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夜没有回答他，她低垂着头，在心中暗暗嘲讽自己。
这就是在蔺烛雪眼中的她，不过是个自私自以为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女人……这本不是她，本不该是她……若不是蔺烛雪说出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个样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跌坐在地，忍不住笑了两声，那声音却连自己都不堪入耳。
自前一日从莫期的手底下逃生之后，她便开始喜怒无常起来，半年多的苦难与委屈都结束了，可是她心中落空，却无法言说。她时喜时悲，纵然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还想要什么。蔺烛雪说莫期应是死定了，那么她今后又该如何是好？之前她不敢想，现在她想了起来，却又不愿继续想下去。
都变了，就回不去了。
“桑夜。”这时候，桑夜听到蔺烛雪的声音传来。
桑夜抬眸，只见蔺烛雪蹲下了身来，探手要找寻她的所在，夜里熹微的月光下桑夜甚至能够看得到他发丝被一根根照亮，他看不见她，但摸索着却仍是又一次握住了她的手。蔺烛雪的手很暖，桑夜被他握着，神色也凝住了。她听见蔺烛雪道：“跟我回不归楼。”
他没问她为何先是笑了现在又哭了，也不管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听了那么多次，这还是桑夜第一次觉得，不归楼的名字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不是不知归处，也不是不愿归去，不归楼的名字，乃是源于本心的不可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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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应付后面的追兵，蔺烛雪和桑夜赶路回到临城所花的时间比之之前上靳城用的时间还要短，两人方一到临城，蔺烛雪便让桑夜带着他到了一处客栈当中。桑夜还记得那处客栈，那正是当初百里念带她进不归楼之前，请她住下的那一处。
两人刚一进入客栈，便迎门遇上了站在客栈大堂中的百里念。
眼见桑夜与蔺烛雪自门外走来，百里念面上一喜，连忙上前道：“楼主，桑姑娘，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蔺烛雪与桑夜被百里念领着到了客栈的一处房间当中，蔺烛雪这才问道：“不归楼当中如何了？”
知道蔺烛雪最想问的是什么，百里念连忙道：“楼主放心，蔺迟月已经离开了，似乎是收到了飞鸽传书有要事在身，就在三天前赶路往靳城去了。”
听到百里念这样说，蔺烛雪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接着道：“靳城的追兵一直跟着我和桑夜，恐怕我们得快些回楼中。”
“楼主尽管放心，这些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百里念连连点头，蔺烛雪抿唇应了一声，三人这才出了客栈，往不归楼而去。
仍是熟悉的那一条路，桑夜扶着蔺烛雪往前方走去，心中感触万千。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回到不归楼，会像是回到家一般。
“那个……楼主，桑姑娘。”百里念走着，突然咳了一声唤了二人的名字。
蔺烛雪淡淡道：“有事？”
百里念紧紧盯着桑夜那扶着蔺烛雪的手，小声道：“我怎么觉得这一趟出去回来，你们似乎……有点不对劲？”
桑夜一愣，想要松开自己扣着蔺烛雪的手，但动了动却仍是没有放下，只轻轻埋下了头。
蔺烛雪倒是神色不变，只道：“聂红棠的事情解决了？”
“楼主你这算不算戳人痛处。”百里念立即将脸苦了下来，他叹了一声道：“红棠自回到不归楼之后，一直到昨天都还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将罪魁祸首带回来了，你不妨让她帮你说说话？”蔺烛雪指了身旁的桑夜。
