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鲁拿出一看,两个字:出来。

第一反应就是江措就在这,她心里一惊,忙抬头朝外面看去,昏黄的路灯下一个人都没有。

她淡定的站起身,对老板娘道:“忘了说我对虾片过敏,还是不吃了。”

“我给你重弄一碗。”女人忙道,“不另外收钱。”

徐鲁说:“不用了,也不太饿。”

她说完直接走了出去。

徐鲁故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像是不确定要朝那边走,她假装低头看了眼手机,还是两个字:右边。

她慢慢走过去,后面没人跟着。

走到河边一个门洞,忽然只觉得手腕上多了一股力量,猛地被拉了过去,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徐鲁没有挣扎。

江措将她拉到巷子另一边,捏的她腕子疼。

他像是要发火的样子,隐忍着怒气,低头看着她,呼出的气息有股温热的烟味,淡淡的,轻轻地。

有脚步声从一边传来,江措抬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姿势,慢慢偏过头看过去,低声道:“待这别动。”

江措说完松开她,消失在巷子里。

徐鲁慢慢松懈下来,揉了揉刚刚被他攥过的地方,只觉得现在还有疼意。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慢慢屏气等待。

夜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站的腿都酸了,才听到手机响。他的声音有些疲惫,还在微微喘气,却不由得低了声道:“过来吧,我在路口。”

徐鲁只是往前走了一段,就看见他站在路中心,好像并没有受伤,低头,抽着烟,烟头微亮,似乎比这夜里的灯还要耀眼。

江措抬头,看见她。

徐鲁轻声问:“抓住了吗?”

江措吸了口烟,抬起下巴偏了偏头,道:“过去看看。”

他将那个男人绑在街道未修葺的砖瓦房,这里黑漆漆的,没有人来。徐鲁走近一看,门口还站着几个陌生男人,一个个身材魁梧。

其中一个男人看见他们过来,笑着对江措道:“眼光不错啊兄弟。”

江措笑了一下,递上烟盒:“再来一根?”

那人也是毫不推让,直接接过烟,给身边几个兄弟都散了一两根。看那样子,像是道上的。

“行了,快进去吧。”

江措顺手拉过徐鲁的手腕,她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又被他拉紧。她看了他一眼,又沉默的偏过头。

黑屋子里的男人被五花大绑,缩在墙角。

江措打开手电照着那张帽子下的脸,徐鲁这次认真一看,果然是那天雨夜车站在她身后跟着的人。

徐鲁冷声问:“为什么跟着我?”

那人抿紧嘴,一句不说。

徐鲁又道:“旅馆的火是你放的吧,杀人灭口?我不知道你给谁办事,可你现在落我手里了。”

那人直接闭上眼。

“你不怕我送你去警察局吗?”

徐鲁问的有些没耐心了,再怎么威胁利诱这人都死不张嘴。她泄气般的看了江措一眼,他目光也正好抬过来。

江措移开视线,慢慢蹲了下来。

他微微凑近那人,低声说了句什么,那人倏地睁开眼,愣愣的看着江措,又看了眼徐鲁,咽了咽唾沫,半晌才道:“我……我就是……拿钱给人办……办事的。”

哦,还是个结巴。

徐鲁没想到会问出声来,不由得扫了眼蹲着的江措,他看她呆呆的,皱眉道:“看我干什么,还不问?”

她即刻回神,问那结巴:“那人是谁?”

“不……不认识。”结巴说,“他……戴着口罩,给我钱,就……就让我干……掉你。”

“怎么联系他?”

结巴摇摇头。

“事成了怎么说?”徐鲁问。

结巴道:“钱……一次性给了,不会……见了。”

徐鲁哼笑:“还真大方,他给了你多钱?”

“两……两万。”

徐鲁一下子就来气了,一脚踢上结巴的腿,怒道:“给你两万就杀人?”说罢还是不解气,又补了几脚。

等她发完火,江措垂眸看她。

后来再也没问出什么,两人从黑屋子里走了出来。江措让她去前面等着,他和门口那几个男人说两句话。

过了会儿,她看见他走了过来。

徐鲁忍不住道:“那个人怎么办?”

江措说:“他们会处理。”

“不送警察局吗?”

