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黑暗和封闭，就像当年的小重葵一样，带着绝望的心情，不敢见到外界的一切。
他现在，也是这样。
只要出门，只要看见外面的光，脑海中便会涌现出重葵的身影，像魔咒一样，紧紧纠缠着他，怎么都抹不去。
是她在他的脑海中下了咒语吧…
巫离撑着额头，脑海中浮现出中午出门时看到的一幕。
站在血凰的背上，高调地低空掠过的少女，长发飞扬，哪怕穿着粗布衣服，也掩饰不住一身夺目的光华。
那是她…不用任何证据，他一眼就看出来，是她回来了。
她依旧耀眼夺目，而他，已经被黑暗中的罪恶感掩埋。
没有看见她还好，知道她只是一只夔，或许不会这么煎熬，可是看见活生生的她，鲜活地站在阳光之下，他的心，却抑制不住蠢蠢欲动。
“公子，她已经重生归来，和过去无关了，您也…放下吧。”卫竭走进来，没有看到他，但却知道他一定在。
如同往常一样，躲在黑暗中。
只要他想起那个女人，便会这样将自己封闭在黑暗中，什么都不做。
“放不下啊，卫竭…”巫离喃喃地说，“是我把她带来的，是我犯了错，我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悔恨之后，终于明白，我把她带来，就是为了惩罚我吧。”
“不是的，这是天命所定，是她的命运，而公子，只不过是做了您应该做的事情。”
巫离轻笑，慢慢摇着头，“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
“她应该会去咸阳吧。”卫竭说，“咱们留在雍城，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了，慢慢的就会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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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0章 重获新生【8】
“不会。”巫离斩钉截铁地说，“她会回来的，一定会再回到我身边！”
卫竭一怔，不明白公子为何这样说，但还是附和他：“公子说的对，她一定会回来，一定的。”
“她真的会回来。”巫离在黑暗中轻轻笑了一声，“我会等着她…重葵，重葵…小主人…巫离…等着你。”
卫竭心里剧烈地震动，公子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因为重葵，真的要疯魔了吗？
*****
“听说你很潇洒张扬地去了一趟雍城。”
山洞中，灵王终于苏醒，但不像平时那么冷傲，他依旧有疲惫困倦之色，因此围着火堆。
出去活动了一圈之后回来的三个家伙似乎都非常开心，丹宝一直非常开心，闻言立刻抢着回答：
“是啊！雍城里好多人看到我们！我们绕着雍城飞了一圈，整个雍城都知道啦！”
灵王看了一眼微笑着在烤野味的重葵，说道：“你是想让巫离看见你吧，告诉他，你回来了，要去找他报仇了？”
“别说的这么冷血嘛。”重葵脸上挂着明澈的笑容，“我只是去告诉他一声，从前他对我的恩情和仇恨，都两清啦，现在我重生了，不再背负和他有关的感情，我怎么会找他报仇呢？”
“以你这点儿小肚鸡肠，会不想报仇？”灵王哼了一声。
“宰相肚里能撑船，我不跟你计较！”重葵伶牙俐齿回应。
灵王瞥了她一眼，果然就算给了她新生，她也不会在嘴巴上尊重他的。
这个臭丫头…
“真不想找他报仇？”灵王又问。
“真不想。”重葵格外平静，内心也没有任何波动，“灵王阁下，你不懂我们人类的感情，对于巫离，我虽然有过怨恨，但那是他的立场，他毕竟用不着什么事情都站在我的立场考虑，对吧。况且，正因为他使用了移魂术，我才能来到这里，重活一世，也算因祸得福了。”
“只是换了个身体而已，怎么像灵魂也换了？你是这么看得透的人？”灵王高傲地讥讽。
“我一向活在红尘之外，要心平气和，来来来，吃一只烤鸡腿怎么样？”重葵举起烤的香喷喷的烤鸡，一阵恍惚，忽然想起了檀九。
他…会自己慢慢学会这些事情吧。
“凡俗之物，你留着慢慢吃吧！”灵王看也不看她和她的烤鸡。
丹宝啃着竹简了呵呵的，血凰则根本不吃熟的东西，因此整只烤鸡都被重葵消灭了！