桑夜停步，朝百里念歉然道：“对不起，在靳城若不是我将事情都告诉了聂姑娘，之后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百里念好似第一次看到桑夜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道歉，一时之间有些不大习惯，他挠头摆手道：“桑姑娘不必如此，说到底隐瞒东方灵的生死本就是我的不是，怎么能怪姑娘呢，不过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不妨那个……”他没好意思说出来，桑夜却十分了然，她点头道：“我一定尽力说服聂姑娘。”
“那便多谢桑夜姑娘了！”百里念笑了笑，三人这时候也终于到了不归楼的大门之外。蔺烛雪不方便，百里念便兀自到了旁边的石柱上开启机关，过了一会儿，不归楼外面的那石门终于缓缓移开，将内里的楼阁露了出来。
许久未曾来到这里，再看那楼阁，桑夜不禁笑了笑。
楼阁的大门被人打开，卿蓝穿着一身古怪的袍子走出来，见了桑夜三人，当即惊喜的招手道：“蔺大哥！桑夜姑娘！百里大哥！”
再回不归楼，好似一切都一样，但又都不一样了。
38、境迁（一）
“阿夜！”卿蓝猛然自门外冲进来,脸上还带着一层笑意，但见得桑夜房中的情景之后，却忍不住愣了片刻。“你在做什么？”
桑夜抬眸看了卿蓝一眼，手中一子落下,对面前坐着的疯老头道：“该你了，邱先生。”她与邱先生说完话，才又对卿蓝道：“下棋。”
“跟邱先生？”卿蓝仍是有些没有料到，他干脆走近了站在桑夜和邱先生的面前，低头看那棋盘,一看之下却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们……”
“邱先生是棋道高手，我不过是斗胆向他讨教罢了。”桑夜这样说着的时候,邱先生已经思量片刻,又落下了一子，而不过这一子，便叫桑夜皱了眉。
“阿夜，你输了。”卿蓝盯着棋盘，喃喃道。
桑夜轻笑一声，点头道：“的确是输了，邱先生棋艺高超，桑夜心服口服。”
坐在桑夜面前的邱先生挠了挠头，嘿嘿笑两声之后竟忽的冲出了房间，跃上房梁几个起落之后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只留下房中的桑夜与卿蓝互望一眼。
卿蓝忍不住道：“邱先生当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桑夜道：“也只有下棋的时候邱先生才会安静下来。”
“说不准邱先生以前就喜欢下棋，所以现在即使神志不清了也还是喜欢下棋。”卿蓝这般玩笑着说了一句，见桑夜也笑了笑，便道：“阿夜你这次回来好像与从前有些不同。”
桑夜笑意顿减，却没说话，卿蓝见状以为自己惹桑夜不快了，便摆手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感觉你比从前心情好了许多，这是个好事……”
“你先前来找我，是不是有话要说？”桑夜截断了他的话道。
卿蓝点了点头，指了门外道：“哦对，我本来找你是想让你看看外面的……”
“外面？”桑夜不解。
卿蓝点了点头，又开始兴奋了起来：“快跟我来！”他说完这一句话，当即便拉着桑夜往外走去，两人趴在屋子外面的栏杆上便看到了楼下大堂当中相对而坐的两个人。
那坐着的两个人是百里念和聂红棠，他们两人正小声的说着什么，桑夜和卿蓝虽听不真切，却仍是能够看出聂红棠的脸色比之前些日子要好了许多。
半个月之前桑夜与蔺烛雪回到不归楼当中，之后蔺烛雪便自己将自己关在了屋中，同从前一样没事绝不出来，而聂红棠的事情则交给了桑夜去游说。桑夜也算是没有辜负百里念的期待，没过多久就说得聂红棠稍微松了口，同意与百里念说话，再后来百里念与聂红棠之间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聂红棠一人在屋中哭了一场之后，竟然就渐渐好了起来，同百里念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说到底，这也让桑夜松了一口气，若是因为她的一念之差害得聂红棠与百里念之间无可挽回的话，她也不知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看着楼下的两个人，桑夜笑了笑，拉着卿蓝回身进了屋子。
