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也有这样无助的时刻,我也会…这样帮你。”

“真的?”

温琪看他眼底的波动,笑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你那样冷情冷心见死不救。”

浴池的水还在放,满了,溢了一地,浴室温度攀高,暖融一片,心却越来越寒。

“出去,我洗完澡就出发。”水汽中温琪看不清他的脸,隐隐觉得自己伤到他了,可比起他对她做的,言语上的一点伤害算什么。

温琪从浴池起来抓了手边的干浴巾裹紧出去,水渍将地毯晕湿了一大片,她无暇多想脱了湿衣服径直去衣帽间。

褚寂远已经从他的衣帽间出来穿戴整齐。

“走吧。”他的目光一丝也没在她身上停留。

温琪跟着他身后上车,司机直接送他们去机场,一路上褚寂远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闭目养神。温琪几次想跟他说话,没有开口,这会儿有些后悔刚才那样跟他说话,毕竟现她是有求于他。

一直到上了飞机,美丽的空姐殷勤叫了温琪一声,“褚太太有什么需要?”

褚寂远才终于开口,“给她杯温牛奶。”

“好的褚先生,稍等。”空姐端着牛奶过来,又殷勤喊了声音褚太太。温琪没作声,外人当她是默认,虽然褚寂远还是没有跟她说话,却感觉得他心情似乎是好了。他替她盖好被子手伸到她脑后拉过靠在自己肩上。

温琪安下心,一晚没睡这会儿昏昏欲睡,闭上眼睛就真的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感觉身子一阵悬空,睁开眼睛她已经在褚寂远怀里,他们已经下机。

“我…”她要下去,动动手脚才发现腿麻得厉害。

“别动。”虽然感觉他没在生气了,他还是不跟她说话,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抱她上车。

车没有往金壁辉煌酒店去而是往郊外开。

“我们要去哪儿?”温琪问他。

他又在闭目养神没应她,看样子昨晚是真的很累。温琪也不开口了,他既然肯带她来就一定会遵守诺言吧。

山脚木屋别墅,屋顶未经修饰墙面全由木头构成,宽大落地窗最大化的呈现窗外美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开放式的设计使得木屋更加宽敞明亮艺术品一般。温琪入内才发现所有家具都是带滑轮的,可以随意组成主人喜爱的样子。放眼是一脉绵延青山。

“这里…”面对如此景致,温琪难得的兴奋,转头望他。褚寂远却已经进去房间,当着她的面关上门,睡觉。

温琪知道这些天因为二叔温世昌的事两人冲突不小,本来他这样不理她是她所求,最好就此厌了她,可现在不行,她还要请到那位名医替光彦治腿。

又不是第一次向他妥协,没什么丢脸的,她那点可怜的尊严早不知丢到哪里了。

褚寂远一直睡到夜幕降临,温琪也不打扰他,他也不是真生她的气,确实累得紧。温世昌这只老狐狸也不是那么好料理的,再加上一个不能碰的温光彦,真真棘手。

他打开房间的门,客厅没有开灯,落地窗外月光正满照进来自有一派浪漫情趣。只有厨房有烛光闪耀,他抬脚过去,餐桌上有一碗鸡蛋面,面条坨了合包蛋也没卖相可言,温家二小姐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最爱的时候她都没为他下过厨,不是她不愿意,是他舍不得。现在,为了另一个男人,她做到这种程度,褚寂远真不知是该高还还是该悲哀。

温琪回头,“你起来了。”她关了水龙头拿布包住手,出来,“冰箱里只找到面条和鸡蛋,你将就吃吃看,现在这儿也没法打电话叫外卖。”

褚寂远目光落在她手上,一把拉起,“手怎么了?”