“你是猪吗？”灵王又讥讽了一句。
“我饿嘛！你没有做过鬼，你不懂做鬼的滋味，总是很饿！非常饿！”重葵擦着嘴巴说。
“你只是夔而已，哪里算得上鬼？”
“夔也一样啊Ｃ饿Ｃ像能吞进去一座山！”
灵王淡淡地说：“这很正常，魂魄因为是虚无之物，没有重量，留在人族世界，会渐渐被这个世界吞噬，被吞噬的越严重，就会越虚弱，而虚弱之时，便会产生强烈的生存渴望。人族最强烈的渴望，恐怕就是吃了吧，没吃的就不能存活，因此那种渴望便像饿的感觉。”
第921章 重获新生【9】
重葵听得频频点头，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懂。
“听说有些魂魄会残害生灵，就是因为虚弱吗？”
“没错，通过夺取生魂里的阳气来弥补自己被世界吞噬掉的部分，并且只要吞噬过一次，便停不下来，会越来越渴望。”
重葵听得打了一个寒颤，她作为夔的时候，也感觉到很空虚，看到活人，便会有嗜血的冲动，因此那次在桃夭馆毫不犹豫地杀人。
那些人固然可恨，但她也很需要他们的魂魄来弥补自己。
这么一想，真是好恐怖…如果她继续当一只夔，恐怕会越来越嗜血，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连自己都不知道。
“还好我变成人了。”重葵说。
“你运气好，没有那个魂魄还能还阳的。”灵王看了她一眼。
“这一切，还是要感谢灵王阁下！”重葵双手合十，再次作揖。
灵王不理会她，只是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回咸阳。”重葵毫不犹豫地说。
“你还想阻止入魔的姬玄殇？”灵王冷冷的，“我说过，你不可能阻止他。”
“他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就算我不能阻止他，也希望至少能陪着他吧。”重葵笑着说，“我答应过他，很快就会回去陪他。”
“随便你吧，和一个邪恶的魔族在一起，对你并不是什么好事。”
重葵挑起一边秀眉，说道：“为何你们对魔族总是有很大偏见呢？他们生来就邪恶吗？也有好的魔族吧。”
灵王一怔，语气比刚才更冷：“你见过多少魔族？”
“除了姬玄殇，便只有那个无疆了，还有一个魔族混血的巫朝云，不知道算不算。”重葵勉强算了算，也不过才认识三个而已。
“你不知道无疆没有被封印在幽冥之前做过什么事，那时候天地之间的大灾难都是因他而起，甚至在他被诸神镇压在十恶化生池之前，他便是灾祸的根源。”
重葵微微睁大眼睛，无疆…这么邪恶吗？
“而现在在幽冥中的，只是他的本体，他的大部分灵魂已经逃出去，他所造成的灾难，同样不计其数。”
“你怎么知道？”重葵有些不满，至少她见过的无疆不是邪恶的，他只是一个因为心爱的人而心甘情愿被囚困在幽冥中的魔族！
灵王翡翠色的双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听说过万兽无疆吧。”
“当然听说过…”重葵说到一半又怔住，喃喃地念了一遍：“万兽无疆，无疆，无疆…”
抬起头直直地看着灵王，他是这个意思吗？
灵王点点头，说道：“所谓的万兽无疆，便是以无疆的灵魂所创造出的一件宝物，拥有无疆的力量，却也会受到强大的魔气侵害。”
“为什么万兽无疆会碎了呢？”
“当年万兽无疆流落到九州大陆上，得到的那个人凭借此建立了强大的夏王朝，而后因为使用不当，王朝很快便分崩离析了，商王朝却懂得和万兽无疆共享一切，所以延续时间最长，
第922章 重获新生【10】
到了周朝，却因为太多人知道万兽无疆的秘密，不轨之人太多，都想得到他，所以争端不断。而有的人却也痛恨万兽无疆，而拼命想将之损坏。”
“是谁损坏了他？”
“没人知道。”灵王长叹，“此物不祥，凡是和他有牵扯之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你也尽量远离吧。”
“我曾经答应过公孙起，要帮他找到完整的万兽无疆，送给周天子。”重葵说。
“公孙起也想到令周王朝起死回生，可是周朝气数已尽，已是无力回天，就算有万兽无疆那又怎么样？”灵王冷笑，“万兽无疆确实是宝物，但即便是他，现在也阻止不了七国兴起，周朝灭亡的局面。”