“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好了。”桑夜道。
卿蓝点了点头，高兴地道：“百里大哥守了这么多年，也终于算是有结果了。”
“这么多年？”桑夜发觉了卿蓝话中的意思，“他与聂姑娘并非是两年前认识的？”
“不是，百里大哥曾经同我说过，他与聂姑娘很早就认识了，不过他一直都知道聂姑娘，聂姑娘却从来未曾注意到他。”卿蓝托腮道，“百里大哥说他当初第一次见到聂姑娘乃是七年前，那时候聂姑娘还是个妃子，后来他和聂姑娘都经历了许多，他看着聂姑娘所喜欢的人一个一个死在她的面前，却无法帮忙，一直到后来东方灵遇难，他才终于忍不住出手。”
说起来，百里念喜欢聂红棠的时间，应当比聂红棠自己所以为的要长得多。
桑夜想到这里，也只能在心中暗叹。她转而对卿蓝道：“蔺公子他……这几日仍是将自己关在屋中？”
“是啊，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回到不归楼开始蔺大哥就不肯出来了，每日只让百里大哥将饭菜端进屋子里，我真担心他这样会闷出病来。”提到蔺烛雪，卿蓝也是一副不理解的样子，他朝桑夜道，“阿夜，你们这趟去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蔺大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桑夜无言。
若说不顺心的话，其实还当真是如此，自离开临城，他们一路上似乎就没有顺心过，不过一直到回到不归楼的时候蔺烛雪都还是好好的，为什么偏偏回到楼里面就开始闷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了？
桑夜不明所以，只得道：“我去看看。”
“现在？”卿蓝问道。
桑夜点头，径自离开了房间，下楼到了后院蔺烛雪的屋前。
蔺烛雪的屋子里面很安静，若不是听说他每天让百里念将饭菜端进屋子里面，她当真以为蔺烛雪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出了不归楼。在门外站了片刻，桑夜敲响了蔺烛雪的房门。
门内什么声音都没有，桑夜又敲了敲，这才终于听见蔺烛雪的声音传出：“何人？”
“蔺公子，是我。”桑夜道。
屋内又是一阵静默，没过多久，却见房门倏然打开，蔺烛雪站在门后，神色如常，只是脸色比之回来之前的那几日要苍白了些。桑夜见他神色，不禁问道：“蔺公子不舒服？”
“我没事，你若是来问这个的，那么你可以走了。”蔺烛雪回身自己坐回了屋中椅上，仿佛桑夜的到来对他并没有产生丝毫影响。
然而桑夜却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来。
桑夜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蔺烛雪的手腕。蔺烛雪蹙眉，微微挣了一下却没能挣开，桑夜盯着他的手道：“你的手怎么了？”一个月前蔺烛雪为了救桑夜曾经受过一次刀伤，不过那伤口现在也已经好了，但是此刻蔺烛雪的掌中却是零零落落又多了许多深深浅浅的伤口，叫桑夜看了也不禁皱起了眉。
“伤药在哪里？”桑夜随口问了一句，这才又想起来自己曾经给蔺烛雪上过药，她循着记忆从房中摸到了药想要替蔺烛雪包扎，蔺烛雪也没有再有动作，只顺从的任桑夜将他的伤口给上了药。
桑夜一边上药一边道：“这些伤口是怎么弄的？”
蔺烛雪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道：“跟邱先生过了个招，又出去摆弄了一下不归楼的阵法，便被划伤了。”
“阵法？”桑夜一怔。
蔺烛雪和邱先生过招，出去摆弄阵法，这些她都不知道，如此看来，蔺烛雪应该是有意隐瞒才对，而他这隐瞒显然不会是针对他一个人。迟疑片刻，桑夜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么？”
39、境迁（二）
“可以。”让人没有预料到的是,蔺烛雪竟然当真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桑夜没能想到他会这么快答应，当即也怔了片刻才道：“跟邱先生有关？”