“没什么,烫了下。”温琪如实说。

他拆开她手上的布烫红了一大块,“再过十分钟就会有人送晚餐过来,以后别做了。”

温琪眼中闪过失落,不是作假,“那这些,倒了吧,肯定没有专人送来的好吃。”

褚寂远却到餐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吃面,一整碗面他全都吃完,面色无异看不出是好是坏。

温琪就静静等他吃完,不等她开口问,褚寂远放下筷子,“明天带你去找陈教授。”

温琪张嘴想问什么,最后只回了声,“嗯。”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有专人送晚餐过来还带了支烫伤药来,应该是褚寂远交待所以来晚了。

褚寂远的手机响了,他也不急着接,拿了药膏,“过来。”

温琪也不忤他意思,过去伸出手。

褚寂远细心替她抹药膏,他的手机就一直在响,直到擦完他才说,“吃饭吧,我接个电话。”拿了手机进房间。

温琪看着一桌子精致菜肴没有食欲,窝在沙发上看窗外夜色,褚寂远的这个电话接了很久不知是什么事,她觉得有些意兴阑珊,随便选了间房,洗澡躺上床。黑暗中看着天花板,越来越看不透他,之前他对温世昌的态度那样尖锐,突然要为温光彦请名医,还亲自带她来,想不通。或许,这也是他协迫她留下的一个筹码吧。他们之间似乎除了算计她想不出别的,真可悲。

房间门突然开了,她知道是谁在这陌生环境中还是吓了一惊。

褚寂远朝她走过来,床铺塌陷,他已经上床,身上的衣服换了有清爽的味道,他洗过澡了。

温琪往边上挪了挪,“明天还要早起…”

褚寂远突然翻身压下她,月光中他的眼睛很亮,注视她,“如果今天我不是给温光彦请医生而是对他不利,你会怎么做?”他突然一句话让温琪心惊肉跳。

“我不想回答假设性的问题。我想,也不会有这种‘如果’,不是吗?”温琪还了点试探。

褚寂远笑,“温光彦喜欢你,一直默默爱着你。”

温琪瞪大眼睛,“你疯了,我,他…怎么可能。”

褚寂远俯身唇到她耳边,“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我讨厌你关心他,更讨厌他对你的觊觎之心。”

“褚寂远!”温琪真的恼了,这太荒唐。

“唔…”褚寂远在她颈窝咬下,用疼痛告诉她,他的嫉妒,嫉妒她这样维护对她心存不良的温光彦。

“痛。”温琪手脚被压住动弹不了,也躲不开。

褚寂远松了口,开始吻她,很粗暴,粗暴得令温琪害怕。

“不…”拒绝的话褚寂远根本就不给机会她说出口。

温琪瞪大眼睛,他眼里有疯狂的颜色,她也知道他的脾气,她这样根本讨不到好,可这一刻心里就是不舒服,刚才他的话也激怒她了。

她感觉到疼,可嘴被堵着喊不出声。

身上一凉,嘴已经得到自由,某处被咬着吻着啃着,她颤抖着,指甲掐进他肌理…

早上睡来,温琪背对着他不知是睡着还是醒了,目光上移他就看到她肩上的青紫痕迹知道自己昨晚失控了,伸手想揽过她刚触到她肌肤,她蓦的就从床上起来直奔浴室,嘭的关上门。褚寂远都没反应过来,嘴角扯扯,几分苦涩。

电话进来,程音打来的。

“喂。”

“褚总您现在方便说话吗?”程音似乎是遇到困难。

褚寂远套上睡袍去楼下露台,“什么事?”

“我们在收购温世昌收藏公司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褚寂远眉心微皱,“什么意外?”

“温世昌找不到你,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他说…”程音欲言又止。

“说什么?”褚寂远耐心有限。

“他说,你再不住手会让你…后悔。”

褚寂远冷笑一声,“是吗?告诉他,我等着。”他既然选择走这一步就料到后果,温世昌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老狐狸,只有让他一无所有他才会老实。

“可是…”程音还是很担心,他这样瞒着温琪只会让两人的关系愈加恶劣。

第二十八章

“照我说的做,挂了。”褚寂远挂了电话回房,温琪已经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臂上脖子上都有痕迹不裹紧点怎么出门。

“可以带我去见陈医生了吗?”温琪问他,压抑着内心的急切,目光平静如水。

褚寂远走近她,抬手,她偏过头。褚寂远将她耳边散下的头发拢到耳后,“如果…”

温琪耐心等着他的话。他却只说了句,“我拿件外套就走。”绕过她进去房间。

温琪松一口气,如果什么?

她没有问,他也不说。要他怎么说呢,如果我让温世昌一无所有,温光彦无家可归你会怎么样?要这样跟她说吗?