“可是我答应了他。”重葵垂下眼睫，看着篝火，“我不能失信于人。”
灵王道：“现在重锋已经亲自率兵去洛阳，以秦军的强大，不日便可灭亡周朝，你没有时间找到完整的万兽无疆。”
重葵握起拳头，总是这样，很多事情不会在原地等待着她。
公孙起的遗愿，她恐怕真的完成不了了。
重葵悄悄看向血凰，后者只是沉默，但想必他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情吧。
公孙起真的很有先见之明，早在十年之前，他已经知道重锋是周朝最大的威胁。
果不其然，十年之后，重锋亲自率兵去灭亡周朝。
当时公孙起嘱咐她的两件事情：第一，拿到万兽无疆，送给周天子。或许还能力挽狂澜，以那块黑玉里强大的魔族力量阻止重锋。
第二，杀死重锋。这是永绝后患的办法。
可当初重锋是她的父亲，她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所以选择了万兽无疆。
谁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情，竟连万兽无疆都没有拿到。
“不要自责，世事的发展其实早已经注定，不可能更改的。”血凰忽然说，“就像当年巫离将你招来，原本是要代替原先的重葵魂飞魄散，但最后魂飞魄散的还是那个重葵。”
“我知道。”重葵低下头。
“这么多年，你已经尽力了，你在不断地寻找万兽无疆，从来没有忘记过公孙起的嘱托，这已经足够了，他若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
“都是因为我太相信重锋了…”重葵低声叹息，想起关于重锋的一切，心中依旧隐隐作痛。
灵王冷冷道：“重葵，就算你杀了重锋，将万兽无疆交给周天子，你也阻止不了周朝的灭亡，那是一个已经从内部崩溃的国家。七国虎视眈眈，为了逐鹿天下，任何一国都不可能继续尊天子。”
“真的阻止不了吗？”重葵低声问自己。
其实她知道不可能阻止，可是每次想起公孙起临死之前的遗憾哀叹，便觉得充满愧疚。
若公孙起没有死，历史会不会改变？
“若你以后真的能拿到完整的万兽无疆，还是将他毁灭吧，连同里面的灵魂一起。”灵王似是叹息一般地说。
“如果姬玄殇能统一六国，那么万兽无疆给他，可以保万世无虞吗？”重葵问。
第923章 一夜误闯【1】
“哈哈哈！”灵王大笑，“重葵啊，你那么聪明，为何现在糊涂呢？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哪有定数？若万兽无疆真的可以保万世无虞，那又怎么会有如今的乱世呢？”
重葵也自嘲地一笑，摇摇头道：“我确实糊涂了。”
灵王却精明地说：“重葵，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明白魔族有多恐怖吧。”
重葵一怔，没有说话，她确实没有明白。
魔族的恐怖，她是没有见识过，无疆也好，姬玄殇也好，都有不得已之处。
“你还是想回到姬玄殇身边。”灵王说。
“我从来没有不想回去过。”重葵认真地看着他，“不管魔族多可怕，我也不想放弃他。”
“愚蠢。”灵王淡淡地说。
“愚蠢也没办法了。”重葵像是自嘲一般，“人生苦短，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吧。”
她已经是死里逃生两次的人了，过多的计较一些东西，也没有意思了。
灵王和血凰对视了一眼，后者也点点头，灵王只好无奈地转过身。
不管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咸阳城中，大街小巷中都在传言，秦王的性情忽然变了，自从丞相重锋离开秦国，带兵攻打大周之后，秦王仿佛忽然醒悟了一半，开始亲自执掌政务，一连下了几道政令，惊得原本依附重锋的人不知所措。
秦王已经成年亲政，按照道理早就应该接管政务，但之前重锋的把持，人人都以为秦王无心于此。
可现在看他下达的政令又都十分有见识，只有一条，让人不解。
秦王下令驱逐秦国境内的各国客卿，只要不属于秦国人，统统驱逐离开，许多在秦国某有官职的客卿都十分惶恐。
客卿之中被驱逐的人有不少是重锋曾经的门客，因此都以为是因为重锋之故而被驱逐，有不少人开始跟重锋划清界限。