“不错。”蔺烛雪点头道，“前些日子我们在京城的时候我就打听到了一些事情，说是已经有人知晓了邱肃还活在这世上，他们那时候就在寻找邱肃的行踪,暂时还没有将事情想到不归楼的头上。”
这是桑夜第一次听到邱先生的全名,她迟疑着问道：“邱肃？”
蔺烛雪问道：“如何？”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只是却不知是在何处听到的。
蔺烛雪听桑夜的说法,接着便道：“我猜想你或许是从方城的口中听说的吧？”
蔺烛雪的话一出口,桑夜立即想了起来。他说得不错，“邱肃”这个名字桑夜的确是从方城的口中听说的,当初方城在尚书府中作客,与桑尚书闲谈当中便曾经说起过这个名字，那时候他究竟说了什么桑夜也记不甚清楚了，她只是记得那时候方城告诉桑尚书说，若是有可能的话，绝对不要与那人为敌。
那人虽无权无势，但却拥有着号令四方的能力。
桑夜不解，但也没有多问，一直到今日听到了蔺烛雪再说起这个名字。
“那……你的意思是，求先生就是邱肃？”桑夜讶然问道。
蔺烛雪点头：“你不知道？”
“不知道，从没有人告诉过我邱先生的名字。”而整个楼里几乎又都已先生来称呼他，所以桑夜从来不曾问过邱先生的真名，也从未想过他为何会留在不归楼当中。但她却一直忽略了，为什么众人都会对他以先生相称，即使是身为前太子的宋晏也不例外。
每一个人都对邱先生十分尊敬，这或许并不只是因为他是不归楼当中年纪最大的人，还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叫人值得尊敬的人。
桑夜见蔺烛雪神色凝重，当即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若是那些人查到了邱先生就在不归楼，那么会如何？”
蔺烛雪道：“后果很简单，邱先生的弟子们会来找他。”
“那……”桑夜蹙眉，“你说过，不归楼外面的阵法能够抵挡千军万马。”
“但是这世上却有人仅凭一人之力就能够抵挡住千军万马。”蔺烛雪毫不迟疑道。
桑夜一怔：“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
蔺烛雪点头：“当然是有的，邱先生就是这样的人，而他的弟子们虽不如他，但至少也得了他五六成的真传，他们加起来，难保不能够误打误撞将不归楼的阵法给破了。”
若是阵法破了，不归楼也算是彻底垮了。而一直住在不归楼当中的众人，又将何去何从？
桑夜拧着眉，又问道：“邱先生的弟子们要来找邱先生，是为了什么？你又打算如何应付？”
“邱先生的弟子们自然是想见邱先生一面，但是你得知道，邱先生就是被他的那些弟子们给逼疯的，所以若是让他们见到了邱先生，后果不堪设想。”蔺烛雪轻轻碰了自己刚刚被伤药包扎好的手，沉吟道：“我去将不归楼的阵法完善了一番，若是那些人真的来了，运气好或许他们找不到破阵的办法，而若是运气不好……”
“如何？”桑夜问道。
蔺烛雪摊手道：“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收拾行李了，或许过不了几日我们就得离开不归楼这个是非之地了。”
桑夜不知蔺烛雪最后这句话是说笑还是认真，她紧紧盯着蔺烛雪，良久才道：“我如今已无处可去了。”
“正好我也是，离了不归楼我还真不知能够去哪里。”蔺烛雪自嘲般笑笑。
桑夜认真道：“所以不归楼绝不能倒。”
“你想帮我？”蔺烛雪听出了桑夜话中的意思。
桑夜道：“我能做什么？”
蔺烛雪笑意稍减，像是在心中权衡了片刻，这才道：“好，那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我知道你最近同邱先生走得很近，所以我要你看着邱先生，千万不要让他知道外面的人正在找他，也不要让他听到任何关于他几个弟子的事情，他本就已经神志不清，我不想让他再受刺激。”蔺烛雪道。
桑夜答应了下来，却道：“你很担心邱先生。”
蔺烛雪道：“邱先生当初待我恩重如山，我没什么能够替他做的，便只能让他在不归楼里面住得舒心了。”他说完这句，却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回身对桑夜道：“之前交给你的几件事情，你没有一件事办妥了的，这一次该不会也无法做到吧？”
