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捏着门把手,一手轻轻地搭在心口上,有点喘不过气来。

程祁东已经将车速放到很慢很慢了,看到乔郁晚的模样,他索性直接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他不过是想要寻一次刺激,却忽略了她。

程祁东对乔郁晚终究没有那么地了解,没有清楚地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没有清楚地知道她的作息是什么,没有清楚地知道她喜欢的演员是谁,更加没有清楚地知道,乔郁晚的心理阴影是什么…

如果说陆一浓是乔郁晚的心里抗拒和排斥的那一面阴影的话,那陆承泽就是乔郁晚一辈子都不愿意想起来的噩梦。

郁晚喘着气,觉得眼前好像一黑,全部都在重复播放着当年出车祸时候的情形…这种情形越是重复,她就越是陷入泥沼当中无法自拔。

程祁东从车内的储物盒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了瓶盖递到了郁晚面前。

“抱歉。”他很难得承认自己的错误,从小到大就不喜欢也不稀罕承认自己做错了事情,他天生骄傲,也不需要是迎逢别人。但是对于乔郁晚,他却像个认错的小孩。

的确是他做错了。

郁晚现在没有心思跟程祁东说俏皮话了,只是接过水拼命喝了几口,等气息稍微顺一点儿了才开口:“没事…”

“明明有事就别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程祁东的口气里面带着一点点不悦,他是觉得乔郁晚太喜欢逞强,她好像时时刻刻都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也根本不记得她是程太太。

她喜欢撒娇,但是撒的娇都是装出来的,每一次逞的强才是真的。

在不该撒娇的时候撒娇,不该逞强的时候逞强,这就是乔郁晚的风格。

郁晚的眼眶隐隐有些泛红但是却僵着一张脸没有掉眼泪:“你开得太快了,我有点儿晕车,差点都吐了。”

郁晚不想跟程祁东说自己是因为陆承泽当年的车祸所以才这样,她刚才出现的幻觉太过真实太过可怕,她不想让程祁东觉得她懦弱。

“你很不会撒谎。”程祁东拧了眉心,附身过去伸出长臂轻轻抱住了郁晚娇小的身体,郁晚的后背僵了一下,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但是还是安分地呆在他怀里不动。

程祁东的掌心温热宽厚,伸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她的后脑,想让她稍微安定一下。

“我忘记了陆承泽的事情。”程祁东带着一点点歉意的口吻让郁晚吃惊之余又有点受宠若惊。

她心底咯噔了一下,原本因为噩梦加快了的心跳变得愈发快了,她觉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程祁东竟然记得陆承泽的事情?她微微抿了下唇,张了张嘴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还以为他早就忘记了她这种小事了…

她故作强态地扯了扯嘴角:“没事的,你待会儿不要开这么快就行了。”

郁晚才不会在程祁东面前表现地自己多害怕,要不然显得她太矫情了,只有娇气的女人才那样。

程祁东没有说话,好像含着很深的愧疚。

郁晚仍旧惨白着脸色:“没想到你还是喜欢跑车,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性子只喜欢那种商务车。”

“我也是年轻人。”程祁东后面三个字,说地强调。

他松开了郁晚,心底有点恼,这个女人为什么永远都觉得他好像比她大很多岁的样子?

他还不足三十,二十九的年纪,却硬生生被这个女人说地好像他年近四十一样。

郁晚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哦,你也是年轻人…我差点儿给忘了,你每天穿着西装,我都以为你三十好几了。”

郁晚不过跟他开玩笑,想要稍微缓和一下气氛,实际上她现在仍旧是心有余悸的,只是她想要刻意将那件事情掩饰过去,不想让程祁东看见她心底的阴影。

程祁东的眸色略微沉了沉:“三十好几?我该夸你的记性,还是该夸你的眼力?”

郁晚又喝了几口水才稍微安定了一点:“多夸夸我,据研究统计,婚后丈夫多夸妻子,有利于夫妻生活更加和谐。”

“夫妻生活?”程祁东加重了这几个字,郁晚闻言就知道这个家伙心底在想什么了,她淡淡扯了扯嘴角。

“对啊,你昨晚刚夸我身材好了,你不记得了吗?以后多说说这样的话,我爱听。”

“…”程祁东见她已经能够说荤话了,知道她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于是又重新发动了车子。

这一次他的速度明显放慢了很多:“要不要回家?”

“不是说去滨海剧院吗?”