因为这一条政令，重锋的门客也顿时少了不少。
重葵到达咸阳城时，不用打听，便听到种种传言。
她走进一家制衣铺里，都听到里面的伙计在说这个事情。
“秦国要翻天咯，看来丞相和大王是彻底闹翻了，啧啧，真是不明白啊，不是有传言中，大王是丞相的私生子吗？”
“你小子少胡说了，这都是流言蜚语，你也信？”旁边的老板立刻制止他乱说话。
这话要是传出去让人听见，可是大罪啊！
“怎么不信？这多少人都这么说啊。”那伙计只是压低了声音，但并不想停止话题。
“这要真是丞相的私生子，丞相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王上吗？”
“这，这也不好说啊，儿子做王上，女儿做王后，有什么不好的？”伙计咕哝着。
“去你小子的！”老板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那边来客人了，快去招呼客人！”
伙计懒洋洋地走到重葵面前，没精打采地问：“请问客官想买衣服吗？”
第924章 一夜误闯【2】
面前的客人穿着朴素，一身粗布，看起来也不像什么达官贵人，伙计当然没心思。
重葵拉低了头上的风帽，说道：“我想定制几套衣服，我画了草图，可以快点赶制出来吗？”
“定制衣服价钱要贵很多，还要赶工的话，恐怕要更贵，客人你…”
“这是定金和图样，我两天后再来，衣服满意，再付双倍价格吧。”重葵将一个卷起的布团扔给伙计，便走了。
“客人等等啊，价格…”伙计想追出去，他还没有说价格呢，这客人走了，定金要是少了怎么做啊？
可是那布团一卷开，竟然掉出两个金灿灿的金币来，伙计一下子傻眼了。
“怎么了？”老板走过来问。
“大大大大客户啊！”伙计结结巴巴地说，看着店铺外面，早就没有那客人的影子了。
“你这小子！平时懒懒散散的，差点儿误了生意！”老板生气地教训了几句，然后夺过金币和图纸，进去里间找师傅赶紧赶工做衣服去了。
齐府之中，同样也被逐客的阴云笼罩着。
严格算起来，就连这位秦王最看重的心腹之臣，郎中令齐鹿也不是秦国人，同样是外国客卿，自然也在被驱逐的行列。
“齐大人，王上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大早，同样身为外国人的客卿季枢也来到齐府，焦急地询问。
此刻着急的，都是在秦国已经有建树的客卿，要去了别国，恐怕也难以得到现在的地位。
“我也不知道，如今的王上，已经不是过去的王上了，我几次入宫请见，都被驳回了。”齐鹿低着头，同样有些颓丧。
“王上会不会…”季枢犹豫着，然后谨慎地看看四周，最终才说：“会不会和重葵一样，也被人换了灵魂啊？”
“当然不会。”齐鹿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姬玄殇，他的实力，连重锋都没有办法，不可能有人换了他的灵魂。
姬玄殇的改变，应该和那天聚集在咸阳上空的魔气有关吧。
是入魔了，所以性情大变吗？
“大人，外面有个人要见您，我们拦不住…”
一个侍从忽然跑进来说，神情慌张，显然来人不是好对付的。
“什么人？我现在不见客。”齐鹿皱着眉，此刻心情烦躁，哪有功夫见客？
何况还是硬闯上门来的。
“可，可…”那侍从结结巴巴的，“那人说，是您师父…”
齐鹿豁然站起来，眼睛一转不转盯着那个人：“你再说一遍！”
“大，大人您别生气…”侍从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在这个时候惹大人生气，恐怕会很惨！
“我让你再说一遍！”齐鹿猛然拔高了声音。
连季枢都吓了一跳，更别说那护卫，直接都瘫软在地上了。
“别吓他了。”淡淡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
齐鹿抬起头，看向门口，那个素衣长裙的身影走进来的时候，他仿佛觉得身体中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第925章 一夜误闯【3】
目光定定地停留在那个身影上，没有办法移开。
那人走进来之后，将风帽拉下来，露出未施脂粉的干净面庞，仿佛外面的冰雪全部融化了，齐鹿呆呆地怔住。