桑夜心中觉有些歉然，她摇头苦笑道：“蔺公子还请放心，我还不至于连邱先生也算计。”莫期的仇已经报了，她如今只盼能够在不归楼当中好好生活，别的事情她不想再一错再错了。
听桑夜这般说话，蔺烛雪托腮道：“你这次回来变了不少。”
这句话不是没有人同桑夜说过，只是桑叶都只是一笑而过，这一次听蔺烛雪将这话说出来，桑夜却又觉得有些不同了。她看着蔺烛雪，想了想才道：“蔺公子，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不当说。”蔺烛雪没有给桑夜说话的余地。
然而桑夜既然说出来了，就没有想要将话给收回去，她接着道：“蔺公子若真有心结，不妨将一切说出来，我看得出百里念和卿蓝都很关心你，百里念还曾经让我将宝藏给带走，便是为了让不归楼无法再存在下去，让你彻底离开不归楼，如此一来，你才能够真正释怀心结。只是我看得出来，即使当初离开不归楼去了靳城，你也并未当真放下心结。”
“我不知你究竟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但百里念他……”
“你很闲？”蔺烛雪开口打断她的话。
桑夜话语一顿，摇头：“并不……”
蔺烛雪好笑却又好气的道：“你什么时候和百里念一个鼻孔出气了？”
“不是……”桑夜还没说完，蔺烛雪又道：“你现在就去找邱先生吧，若我没有猜错，他那几名弟子应该也快找到不归楼了，这几日你们要小心。”
“好，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么？”桑夜问道。
“百里念知道，其他人我还未曾告诉。”蔺烛雪道。
40、境迁（三）
接下来的几天里面,桑夜每日都会去找邱先生下棋，邱先生神志不清,只有在下棋的时候才算是能够勉强安静下来,桑夜与他下着棋,偶尔会小声的同他说话,他几乎都不会回答，如此一来，桑夜也算是找到一个可以倾吐心事的人了，她会将每日里楼中发生的事情告诉邱先生，有时候还会说说自己的心事。
一直到之后一天桑夜同邱肃说起了自己和莫期的往事,说完之后，桑夜久久没有再落子，只盯着棋盘看了半晌之后笑道：“这人已经死了，这事情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过去，第二天，邱肃再来找桑夜下棋的时候，手中便捏着一支玉簪子。他将玉簪子递到了桑夜的面前，只是笑，却不说话。
看着那支玉簪子，桑夜也不禁恍然。
那是她刚来不归楼的时候带进来的玉簪，乃是莫期送给她的东西，但那簪子却在某个夜里被邱先生给夺走了，而她也因此见到了身为不归楼楼主的蔺烛雪。后来她也不知道邱先生将玉簪子藏在了何处，桑夜之前还想着要将其找回，等时间过得久了，就渐渐忘了。
“我忘了，原来簪子在这里。”桑夜笑着接过了簪子。
也不知邱先生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这个举动，却叫桑夜彻底明白了过来。
玉簪的事情，她早就忘了，那么莫期的事情，或许她也早就已经忘了。
“让邱先生见笑了。”桑夜忍不住笑了一声，将玉簪收在了房间角落的柜中，她知道自己此生或许再也不会去管那玉簪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如今她要关心的，应当是别的事情才是。
下了一局棋送走了邱先生之后，桑夜又敲开了蔺烛雪的房门。
蔺烛雪眼睛本就不能视物，所以出门只能靠一双手摸索，如今手也受了伤，自然就连门都懒得出了。知道了蔺烛雪原来是这种想法之后，桑夜当着蔺烛雪的面笑话了他一顿之后，仍是开始每天去给他上药。好在桑夜当初在路上的时候就曾经帮蔺烛雪上过不少次药了，早就已经知晓了蔺烛雪的脾气，也知道下手的轻重，如此一来蔺烛雪也倒是乐意让桑夜代替百里念来照顾自己。
眼看着蔺烛雪手上的伤快要好得差不多了，桑夜总算是松了半口气，然而叫人没有料到的是，这日桑夜再去看蔺烛雪的时候，却见他房门紧紧闭着，从里面传出了他与不归楼老夫人的对话声。
“你要我说多少次，邱肃不能留在这里！”老夫人斩钉截铁道。
蔺烛雪的声音微有些虚弱，隐约带了几分不耐：“那你打算如何？赶他走？当初是谁告诉我进了不归楼的人就不能再轻易让他们离开，免得多生是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