“你不舒服的话就回家去休息。”

“那你呢?”郁晚立刻紧张了起来,想着他是不是要扔下她自己去看沈依杭了。

“陪你。”

郁晚想了想之后还是开口:“去滨海剧院吧,沈小姐费尽心思给我送了票,总不能够让她白期待一场。”

第二百二十二章 毕竟有乔郁晚这样一个爱吃味儿的太太在身边。

第二百二十二章 毕竟有乔郁晚这样一个爱吃味儿的太太在身边。

滨海剧院。

郁晚和程祁东因为在路上停留了一段时间,到剧院的时候演出差不多快开始了,他们相当于是踩着点来的。

程祁东捏着她的手走进了剧院,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温锦的时候,郁晚微微皱了眉。

“你妈在那边等你呢。”

“那是你婆婆。”程祁东的口气像是在谆谆引导郁晚一般,郁晚听了之后嗤之以鼻。

“她叫我乔小姐,也没有把我当成她儿媳妇。”郁晚是睚眦必报的人,温锦威胁她,她当然也不会对温锦好。

程祁东没有多说,捏着郁晚的手走到了第一排。

“妈。”

温锦听到程祁东的声音,原本脸上是挂着笑意的,但是当她一抬头,对视上郁晚的眼睛的时候,温锦脸上的笑意立刻敛了一些。

“乔小姐也来了?可是这边只有两个座位。”温锦的口气依旧温柔,透露着无奈的味道。

郁晚一听扬了扬眉:“没事,沈小姐跟我了两张票,在中间的位置,我跟祁东去那边看就好了。又不是没有见过沈小姐,坐那边前面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好看的大明星。”

郁晚的嘴是真的毒,她非要说点话呛到温锦才高兴。

温锦闻言看向了程祁东:“祁东,心心演出你不坐在第一排吗?”

温锦这句话是在跟程祁东说,但是却像是在提醒乔郁晚,郁晚当然听得懂,心底冷嗤,温锦还真是会抓住机会威胁她。

“郁晚想要坐中间。”程祁东在人前还是会这样叫郁晚的,但是这一声“郁晚”却是没有含着什么情绪,没有那一晚在车外的时候,他含着万千情绪叫的那一声郁晚有感情…

那一声郁晚,堪堪让她的心都软了…

郁晚将自己的手从程祁东手中抽了出来,挽住了程祁东有力的手臂,身体微微侧向了程祁东。

“况且前排也没有位置了,伯母你难道想要把你的位置腾出来给我坐吗?”

温锦知道郁晚能说会道,自知说不过她,淡淡开口:“你们坐这里吧,我去后排。”

郁晚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双腿交叠坐在那儿准备听戏。

温锦知道郁晚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深深看了一眼乔郁晚之后,对程祁东开口:“心心自从上次失声之后嗓子一直都不舒服,这应该是在B市的最后一场了。待会结束之后,你跟我去后台给她点鼓励,之后她估计要去做喉部治疗,你有好的医生的话,可以介绍给她。”

“恩。”程祁东没有拒绝,他感觉到了身旁郁晚两道凛冽的目光已经直勾勾地看向他了,几乎是想要将他看穿了。

乔郁晚的小心思全部都写在了脸上,恨不得用眼神传递自己的愤怒给程祁东。

“推荐医生可以,后台就不去了。郁晚还没有吃东西,她饿了。”

程祁东这句话总算是让郁晚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她深吸了一口气,心地想着程祁东还是听明白她的意思的。

推荐医生不过是朋友之间的客套和帮忙,而去后台则是太过亲密了,程祁东在拿捏事情尺度的方面也是非常注意的。

毕竟有乔郁晚这样爱吃味儿的太太在身边。

温锦深吸了一口气,郁晚瞧着她的眼神,应该也是没有想到程祁东会这么护着她吧?

温锦真的是太自信了,从小到大跟儿子的关系都不怎么亲密,忽然想要跟儿子亲近起来,她当自己儿子傻?

她离开之后,郁晚立刻看向了程祁东。

程祁东单手习惯性地扣住了西装身前的两颗扣子,淡定地坐在了郁晚身旁。

“你是不是很想去后台看沈依杭卸妆换衣服的?”

“我还不至于这么龌龊。”程祁东拧开一旁赠送的矿泉水瓶,酣畅地喝了一口。

郁晚撇了撇嘴:“你妈很想给你和沈依杭制造机会,你看出来了吗?”