季枢没有那么呆愣，只是看着重葵的脸两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说：“你，你长得好像…”
“季先生，好久不见了，你果然来了秦国，看来你确实是一块美玉。”
这下子连季枢都呆住了，这说话的语气，难道是…
“师父…”齐鹿喃喃地开口，松开那个倒霉的护卫，盯着重葵看了许久，尽管容貌不尽相同，但是那样的神态和语气，不会错的。
重葵点点头，一言不发走到一边去，齐鹿反应过来，连忙让护卫出去，将门关起来，才匆匆来到重葵的面前。
“师父，你没事吧，我以为你…”没有说出口的话，全部梗在喉咙里。
“我没事了，不用担心。”重葵的语气温和有力，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一瞬间将齐鹿心中的悲痛抚平了。
“你是重葵姑娘？”季枢大吃一惊之后终于反应过来，“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可还是能一眼认出你来。”
重葵对他微微一笑，说道：“当初多谢季先生提点，否则我恐怕不能顺利找到身世的秘密，还没来得及感谢。”
“你别这样说，该感谢的人是我，况且，如果当时我不对你说那些，或许你也不会去自投罗网，哎…”
“那本就是我应该面对的，不叫自投罗网。”重葵看向他，“你现在可以帮我很多忙，以后，也需要多仰仗你。”
“有什么需要，请重葵小姐尽管开口。”季枢做了一个长揖，郑重地说。
对于重葵，他决心要忠心于她，并不是因为她对他有救命之恩，任何人，看到现在的重葵，都会被她身上的光芒吸引吧。
那并不是耀眼的光芒，可是却内敛，深沉，令人揣摩不透。
一个从死境中安然无恙活着回来的人，有什么理由拒绝她呢？
“现在的事情，就需要季先生。”重葵看了一眼齐鹿，他立刻会意，说道：“师父是说秦王下的逐客令吗？”
重葵点点头：“是因何而起？”
“外面传言说是因为重锋，其实很少知道，是因为韩国的间谍，几年之前，韩王秘密派遣了几名工匠来秦，游说秦王大兴水利，开垦荒地，为了发展秦王采纳了他们的意见，调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配合，可现在他们间谍的身份被揭穿了，王上很愤怒。”
“疲秦之策。”重葵笑了笑，“可纵然他们是间谍，这些计策对秦国造成什么伤害了吗？”
齐鹿和季枢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一起摇头，季枢说：“非但没有，因为修建水渠，关东荒地顿时成为良田千顷，秦国的农业从未如此发达过。”
“那为何还要驱逐客卿呢？”重葵问道。
“秦王感觉被欺骗了，而且现在的秦王…和以前大不一样。”
这个标题，有没有联想到简介中呢？
明天红眼葵花相会，然后扑倒，然后…不行！我要做一个纯洁的作者，因为你们都不给我投月票！我才不让你们看肉呢！
第926章 一夜误闯【4】
“我猜想，季先生心中有良策吧，只是苦于见不到王上？”
季枢一怔，连忙对她躬身道：“若重葵小姐肯帮忙，秦国成千上万客卿都会感激您！”
齐鹿道：“现在能见到王上的人，几乎没有，他只在未央宫中下达指令，从不露面。”
“是啊，若是能见到王上，在下有办法能劝服王上，可是…”季枢愁眉不展，这几天来找齐鹿，便是为了这件事。
齐鹿曾经是王上最信任的心腹，可是现在王上连齐鹿都不见了。
“我今夜带你进宫，你准备一下吧。”重葵笑着说。
“好！”季枢心中大为安定，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有问题。
让人送季枢回家去准备，齐鹿才返身回来，看见师父的时候便有很多话想要说了，但现在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看了她半响，才有些笨拙地开口说：“师父饿了吗？”
“不饿。”重葵摇摇头说，“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师父说吧。”齐鹿慢慢走近她。
“你知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心境和以前难免不一样，有很多我总是不明白的事情，后面也渐渐明白了。”重葵看着室内取暖的锡炉，里面隐约有火光。