车上,褚寂远自嘲扯唇笑一笑。这笑让温琪觉得诡异,“我们现在是去见陈医生吗?”再确认一遍。

“我答应你的事哪一件没有做到?”褚寂远看着她眼睛。

“谢谢。”温琪这句是真心的,不管他对温家做过什么。这一刻,她谢谢他,谢谢他愿意帮光彦。

褚寂远没理她,脸看向车窗外。

淡淡青草香带了一点腥味钻进鼻子,放眼望星罗棋布的稻田上蒸发着蜃气,如梦似幻。

温琪真的很想再问他一句,真的是带她去见陈医生吗?褚寂远手支着下巴已经闭目养神。温琪暗暗叹一口气,没作声。

约摸半个小时,车停下,司机抱歉道:“两位不好意思,这小镇不许车进,二位要自己走进去才行。”

褚寂远付了钱,温琪下车。青石板路蜿蜒,湿漉漉的,古朴静谧,让人不忍踩上去打破这宁静。

“一直想带你来这,一直没有时间。终于来了…喜欢吗?”褚寂远像是变了一个人,卸下了重担般的轻松惬意。温琪觉得她越来越不了解他,为什么一个人会有这么多面。

“陈医生住这里?”她问。

褚寂远眼里闪过落寞,“走吧。”

温琪跟在他后面,趿趿趿…整个巷子只有脚步声回荡。坐在石门口摘菜编绳的老人盯着两个陌生人,窃窃私语,“这小两口真俏皮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呢。”

褚寂远停了一步等温琪与他并肩,牵住她的手。温琪微微挣扎了一下,没有反抗。他两手牵手穿过小巷在一处天井房前停下。黑色木门,门上贴的门神有些发色。

褚寂远敲了两声门,“来了。”洪亮的声音听得出主人性格爽朗。

门吱呀一声打开,头发花白的老人,眉毛像雪松的针叶,穿一身白色盘扣棉衫颇有儒学大家的味道。

“是阿远啊。”老人一见衬寂远就笑眯了眼。

“陈叔。”褚寂远恭敬喊了声。

“快进来。”老人忙将两人往屋里让。目光很自然落到温琪身上,“这就是你一直跟我说的姑娘吧,真好,一看就是好孩子。”

褚寂远笑不语,“这是陈叔,权威骨科专家。”

温琪终于反应过来,“陈医生,您好。”

老人摆手,“什么权威专家,稳居很久了。”

温琪心里着急,张口就来,“陈医生,我有一个哥哥,他的腿…”

“温琪。”褚寂远拉她进屋,手上用了重力,她吃痛闭了嘴。

老人当小两口是耍花枪,笑着引他们进去。

温琪一抬头就看见客厅正中间挂的那副水墨山水画,睁大眼睛定在原地,那画…

老人见她一直盯着那画,“你也喜欢董老的画?不过可惜,这幅是临摹的。”

“临摹?!”温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是啊。真迹本来是在阿远爸爸那儿,那是褚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所以阿远的爸爸视若珍宝。有一次搬家被人偷了就再也寻不到了,唉,阿远爸爸临终前都是带着遗憾走的。”

温琪脸上表情变成惊愕,“是褚家…一代一代传下来,这画是褚家的,不可能,怎么可能!”

老人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我活这么大把年纪还能骗你不成。”

“可是,这画,这画明明是…”明明是温家的,明明是她爸爸的,褚寂远为了这副画不惜弄得温家家破人亡。怎么会变成是褚家的,这太不可思议,太颠倒是非黑白了。

她握紧拳盯着褚寂远,“你带我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你带我来这儿到底要干什么?!”

“你想要陈叔出山替温光彦诊治就闭嘴。”褚寂远说话时还是笑模样却让人心里发寒。

“阿远,怎么能对姑娘这么粗鲁。来来来,别站着了,你们坐会儿我去院子里摘点新鲜瓜果,今晚就在这住下,阿远可好久没来看我了。”老人很高兴,像自己的孩子回家了一样。

陈叔刚走,温琪一把抓住褚寂远,“为什么,那副画,怎么会成你父亲的,怎么会成褚家的。”

褚寂远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从我嘴里说出的话,你会相信吗?”

温琪不知如何回答。

“我和温世昌你信谁?”

