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小女儿的额头,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王檀的亲爹王三老爷是靖晖十一年的状元,如今因为父丧在老家金陵守孝。王三老爷是个长相不错的中年大叔(其实也才刚刚三十出头,看起来也很年轻啊,按现代的标准实在称不上中年),用一个词来描述他给人的感觉,那就是“温润如玉”。此时穿着一身白色的直缀,俊朗的面容很是可亲。

王檀紧了紧身上的被子,然后用力的点点头,道:“每天吃了喝,喝了睡,多少珍贵药材补下去,将爹爹和娘的库房都掏空了,若是再不好点,那简直是天理难容了!”

王清眯着眼睛笑起来:“你这丫头,‘天理难容’这个词哪里是这样用的。”

王清是文人,还是读书做文章都顶尖的文人,免不了就带着文人“字眼里挑刺”的毛病。比如说,王檀觉得“天理难容”这个词用在这里很是形象生动,偏偏王三老爷就觉得她用错了地方。

王清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又开口道:“库房掏空了怕什么,只要你能好起来,将家底掏空了爹娘都愿意。”

王檀道:“其实我这病就是娇养出来的,假如你们能让我多出去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保准比吃什么人参灵芝都好的快。”

王清敲了敲女儿的小脑袋,道:“怎么,又想出去玩了?这可不行,上次让你出去散步,结果散到荷花池里去了。这次怎么也要在床上养上几个月才能出去。”

王檀嘟了嘟嘴,郁郁不乐的转过头去。

其实她真的就是身体有些弱,没什么大病。动不动就躺床上将养的,反而只会将身体折腾得越来越弱不禁风。之前若不是他们拦着,说不定她早锻炼成一副强壮的身骨了。

王清看着小女儿不高兴的样子,不由的在心里叹口气。当初妻子生完次子不足半年,身子还没养好就又怀了这个小女儿,加上怀相不好,怀孕六月时又被猫冲撞摔了一跤,连大夫都说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全靠妻子强撑着,每日保胎药不断才将这个孩子留了下来。不足十月,早产生下一个女娃,却瘦弱得连哭都哭不响。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妻子虽日日精心的养着,却仍是三天两头的生病。

做父母的没有给女儿带来一副健康的身体,这些年来他对这个小女儿总存了几分愧疚。又因为时常生病惹人怜惜,这么多儿女中,他总是最偏疼她几分。

王清又道:“你乖乖的听话,等病养好了,翻过年元宵的时候,我带你去灵谷寺看花灯。”

王檀立刻转过头来,眼睛亮闪闪的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王清又陪女儿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出了汀澜院。

等出了院子,他却不曾回正院,反而转身去了他在内院的书房。他的小厮青铜正在整理书房,他挥挥手示意他过来,然后道:“你让人去将四小姐请过来。”

等青铜出去后,他自己则走到书桌前,铺了宣纸在写大字。

绿翊院里。

四小姐王桢拿着针线筐在做缝一件袍子,纤细的手指在青色的绸布上穿针走线,表情专注而认真。

坐在她下首小矮凳上的,是王清的一个妾室月姨娘,此时同样在拿着一个针线框子,拿着针在纳鞋底。

王桢将针插在布料上,接着抬起头轻轻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月姨娘见了,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问道:“四小姐可是累了?可要先喝杯水?”

月姨娘不提还不觉得,她一说王桢也有些觉得渴了,于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