江措定定看她一眼:“对你不好。”

或许是担心惹怒了真正隐藏在背后的人,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她还没蹦跶几天,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徐鲁又问:“那些人你哪儿找的?不像正经人。”

江措淡淡道:“不该问的别问。”

他说罢迈开步子径直朝前走去,徐鲁没听到满意的答案,在他后头跟着,“喂”了一声,他不应。

徐鲁皱眉:“那些人一看就是外面混的,不像好人,会怎么处理呀,还有你不是没钱吗,怎么找的起那些人?你对那个结巴说了什么他才肯张嘴啊?”

她噼哩叭啦说了一大堆,江措猛地停住脚。

徐鲁没来得及刹住,撞在他胳膊上,鼻子碰的生疼,徐鲁忍不住揉了揉,瞪眼看着他,小嘴微张着呼气。

江措冷冷道:“外面混怎么了,我他妈不也混过,你看我像好人吗?”

他忽然面色一沉,徐鲁愣了。

她没弄清他从何而来的怒气,不明所以道:“你怎么了?”

江措看了她一眼,偏过头将目光落向某处,黑眸里隐隐有火,却还是硬生生忍住了。过了十几秒,又偏回头,视线落在她脸上。

他深深吸气道:“我他妈有病。”

☆、第 25 章

他们俩面对面站在街道上, 路灯照过来, 落在徐鲁的脸颊上, 模模糊糊的光, 她的眸子也有些闪烁起来。

江措一手搭在皮带上, 一手抹了把下巴。

他烦躁的时候就这样子,要么会再点根烟, 也不看你,将脸侧向一边, 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喉结上下滚动着,说明已经不耐烦了。

徐鲁不理解他这气从哪儿来,要生气也该是她生气才对, 问了那么多他一个都不说, 脸色还很难看的样子。

她还是没忍住, 仰脸看他:“你凶什么?”

江措吸了吸脸颊。

徐鲁道:“这事情和我有关,我不应该问吗?万一那些人下手不知道轻重弄出人命怎么办,你和他们交情能有多深, 受了连累……”

江措打断她:“你想说什么?”

徐鲁愣住。

他冷冰冰道:“为我好?”

这语气和那一年他摔门而去时候的样子太像了,徐鲁一下子没了话。你看,他们之间的隔阂一直都在。

江措有些不耐烦, 微微转了转右臂。

他刚刚去抓那结巴的时候,不小心被那结巴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割伤了, 当时没注意,现在倒有些痛起来了。

江措蹙了下眉头,低头看了一眼。

徐鲁随着他的目光也向下看去, 地上落了几滴血,从他右臂袖子里落下来的,此刻还在滴着,那血红惊了徐鲁一跳。

她哪里还记得两人是在吵架,立刻抬手去碰他的胳膊,手腕上方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看着挺渗人的,他却一声不吭到现在。

“怎么弄成这样?”她皱着小脸。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和担忧,江措脸色缓和了许多,抬了抬手臂,安慰她道:“小伤,没事。”

徐鲁:“这附近有医院吗?”

江措:“百八十里都是山野,你说呢?”

她一脸认真:“镇子总该有小诊所吧?”

最近的镇子也得半个小时的路跑,这么黑的天,山路还不好走,去了诊所也不一定开门,不敢贸然。

江措看着她,也不搭腔。

徐鲁说:“还是去宾馆吧。”

江措说:“不用了。”

他的声音低下来,目光也变淡了,抬了抬胳膊,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地上的血,又看向徐鲁。

江措:“你也安全了,我该归队了。”

“现在走?”徐鲁吃惊。

江措:“嗯。”

开车的话,等到了矿山怎么也得天亮了,这一路又是山又是沟的,还在夜里,难免不会出意外。

徐鲁忽然明白过来他的冷漠。

想来他这一走,他们大概是再不会有机会这样面对面说话了。她早该意识到这点,然后有所避免。

她将手机还给他,往后退了一步。

徐鲁的声音也淡漠下来:“我没有乱跑,今晚出门是因为蓝天说要补个镜头,我不是有意暴露在凶手眼皮子底下的。如果因此打乱了你的计划给你造成麻烦,我道歉。”

江措抬眼,眉头皱了一下。

这两天他一直跟踪着这男人,对方是个有身手的,很狡猾,在一个地方待得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他跟的小心翼翼。暗自跟了两天,知道这货晚上会去一个地方找小姐,似乎还看上了一个很久了,要赎人家出来。

结果晚上女人要以身相许,这货跑去厕所蹲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江措跟上去瞄了一眼,发现这货他妈的硬不起来。

所以刚才他蹲下问:“听说你有个相好,她要是知道你那儿不行还跟你吗?”