她同样无法回答。

褚寂远苦笑,“连温世昌都比我可信,你要我说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温世昌并不是像他表面那样弱小无害,跟他相处你要多一个心眼。”

“他是我的亲人。”温琪不相信流着同样血的亲人会害她。

“这世上只有我是你的亲人。”很用力的一句话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让她想从他脸上寻找些什么线索都不成。

温琪一直盯着他背影,脑中一片兵荒马乱,信息太多太零乱她不知道该要如何整理出头绪,不知该相信谁的话。

热情好客的乡邻纷纷过来串门,“老陈你家来的什么贵客呀?”一时间小小的院里站满了人。

陈叔从黄瓜藤后探出头,脸上都笑出折子,“是我侄子侄媳回来看我。”

“呀,侄媳真漂亮,比电视上的明星还漂亮。”

陈叔带着褚寂远从园子里出来,手里捧着新鲜黄瓜西红柿。

“那还用说。”陈叔的表情很是得意。

“侄子也是帅小伙,真真是金童玉女的一对啊。”乡邻都是朴实善良的人。

温琪还楞楞站在原地,她是跟着褚寂远来请医生的,什么时候变成家庭团圆会了。

褚寂远将手里的新鲜蔬菜塞到温琪手里,他接过陈叔手上的东西,“陈叔你陪大伙聊聊天,我和温琪去准备吃的。”

“那怎么行,人家姑娘第一次来…”陈叔不答应。

“没事,你们坐。”褚寂远拉着温琪进屋。身后又是一阵赞赏,当然都是赞赏温琪贤惠识大体。

“褚寂远你到底想干什么!”温琪将手里的蔬菜全都扔下,“我跟你来是相信你真的会替光彦请专家,不是跟你来演戏。”

褚寂远看她的眼睛凛冽如九月寒霜,“你现在眼里心里都只有温光彦是吗?”

温琪心尖微颤,努力压抑着情绪,“只要你把医生请回去,你要我怎么陪你演戏都行。”

褚寂远怒极一笑,“好,很好。”他逼近她,她后退几步抵到墙壁,“你越急,越担心他,我就越要把你留在这里,留在我的世界。”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温琪盯着他,胸口起伏说不出话来。

“把地上蔬菜捡起来洗干净。你想要早点回去见温光彦就好好配合我演戏!”褚寂远退开距离转身开火。

温琪眼眶涨得厉害,蹲下身子一个一个捡起地上蔬菜,眼睛忍不住一眨,泪就掉下一颗。委屈吗?她哪有委屈的资格。

万家灯火,坐在天井的院里抬头看星空,繁星闪耀。

褚寂远和陈叔对面而坐把盏言欢,温琪小媳似的坐在一旁添酒,心思却一点儿也不在这里。

“日子定了吗?”陈叔突然问温琪。

“什么?”温琪没反应过来。

“还没定,我忙。”褚寂远接过温琪手里的酒,眼角的有凌厉的弧度,给陈叔斟满。

温琪终于从游离状态集中精神听两人谈话。

陈叔感概叹一口气,“再忙也不能让人家姑娘这样等着。哪个女孩不是父母的心肝宝贝,养了这么大就这样给你了,你可不能亏待了人姑娘。”

褚寂远喝一口酒,很烈,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陈叔看向温琪,“温小姐。”

“是。”温琪勉强扯出微笑,“您喊我温琪就好,不用这么客气。”

陈叔点点头,“阿远他是真的太忙了,你不要怪他。在你父母面前多替他说点好话,多担待。他母亲走得早,从小就是与父亲相依为命。后来父亲也走了,阿远那时才刚十八岁。觊觎家产的叔父,虎视眈眈的竞争对手,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一手撑起家族走到今天,个中酸苦只有自己明白。”老人喝一口酒,许是酒太烈,红了眼眶。

“陈叔。”褚寂远拍拍老人肩膀。

他摆摆手,“提起你爸爸我心中有愧,董老那幅画是我弄丢的,让你爸爸带着遗憾走。”

“那幅画,我找回来了。”褚寂远说得有一丝迟疑。目光落在温琪身上,她心中一紧,唇已经抿紧隐忍。

陈叔表情激动起来,捏紧酒杯,“找回来了?从哪里找回来的?当初到底是什么人设计骗走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