齐鹿也默然，但是听到她的话时，面色还是有些发白。
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他说：“师父明白了什么？”
“其实你不是自己逃难回到秦国的，是重锋把你带来的。”重葵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平静地让人抓狂，“所以，你在十年之前，就知道姬玄殇是撒迦了。”
齐鹿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说说：“这很重要吗？”
“你知道我很想找到他，为什么要骗我呢？”重葵也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地问。
“我也知道他在寻找师父。”齐鹿顿了一下，“可我不想让你们相认。”
“为什么？”
“因为他会伤害师父！你不知道他对重锋的恨！他当时明明喜欢师父，可你知道他想做什么吗？他想杀了重锋之后，把你的记忆洗掉，再和你在一起！”齐鹿激动地说。
“小鹿。”重葵终于转过身正视他，“我一生都活在重锋的欺骗之中，我很讨厌欺骗。如果当时你告诉我，后面很多事情也许不会发生！他现在也不会入魔！”
齐鹿隐忍着心中的痛楚，说：“我没有想过要欺骗师父，只是不想让师父受伤，知道他是撒迦，师父会怎么样呢？义无反顾的和他在一起吗？和他一起反对重锋？师父不可能这样做！”
“不管我怎么选择，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能替我做选择。”
“师父，你心里在意过我吗？”齐鹿低声吼出来。
“我当然在意你，你是我的徒弟，我想费尽心血把你教导好！”
“师父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否则当年又怎么会扔下我离开？你知道吗？我被重锋抓住，被他用阴阳咒控制的时候我有多痛苦？那时候我好希望师父能出现，来救我！”
第927章 一夜误闯【5】
“我没有扔下你，我要走的时候，去找你了，可你那个时候不在，我给你留个讯息…”重葵闭上眼睛。
她知道错过了，一切都错过了。
当年的齐鹿那么小，只学会了她传授的一点点格斗的技巧而已，她真正教导他也没有多长时间。
他完全不可能反抗重锋。
是她以前不知道重锋的为人，以为他是慈父，所以也会对齐鹿好，毕竟齐鹿是她救回来当成弟弟一样照顾的。
然而重锋并不是她想象中的人，他是一个恶魔…当年那个弱小的齐鹿，要在恶魔的手中生存，需要经历什么，她已经不敢去想象了。
“我没有看到任何讯息…”齐鹿红着眼睛，“这些年，我一直以为师父把我抛弃了，我心里也怨恨过，可是…”
“对不起…”重葵无力地说，“那个时候，我被魏无忌用摄魂之术控制着，没有办法…”
“我后来也没有怨恨师父，没有师父我连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齐鹿别过脸，努力将眼睛里的泪水忍回去，“之前对师父隐瞒撒迦的事情，是因为我自私…”
“小鹿…”
“我喜欢师父，我不希望师父和他在一起。”
重葵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最终还是平静地说：“有些事情，只是你产生的错觉而已。”
“是不是错觉我心里很清楚！”齐鹿自嘲地笑了，“我也知道师父不会喜欢我，可是，姬玄殇他又凭什么配得上师父？他有肮脏的魔族血脉！”
“小鹿，血脉这种东西生来不由人的，我生下来就是重锋的傀儡，我有选择吗？你也一样啊！”
“师父说什么都好。”齐鹿的眼睛湿润着，“我知道师父的心，从来不会改变，可是我也一样，我愿意守护师父，直到我死，如果姬玄殇以后伤害了师父，我也会跟他拼命！”
“你用不着为了我这样，小鹿，我不要你报答任何恩情…”
“我没有报答师父的恩情，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齐鹿说，“这也是师父教的，只要坦坦荡荡，不行恶念，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便好。”