“我拒绝了她,你看出来了吗?”程祁东的反问让郁晚有点儿无法反驳。

他刚才的确是直接拒绝了温锦,而且也没有给温锦很好的脸色看。还摆正了乔郁晚的正宫地位。

她没有再说话,其实她对京剧是真的不了解,虽然说还谈不上完全不感兴趣,但是因为涉猎未深,很容易昏睡过去。

她心底寻思着待会儿找个什么借口让程祁东带她先走,她肚子很饿,想要去吃点儿东西。

她低头寻思的时候,身旁有人落座,她下意识地别过头去看了一眼,发现是山山的奶奶…

还真是巧。

山山的奶奶对郁晚并不熟悉,知道有郁晚这么一个人,但是名字却对不上脸。

小时候郁晚还是挺少去山山家的,两人要么是约在外面玩儿,要么是约在图书馆看书。

但是郁晚却是经常看到山山奶奶的照片,山山跟她奶奶还是很亲近的,经常会给她奶奶拍些照片,或者是带着奶奶自拍发在朋友圈儿里。

郁晚悄咪咪地拿出手机上了微信,发了一个表情给山山。

“我跟程祁东在滨海剧场,身旁坐了你奶奶…我们坐在第一排,你奶奶还真是沈依杭的资深‘迷妹’啊。”

郁晚思真的不知道沈依杭有这么大的魅力吗?让山山的奶奶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来听戏,场场不落。

山山那边很快就回复了:“啊?我奶奶过去了?她这几天因为心脏不好在住院呢。”

“…”郁晚皱眉,“那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吧…她应该会随身带着药。”

“你说沈依杭不会真是你爸的私生女吧?怎么你奶奶这么在乎她?”

程祁东瞥了一眼身旁拿着手机打字的女人,沉声开口:“跟谁在聊天?”

“楼邺城。”郁晚脱口而出,非常机警。

第二百二十三章 如果程祁东爱上她,她就可以将这张底牌扔掉。

第二百二十三章 如果程祁东爱上她,她就可以将这张底牌扔掉。

郁晚知道怎么样才能够掐中程祁东的死穴,楼邺城就是他的死穴…

男人吃起醋来,是远远比女人还要厉害的。

郁晚还故意将手机往自己那边拢了拢,不让程祁东瞧见上面的内容,她就是为了看看澄清吃醋急眼的样子,好像这样才能够在程祁东这边找到一点存在感似的。

起码,他吃醋了她才知道他是在乎她的。他不知道她表白的时候他保持沉默,对她来说有多难过,无论过多少天都抹不掉这份难过。

“你跟他私下里还联系?”程祁东深沉的眸子略微眯了一下,带着一点点威胁的味道。

郁晚扬眉,拿起一旁的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一口,将手机随手放进了包里,故意制造手机里面有点什么的假象…

“对啊,小时候的朋友嘛,就同你跟季二哥一样。”郁晚模仿着沈依杭称呼季邵,反正她觉得在沈依杭演出这样的环境下,她是提不起什么好兴致,心情都是阴阴沉沉的。所以即使刚才在温锦那边扳回了一局,她仍旧是觉得压抑,可能是因为这里有沈依杭的缘故吧,她总觉得危机四伏…

“我同季邵?你还真是看得起楼邺城。”程祁东压低了声音,显示了他的不悦。

程祁东同季邵是什么关系?是从小到大可以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关系,乔郁晚竟然将她跟楼邺城跟他们比较,她跟楼邺城从小到大穿同一件裤子长大了?

“小时候没有人跟我好的,除了山山跟我哥偶尔会关心我一下,在我整个童年回忆里面,就只有楼邺城对我好。”郁晚故意说地夸张和严重一点。虽然楼邺城当年的确是真的对她挺好,很照顾她......

郁晚瞧见程祁东的面色已经愈发地深沉隐晦了。他紧抿着薄唇不说话,滨海剧院这个时候已经关掉了大部分的灯光,程祁东的面部轮廓被笼罩在了阴影当中,愈发深邃。

“以前我跟我爸去楼家,楼邺城见我瘦瘦小小的,就会给我买好吃的吃,而且知道我要去的话,提前一天就会准备好吃的给我。我不会做的功课他也会教我,教起来可厉害了。”郁晚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哦对了,以前楼封问楼邺城长大以后要娶什么样的太太,楼邺城说像我这样的。”

后半句话,是郁晚胡诌的。

实际上当年楼封的确是问过楼邺城这样的问题,但是当年年纪也还不大的楼邺城只是笑了一下说:“像晚晚一样乖的。”

像晚晚一样的,和像晚晚一样乖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但是郁晚为了来刺激程祁东,所以就捏造事实。谁让他现在坐在这里听旧爱的巡演呢?