这话自然不能让她知道。

地面有灰尘扬起,一股风卷过来,穿过两人中间,又慢慢消失在夜里,隐约只能看见路灯下一些暗迹。

徐鲁仰起头,道:“这两天张记者打过几个电话,我怕有什么误会没有接,你有空回过去吧免得她乱想。”

江措缓缓“嗯”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手机募得响了,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气氛。江措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徐鲁看见屏幕上赫然出现两个字:晓丹。

江措看了她一眼,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他的声音低低的,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嗯”了一声,轻道:“明天回来,没什么事儿。”

徐鲁站在几米外远,忽然发现他们真的分开太久了,久到都不熟悉别人的生活了。如果不是这几天有危险在,他大概早已经离开了。

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他就这样背对着她,还在说话。以前她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总是简单几句的样子,他不喜欢电话里说。

徐鲁没有叫他,退着走了两步,转身走远了。

江措回过头的时候,刚刚她站的地方早已经空了。电话里晓丹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神,道:“就这样吧,挂了。”

他简单包扎了下伤口,连夜开车回山城。

明明才过去几天,江措却觉得身心俱疲。他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深夜里路过一家24小时加油站,买了包烟。

这一宿基本都靠烟提神,一根又一根。

到消防队已经是清晨六点半,队里出操。江措直接将车开进去,停在操场,从车上下来,直接回了宿舍睡觉。

程勇从后面跟了上来,站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忍不住道:“干吗去了你,累成这样?”

江措抬手覆在脸上,“嗯”了一声。

“胡茬都出来了。”程勇说,“不会是开了一夜的车吧?”

江措:“嗯。”

“今天队里没事,你就好好睡一觉。起来把衣服脱了,一身的味儿也不嫌难受。真是的,这么着急回来。”

程勇说完,带上了门离开。

江措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他穿着背心靠床头,点了根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酸爽。他吸了口烟,扯起背心闻了闻,是他妈有些味儿。

一根烟抽完,他端着盆去洗澡。

这一个澡他洗的有些时间,这些天在外头跑的没停,也没痛快洗过,洗完出来整个人舒服很多,拿着脏衣服去水池那边了。

他一边嘴里叼着烟,一边搓着衣服。

初五和长城训练完,直接上楼找他。

长城笑的贱贱的:“队长,这几天哪儿逍遥去了,这春风满面的,把我们都忘了吧。”

江措挑了下眼角,斜睨了一下。

“这几天我不在没什么事儿吧?”他问。

初五道:“没事儿,挺闲的。”

长城补了一句:“张记者来过……算吗?”

江措拎起衣服使劲在水里甩了一下,溅的长城一身水,后者惨兮兮的苦着脸看他,江措嗤笑。

初五在边上叹气,说:“队长,啥时候能喝你和张记者的喜酒啊,我这等的黄花菜都凉了。生活除了工作太无趣,咱得来点新鲜的。”

江措哼笑:“你还新鲜?”

初五皱着脸:“怎么了嘛?”

江措:“内裤几天洗一次?”

初五:“……”

长城在一边哈哈大笑。

江措很快拧干了衣服,抬手拍了一下长城的脑袋,道:“笑个屁,你洗过?没事儿五公里跑去。”

他晾了衣服,回宿舍穿好军装,去了程勇的办公室。

门大开着,程勇正在打电话,看见他进来指了一下沙发。江措不想坐,去了窗边站着,顺便点了根烟。

过了几分钟,程勇挂掉电话道:“你这烟瘾。”

江措勾了下唇,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将那没抽完的半截烟摁灭在烟灰缸里,靠着椅子坐好。

程勇问:“牙嫂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挺好。”

“路上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搁往年你也就两三天。”程勇说,“不像你的作风。”

江措正经道:“小事儿,解决了。”

见他不愿多说,程勇也没再问。

“回来了也别闲着,下午没事儿和小张报个到去。”程勇笑着说,“前两天小张来过,说你俩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