虽然是她心甘情愿来的,心底也是不痛快的。

程祁东的面色愈发地沉陷了下去,周身冷凛的气场愈发地厚重了一些,让郁晚都忍不住觉得有点儿胆寒…不过偶尔她的单子还是很大的,说完之后就静静坐在那里准备看戏了。

舞台的灯光基本上都已经灭掉了,幕布慢慢拉开,沈依杭身穿一件藕粉色袍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娉婷袅袅地从后台上来,甫一开嗓,现场就已经是掌声不断了。

即使郁晚是京剧的行外人,但是也知道沈依杭的嗓子很好,是行外人听了都觉得好的那种好…

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沈依杭的眸子里面仿佛蓄着江南的万千柔情,单是看人一样就让人觉得骨头都苏了,难怪程祁东当年会喜欢她…

郁晚这么想着,思绪早就已经从台上的沈依杭转移到了身旁的程祁东身上来了。

她别过头去看了一眼程祁东,看到他专注地看着台上,看到这样专注的眼神的时候她心底那团气就瞬间起来了,一下子堵到了嗓子眼。

她用高跟鞋踢了一下程祁东:“你看得这么认真,不知道地还以为程先生很懂京剧呢。”

不敢打扰身旁其他人,郁晚压低了声音开口。

她一双美眸盯着程祁东的眼睛,眼里带着很浓很浓的不悦。

程祁东别过头来看向郁晚,眼神寡淡:“欣赏。”

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好像是在故意气郁晚一样,郁晚觉得,程祁东肯定是在“报复”她!

因为她刚才提了楼邺城,所以他就这么专注地看沈依杭…

郁晚气地牙痒痒,瞪着身旁的男人:“你怎么不欣赏欣赏我?我觉得我比你的旧爱好看啊。”

郁晚对自己的脸倒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只是她一直相信相由心生,像沈依杭这样心地里面黑暗的女人,表现到脸上,就算脸好看,也削减了几分魅力了。

程祁东别过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女人娇小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醋意和不悦了。

他不过是逗逗她,她就炸毛了。

“那你怎么从来不跟我发消息?我觉得我比你的小哥哥,更加好。”

这句话落,郁晚真的是差点将一口老血吐出来…

她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很想直接反驳:你还给你的旧爱投资了不下四场的巡演,但是这句话还是被她憋了回去,想了想还是算了,说出口的话她连最后一张底牌都没有了。

这场婚姻本就如履薄冰了,她占据下风,她得紧紧捏着底牌。日后哪怕是分开,也是好聚好散。

但是如果程祁东爱上她了,那就不一样了。她就可以直接将这张底牌扔掉。

所以,还是不要现在说才好。

“那我以后多给你发发短信,好不好?”

郁晚知道程祁东等的就是这句话,但是他却是故作镇定地别过头去,郁晚想着他心底不知道有多美。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这么多年的教育提醒她:要有素质,有素质!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这么多年的教育提醒她:要有素质,有素质!

演出持续了两个小时,已经算是挑战了郁晚的极限了。

倒不是她不喜欢京剧艺术,而是站在台上唱戏的人是沈依杭,这对于郁晚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而且沈依杭唱戏的时候那一双如水的眸子好像一直都似有若无地飘到程祁东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心理作用,她反正是注意到了。

演出结束,后排的人都散地差不多了,温锦走上前来:“祁东,跟妈去一下后台吧。”

温锦还是不死心,非要程祁东一起去后台看沈依杭。

郁晚也不着急拉着程祁东走,她想要看看程祁东的反应,看看程祁东会不会动摇。

程祁东伸手捏住了郁晚娇小的手掌,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需要我送您回去,还是您自己回?”

温锦在程祁东这边又吃了一个闭门羹,面色僵了僵,正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一阵脂粉味从不远处飘了过来,是非常浓郁和古老的脂粉味儿,在这个滨海剧院,有这么浓古老脂粉味儿的,除了沈依杭还有谁?

沈依杭一身行头还没有卸下,仍旧是台上的模样,靠近的时候让郁晚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啊切…”这一次她真不是在演戏,无辜地看了一眼程祁东。

程祁东也看了她一眼,看到女人眼底的无辜的时候弯了弯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